竺瑞青恍然大悟,人妖黃衫豔或因無門島島主龍昇天,欲將她置於死地之事,已然悔悟,痛改前非。
這一次,事先或許真有相助之意,事後又被悲天羅漢追及,明知不敵,遂將計就計,進入鄱陽山,這事非常有可能性!
繼而又聽丁烈民道:“適才,小弟也是多虧黃前輩相助,才瞞過那野和尚,溜了出來,不然的話,雖不至於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若讓家父獲悉,總是麻煩。
黃前輩此來,是要證明,確實知道你果然已來到鄱陽山中,其用意為何?小弟就不知了。
不過,黃前輩曾叮囑小弟,轉告竺兄一句話,她說:“她已知錯,意欲將功贖罪!””
竺瑞青一聽,道:“她真的說了這句話?”
丁烈民道:“千真萬確,而且他還一再叮囑,命小弟勸勸竺兄,不要輕易妄動,一切由她來策劃,靜聽好清息!”
竺瑞青聽畢,心中大喜,有這聞名宇內的人妖來對付這悲天羅漢,相信定能水到渠成!如願的將這野和尚除去。
接著,丁烈民又關照道:“小弟不能整日陪伴,竺兄無事,最好不要輕易離室,因為魏大娘之死,已使家父起疑。
適才就是家父貿然闖入,尚幸小弟及時將竺兄推落地牢,謊言將家父騙過,才能沒事。
一切總得小心謹慎為上,若然真要離室,千萬別忘纏包頭巾,這是古勇多年的習慣,不會有人起疑的。”
竺瑞青應好,從此隱身暗室中,靜等人妖黃衫豔的好消息,而且,他也請丁烈民設法通知臭嘴化子,告之一切。
丁烈民曾見過臭嘴化子,此事自然不難,由此經常保持連繫,一天,兩天,三天………消息,由丁烈民轉告……
“化子爺爺並非什麼生魂,被野和尚攝在小塔中,而是,他的生辰八字,被野和尚藏在小塔中,只要將這生辰八字,從小塔中取出,化子爺爺就可甦醒過來………”
“黃前輩遲遲未能得手,因為這野和尚終日塔不離手,眠時揣在懷中,欲盜不易,正在設法將他先行除去………”
“這野和尚練就護身罡氣,極為驚人,曾當眾表演,刀槍不入神功絕技,黃前輩不敢鹵莽從事,惟恐一擊不中,反而誤事,囑竺兄忍耐,他正在探索其護身罡氣唯一致—命處………”
竺瑞青從丁烈民口中,獲知這消息後,心中不由大感驚異!
竺瑞青立將悲天羅畏懼銀針之事,告訴丁烈民,囑他轉告人妖黃衫豔,一探其中隱情。
然而,自此後,一連數日,居然連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有,就是兩個字:“忍耐!”“忍耐!”
光陰似水,匆匆而逝,竺瑞青在鄱陽山上不知不覺,已過了半月之久!
竺瑞青久處暗室,煩惱不堪,想起老化子萬鐵皮,更是心焦如焚,忍耐,忍耐,究竟要忍耐到幾時!
這日午夜,竺瑞青正感心潮起伏,萬念叢起之際,驀聽一聲“咯咯!”鳥鳴!竺瑞青一聽就知是綠鸚鵡的聲音!
當日,他竺瑞青偷上桃源島,綠鸚鵡曾凌空飛隨後,自上得鄱陽山後,就沒再見到過。
或許,他當時因為蒙了頭,以致綠鸚鵡認他不出。
“咯咯咯!”又是一聲鳴叫,且叫聲甚急,似有什麼事故般!
竺瑞青正待掀簾縱出時,臨然記起丁烈民一再的關照,於是,慌不迭用黑巾將頭纏起。
可是,待他包纏妥再縱出時,天空中那裡還有綠鸚鵡的影子?
竺瑞青半月來,始終未走出房門一步,此刻懊喪之餘,放眼一掠園中景色,楓紅如火,枯葉飄墜,敢情已是九月秋涼!
正當其時,忽見一株大樹後人影一晃而逝,身法之快捷,為他生平所僅見,不禁大大的吃了一驚。
因為,鄱陽山上除了悲天羅漢外,似乎不可能再有誰,能有這等使他感到吃驚的輕身功夫。
而這人,又分明不是悲天羅漢,要是悲天羅漢,他也用不著如此鬼鬼祟祟?
當他正驚訝莫名之際,園門口又見人影一晃?
竺瑞青以為是鄱陽君主丁覇天已對他起疑,趕忙縮身回進屋去,就於窗隙,往外偷視。
見這次來的,竟是丁烈民,只見他身輕若燕,快捷異常的縱躍而入,轉眼已進入屋內!
丁烈民一見他立在明間,心中一愕,張口卻沒叫出聲來,竺瑞青顯然是怕他弄錯了人,忙道:“丁兄!是我!”
丁烈民一聽,認出是竺瑞青的聲吾,立即朝暗室一指,當先揭簾而入!
竺瑞青見他滿臉喜氣洋洋之色,只道人妖黃衫豔已然得手,縱然不是已將悲天羅漢除了,最少也已從他那小塔中,將老化子萬鐵皮的生辰八字盜出。
竺瑞青遂忙緊隨丁烈民而去。
卻見丁烈民回過身來時,一語不發,遞上一物!
竺瑞青一看,竟是臭嘴化子從他處借去的那柄武當至尊劍令,完全不是他想像中那麼回事,滿懷歡悅之情大減!
隨聽丁烈民道:“武當子魚老前輩,領著八位武當派當代高手,已然抵達饒州,靜候竺兄之令!”
子魚道長雖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武當派第一高手,可是一身武功,比之悲天羅還差得太遠。
他及時趕來雖使人感激,卻不濟於事,要想門殺這悲天羅漢,除非採虹姑娘從天而降,除此別無他途。
竺瑞青收起劍令,道:“此事還得考慮考慮,丁兄再往前面一探滑息,少時再作商量!”
丁烈民立即出屋而去!
竺瑞青心想:
“既然子魚道長領人到來,人妖黃衫豔若然再不能得手,只好正面挑戰,捨命與這番僧一拚,或許僥倖能將他搏殺亦未可知,若然不幸,因此喪生,亦在所不惜!生有何歡?死有何恨?生要生得有價值,死要死得光明磊落,為了武林正義,為了除此一代妖僧,為了老化子萬鐵皮……”
他這心忖未已,耳聽風聲盈耳,心中方自一怔,門簾揭處,丁烈民去而復返,一陣風似的搶了進來,滿臉驚駭之容,啡道:“竺兄!竺兄!大事不好!”
竺瑞青一凜,問道:“何事?”
丁烈民氣喘呼呼的道:“無門島島主龍昇天,率領大批黑道高手,已到鄱陽湖來了!”
竺瑞青一聽,也不禁吃了一驚,道:“此事當真?”
丁烈民道:“千真萬確,而且明天就到,是專為迎接這番僧悲天羅漢來的!”
竺瑞青劍眉一蹙,道:“明天!明天—我們今夜就動手,丁兄!你能不能將子魚道長等人,設法載上鄱陽山來?”
丁烈民道:“這個,若小弟能親自前去,當然沒問題,壞就壞在家父今夜設宴於英雄廳,小弟不能不去,只有另外派人前去,是以不敢保險!”
竺瑞青道:“既如此,也管不得許多了,盡人事聽天命,走一步算一步吧!對了!你再告訴我,那野和尚住在那裡?英雄廳又在什麼方向?”
丁烈民道:“今夜這宴會,鄱陽湖水陸四寨中高手,全都到齊,連你竺兄也有份!”
“我!”
竺瑞青微微一驚,道:“連我也有份?”
丁烈民道:“你不用害怕,屆時你還是這裝束前往,誰會認識你,一切有小弟,保證不會出事,至於說到行動,可就有點困難了,必須設法周密,萬無一失方法!”
竺瑞青道:“我能不能託故不去!”
丁烈民道:“不行,沒有理由可借,除了傷病以外,受傷不可能,而古勇又從來不生病的,所以………”
夜!撫吻著整個大地,也同樣撫吻著碧波盪漾的鄱陽湖!
秋月初升,金風颯颯!鄱陽山的英雊廳中,擺著五桌酒筵,圍坐著數十個武林重要人物。
在這上首的一席,最上面並排坐著番僧悲天羅漢與人妖黃衫豔,鄱陽君主丁覇天主位相陪!
下首則坐著丁烈民,與黑巾纏頭的竺瑞青!
此刻竺瑞青面對番僧悲天羅漢,一雙英目中氣憤得差點沒噴出火來,丁烈民一再以腳膝碰他,他也沒警覺。
這情形,番僧悲天羅漢沒發覺,因為他一心與人妖黃衫豔說笑,一面縱情狂飲,根本沒注意。
可是,一旁的鄱陽君主丁覇天可看出不對,碧眼一翻,藍睛怒睜,喝道:“古勇!你今天怎麼啦?”
經此一喝,竺瑞青方始驚覺失態,轉眼看鄱陽君主丁覇天時,眼中神色,已恢復如常!
丁烈民惟恐他露出馬腳,忙解釋道:“爹!你知道他不善飲,中午他就差點喝醉了!”
鄱陽君主丁覇天“晤!”了一聲,突然雙眼一瞪,厲聲暍道:“什麼人?”
廳中本來人聲嘈雜,鄱陽君主這一喝,人聲頓止,利時鴉雀無聲。
這一來,番僧悲天羅漢也停止了說笑,回首問道:“君主!你看見什麼了?”
鄱陽君主道:“一個人影!好快的身法,不知是什麼人,竟然敢闖上鄱陽山,且斗膽的進入英雄廳來!”
他這一說,廳中人無不大吃一驚!
因為自從竺瑞青說過曾遍歷諸島後,鄱陽山上已加了十倍的戒備,要想再偷上山來,千難萬難,除非來人會飛。
其次,這人非但已上得山來,且敢於此時闖進英雄廳,這份膽量能不使人吃驚?何況只有鄱陽君主看見,別人誰也不知!
番僧悲天羅漢四下打量了一眼,咯咯笑道:“君主!你莫不是酒醉眼花,看錯了吧!”
鄱陽君主丁覇天道:“不會!絕對不會,我在疑心會不會是那小子竺………”
鄱陽君主丁覇天在疑心是竺瑞青第二次偷上鄱陽山,殊不知,竺瑞青就坐在他的身側。
此刻,非止他疑心,廳中大多數的人全都疑心是他,只有了烈民與人妖黃衫豔二人例外!
竺瑞青本人,更不用說了!
然而,竺瑞青心中也不禁嘀咕,也只有他最相信!
因為,午間他就曾見過一條人影,大白天裡也不過一晃而逝,只不知這人是敵或是友!
其中,最感驚駭的莫過於人妖黃衫豔了!
原因是,無門島島主龍昇天既將於明晨到來,這人影會不會是龍昇天本人早半天來到呢?
若然是他的話,這豈不糟透,她非但不能幫助竺瑞青將這野和尚除去,還有性命之憂!
是以,人妖黃衫豔忙對悲天羅漢道:“佛爺!我們還是離去吧!”
悲天羅漢一聲狂笑,道:“有佛爺在此,怕什麼?誰能逃過佛爺一雙法眼………”
他這話未說畢,突然一點黑影,迎面射來,勢若驚虹,快捷無比!
悲天羅漢要想躲避已感不及,只得急急伸手一抓,人手軟綿綿的,且聽吱的一聲尖叫。
攤掌一看,原來是一隻杯口粗細的小老鼠,已被他抓得半死!
這麼一來,無疑問的,廳中果然來了敵人,所有的人全都驚駭得變了顏色。
而悲天羅漢則又驚又怒,一聲怪叫,道:“鬼鬼祟祟,算得什麼好漢,有種現身較量較量!”
廳中鴉雀無聲,聽不到半點回音!
就在這時,廳壁上高燒的牛燭,突然有一支熄滅了!
當眾人的眼睛,驚駭的凝注熄燭處時,另一面又一支熄了,眾人的眼睛還來不及收回,又一支熄了。
就這樣,不過轉眼間的功夫,大廳四壁的燭火全都熄了,只有悲天羅漢掌中的小塔,散發出五采光芒!
悲天羅漢一見大怒,罵道:“無知畜生,你以為這樣可以隱形嗎?叫你看佛爺的法寶!”
當下將掌中小塔往空一拋,小塔拋起丈來高,隱隱的停在空中,隨即散出耀眼刺目的五采光芒!
他這五采光芒何以突然會變得如此強烈,這是悲天羅漢以先天真氣,強力逼發的原故!
然而,五采光芒甫剛散發,即見光芒中出現一道人影,直朝小塔飛去。
所有的人也就剛看到一條人影,五采光芒頓熄,顯然這小塔,已被來人從悲天羅漢內力所託中奪走!
悲天羅漢至此,大驚色變,魂魄皆飛,一聲怒吼!騰身往空中撲去!
他這剛剛縱身而起,離他三丈外的大廳門首,“咔嚓!”一聲碎響。
悲天羅漢聞聲,心膽俱裂,連忙飛身縱近一看,正是他那小塔,已被摔得片片成粉碎。
悲天羅漢愛此小塔,勝逾性命,其悲痛之情,實難言述,聽他破口大罵,這自也難免!
而此刻的竺瑞青則欣喜若狂。
因為來人敢將悲天羅漢的小塔毀了,必然是友非敵,有此人相助,還怕不能將這野和尚除了嗎?
正準備趁機向悲天羅漢挑戰時,忽覺身後有人輕輕拉了他一把,耳旁立聽丁烈民的聲音,道:“速去救人!”
竺瑞青一聽,忖道:“不錯!還是先救人要緊,悲天羅漢這小塔碎了,他的妖法也必定失靈了,老化子萬鐵皮既已甦醒,不趁機將他救出,更待何時?………”
心忖未已,身後丁烈民又拉了他一下,意思是叫他速去救人,遂忙回身,悄沒聲的緊隨丁烈民而去!
當他二人進入悲天羅漢所住的臥室,掀動機關,放落翻板,往下一看時,不禁大吃一驚,老化子萬鐵皮非但沒甦醒過來,且已被人殺害,身首異處,早巳魂歸離恨天?或許,他死時,還不知為了什麼!
竺瑞青這一見,真是侮恨交加,痛不欲生,縱身就往下躍去。
丁烈民也緊隨躍下,當竺瑞青看到老化子萬鐵皮頸脖上的鮮血,仍在汨汨而流,顯然受害不久………
“哈哈!老夫早就料到來人為的是要想救他,故此趁其功力未復時,先下手為強,但卻決沒料到,你這兩個畜生也有份!”
竺瑞青一聽,嚇然是鄱陽君主丁覇天的聲音,抬頭一看,不是他還有誰,悲痛之餘,竟忘了自己偽裝的身份,不禁破口罵道:“你這無恥的老匹夫,竟對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下此毒手,我恨不得食爾肉………”
“噫!你原來不是古勇!你究竟是什麼人?”
竺瑞青口上蒙了布,聲音多少有點不同,鄱陽君主丁覇天一時竟聽他不出,故此感到十分驚愕,繼而厲聲對丁烈民罵道:“你這不孝的畜生,居然吃裡扒外,與為父作起對來了!狗膽可真不小!大概你也活膩了!”
他這話未說畢,又聽有人走進房來的聲音,抬頭一看,揭簾而入的竟是人妖黃衫豔,鄱陽君主一見是他,放心不少,哈哈笑道:“黃兄!你來看,我的兒子竟是奸細!”
人妖黃衫豔一看石牢中情形,心中不禁一驚,老化子萬鐵皮之死,他不能說沒有責任。
他此來,何嘗不是為了解救這老化子?
誰想別人比他還早到!死者己矣!活的二人卻不能不設法救他一救,人妖黃衫豔一轉念間遂故意笑問道:“令郎是奸細,老夫有點不敢相信,這另外之人究竟是誰?”
鄱陽君主丁覇天道:“老夫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不過,現時已是甕中之鱉,網中之魚,遲早他要現原形的!”
人妖黃衫豔故作驚駭之狀的叫道:“哎呀!很可能他就是那姓竺的………”
鄱陽君主丁覇天聞聽,也吃了一驚,碧眼藍睛又不禁低垂,朝竺瑞青凝目注視,口中則漫應道:“很可能………”能字音方吐出,人妖黃衫豔倏然出手,陰使點穴手法,疾襲鄱陽君主腰肋!
雖是變生頃刻,鄱陽君主丁覇天仍然及時警覺,倏地一閃,退出半丈,碧眼藍光熠熠,抬注人妖黃衫豔,驚異萬狀的叫道:“原來你這人妖也是有所因而來的!”
人妖黃衫豔陰陰一笑,道:“廢話!接招吧!”
語未畢,懷中撤出鐵骨摺扇,欺身疾襲,猛攻而上!
他這鐵骨摺扇上的威力,並不比竺瑞青的玉骨逍遙扇差到那去,一陣猛攻,頓使鄱陽君主丁覇天逼退數步!
可是鄱陽君主丁覇天亦非弱者,手中一柄劍,家學淵源,倉卒間方被人妖黃衫豔逼退,一旦穩住勢子,頓時展開家傳絕藝,施以反擊。
剎時間,二人就在房中殺得難解難分。
此時於地牢中的竺瑞青與丁烈民,得此機會,雙雙縱了上來,竺瑞青且連老化子萬鐵皮的屍首,也抱了上來!
人妖黃衫豔一見忙道:“二位儘速離去吧!不用管我!”
竺瑞青一時還沒拿定主意,丁烈民已從竺瑞青懷中將老化子的屍首搶了過去!回身出屋!
竺瑞青方自一呆,人妖黃衫豔又已叫道:“你還不走等什麼!”
他這語音方落,門簾掀處,一條人影闖了進來。
竺瑞青以為丁烈民去而復返,抬眼一看,赫然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只見他怒目橫眉,雙眼中似欲噴出火來般。
不禁吃了一驚。
而此刻番僧悲天羅漢,則更為驚訝莫名。
他在室外聽到打鬥聲,是以鑽了進來,以為那毀擊他小塔的人必在室內!誰想,室中打鬥的竟是自己人,他豈不莫名其妙,不禁叫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鄱陽君主丁覇天適才聽到丁烈民稱呼竺瑞青為竺兄時,就已驚駭魂飛,一個人妖黃衫豔他已有點難以消受,如若竺瑞青再及時出手相助,他那裡還有命在,是以明知他是竺瑞青也不敢叫破。
這一見番僧悲天羅漢遽然到來,不禁轉憂為喜,欣然叫道:“羅漢爺,這小子是竺瑞青,是他毀了羅漢爺的寶塔!”
他非但及時叫破,還給竺瑞青加了一項罪名!
悲天羅漢一聽,雙眼中兇光暴射,殺機密佈,傑傑一笑道:“小子膽量可真不小,竟敢混進鄱陽山來,毀去佛爺寶塔,還不露出本來面目,佛爺面前受死!”
竺瑞青處此情境,能不承認嗎?豈不顯得太過怯弱。
但他卻沒解去纏頭黑巾,惟恐野和尚趁機出手,攻其不備,只聽他哈哈一笑道:“賊禿驢,你神氣什麼,少爺還不定怕你!你不找少爺!少爺還要找你去呢?”隨說,隨從懷中撤出玉骨逍遙扇,當先搶玫!
因為室中地方甚狹,鐵血旗不便施展,難免礙手礙腳,反易為對方所趁!是以取出玉骨逍遙扇,一上手就以威猛至極的“風雨八劍”中一招“風馳電掣”攻了上去。
隨勢又發出威厲無儔的摧枯拉朽掌夾攻!準備先搶上風,逼退對方,出得屋外,再以鐵血旗與對方一拚死活!
悲天羅漢一見他撤出玉骨逍遙扇,還只道他是冒牌的竺瑞青,一聲狂笑,揮掌劈出一記雄渾的劈空掌力,意欲將竺瑞青先震回去。
那知,掌風欲接未接之際,驀覺熱浪澎拜,燠熱逼人!心中大吃一驚,欲待撤掌閃避,已然不及,只得硬起頭皮,接下一掌,但卻已加足了十二成真力!
“嘭!”的一聲震天價響,勁風四射,屋瓦紛飛。
竺瑞青一連退出四五步,方拿樁站穩,一條手臂,痛若斷折,連抬也抬不起來了,胸頭更是熱血沸騰,喉口一甜,“咯”的吐出一口鮮血,顯然已受了內傷!
而悲天羅漢也沒便宜,但見他蹬蹬蹬退了三步,方穩住身形,一條右臂,已然失去知覺,分明也被竺瑞青的摧枯拉朽掌所傷!
竺瑞青這裡一口鮮血,方自吐出,驀覺眼前劍光打閃,一道寒芒直刺左脇,敢情他已退入鄱陽君主丁覇天的劍風圈內被鄱陽君主趁機襲擊,意欲先將他結果了再說!
倉卒間,剛受內傷,欲待閃躲,那裡還來得及,眼看就要濺血當場!
而人妖黃衫豔此刻一招斜掠,招式方自用老,一見大驚,欲待回手搶救,亦已嫌遲!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人妖黃衫豔突然點足欺身,左掌箕張,疾潮鄱陽君主胸口抓來。
鄱陽君主丁覇天如若不顧一切的,先將竺瑞青斃了!他自己也難逃洞腹穿胸之厄。
衡量輕重,在這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何苦以命相拚,遂忙倒抽寶劍,反襲人妖黃衫豔!
人妖黃衫豔一心救助竺瑞青,情急之下,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縱起身形,沒作退避的打算。
見他抽劍削來,一時欲待縮手,勢已不及,一聲“哎喲!”慘呼,撲跌地面,左手鮮血淋淋,四指全飛,僅留一隻大姆指!
鄱陽君主丁覇天一招得手,那肯容情,又見人妖黃衫豔跌在地上,已無還手機會,當下補上一劍………
“當!”的一聲,寶劍沒刺到人妖黃衫豔,反被震得翻了起來,掌腕發麻,虎口大痛,險險執劍不住!
一驚縱退,即見竺瑞青立在人妖黃衫豔身旁!敢情又變做他救了人妖黃衫豔!
人妖黃衫豔經此一緩,又從地上躍了起來。
他見悲舍天羅漢一步步逼向竺瑞青,立即捨棄鄱陽君主丁覇天,拋下手中鐵骨摺扇反朝悲天羅漢的迎了上去。
但見他雙眼中熱淚滾動,盈盈欲滴,伸出血淋淋的左掌,十分悲悽的朝悲天羅漢道:“老佛爺!我們半月恩愛,老佛爺一點都不憐惜我嗎?”
他的臉上肌肉,本十分嬌嫩,經此一做作,誠然我見猶憐。
悲天羅漢本不知他因何與鄱陽君主動手,一時竟被他攔住了!
鄱陽君主丁覇天一見大急,忙叫道:“羅漢爺!當心!他是奸細!他是奸細!”
悲天羅漢聞言,一驚未已,人妖黃衫豔已行至身前,錯眼不見,竟被人妖黃豔雙臂一抱,摟了個結實,因為人妖黃衫豔先將鐵骨摺扇丟了,是以他沒注意!
卻聽人妖黃衫豔急急叫道:“竺瑞青!你還不走,更待何時………我………一生作惡多端,死有餘辜,能為你而死,九泉下也有臉見我師兄!走!快走呀!”
竺瑞青此刻雖受了極重內傷!可是鄱陽君主丁覇天要想將他留住,還辦不到,他要能趁此時往外闖,定能安然脫身。
偏偏他也是個極重感情的人,眼看人妖黃衫豔已然受傷,仍然在為他著想,他怎不大為感動,縱然他這一身,罪孽深重,也曾陷害過他,有此一著,足以彌補他的一切過失,是以,竺瑞青不忍棄下他,自行離去!可是,這機會稍縱即失,人妖黃衫豔不由大急,怒聲道:“混蛋!你還不快滾!………”滾字昔方吐出,即見他驟然鬆手,直彈而出。
“嘭!”的一聲,撞在壁上,摔倒地上時,口中鮮血狂湧,已然奄奄一息!
竺瑞青一見大驚,忙撲上前去脫口叫道:“師叔!你………”
人妖黃衫豔痛苦痙攣的臉上,泛起一絲快慰的微笑,斷斷續續的道:“有你……這一聲……師叔縱死……也能……瞑目……只可惜……你辜負了……師叔……一片………”
話至此腔然中斷,一陣抽搐後靜寂不動,已然闔目長逝!
竺瑞青怨憤填膺悲痛欲絕,也忘了自己是受傷之人,猛回身就往悲天羅漢撲去,口中則罵道:“你這賊禿驢,少爺和你拚了!”
他這叫聲方畢,突覺一股疾勁無匹的勁風,在他胸口一撞,頭昏目眩,頓時失去知覺。
XXX
當他從悠悠中甦醒來,耳中首先聽到嘻嘻哈哈的喧鬧聲。
睜眼一看,見自己又回到英雄廳中,廳中擺著上十桌的酒席,而他則被綁在廳中屋柱上!
竺瑞青英目一掠,見廳中除了鄱陽山原有的人馬外,無門島島主龍昇天以及金龜老人、愛鳳妖婦、鬼婆婆沙素靈等黑道魔頭,全都到了!不由他不驚駭魂飛,這一次定必凶多吉少,一命難保!
可是,他心中也大大的呼怪:“何以無門島島主龍昇天竟未被毒死?”
忽聽那金龜老人叫道:“啊!這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罕世聖藥,一元神丹!可惜只乘下兩粒!佛爺!你這臂傷有救了!”
竺瑞青一聽,驚魂皆顫,英目急掠,見金龜老人與無門島島主龍昇天面前,非但擺著“一元神丹”,且還擺著他那鐵血旗輿玉骨逍遙扇。
最令人感到驚駭的是,武當派的至尊劍令,與少林寺的玉佛,全都擺在那裡,連同他那人皮面具也在,分明是他懷中之物,全被搜走了!
竺瑞青憤恨之餘,不禁極力掙扎,卻那裡動得分毫,暗中運功提氣,他不運氣還好,一經提氣,胸口立即疼痛不堪!由此方想到自己受了極重內傷!心道:“這下完了!什麼都完了!家仇未能報!南宮先生的吩咐,也未能完成………”
“拍!”的一聲,臉上捱了一耳光,這一下勁道極重,只打得他牙血飛濺。竺瑞青怒目一瞥,甘茂亭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前,一瞼陰險得意奸笑,道:“小子!你也有今天哪!看看還有誰能來救你?”
竺瑞青“呸!”了一聲,一口血水,飛射而出,甘茂亭決沒想到竺瑞青處此境地,仍然如此大膽,一時疏忽,竟被他噴了滿臉!
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懷中掏出一隻小銀管,抖出一面小鐵血旗,正是竺瑞青於邛崍山中,被假善人武焦騙去的那支小鐵血旗!
甘茂亭臉上殺機密佈,陰惻惻的笑道:“小子!你不是要這鐵血旗嗎!現在可以還你了,不過,你或許不願意要,因為甘少爺要把這鐵血旗插在你的氣海穴上,先廢去你這一身武功,再慢慢將你處死,縱舍有人將你救走!你也完了,沒法再與甘少爺較一日的長短了!”
他這話方說畢,忽聽身後一人叫道:“甘茂亭!你過來!”
甘茂亭回首一看,不見有人,方自一怔,驀覺雙手中一鬆,鐵血旗與小銀管全被人抽走了。
心中大驚,掉首怒目瞪向竺瑞青,卻見竺瑞青仍然反手綁在屋柱上,根本不可能來搶奪他的鐵血旗!
雙眼四下一掠,前後左右全有人,但卻不知是什麼人所為!
腦中一轉,一計不成二一計又生,當下再不說話,倏然並指,點向竺瑞青的“氣海穴”,此穴一旦被點,雖不至死,可是,邛崍山中所學,及一身苦練,就得報廢!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甘茂亭驀覺曲池穴上一麻,一條手臂頓時失靈,不能動顫,心中大駭,再也不顧傷敵,回身就跑,口中則驚叫道:“廳中有奸細!廳中有奸細………”
大廳中有擺著十來桌酒席,皆都坐滿了人,奔行諸多不便,甘茂亭還沒奔出數步,叫聲方畢,突覺雙膝彎裡一麻,頓時軟綿無力,跪倒地面,竟站不起來了,這麼一來,廳中頓時大亂,無門島島主怒聲一暍,道:“通統靜下來!”
他這喝聲雄亮至極,震耳嗡嗡,頓時廳中紛亂,壓了下來!
霎時鴉雀無聲,一眾黑道魔首立即走近前來圍住甘茂亭,只有悲天羅漢坐在那裡動也沒動,鬼婆婆沙素靈首先發話問道:“亭兒,究竟怎麼回事?”
甘茂亭跪坐地上,一臉驚駭之色的道:“師傅!廳中來了奸細!”
他這一語未畢,鄱陽君主丁覇天立即咐盼閉上所有門窗,並派人守護。
甘茂亭隨即將前後各節說了出來,但卻隱瞞了他的毒心,只說取出小鐵血旗後就不翼而飛,驚嚇奔跑,隨即著了道兒!
鄱陽君主與愛鳳妖婦等全都異口同聲的道:“早說過將這小子宰了,一了百了!”
無門島島主龍昇天卻搖頭道:“不!本島主說過,三年內決不傷他!”
無門島島主龍昇天他真是如此講信義,重諾言的人嗎?在雁蕩山以前,或許是,因為他自信功力已復,竺瑞青縱然再過三年,也絕對不是他的敵手,除非他再回到邛崍山中苦練,或得到什麼罕世奇遇,那又當別論!
可是,雁蕩山中一過後,竺瑞青的功力非但大有增進,且有武林一仙的後人,採虹姑娘相助,他的信心動搖了,什麼一言九鼎之說,也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但是他的目標卻轉了方向,認為採虹姑娘才是他成功道路上的絆腳石。
如今,竺瑞青已然被擒,他本可假手於人,將竺瑞青殺了,以絕後患,因為竺瑞青根本就不是被他所擒,與他何千?
然而,他卻另有用意,他知道採虹姑娘已鍾情竺瑞青。
必會為竺瑞青甘冒萬險,他準備以竺瑞青為餌,將採虹姑娘誘來,一併除了!以往他還怕沒有人能敵得過採虹姑娘,如今既已請到了一位西域高僧悲天羅漢到來,還有什麼可慮的。
再加上少林寺的至尊玉佛,以及武當派的劍令,全已到手,無疑的這一戰就可完成他雄據武林,登上武林盟主寶座的野心!
“咦!島主!你看看他是被什麼手法所傷!”
這是鬼婆婆沙素靈的驚叫聲。
無門島島主龍昇天聽得一怔。
因為沙素靈年紀比他小不了幾歲,身為三妖之首,在同一輩中也是極負威名的人物,所見所聞,俱都十分淵博!居然認不出是那門那派的武功,能不使人駭然!
當下忙伏身在甘茂亭膝灣與手肘處查看,當他細看了一遍後,竟也當場目瞪口呆,敢情他也看不出這是什麼武功!
忽聽金龜老人道:“師弟!讓師兄瞧瞧!”
金龜老人睜下身來,凝目一瞥,見甘茂亭的膝灣及手肘穴道上,俱都呈現綠豆大一小黑點,花開五瓣狀若梅!
用手一摸甘茂亭的手腳,如觸寒冰。
金龜老人立即一聲驚叫道:“這是受了梅花居士的寒梅指所傷!”
“寒梅指”三字,廳中人知者有限。
可是梅花居士四字,卻大大的震驚了每一個人的心房。
因為這梅花居士非別,正是與武林異人南宮先生齊名的三異之一,他這寒梅指罕世奇功,能於五丈內,傷人於不知不覺之間!
但是,這位武林異人梅花居士早在南宮先生等隱居絕跡江湖時已然逝世。
沒聽說過他有傳人,如今寒梅指突然在此出現,怎不令人大感驚駭!
惟有無門島島主龍昇天,臉上呈現輕蔑不屑之色!
鬼婆婆沙素靈驚駭之餘,遂道:“島主,還是趁早將這小子宰了吧!”
龍昇天哈哈一聲朗笑道:“沙教主!一仙的傳人尚且不懼,何況三異的門人,實對你們說了吧!本島主就是有意要他們全都趕來相救,好趁機一網打盡,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單宰了這小子算什麼。”語至此,聲音突變雄亮的叫道:“將酒席全都撤去,各領自己的手下分開而站!自行清查!”
他這一叫,廳中桌椅杯盤聲,立即亂作一團!
趁此時機,回筆一敍竺瑞青。
當他聽到甘茂亭說要用鐵血旗廢去他一身武功時,只驚得心膽驚顫,魂不附體。
可是在這身受重傷,四肢被縛之下,欲抗無力,能奈其何?只有認命吧!
眼看甘茂亭一臉得意奸笑,遂緊閉雙目,期待惡運加身!
可是甘茂亭忽然“咦!”了聲後,又驚叫起來。
竺瑞青一聽說廳中有奸細,不由精神大振,趕忙睜開眼來!
他這雙眼方張開,忽覺雙唇中似被人塞進一物!
倉猝間,竺瑞青難免吃了一驚,因為他根本沒看見,是什麼人將何物塞在他口中,且連別人的手也沒看見。
然而這唇間之物,異香沖鼻沁心,分明是療傷藥丸。
竺瑞青這一份欣喜,簡直無法形容,慌不迭含入口中,嚥下喉去!
此刻的他,再也不管場中情形怎麼樣了,立即斂神凝氣,靜待藥丸在腹中發生效力後,立即緩緩的運功,輔助藥力,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可是,金龜老人一句話,又將他深深的吸引注了。
邛崍山中五年南宮先生除了傳授武功外,恁什麼沒對他說,獨獨提到這梅花居士的寒梅指,因為這寒梅指,與他所練的摧枯拉朽掌,被譽為武林二絕。
但卻是兩種相生相尅的武功。
換言之,摧枯拉朽掌對這寒梅指有忌憚,寒梅指怕的也是摧枯拉朽掌,只看那一方功力深厚,那一方就勝。
梅花居士雖已仙去,難免他不留有遺著,一旦誤落匪人之手,亦難預知,是以南宮先生提起,要竺瑞青隨時注意!
如今,忽然聽到這話,竺瑞青他怎能不心動,遂忙睜開眼來。
就在這時,無門島主已分令各人自行查點手下之人!
這一來,竺瑞青更不能閤眼了,因為這使梅花指的人既以寒梅指救了他,定是正派中人無疑,決不會趨炎附勢,投效彼等門下,必是趁亂混跡其中。
無門島主這一著,極為厲害,勢必要逼使他現出原形不可。
竺瑞青此刻,不禁反為他暗暗擔心,因為在這多黑道魔頭之前,縱令他的寒梅指已練得十二成火候,怕也難討得好去!
緊張!焦急!擔憂!反使他忘了運功輔助藥力療傷!
只可惜,他傷勢過重,藥丸入腹,不過轉眼之間,已然昏昏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當竺瑞青從悠悠中甦醒過來時,發覺自己仍然被綁在大廳屋柱上!
英目一掠,見廳中門窗緊閉,燈火黝暗,只是人已散盡!
忽見廳中,遍地碎裂著杯盤桌椅,更有微微血腥氣,鑽入鼻中,顯然廳中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拚頭號,只可惜他已昏睡過去,沒能親見。
竺瑞青心想:“這是怎麼會事?莫不是那梅花居士絕藝遺傳之人,已練臻高深莫測的功力,竟能以一人之力,力敵這一干黑道魔頭?還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也來了。……”
竺瑞青正思忖著,忽聽身後傳來一個粗啞的嗓音道:“說起來真可惜,這等罕世聖藥,竟被那番邦禿驢一口氣吞了兩粒,真是暴殄珍物!”
又聽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道:“朱八兄!你錯了!老佛爺只吞了一粒,還有一粒失蹤了!”
朱八的粗嗓道:“真的!那這人真真是神出鬼沒了!”
那細嗓道:“這還用說嗎?連老佛爺也栽在他手上,竟被他在手中插了那一面小鐵血旗而不知!”
朱八又道:“沙喬兄!你一向號稱神機妙算賽諸葛,你看看這毛病出在那裡?怎會找他不出,難道他會隱身法!”
竺瑞青聞聽至此,心中又驚又喜,敢情暗中相助之人,竟沒被發現。
他吞服的“一元神丹”也是他偷的,並不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到來,然則,這廳中的紛亂情形,又是怎麼會事。
接著又聽那沙喬尖細的嗓音道:“隱身遁地之術,武林中不是沒有,不過近千年來,早已絕傳,依我看,這必是內奸,一身功夫全都蘊藏不露,是以無人得知他的真實身份,這上那兒去查!”
又聽朱八道:“沙喬兄!你再算算看,島主這一次是否可以成功!”
沙喬道:“當然可以成功,有悲天老佛爺相助,能一戰定天下!”
朱八輕聲笑道:“島主登上武林盟主寶座之後,你又如何!”沙喬似沒料到朱八有此一問,竟然語塞,沉默下來!
竺瑞青聽至此,心中大動,扭頭回望,屋柱擋住了他的視線,看不見身後是怎麼樣的兩個人。
可是他這一扭頭,立即驚覺渾身精力充沛,定是服過“一元神丹”後,內傷已愈,試一提氣運功,果然真氣流暢,功力已復。
不由心花怒放,慌忙潛運功力於雙臂,猛然一掙,意欲繃斷,身繩索。
不想“吱吱”微聲響過,卻那裡動得分毫,低頭一瞥,捆在身上的那是什麼繩索,竟是牛筋鋼絲,縱合他功力再高一倍,怕也難以繃斷!
竺瑞青廢然一嘆,抬起頭來,即見左右各站著一人。
左邊的人五旬上下年紀身裁瘦小,背插寶劍,手肩抬著個橄攬頭,上下齊尖,一雙三角眼,兩條鬥雞眉,八字鬍蓋著小小的嘴上託著個酒糟鼻子,他五官任什麼都小,就只那酒糟紅鼻特別大,就像是另外裝上去的一般,是如此的不相襯!
再看右面之人,也是五十上下年紀,但卻又肥又胖,濃眉環眼,繞腮紅胡如戟,黝黑的臉上卻長著一臉大麻子,右手拿著一隻大肥雞,左手提著一根鴨卵粗的水磨銅杖,氣勢兇橫,有若梁山泊的花和尚魯智深!
這兩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如此的滑稽,竺瑞青心中不禁想笑!
“啪!”的一聲,竺瑞青左臉上捱了一耳光,即聽那瘦小之人罵道:“小子,你死到臨頭,還想動歪腦筋嗎?再要亂動,老沙就先斃了你!”
竺瑞青一聽聲音尖細,就知此人名叫沙喬,他明知此刻逞強,只有多受活罪,腦筋一動,立即劍眉一鎖,顯得垂頭喪氣,混身無力的道:“沙大叔!小的不過是因受縛太久,四肢發麻,才動了一動,大叔多包涵,其次,小的受傷後,已兩日未食未飲,飢渴難耐,大叔請行個方便,賞賜一些食物!小的感激不盡!”
說著雙眼瞟向朱八手中那隻大肥雞!舌詆雙唇,顯得那麼饞涎欲滴。
其實他服了“一元神丹”後,可以多日不食,那裡還會飢渴。
這不過是他要有意暴露自己的弱點,不讓對方得知他的功力已復,防範較疏,再設法尋求脫身之計!
可是,那沙喬卻似洞燭機先般,“呸!”了一聲,道:“你小子少在老沙面前搗鬼,你沒得吃活該,你想老沙可憐你,那是做夢,明告訴你,你再敢亂動,老沙就是一劍………”
卻聽那朱八插口道:“沙喬兄!他確是受傷後,至今未進飲食,就給他點東西吃吧!就是島主得知,也決不會見怪!”
竺瑞青一聽,這朱八別看長相兇橫,卻有一顆憐人的菩薩心腸,遂忙哀求道:“朱大叔!你老行行好!”
那沙喬道:“你真想吃嗎?好吧!………”
說著從朱八手中接過那隻大肥雞繼續道:“那你就咬一口!”
他這一說,似乎只准他咬一口般。
竺瑞青為了顯示自己的飢不可耐,當沙喬遞過來時,遂張嘴大大的咬了一口!
咬是咬中了,可是,上下牙還沒合上,驀覺雞上一股內力疾撞而來,倉猝間,竺瑞青未及提防,“咚!”的一聲,後腦撞在屋柱上。
只撞得他頭昏目眩,眼前金星迸射,而壓在口上的雞,仍沒鬆下,且壓力驟增,就像要將整隻雞,都塞進他口中般!
竺瑞青這份痛苦,簡直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口大張著,怎能受得了一個武林高手的渾身功力,只覺兩耳下牙關處,痛如斷折,雙唇更裂了開來,而那沙喬仍然沒有住手,且聽他道:“吃呀!吃呀!你不是要吃嗎?怎麼不吃了?”
竺瑞青後腦頂著屋柱,動也不能動,心中雖怒憤填膺卻也莫奈其何!眼看就要被沙喬以肥雞將他的嘴唇撐裂!
驀聽朱八叫道:“沙喬兄!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語音方落,口中壓力頓失,敢情是朱八及時出手,將肥雞奪下。
然而此刻的竺瑞青,口張著,一時卻合不攏來,兩旁耳下又疼又痛,兩嘴角更覺陣陣針刺般,更有甜鹹之物,流入口中,竺瑞青雖不能自見,也知道雙唇角已被撐裂開了!
竺瑞青心中悲憤萬分,一雙英目中,憤射出怨毒之光,凝注沙喬。
當他經過一陣痛苦後,合上了嘴,方怨憤的卻也痛苦的罵道:“沙……老兒!希望……你記住!……竺瑞青……留得三寸氣在……必十倍償還……今日之辱……”
沙喬聳聲狂笑,道:“你今生今世別想了!除非你紅腳盆裡再翻身,二世為人。”
“不過!”沙喬接著道:“老沙有百年之壽,有足夠的時間等候你,只要你有隔世的記憶,還能認得我老沙!”
竺瑞青此刻一雙英目中似欲噴出火來般,上牙咬著下唇,咬出鮮血淚汨而流,憤怒之情已然頂達巔峰!
他悔恨沒有聽從師叔人妖黃衫豔的話,及時溜走,如今被擒,遭此侮辱甚至性命不保!
正當其時?忽見他呆得一呆,不過轉眼之間,立見他臉露喜色,聳聲狂笑道:“沙老賊!你還想活一百歲嗎?那你才是痴心妄想呢?少爺佛法無邊,眼前就要你遭到報應!”
沙喬一聽,只道竺瑞青神經錯亂,胡說八道,哈哈大笑道:“你是說現在就要老沙遭報嗎?好!老沙就站在這裡,動也不動,倒要看看你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能把我老沙怎麼樣?”
竺瑞青嘿嘿一笑道:“拿你怎麼樣?少爺要你一倍償還十倍!聽清楚了嗎?少爺得好好想一想!………對了!先把你左邊耳朵撕下來再說!”
他這話方說畢,沙喬立覺左耳一涼,用手一摸,痛澈心肺,耳朵已不見了,手上更沾滿了鮮血。
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他魂散魄飛,凝目旋身廳中一掠,除了眼前三人,那裡還有半點人影沙喬驚怒交集,不由殺機頓起,厲聲一暍,道:“畜生找死,老沙先斃了你!”
此刻的他,突遭劇變,真已存了拚命之心,雖然因殺了竺瑞青會遭無門島主怪罪,他也顧不得了!立即抬手肩頭拔劍………
卻聽竺瑞青朗聲笑道:“沙老賊,你的寶劍已在少爺手中,只可惜你凡人肉眼看不見!”
他這語方落,沙喬一隻手也恰好伸到肩頭,果真摸了個空,身背寶劍已然不翼而飛!
卻聽竺瑞青接著叫道:“再取你四指!”
沙喬聞聲,急急縮手,仍感不及,只覺一陣戮心劇痛,血淋淋的四個指頭齊落身前。
這位沙喬,雖非無門島主手下數一數二的人物,可也縱橫江湖數十年,亦可躋列武林一流高手。
再加上他的狡滑機智,鬼計多端,一向均皆自命不凡!要不,無門島主也不會派他在此監視竺瑞青了!
如今,非但被人無聲無息的割去一耳,竊去身後寶劍,且斷去他四指,連受巨創,他就是連來人一絲影子也沒發現。
怎不使他心膽俱裂,驚駭欲絕!
雖然,竺瑞青裝神弄鬼,胡說八道,又怎能瞞得了他,分明是廳中來了一位絕世高手。
這人武功之高,也決不是他與朱八二人所能抗敵!
處此情形,不如腳匠擦油,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先保全一命再說。
沙喬心念及此,立即“哎呀!”一聲大叫道:“朱八兄!不好!老沙去速報島主得知!”一語未畢,沙喬已縱起身形,朝最近的一個窗口撲去。
竺瑞青此刻,豈容他離去,當下一聲暴暍:
“站住!”
沙喬就像個乖孫子似的,說他有多聽話,就有多聽話,一聞喝聲立即站住,動也不敢動。
只是他那站的姿態十分滑稽可笑,和別人跑的姿式一模一樣,顯然這並非他真肯如此乖乖聽話,而是他已被點中穴道,無法動彈!
這時的朱八,早被驚得呆住了。
因為沙喬被割去左耳後,他的雙眼,始終就沒離開過沙喬,沙喬本身受制,看不到人還則罷了!他居然也沒能發現來人一絲影子。
忽聽竺瑞青叫道:“朱大叔!聽你適才的口氣,亦似有些不滿無門島主之所為,你願意棄邪歸正,從新做人嗎?”
朱八聞問心中一怔,但卻低頭不語!
竺瑞青見他沉吟不語,又叫道:“朱大叔!假如你真有此意,我決不傷害你!”
朱八猛然抬頭,環眼一瞪,道:“姓竺的,你以為八爺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竺瑞青一聽,更覺此人可佩,正待繼續將他說服,驀地又是一呆………
立聽“拍擦蓬隆”一聲巨響,兩扇大廳門全都被推倒下來,首先縱進廳來的竟是無門島島主龍昇天與金龜老人!
竺瑞青看那金龜老人手執斷腿公子戈達那隻大金龜,全神貫注,似面臨大敵般。
再看無門島主,卻見他仍然兩手空空,可是,他的左臂卻直垂著,手腕以下袖子隨風搖擺,輕飄飄的。
竺瑞青一眼之下,頓時醒悟,無門島島主沒被毒蛇咬死的原因,敢情他已犧牲了一隻手!
緊接著,大廳左右兩面,門窗連響,隨著門窗墜地“拍擦!拍擦!”響後,悲天羅漢及鄱陽君主丁覇天、愛鳳妖婦、鬼婆婆沙素靈等一干魔頭,數十人全都現了身!
首先見悲天羅漢縱立廳中,揮臂怪聲鬼叫道:“賊子在那裡?奸細在那裡?有種的出來比劃比劃!”他揮動的竟是右臂,顯然他的傷勢已愈!
無門島島主龍昇天進得廳來,除了寒電似的雙目,四面掠掃外,始終不發一言,這時卻走到朱八身前問道:“朱八,這是怎麼回事?敵人藏在那裡?”
朱八立將前後各節說了一遍,最後道:“朱八無能,連來人影兒也沒看見,祈島主明鑑!”
朱八的嗓音雖沙啞,卻也十分雄亮,滿廳中的人全都能聽到,也全都吃驚不已!
只有悲天羅漢不信的怪聲笑道:“他既有這等神出鬼沒的驚人能耐,為什麼不敢現身,與佛爺較量!”
無門島島主龍昇天一聽朱八所說,心中似微有所悟般,立即轉身朝悲天羅漢道:“佛爺!你要他現身不難,只要給這小子一點苦頭吃,那人必會現身!”
悲天羅漢一聽,大喜叫道:“對!對!這小子也太可惡,佛爺也將他耳鼻割下,叫他嚐嚐這滋味加何?”
無門島島主龍昇天一抬手,立有一道白光,落在掌中,原來是一柄寒光閃射的匕首。無門島島主立即遞給悲天羅漢道:“佛爺請用這寶刀!”
悲天羅漢接過端詳兩眼,點點頭道:“果然是柄鋒利寶刃,便宜這小子少吃點苦頭!”
說著,正待走向竺瑞青,忽見大廳門首,陸續縱進三條人影,渾身血淋淋的,其中一人惶聲驚叫道:“君主!君主!不好了,已有敵人衝上島來了!”
鄱陽君主一聽,問道:“是些什麼人?”
那人道:“他們全都矇頭遮臉,分不清是些什麼人?”
悲天羅漢立即叫道:“沒關係!讓他們全都來吧!正好趁機一舉殲之,一了百了!”
說著,已來到竺瑞青身前,拿那匕首在竺瑞青眼前晃了晃道:“小子!看清楚沒有,是把鋒利無比的寶刃,你是要先割鼻子,還是先割耳朵………”
他這話沒說完,驀覺身後微風飄襲,似有人撲向他來般,猛一側身,橫移半丈,回首看時,卻那有什麼人影?
連個鬼影子也不見,不由寒毛豎立。
同時也臉紅過耳,因為在這個時候,廳中所有人的眼睛,無疑問的,全都凝注在他身上。
他這無原無故的飄退,分明第一陣已然栽了,適才滿口大言不慚,這一刻卻羞慚到了家啦!
悲天羅漢又驚又愧,卻也不由怒火高冒。
正待對竺瑞青二次加以不利時,倏聽一聲聲厲嘯劃空傳來,顯然來人已衝進鄱陽山腹來了!
鄱陽君主丁覇天立即就要分派人馬阻敵!
無門島島主忙攔阻道:“且慢,讓他們來吧!聚而殲之豈不更妙!”
就在這時,大廳門首“轟隆”一聲震天價響。
地動屋搖,塵埃飛墜,眾人定睛一瞥,大廳門首落下一顆假山石,總有三千多斤重,但卻不見有人!
無門島島主一見沒人,倏然驚覺不妥,趕忙回頭來,立見竺瑞青身前,站著個玄衣勁裝女子。
手執一柄長僅兩尺餘的短劍,但卻碧芒耀目,有如一泓秋水,分明是柄切金斷玉的鋒銳寶劍。
只見她若無其事的,早巳將竺瑞青綁身的牛皮筋削斷了!
無門島主一聲狂笑道:“採虹賤婢,你終於來了!”
他這一笑,頓將廳中人全部驚覺。
悲天羅漢回首一瞥,只見那女的不過十六七歲年紀,但卻貌賽天仙,美絕人寰,有如王嬙再世,西施復生。
更可貴的是美中還有一股高華氣度,令人不敢逼視!
悲天羅漢本是個色中飢癆,可是有生以來,那曾見過這般風華絕代,容光照人的美貌女子,一時竟看得呆住了!
卻聽無門島主道:“佛爺,你要見的就是她,毀了佛爺那寶塔之人可能也是她!”
悲天羅漢越看越美,越看越迷人,不由怦然心動,真恨不得一口將那少女吞下肚去才痛快。
無門島主向他說什麼,他也沒聽見,就好像痴了般!
忽見那少女一雙美目,朝他一瞪,就好像兩道寒電觸身般,不由機伶伶打了寒戰!
頓時驚覺過來!這時,無門島主恰好又向他說了一遍,悲天羅漢未見少女前,對毀他寶塔之人,恨之切骨。
如今見到少女的絕世容貌後,寶塔已算不得什麼了,要能得此少女與他真個銷魂,死也甘心了!
筆者至此,不得不回筆敍一敍這位綠衣勁裝少女,她究竟是誰?
真是採虹姑娘從天而降嗎?一點不錯,這來的人正是採虹姑娘,不過她並非突然從天而降,而是多少天前早就來了!
再說採虹姑娘於雁蕩山中,突然挾攜著萍兒與曲劍舟,一語不發,乘鶴離去,究竟為了什麼?
原來,當她拯救曲劍舟時,誤入陣中死門,不幸中毒受傷,當時十分危殆,連話也不能說,是以急急將萍兒攜去,以便竺瑞青能安然脫身,她則攜著二人,返回採虹仙島!
島上仙露,乃療毒治傷聖水,傷愈後,採虹姑娘立即與萍兒趕回雁蕩山,曲劍舟則留在島上習藝。
不想,雁蕩山中敵我兩方,一個不見,僥倖得遇小黑子與笑女,方知原委。
數日前到得鄱陽湖,卻又遍尋竺瑞青不見,她與萍兒沒住在饒州,是以沒連絡上。
但卻無意中獲悉鄱陽君主已歸附無門島,遂與萍兒乘鶴數次夜登鄱陽山,窺探虛實!
那日竺瑞青聞聽綠鸚鵡的叫聲奔出,所見的人影,就是採虹姑娘。
英雄廳中,作弄悲天羅漢,以及毀去他那小塔的也是採虹姑娘!
一天中連續兩次,竺瑞青都錯過了機會,其原因是他當時黑巾纏頭,連衣服也換過了,採虹姑娘那裡知道是他。
不過,採虹姑娘到底對他起了猜疑之心,才會在廳中讓鄱陽君主發現她的影子。
可是鄱陽君主呼喚竺瑞青為古勇,又使她疑念全消。
今夜終於又在此地發現了竺瑞青,但仍嫌稍遲,使竺瑞青飽受沙喬的凌辱。
是以,採虹姑娘先不現身,暗以傳音入密之法告訴竺瑞青她來了。
預備暗中懲戒沙喬一頓後,再解救他,不想,弄巧成拙,偏偏在這時候,無門島主等已然得到消息匆匆趕到。
當時,採虹姑娘眼看一干魔頭,以及數十黑道高手,遽然到來。
她也不敢貿然現身,因為竺瑞青被縛屋柱上,不知道他是否曾受傷,一旦不巧,反而促使彼等對竺瑞青不利。
然而,無門島主的毒計,果然辛辣,逼使她不得不現身相救。
原因是她忍心眼看竺瑞青被悲天羅漢削耳割鼻嗎?
再說,島上也有外人闖進來了!
這些人既是對方的敵人,必是竺瑞青的朋友無疑,只要捱到這些人趕來,竺瑞青縱然受了傷,定也能救得他安然脫險!
如今採虹姑娘為竺瑞青解除捆綁後,回過身來,一雙美目射出兩道燦燦精光,朝廳中人全都看了一眼,最後落到悲天羅漢身上,方始冷冷的道:“閣下乃西域佛門高僧,不在山中潛修道行,竟來到中土參與這等兇殺拚鬥這也是你們出家人應有的行為嗎?依本姑娘相勸,閣下還是及早返回西域為上,免得斷送了你數十年苦修,最後落個身首異處。”
她語意雖不和善,聲首仍如黃鶯叫般,溫柔悅耳!極為動聽。
悲天羅漢只看到人,已神魂顛倒,再聽聲音,更覺骨軟筋酥,二個踉蹌險險栽倒,卻聽他細聲細氣的,惟恐嚇了對方般,道:“小美人!你要本佛爺離此不難,只要得到你一句話,本佛爺馬上就走!”
採虹姑娘連日在島上窺探,已知這悲天羅漢的武功,甚為了得,比之無門島島主龍昇天、金龜老人等都要高出一籌,乃彼等數十人中之冠,他要是真肯離去,餘人皆不足懼。
這一聽,不由芳心大悅,但卻沒形諸於色,聲音卻更溫柔的道:“那你就走吧!”
悲天羅漢道:“佛爺得到你一句話!”
採虹姑娘不知他語中含意,遂問道:“什麼話?”
悲天羅漢色迷迷的淫笑道:“小美人!佛爺的意思,假如你能陪伴佛爺回返西域,佛爺絕對馬上就走!”
採虹姑娘一聽,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倏然一聲清叱,罵道:“賊禿找死,本姑娘今夜決不饒你!”
語音方畢,沒見她蓄勢作態,也沒見她縱身疾撲,只見她提起寶劍,遠遠的朝悲天羅漢一劍劈去!
悲天羅漢見她那短劍,長僅兩尺,而二人相去,卻有尋丈,還以為採虹姑娘有意尋她開心,竟然不加理會。
驀覺一道凌厲無比的勁風,迎頭劈下,勢若利劍,不由大吃一驚,方知不妙。
趕忙斜身縱躍三丈,穩身回首,沒見採虹姑娘繼續追來,方始定了定神!
採虹姑娘何以沒跟蹤追襲?
原來她一心顧著竺瑞青,不敢輕離。
耳聽竺瑞青在身後蟋蟋嗦嗦,久久未見立起身來,回首一瞥,竺瑞青坐在地上,雙掌互搓,摸摸手臂,又摸摸膝彎腿肚。
還只道他四肢全都受了傷,芳心大震,忙問道:“青哥,怎麼啦?傷重嗎?”
竺瑞青仰首看了採虹姑娘一眼,苦笑道:“傷!已經痊癒,只是,因被綁過久,手足全都麻木不仁,一時沒法使力,再等一下就好了!”
採虹姑娘一聽,芳心大定,但卻更不敢輕離。
正待回身嚴神戒備,陡見一道寒芒,有如驚虹電閃般,直朝竺瑞青胸口射到!
竺瑞青四肢發麻,無法使勁,自是不易閃避。
採虹姑娘一見,那敢怠慢,短劍迎著寒虹一絞一挑,頓將寒芒挑飛出去。
落地一看,竟是無門島主交給悲天羅漢那把寒光耀目的匕首,但卻已斷為兩截!
採虹姑娘一見,立即怒目瞪向悲天羅漢道:“好賊禿,又是你,本姑娘有生以來,未曾開過殺戒,今夜說不得就要你這賊禿,首試本姑娘的劍鋒!”
她口中雖如此說,人仍站著不動!
可是,悲天羅漢反而縱前兩丈,哈哈一笑,道:“小美人!佛爺是愛惜你,才不肯與你為敵,你以為佛爺當真怕你嗎?只是,眼看你這麼個弱不禁風,千嬌百媚,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佛爺怎忍心出手呢?一旦失手,將你傷了,如何是好!”
採虹姑娘一聽,心頭火冒千丈。
但她仍抑壓住,暗中運起師門罕世絕學“九天罡氣”,護住竺瑞青,靜等他四肢氣血暢通,體力恢復過來,再找這賊禿算賬!
也卻在這時,無門島主龍昇天已走到悲天羅漢身側,附耳嘰哩咕嚕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悲天羅漢立即聳聲怪笑道:“糟呀!佛爺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小美人!來來來!佛爺與你較量較量,光鬥嘴沒用,先分高下再說!”
此刻,廳外厲嘯之聲,仍然不時劃空傳來。
可是,始終好像就是那麼遠,根本沒有闖進來般!
採虹姑娘為了守護竺瑞青,暫時不願與悲天羅漢拚鬥,是以故作充耳不聞,只側耳凝聽!
卻聽悲天羅漢又笑道:“小美人!你是等候援兵嗎?別急!他們全被困在佛爺的舍利奇光陣中,等一會叫你看他們的屍體吧!保證一個也跑不掉!”
“糟糕!他們或許真的被困在這鬼陣中!”
採虹姑娘一聽,竟是竺瑞青的聲音。
回首一瞥,竺瑞青果然已立起身來,遂笑問道:“好了!”
竺瑞青點點頭道:“好是好了!可是我的兵刃盡失,要想突出眾圍,勢必得大開殺戒,而且,困在陣中的人,也必須儘快設法援救不可!”
這時,忽聽鄱陽君主叫道:“古勇!咦!古勇呢?”
竺瑞青聞喚,猛然一怔:
“古勇?”古勇不是走了嗎?
怎麼又回到鄱陽山來了?難道丁烈民也沒走?
還是這其中又有什麼問題?
他這心念未已,即見一條人影,從對面窗口一閃而入,幽靈般的,眨眼已停在鄱陽君主身側,畢恭畢敬的道:“君主喚小人何事?”
竺瑞青定睛一看,果然不差,當真是於桃源島上,聽命丁烈民,與他互為更衣的古勇。
心中不由又驚又疑,古勇又到鄱陽山來作甚?這其中定然有鬼。
這時卻見鄱陽君主碧眼一瞪,厲聲喝道:“你到那裡去了?”
古勇微一低頭,顯得那麼卑恭的答道:“小人惟恐敵人從後窗闖入,特在窗外守候!”
鄱陽君主道:“不必!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輕離!”
古勇立即應道:“是!”說畢,退立鄱陽君主身後,但覺始終沒朝竺瑞青這面看上一眼!
竺瑞青越看越驚異!這古勇分明是同一個人,據丁烈民說小鶯是他親生女兒,為何他不帶著小鶯遠走高飛,又返回鄱陽山來。
猛聽一聲厲暍,“著!”
竺瑞青扭頭一瞥,敢情,就在他一轉眼間,採虹姑娘與悲天羅漢已然交上了手!
採虹姑娘一柄劍,碧虹閃耀,攻如雷霆疾發,守若江海凝光,劍氣縱橫,劍光耀目,幾已難見人影。
而悲天羅漢手中卻也執著一支玉芒閃耀的兵刃,但卻守多攻少,逢招拆招,沉穩化解,夷然不懼!
可是,採虹姑娘似乎十分忌憚他手中的兵刃般,幾次都可一劍將他兵刃削斷,但都在危急中又復變招攻擊!
竺瑞青定睛一看,悲天羅漢手中所執,卻原來是他恩師所留的玉骨逍遙扇,心中又恨又痛,怪道採虹姑娘不忍傷它?反使悲天羅漢大沾便宜!
正當其時,耳聽一聲陰側惻冷笑,道:“小子!你也別閒著!”
竺瑞青扭頭一瞥,身側一排站著兩人,正是無門島主與那金龜老人。
卻聽無門島主道:“小子!你如今身受重傷未愈,動起手來自然穩敗不勝,必死無疑,不過,本島主胸懷磊落,決不做趕盡殺絕之事,只要你肯答應與本島主合作,本島主決不虧待你!”
竺瑞青哼了一聲,道:“你殺害了少爺一家數十口,此仇不共戴天,還想少爺屈節相求,簡直就是痴人說夢,要說少爺不是敵手,也不盡然,不信你就試試!”
無門島主見他無動於衷,遂嘿嘿一笑道:“死到臨頭,居然還想抵死頑抗,真是不識抬舉,師兄!你成全成全他吧!”
金龜老人一揮手中金龜,立即發出嗚嗚怪聲,他隨意的一揮,就較斷腿公子戈達急舞時所發出的聲音,更為刺耳!
竺瑞青心知此老武功了得,較之龍昇天或許更勝一籌,那敢怠慢,立即蓄勢以待,準備以一雙肉掌與對方相拚!
卻聽金龜老人叫道:“畜生!亮兵醜吧!待老夫教訓教訓你這目中無人的畜生!”
竺瑞青不屑的一笑道:“少爺有兵器早就撤出來的,你少來這種貓哭耗子假慈悲!”
金龜老人臉上一熱,轉臉對無門島主道:“師弟!將鐵血旗給他,我要親身領教領教這鐵血旗的蓋世絕藝!”
無門島主似感為難,卻又萬般無奈的懷中取出鐵血旗,拋向竺瑞青,道:“好吧!也叫你這小子死得心服口服!”
出乎意料之外的,竺瑞青接過鐵血旗,順手一揮,頓見血芒紅光,耀眼生花!
金龜老人立即叫道:“看招!”繼聽“嗚嗚”怪叫,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迎頭壓下!
適才,竺瑞青兩手空空,也想與對方拚個死活,則今鐵血旗在握,無形中精神百倍,猛然一聲龍吟長嘯,立即揮旗相迎!互相搶攻!眨眼已然纏在一起,殺得難解難分。
金龜老人手中這隻金龜,本是一件不見經傳的外門兵刃嗚嗚怪聲,更能擾人心神,使人無法全神貫注迎敵。
可是竺瑞青這枝鐵血旗,卻也是武林罕見的兵刃,尤其血旗揮舞開所散發紅光,極為刺目,耀眼生花,一不當心,極易為之所乘!
是以,這兩件兵刃說起來,各有所長,堪稱匹敵!
然而,金龜老人功力深厚,在這方面無形中大佔便宜。
但是,竺瑞青學自南宮先生,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的無上心法,正是金龜老人手中金龜的對頭尅星。
金龜老人揮舞金龜所發的怪聲,對他一點也不礙事。
是以,二人互相攻擊,瞬息已近百招,竺瑞青仍然有攻有守,絲毫末露敗象。
一旁的無門島主,只看得又驚又奇,他本欲將竺瑞青傷了!牽引採虹姑娘的注意力,以便悲天羅漢趁機將她擊敗,但卻萬沒料到竺瑞青傷勢已愈,如今再奉還鐵血旗,豈不如虎添翼,不由大為悔恨!
正當其時,驀聽一聲聲厲喝,起自廳外,緊接著二十餘黑衣蒙面人,分從四面門窗闖入,各執兵刃,遇人就殺!
無門島主這一面,人數本也不少,於是乎一個接一個,兩個對一雙的互相廝殺起來,廳中立即大亂!
竺瑞青激戰中偷眼一瞥,來的人一個個全都矇頭蓋臉,分不出是些什麼人,驀聽一聲尖叫:
“青哥哥!你在那裡!”
竺瑞青聞聲即知來的萍兒,趕忙循聲望去。
果然看到萍兒,穿著一身玄色勁制,左舞軟鞭,右揮寶劍,從人群中直衝而入!
竺瑞青正待招呼,陡覺身邊狂飈驟起,怒卷如潮,紛從四面逼至,竟分不出來敵人從何方下手,敢情他這一分神,已為金龜老人趁虛而入!
倉卒間,竺瑞青絕學立拖,一招“八方風雨”,血旗紅影,立將他的身子全部掩住,使人有頓失所在之感!
然而,金龜老人何等人物,竺瑞青與他攻守過百招,已使他喪盡顏面,怨憤萬分、至此豈肯稍事延誤。
立即橫飛金龜,一招“橫掃五嶽”,怒朝紅影中擊去。
準備一招就將竺瑞青擊斃,一洩積胸怨憤。
只是,他這變招出手,竺瑞青已然從厲風中辨出方位,但卻不敢硬接硬架,一式“血旗飛虹”,倏然從血光紅影中穿了出來,落身時已出來三丈外,站在他適才被綁的屋柱前!
只是,他身形方穩,眼前金光電閃,勁風逼胸,金龜老人已如影附形般追了過來!
不由大吃一驚,慌不迭滴溜溜一旋,反躍到屋柱後,立聽“克擦!”一聲巨響!
屋柱應聲斷折,屋瓦雨墜,沙塵紛飛,緊接著“嘩啦啦!”一陣崩毀之聲,廳房立即陷落一大片!
這一突變,廳中雙方之人,立即紛紛外縱,惟恐大廳倒了下來!
竺瑞青立身最近,但卻避得最快,因為正當他旋身躍避時,無巧不巧看到萍兒,恰好被那鬼婆婆沙素靈所阻。
萍兒的武功,那裡是鬼婆婆的對手,是以他拋下金龜老人,急急趕前相救!
劇變發生,竺瑞青立即警覺是怎麼會事,不假思索,拉著萍兒。就從最近的窗口處,縱了出來!
接著不大工夫,英雄廳整座房子,在一陣崩毀聲中全部倒了下來!
廳中的人,竺瑞青最關心的,莫過於採虹姑娘,眼看敵我雙方的人,紛從廳中縱出獨獨不見採虹姑娘的影子,就連悲天羅漢也不見出來!
竺瑞青與萍兒,全都吃了一驚,以採虹姑娘那一身神出鬼沒的輕功,決不會來不及縱出。
這其中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故,竺瑞青越想越心驚膽寒!忽聽身後有人問道:“竺小俠,你可曾發現臭嘴化子在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