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飛突然露出興奮之色,道:“此話當真?”
高晉不料他有此一問,不由詫然望著他,展鵬飛忙又道:“教主的權威,晚輩當能意會,問題在晚輩志趣與七星教格格不入,縱使當上教主,那為非作歹之事又做不來,這又如何是好?”
高晉含笑道:“一旦你當上了本教教主,你不準門人為非作歹,哪一個敢違令抗命?”
展鵬飛沉吟好一會兒,才又改了話題道:“燕雲大俠狄仁傑既有天魔令在手,雖說他為了他的女兒狄可秀之病,而願意換取火狐內丹,但他既有擊敗六大邪派之力,怎不用一紙命令,命六大門派設法獻出火狐內丹呢?”他接著又道:“難道說狄大俠之命令,六大派的人敢不遵守?”
高晉道:“問題不在這裡,狄仁傑再狠,也狠不出六大門派的聯手,你信不信?”
展鵬飛詫異地望著高晉,高晉又道:“狄仁傑確是有能力各個擊破六大門派,但要是我們聯手對付他的話,他須得顧慮到人手的不足,以及與他有密切關係的人之安全,如果真正幹上了,狄仁傑也未必有任何好處,此話你懂吧?”
展鵬飛恍然忖道:“這就難怪狄大俠寧願過他的隱居生活,也難怪他自動要收我為徒了?”
但他仍然有甚多疑惑之處,當下又問道:“那麼六大門派的人,怎不早日聯合起來,除掉狄仁傑,解除威脅呢?”
高晉笑道:“問題關鍵就在此處,六大門派平日勾心鬥角已慣,要合作真是談何容易,更何況也沒有人敢率先倡議,是以六大門派自始自終不能聯合起來!”
裴宣是六大門派的人,此事他當然極想知道,因是問道:“何以沒有人敢倡議聯手之事?”
高晉冷笑道:“假設此刻我倡議六大門派聯手誅除狄仁傑,在事情還沒有眉目之前,第一個便向狄仁傑打小報告邀功的人,恐怕是你閣下啊?”
裴宣被說得臉上一紅,閉口不敢說話。
展鵬飛道:“我明白啦,六大門派不能推心置腹,各懷鬼胎,所以狄仁傑仍能凌駕各大派之上,對也不對?”
高晉頷首道:“是的,但本座相信只要本教有你加入,並得到天魔令,那麼,不要說其他五大派的任何人,就是狄仁傑也得對本教退讓三分!”
展鵬飛並沒有把高晉的這句話聽進多少,他只是在考慮一旦掌握住七星教,成為七星教教主之後的種種利害關係。
比如說,七星教邪多於正,以後他能不能憑他教主的身份,將七星教那些凶神惡煞化邪為正?
展鵬飛目前雖具有五行派掌門人的身份,但五行派人材寥落,而且被派中幾個叛徒所把持著,實際上他只不過是一個徒具虛名的掌門人而已。
可是師父臨終之前所託付他的事,以及這些日子來展鵬飛所親身經歷的江湖險詐,使他深深體會,做到他的師父所託付的事,實在極艱且難,憑他一人之力絕對辦不到的。
第一個問題是解開為師門三獅玉印而與快劍門所結的樑子,就不是展鵬飛所能輕易可以解決的。
其次如落在三陰教之手的師弟阿平,都是頭大的事。
因此展鵬飛考慮到如果有七星教相助,似乎上述這些問題,都可以逐步解決。
他思路一觸於此,就不免有些心動……
高晉將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道:“展鵬飛你答應為本教效力嗎?”
展鵬飛道:“此事確是值得一試,不過……”
高晉忙道:“不過怎樣?”
展鵬飛道:“不過晚輩萬一無法取得火狐內丹,換得天魔令,豈不辜負了老前輩的心意了嗎?”
他不說七星教將來得到火狐內丹,再將他一腳踢開的話,卻先顧慮恐負高晉心意的問題,令高晉心下大喜。
高晉雖出身邪派,但人心本是純厚的至多,正如佛家所言,妖魔孽障乃是外道促成,絕非人的本性。
因此十惡不赦的人,法雖不容,佛卻仍撥愛給他,想盡辦法要度他,化他。人性的理論正如佛的主張:不論什麼邪惡的人,他仍然最欣賞人間的慈愛與仁厚。
這話一點兒矛盾也沒有,人之行是一回事,心是一回事,作惡多端的人,他的心底處未必就沒有善良的一面,只不過他的良善,沒有環境或機會讓他表露出來而已。
不能表露內心良善一面的人,就是所謂魔障,而這些魔障,幾乎不會拒絕所有加諸給他的外來仁慈。
換句話說,邪惡的人只是施予人的愛少,甚至沒有,而加予人之害多,甚至是全部,唯這類人,並不就絕對會拒絕他人所加諸的愛,或絕對厭惡他人所表現的仁慈罷了。
高晉就是這類人,他雖則兩手血腥,但他對展鵬飛處處所表現的宅心仁厚,以及坦率真誠的人格,還是相當欣賞的。
這也是我們常說的,做盡喪天害理的人,就是壞人也會厭惡他,好人卻連壞人也都敬重的。
因此高晉細細留意展鵬飛剛剛提出的問題,越發覺得這年輕人是個曠世難求的人材,當下心中更堅定他寵絡展鵬飛之意。於是道:“如果你不能取得火狐內丹,本座絕不怪你,而且今後仍會視你為徒,你相信嗎?”
展鵬飛迅速答道:“相信,但晚輩已拜過一位師父了,自不能再認前輩為師,希望前輩莫怪!”
高晉道:“此事容易之至,你不拜本座為師亦可,只要你答應接掌七星教便行!”
展鵬飛聽對方說得如此乾脆,更不好意思推辭,乃毅然道:“既是如此,晚輩答應了……”
高晉大喜過望,道:“真的?”
展鵬飛很嚴肅的點頭,道:“難道說前輩還不相信晚輩?”
高晉道:“本教主怕的是你不相信我,對你本座是絕對信任你的!”
展鵬飛徐徐道:“可是晚輩還有一個條件。”
高晉道:“對,有什麼條件儘管說明白,免得事後大家不好商量!”
他說話的聲音興奮異常,足見他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展鵬飛道:“晚輩的條件是,加入貴教之事,須得等晚輩取得了火狐內丹之後,再行儀式,可以不可以?”
這話一說出口,事不關己的裴宣不由暗罵他傻瓜。
裴宣心想:“此時加入七星教,將來不管事成與否,還有一層同門之誼的保障,否則事後七星教若不將他當成同門同派的自己人,豈不更有翻臉反悔的理由。”
高晉卻覺得展鵬飛負責盡職,敢做敢當的個性,完全在他上述的那一句話中表現出來,遂加速拉攏展鵬飛的決心。
他本可以答應展鵬飛的這項要求,因為這對他大是有利,可是高晉不願佔展鵬飛的便宜。
但見他當場取出綴著七顆金星的七星教信物,對展鵬飛道:“這是本教信物金七星,從來是本教儲君隨身攜帶之物,凡持有這信物的人,就是本教未來的教主。”
金七星是七顆金光閃閃的小星星,成一圓環狀連在一起,看來光芒奪目,想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高晉停了一會兒,又道:“本教另有玉七星一座,是本座持有物,將來本座傳位給你之時,自然會交給你收執,現在,本座先將金七星交給你!”
裴宣和塗森兩人,一看高晉的做法,便知他已下決心要在此刻承認展鵬飛是七星教主儲君的身份。
展鵬飛當然也明白高晉的意思,可是他卻道:“這個萬萬使不得……”
高晉道:“這又有什麼使不得之處?”
展鵬飛想了一想,道:“難道教主從未考慮到晚輩有可能背叛七星教嗎?”
高晉緩緩道:“萬一本座看走了眼,在傳位給你之前,自然會發覺出來……”
展鵬飛打斷他的話,道:“那時晚輩已有金七星在手,除了教主之外,教中還會有誰奈何得了晚輩?”
高晉笑道:“不然,你有金七星在手,雖可命令本教所有的人,但如有叛教反逆之事被發現,本座仍可用玉七星發動全力清除你,除非此事在你登上教主寶座之後才發生。”
展鵬飛“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高晉道:“其實本座原不必於此時此刻交給你金七星,但為了讓你完全相信本座的一番誠心誠意,本座甘願冒一點兒危險,現在就將金七星交給你。”
展鵬飛搖著雙手道:“這事實在不妥,若是晚輩當上了七星教的儲君,此事一傳出江湖,五大門派的人,豈不要因晚輩之故,而與七星教為敵?”他停歇一下,立刻又接道:
“這麼一來,晚輩不是先替七星教惹了仇敵嗎?”
高晉聽了他的話,相當感動,於是道:“就憑你這句話,七星教即使成為武林眾矢之的,亦系值得,更何況此事本座早有計劃……”
高晉看到展鵬飛露出不解的眼光,乃又說道:“七星教早已與其他五大派形同水火,雙方翻臉只是時間問題,因此你不必擔心這件事。此其一。”
他略頓又道:“還有,一旦五大派得知你身為七星教儲君,依本座之看法,他們拉攏結好還恐不及,絕不會聯合起來對付咱們的!”
展鵬飛訝道:“為什麼?”
高晉看看裴宣和徐森,道:“六大門派互相勾結,暗鬥之事,就像戰國初期的六大國,誰能拉得更多的同盟國,豈不更能自保嗎?”
他又解釋道:“六大門派敢組成屠龍小組追殺你,是因為你人單勢孤沒有靠山之故,一旦你成為本教儲君,他們巴結唯恐不及,哪再敢動你,不信到那個時候看,屠龍小組就會因此銷聲匿跡的……”
展鵬飛道:“既是如此,晚輩實不能再拒絕收下金七星……”
他頓了一頓,才又道:“可是,晚輩先收下金七星也好,等到舉行儀式之後,才算是七星教中人,此議前輩不會反對吧?”
高晉考慮一下,道:“你既然如此堅持,就這麼辦!”
“另外,在沒有晚輩同意之前,請不要向武林宣佈晚輩……”
“當然可以!”
展鵬飛道:“那麼我們就開始計劃進入幽靈谷,捕捉火狐之事。”
高晉道:“當然這是本教目前第一要事,本座早已計劃周詳,你只要依計行事便可!”
他自袖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交給展鵬飛道:“這裡邊有捕捉火狐的詳秘計劃,你一看便知,此外本教絕藝大北斗玄功的口訣,本座也都記在冊子上,你得空要記熟,就很容易可以登堂入室,學得玄功奧妙。”
展鵬飛接下冊子,道:“晚輩省得,但願此去不會辜負前輩一番厚望!”
高晉道:“只要你有一片誠心,就不負本座一番倚望之情了,至於能不能取回火狐內丹,倒是次要之事哩!”
他言語摯誠,使得展鵬飛相當感動,當下施禮道:“晚輩就此辭行!”
高晉回了一禮,道:“且慢,他們兩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高晉指的當然是西儒裴宣和勾魂客塗森兩人,他口中的意思,顯然要展鵬飛全權處置他們。
裴宣碰上展鵬飛銳利的眼光,突覺心怯起來,他實在擔心展鵬飛發了狠下令殺他。
展鵬飛抿抿嘴,道:“這兩個是晚輩最好的幫手,晚輩想帶他們同上幽靈谷!”
高晉皺眉道:“你不怕他們暗中掏你的蛋?”
展鵬飛道:“晚輩不怕!”
高晉看了看他凜然不畏之色,甚是佩服,道:“話雖是這麼說,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他們兩人滿腹盡是詭詐,更不能不防!”
他說著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倒出兩顆紅色藥丸,道:“這是鼎湖天池藥宮配製的失心丸,服下之後,能使人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消失本性……”
他停歇一會兒,又道:“換句話說,一個本性狡猾奸惡的人,服了失心丸之後,漸漸會變成馴良仁義!反之,本性仁慈之人,服它之後,就會邪惡無恥。”
展鵬飛道:“天下有此良藥,還怕什麼奸惡之輩,要人性善良,只須給奸惡之人服下失心丸,不就得了嗎?”
高晉笑笑道:“可惜失心丸藥力至毒,服下去的人,如沒有解藥解救,多則一年,少則六月,這人不死也得廢,哪能胡亂讓人服用?”
展鵬飛“哦”了一聲,道:“服了解藥之後,人的本性是不是立刻回覆原來的樣子?”
高晉道:“這個自然,鼎湖天池藥宮配製這失心丸的主要目的,只是為了控制六大門派而已……”
他如此公開批評天池藥宮,實在出乎裴宣和塗森之意料之外。
只聽高晉又道:“藥宮將失心丸贈送給六大門派掌門人,每人獲贈十顆,同時又告訴失心丸的藥效,但卻不給解藥,使得六大門派的人互相猜忌,深怕被人暗中下毒,因而喪失本性,丟掉性命!”
展鵬飛道:“天池藥宮此舉,實在厲害之至,這一來六大門派不就陷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情況之中了嗎?”
高晉道:“是的,一來大家互相猜忌,二來又深恐天池藥宮偷偷下毒,於是各大門派,就乖乖臣服藥宮了。”
展鵬飛想起在集石莊扶醉居時,六大邪派的好手,對鼎湖天池藥宮紅藥叉雷芷君那種畏服之事,原來竟是怕藥宮下毒滅門。
高晉繼續道:“天池藥宮不僅能配製各種藥物,而且施毒手法防不勝防,武功又自成一格,因此各大門派,沒有人敢惹她們。”
展鵬飛因在集石莊扶醉居,看到過雷芷君無理取鬧,是以對天池藥宮早已沒有好印象,因此道:“天池藥宮雖是施藥聖手,但她們恐非良善之人,將來有機會,晚輩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們!”
高晉沒有斥責他,反而現出非常欣賞展鵬飛這種豪情壯志的神情,道:“那是以後的事,咱們還是先取得火狐內丹,重振本教威風再說!”
展鵬飛道:“教主是不是要裴宣和塗森他們,服下失心丸?”
高晉頷首道:“是的,這麼一來,他們兩人就不敢作怪了!”
裴宣倏地說道:“教主此言差矣,失心丸既然沒有解藥,在下和塗兄兩人服下去之後,也等於死路一條,既已豁出了命,作起怪來可就更大呀!”
這話無異在警告高晉,不要逼他們走入死路,否則反抗是可以預見的。
塗森也附合裴宣道:“是啊,既然死期已定,我們又何必服下失心丸,多受一年半載的煎熬?”
高晉聞言,雙眼中突然爆出駭人的兇光,道:“這麼說,你們兩人已經決定拒絕服下失心丸了?”
他這話等於白問,因為從裴、塗兩人的言語行動,也可以看出他們決計不會聽命服下失心丸的。
眼看高晉就要出手用強,展鵬飛卻道:“前輩等等,他們兩人的這種反抗心情,很值得人同情!”
裴宣和塗森均料不到展鵬飛居然會同情起他倆來,因此一齊露出詫異的目光,注意展鵬飛說下去。
展鵬飛略一沉吟,又道:“這種場面換上任何人的話,晚輩認為,誰都會反抗的,因為絕有沒人願意多受那一年半載的活罪。”
高晉道:“既是如此,我們又別無選擇,倒不如本座此刻就成全他們!”
展鵬飛又搖搖手道:“如果教主執意非要他們服下失心丸不可,晚輩倒有一個辦法!”
裴宣和塗森同時都興出一個念頭,不相信展鵬飛真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解決眼下僵局。
那展鵬飛卻道:“這個辦法是,裴宣和塗森你們兩人姑且先服下失心丸,等咱們取得火狐內丹之後,由我負責前往天池藥宮向她們要兩顆解藥給你們!”
他說得輕鬆,但在場的人,包括不夜城主高晉在內,卻沒有一個人相信展鵬飛這辦法行得通。
展鵬飛見狀又道:“你們以為向天池藥宮要兩顆解藥,是相當困難之事,對也不對?”
他根本無須問這句話,因為高晉他們三人的神情,已很明顯表露出,那將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展鵬飛雖則感覺得到,但他生性堅韌不拔,越是不可能的事,越能勾引出他的興趣來。
是以他的臉部,此刻竟充滿堅定不移的信念,彷彿他決計可以拿到解藥似的。
展鵬飛這種浮現在臉上的信念,立刻感染到勾魂客塗森,只聽他說道:“展兄既然有此把握,兄弟就服下失心丸!”
塗森從拒絕到自動開口要服下失心丸,只不過片刻工夫,使得高晉對展鵬飛的說服力量,大感佩服。
塗森說吃就吃,他從高晉手中接過一顆失心丸,毫不猶豫的仰首服了下去。
展鵬飛向他點頭,然後將目光移向還在猶豫不決的西儒裴宣。
裴宣輕咳一聲,道:“塗兄這樣做,一定是非常相信展兄的話之故,對也不對?”
塗森僅是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言以表示對或不對,裴宣只好又道:“塗兄既然用行動表示堅信展兄,本人自然不便再拒絕服用失心丸!”
果然裴宣說過之後,也自動自高晉手中取過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勾魂客塗森突然冷冷對裴宣道:“你裝得如此乾脆,其實你心中還是相當懼怕,本人沒有猜錯吧?”
裴宣道:“塗兄這話從何而來?”
塗森道:“其實在展兄提出他的辦法之前,你早已決定要服下失心丸,是也不是?”
裴宣抗聲道:“塗兄說話可要有根據呀!”
塗森冷笑一聲,道:“有道是好死不如惡活,誰看不出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何況裴兄你原就沒有引頸就戮的勇氣,沒錯吧?”
裴宣反問道:“難道說塗兄你就有不畏死的勇氣嗎?有的話你又何必服下失心丸?”
塗森道:“提到死,沒有一個人不怕,但偏是有人寧可痛痛快快一死,而不願苟延殘喘,這點,相信本人絕對做得出,你信也不信?”
他不讓裴宣插口,又道:“裴兄,至於你適才毅然吞下失心丸,一定另有其他目的,絕不是僅僅是由於展兄的保證而已吧?”
裴宣陰惻的臉上,突然更為陰沉,道:“本人實在想不到塗兄何以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塗森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裴宣不語,塗森緊跟著又道:“裴兄一向不讓人佔便宜,甚至在劣勢中也要費盡心思,使自己不吃虧,所以你雖是吃了失心丸,但你決計已有更深一層的打算,否則你不是吃了虧了嗎?”
西儒裴宣聞言突然露出笑容,心道:“原來塗森不過臆測而已,我還以為他已經看穿了我的心計!”
塗森在這個時候卻又道:“裴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計嗎?”
裴宣心想:不能被他唬住,口中道:“我原就沒有什麼歹意,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好啦!”
塗森冷笑道:“大偽教的虛偽心術,瞞得住忠厚憨直的展兄,卻瞞不住區區在下,裴兄,你信也不信?”
裴宣仍然心平氣和的道:“塗兄,我不是說過,你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嗎?”
塗森道:“好,我就說說看,你毅然服下失心丸之目的,一方面固然怕七星教翻臉向你下手,另方面,卻是要造成展兄心理上的負擔,以苟全你的生命,對不對?”
裴宣私心大震,但他卻不動聲色的道:“塗兄,你這話如此矛盾,誰相信?”
塗森道:“你明明曉得展兄一諾值千金,你也曉得吞下失心丸之後,你的生命安全,等於交在展兄手中,如此一來,你不是可以加深展兄心理上的負擔,同時也等於得到安全的保證嗎?”
裴宣正想反駁他幾句,以推翻塗森之言,不料不夜城主高晉卻道:“塗森的話有道理,裴宣肚子裡打的鬼主意,實是卑鄙可恥之至!”
高晉既是如此下了斷言,裴宣一想,若再出言抗辯,說不定會引起高晉更大的反感,終於緘默不語。
展鵬飛卻笑笑道:“不管裴宣打的是什麼主意!反正本人話已經出口,解藥之事,本人絕不食言。”
高晉皺皺眉頭,正想說什麼,展鵬飛卻已經道:“咱們這一趟不僅要應付各門派的監視,還得躲避居龍小組的騷擾,我們三個人必須同心協力,才有希望進入幽靈谷,你們大概很清楚這點吧?”
西儒裴宣道:“兄弟明白得很!”
勾魂客塗森也道:“在下省得!”
展鵬飛點點頭,道:“我話說在前頭,你們要想得到失心丸解藥,就必須先全力幫我擒下火狐,否則被我發覺哪一個虛應事故的話,我就袖手不管解藥之事!”
西儒裴宣道:“這個自然,展兄儘可放心。”
展鵬飛遂轉向高晉道:“那麼,晚輩就此前往幽靈谷!”
高晉道:“本座靜候佳音,並恭候大駕返回總壇,接任掌門寶座!”
展鵬飛道:“但願晚輩有此榮幸,能不辱所命!”
高晉遂率領隨身護法,舉步就要離開,但走了三、五步之後,卻又轉口頭,道:“裴宣、塗森,本座警告你們,一路上你們要是透露一些口風出去的話,本座就要你們噬心而死!”
裴宣道:“教主不必再威脅我們了,生命既然交在你們的手中,我們自然會小心侍候展兄!”
他說得卑鄙下流,連塗森聽了也相當噁心,只聽他冷哼一聲,用不屑的眼光,瞪了裴宣一眼。
高晉向展鵬飛擺擺手,終於率領手下離去。
西儒裴宣直到高晉走遠之後,才道:“展兄,咱們可以出發了吧?”
展鵬飛道:“咱們先找個地方飽餐一頓,然後休息一個晚上,養足精神之後,再到幽靈谷不遲!”
裴宣服下失心丸之後,心裡焦急得很,巴不得快點兒找到火狐,好讓展鵬飛早些去討解藥,是以根本就反對打尖休息之事。
但勾魂客塗森卻道:“展兄這一提議甚好,咱們走吧!”
這一來裴宣再也不能反對,只好跟著展鵬飛和塗森,往西而去。
三個人大約花了一個多時辰,方始來到一處相當繁榮的市鎮,時刻也約莫是酉牌時分了。
他們一進入市街,立刻引起來來往往的行人注意,有不少人還駐足觀看,指指點點。
但見走在前面的展鵬飛氣派軒昂,俊美的臉上掩不住僕僕風塵,背上的那把嵌著寶石的藍電寶刀,露出閃閃發亮的刀匣,更是引人注目。
而西懦裴宣則是一派儒雅,與剽悍豪壯的勾魂客塗森走在後面,也一樣引人注意。
他們三個人走到街中一家客棧之前停步,展鵬飛道:“這家來興客棧,看來還甚乾淨,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宿再走!”
他根本沒有請求裴、塗兩人同意的意思,說了話之後就當先進入客棧,塗森和裴宣也只得跟了進去。
店小二一瞧來了三位大爺,忙迎了上來,哈腰道:“三位爺敢是來住店?”
展鵬飛道:“嗯,準備三間清靜上房,我們住一宿再走!”
店小二笑臉可掬的道:“是,是,三位爺請隨小的來,後進正好有三間又幹淨又清雅的上房,來,請這邊來!”
店小二哈著腰將展鵬飛等三人讓進裡邊,穿過一處寬闊的天井,來到後進上房,小二推開房門,道:“大爺,這房子還合意吧?”
展鵬飛略一流覽,覺得房間還不錯,遂道:“好,我們就住這裡!”
店小二分配好三人房間之後,又回到展鵬飛的房門口,問道:“大爺們是不是在小店用飯?”
展鵬飛取出三兩銀子,道:“馬上準備酒菜來!”
店小二恭聲應是,接下銀子,迅快吩咐廚下準備酒菜。
不一會兒,展鵬飛三人已稍事淨身,坐在房中吃喝聊天,只聽西儒裴宣首先道:“展兄,只不知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一路的行蹤,太過公開吧?”
展鵬飛吃了一口菜,道:“裴兄的意思,想必是說我們須得躲躲藏藏,才到得了幽靈谷,對也不對?”
裴宣反問道:“難道說我們如此大搖大擺,就到得了幽靈谷嗎?”
展鵬飛道:“當然,為了防止各大門派的干涉,我們的行蹤自然是越隱秘越好,可是目前卻沒那個必要!”
裴宣訝然道:“為什麼目前不必要?”
展鵬飛道:“因為我們還沒有進入這隆前鎮之前,早已被人盯上稍了!”
裴宣皺皺眉頭,道:“哦?原來如此,難怪展兄要這麼招搖,敢情是要誘使那些不明的敵人,現出行蹤,是也不是?”
展鵬飛道:“不錯,裴兄的腦筋果然轉得快!”
勾魂客塗森突然道:“展兄剛才說有人在鎮外便盯上咱們的梢,何以在下和裴兄都沒有發覺?”
他言下之意,顯然是要展鵬飛仔細想想看,不要疑神疑鬼。
展鵬飛微微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是不是在疑神疑鬼,想必今晚便可分曉……”
裴宣道:“展兄的感覺必然不錯!”
塗森以為裴宣在拍展鵬飛的馬屁,因此沒好氣的對他說道:“你又不是展兄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他心中的感覺不會有錯?”
裴宣並不生氣,道:“塗兄若是知道展兄這些日子來,經常與天遁門孫小二在一起這件事,你就不會如此訕笑兄弟的!”
塗森沉吟一會兒,才道:“這麼說,兄弟是錯怪你裴兄了?”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嗯!展兄一定受過鼠精孫小二的指點,所以對那追蹤逃遁之術,頗有心得,對也不對?”
展鵬飛笑笑道:“孫大哥的那一套技術,在下可沒本事學了來,不過,在下與他相處時久,有那麼一點兒心得確是真的。”
他這麼一說,塗森頓覺緊張起來,心裡想道:“看來展鵬飛發覺有人盯梢之事,大概不會有錯,那麼,這些盯梢的人,會不會是本教派來的人?”
裴宣發覺塗森沉吟不語,問道:“塗兄,你覺得這件事很嚴重是不是?”
塗森只好道:“兄弟覺得展兄的發覺如是不差的話,今晚來的人一定相當麻煩!”
裴宣道:“會不會是屠龍小組的眼線在盯咱們?”
塗森道:“要是屠龍小組的人,事情便好辦,憑咱們三人之力,就可解決!”
裴宣訝道:“既是如此,塗兄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塗森道:“兄弟擔心的是,萬一來的是本教教主,或貴教教主中州大善人農潤霖,那將如何是好!”
西儒裴宣聞言,也聳然動容,忖道:“是啊,若是教主親臨,我該怎麼辦?”
展鵬飛冷言旁觀他們倆人的神情,好象碰上什麼難題似的猶疑,不由詫然道:“你們兩位一向計智百出,而且也不是怕事的人,今天怎麼為了被盯梢這小事,而現出憂慮之色呢?”
勾魂客塗森道:“兄弟怕的是,盯住咱們的人要是敝教門眾,就太糟糕了!”
展鵬飛奇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塗兄在貴教中之地位,不是很高嗎?如果真是三陰教的人來,憑塗兄三言兩語,還怕打發不走他們?”
塗森道:“萬一是敞教主無邪仙女親臨,兄弟有包天的膽子,也不敢頂撞,豈不要乖乖聽令?”
展鵬飛聞言,想了一想道:“裴兄一定也碰上同樣的難題了?”
裴宣點點頭,展鵬飛遂又道:“這問題果然棘手,如果你們的教主命你們殺我,或離開我,這一來豈不等於要了你們的命?”
裴、塗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頭,表示展鵬飛的話,正是他們的難題。
展鵬飛歇了一會兒,又道:“何況你們兩位又不能將服下失心丸之事透露給你們教主知道,確是令你們為難之至!”
展鵬飛既是如此說,塗森和裴宣兩人,就越發感到頭疼之至,因為他們既不敢違背自己教主之命令,又不能將被逼服下失心丸,聽令於展鵬飛之事說了出來。
這時展鵬飛突然又道:“在下對兩位的舉止,實在還有不少想不通的地方,比方說,你們憑什麼相信我有辦法可以得到藥宮的解藥?”
裴宣道:“這……這本人也想不通,只是直覺認定如此而已……”
展鵬飛又問塗森道:“你呢?塗兄?”
塗森道:“兄弟也是如此!”
展鵬飛道:“如果有人得知大偽教的西儒裴宣,和三陰教的勾魂客塗森,居然僅憑直覺,而將生命交在別人手中,必定沒有人肯相信的!”
他頓了一頓,又道:“所以說,你們服下失心丸,若是僅僅為了相信我有能力自藥宮取得解藥,確是說不通之事。”
裴宣道:“難道說,我們冒著生命危險,你還不相信我們的誠意?”
展鵬飛斬釘截鐵的道:“打死我也不相信!”
塗森道:“展兄既然自始就不相信我們,何以還要我們同行?”
展鵬飛道:“因為我確實需要你們的協助,才有希望到達幽靈谷,所以我不得不帶你們來!”
裴宣道:“如此說來,展兄竟是在冒險了?”
展鵬飛道:“說冒險未免太誇張,倒不如說,我正在與兩位賭一賭誰的心計高明恰當一點兒。”
塗森好奇的問道:“與我們賭博?”
裴宣也泛起好奇的神色,顯然他正如塗森一般,對展鵬飛之言深感詫異。
展鵬飛劍眉一掀,從容道:“是的,在下既不能相信你們,而又帶你們同進幽靈谷,不正是一場賭賽嗎?”
裴宣問道:“咱們的賭彩又是什麼?”
展鵬飛道:“賭本人的生命,或是你們的良知!”
裴宣叫道:“什麼?你的生命和我們的良知?”
塗森卻道:“兄弟明白啦,展兄要以他的生命,賭賭看我們是不是還有人性良知,對也不對?”
展鵬飛道:“正是如此,在下深知與你們同行,隨時有被害的危險,同樣的,在下也深信有可能使兩位現露良知,成為仁義之士,因此在下就決定帶你們同來!”
塗森和裴宣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心裡反覆思索展鵬飛的話中之意。
片刻之後,塗森才道:“展兄既然坦白說出心中的話,兄弟自然也不必隱瞞,說實在的,兄弟確不是僅僅為了要獲得藥宮解藥,而參與擒抓火狐之事!”
展鵬飛看了塗森一眼後,又朝裴宣望了一下,只見裴宣神情陰睛不決,似是有話說不出口的樣子。
展鵬飛遂道:“裴兄自然也和塗兄一樣的了,這麼說,這一路上我必然須得防範你們的暗算,對吧?”
塗森和裴宣都沒有開口,展鵬飛又道:“不過,你們既然是為了另外的目的而來,自然不會在擒獲火狐之前對我下手,因此我無須這麼早就擔心,對也不對?”
這回塗森答道:“展兄既然將事情看得那麼透徹,就沒有必要再說下去的!”
展鵬飛搖手道:“不,不,我還是要說出來讓大家想清楚!”
他端起酒杯,大口喝了一盅酒後,又道:“你們為了什麼原因而願意跟我到幽靈谷之事,在下不提也罷,不過,你們須得想清楚,在下未擒獲火狐之前,如果妄想設計陷害我,那麼大家便再也到不了幽靈谷,只不知你們信也不信?”
塗、裴兩人均沒出口說話,或許正在運思判斷展鵬飛之言的可能性。
展鵬飛頓了一頓,又道:“在下之意,是因為兩位沒有七星教處心積慮所設計出來的捕抓火狐計劃,而在下卻有,所以你們沒有我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抓住火狐!”
展鵬飛說到此處,突然瞄了裴宣一眼,只見他眼光中充滿了陰詐貪婪的眼色,當下又道:“還有,你們也無須打歪主意偷竊七星教給我的計劃書,因為那位高晉教主交給我的計劃書,我看完之後,立刻便會銷燬的!”
塗森這時道:“裴兄,展兄之言想必你聽到了吧?”
裴宣有氣無力的道:“聽見了!”
塗森道:“聽見了便好,免得你亂打歪主意,連累我。”
展鵬飛道:“你們大概已經瞭解我們合作的重要性了吧?”
塗、裴兩人點點頭。展鵬飛道:“這樣子咱們便可很愉快的合作,至於擒得火狐之後的事,到時候再談不遲,對不?”
塗、裴兩人又點點頭,於是三個人就將話題聊到其他江湖上的事情,一面盡情吃喝。
大約吃喝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吩咐撤席休息。
因為他們三個人都預料得到晚間可能有事,所以雖是掩門熄燈,表面看來已躺在床上休息。實際上他們三個人都只略略運功調息而已,換句話說,三個人均保持極高的警戒心,以防有人潛入房內。
差不多是子牌時刻,客棧裡外已一片岑寂。
果然不出展鵬飛所料,就在這個時候,來興客棧之外,有兩條纖細的人影出現。
這兩人雖穿著夜行衣,矇住了臉,但身材玲瓏苗條,一看便知是女子打扮的。
她們來到客棧之前,先相互打了一個手勢,便自翻身上了瓦面,躡行潛至來興客棧的後進,又復翻身落地,在天井之前,略略打量。
其中一人指指勾魂客塗森的房門,另一人便掩了過去,輕輕在窗欞上扣了數下。
不一會兒,勾魂客塗森便悄悄推開窗口翻了出來,他只略略向那兩名蒙面夜行人打了一個手勢,那兩人隨即轉身,當先飛躍離開客棧。
塗森跟在她們之後,三條人影,很快的便來到鎮外,一直到一處僻靜郊區,方始停步。
那兩名蒙面人扯下面巾,現出嬌美的臉靨,卻原來是連城壁和玉城霞兩女。
塗森皺皺眉頭,冷冷對她們兩人道:“你們跟到這裡來幹什麼?”
連城壁淺淺一笑道:“稟總座,我們奉教主面諭,來此有事與總座商量!”
塗森道:“教主有什麼交代呢?”
連城璧道:“教主要我們姐妹轉知總座,有沒有須要幫忙的地方呢?”
塗森道:“目前還沒有必要,請你們上覆教主,有事的話,本座會隨時以本教聯絡暗號,與你們聯繫。”
玉城霞接著道:“教主想知道那展鵬飛是不是還有利用的價值?”
塗森道:“當然還有利用的價值,否則本座何須冒險與他如此接近?”
玉城霞訝然道:“冒險?與展鵬飛接近會有什麼危險嗎?”
塗森道:“怎麼沒有危險,萬一被屠龍小組碰上,本教便脫不了勾搭展鵬飛的關係!”
他自然不便將服下失心丸之事說了出來,因此就將冒險之事,歸咎於屠龍小組的可能干擾。
這時連城壁卻道:“總座奉教主之命,冒險接近展鵬飛自是應該的,但大偽教的西儒裴宣,何以也冒同樣險?是不是有跟本教同樣的企圖,此事教主想要知道。”
塗森道:“裴宣的企圖,很可能跟本教一樣,這事本座已有計較,請你們一併上覆教主。”
塗森這話並未完全撒謊,因為裴宣打的主意,他看得很清楚。
連城壁和玉城霞均點點頭,塗森又道:“若是教主沒有其他令諭,你們可以走了!”
連城壁道:“教主還想知道一件事情!”
塗森問道:“什麼事?”
連城壁道:“總座還記得那名展鵬飛的兄弟,叫阿平的人吧?”
塗森道:“自然還記得,他不是在總壇嗎?”
連城壁道:“是的,他不但在總壇,而且受教主刻意調教,本教不傳之秘,幾乎被他全學了去!”
她言下之意,大有吃醋的味道,想來必然很不滿她們教主無邪仙女偏愛阿平的作風。
塗森聞言笑笑,道:“阿平天生聰穎,根基和體型均甚適合學本教技藝,教主有心調教他,自然有她的打算,你們無須擔心。”
連城壁道:“屬下姐妹並沒有什麼,倒是教中好多姐妹,一見阿平與教主形影不離,卻不免要酸溜溜的!”
塗森沉吟不語,心道:“聽她這麼一說,教主確是打算全力拉攏展鵬飛這個人了?”
他思念只此一打轉,就未再想下去,道:“你們突然提到阿平,想是有什麼事吧?”
連城壁道:“教主要屬下問總座,若是利用阿平以拉攏展鵬飛,是不是有成功的機會?”
塗森考慮一下,才道:“那要看阿平是不是有替本教辦此事的誠意了。”
連城壁道:“教主最近對阿平言聽計從,看來很信任阿平的樣子。”
塗森突然打斷她的話,道:“依你這麼說,教主像是很相信阿平的忠心,如是這樣的話,請你上覆教主,由阿平負責拉攏展鵬飛,必然可以成功。”
連城壁道:“既是如此,屬下便將總座的話,轉稟教主。”
塗森頷首道:“嗯,還有什麼事情嗎?”
連城壁道:“屬下沒什麼事了!只不知總座另外有別的交待沒有?”
塗森道:“本座也沒事了,此後我們最好不要再碰面,以暗號聯繫便行,免得啟人疑竇。”
連城壁道:“屬下知道啦!”
她和玉城霞一齊向塗森施了一禮,然後消逝在夜色中。
勾魂客塗森直到他們走遠之後,才由原路回到客棧。
當他堪堪翻上客棧瓦面,準備回房休息之際,驀地聽到客棧內傳來陣陣嘈雜之聲,像是有人正在叱喝那些投宿在客棧內的旅客。
塗森本已作勢要從瓦面上,縱落天井,但一聽到突然傳來叱喝之聲,立刻收勢伏在瓦面上,注意底下的動靜。
不久,那些嘈雜之聲,漸漸靜了下來,伏在屋頂上的塗森,已能看出那些原在天井中擠擠擁擁的人群,此刻只剩下三個人而已。敢情那些投宿客棧的旅客,經一番檢查之後,均已被驅回房內。
勾魂客塗森因為無法在黑夜中看清楚那三名不速之客,正在納悶之際,只見西儒裴宣的房門霍地打開。
裴宣搖著手中的摺扇,神態悠閒的踱了出來,對那三人道:“我道這麼晚了會有誰來,卻原來是屠龍小組的人?”
那三人中,有一個粗聲粗氣的人,亮著聲音,道:“裴宣兄,聽說你和塗森已經抓到了展鵬飛,有這回事嗎?”
而屋頂上的塗森,一聽那人的聲音,便認出原來是玄蜃頭陀。但另外兩人,塗森卻還看不清是誰。
此刻西儒裴宣卻道:“玄蜃大師,你們不會是想來分功勞的吧?”
玄蜃頭陀大聲道:“灑家和老狼谷的白狼白慶同兄,以及貴教的南神應高保,怎會有此非份之想?”
塗森從玄蜃頭陀的口中,一下子摸清楚了他們三人的來歷,心下便大為輕鬆。
可是西懦裴宣卻因為同門的南神應高保在場,心中大是煩躁,因為這一來,使得他有礙手礙腳的感覺。
尤其南神應高保,在大偽教中,最是與西儒裴宣格格不入,兩人總是勾心鬥角,所以他的出現,反而不被裴宣所歡迎。
這事當然只有西懦南神兩人之間,心裡有數,其他人自然不會知道。
西儒裴宣一看場面如此,迅速運思應付。
他轉思之間,已然決定要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迅速解決當前的局面。
裴宣心裡雖然有所決定,但表面仍然保持相當的平靜,徐徐道:“既是如此,你們怎會寅夜來吵人家的睡眠?”
南神應高保道:“師兄,是玄蜃道兄急性子,一接到消息,聽說師兄和三陰教的塗森押著展鵬飛在此地落腳,便帶著小弟和慶同兄連夜趕來……”
老狼谷的白狼白慶同也道:“是啊,玄蜃大師也不曉得急個什麼勁!”
玄蜃頭陀一聽同來的兩人,異口同聲的將連夜干擾裴宣的事推到他的頭上,很不服氣的道:“喂,喂,你們兩人說話可要憑良心,你們不急,怎會跟著灑家來啊?”
西儒裴宣冷冷道:“你們三個人必然是同一個屠龍小組的,既同屬屠龍小組,自然懂得大家的規矩,現在請你們走開,兄弟還沒休息夠……”
玄蜃頭陀抗聲道:“裴宣兄,灑家等人老遠跑了來,雖說被你捷足先登,抓住展鵬飛,但是也不能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呀?”
裴宣道:“大師可要放明白點兒,你要是敢動手奪走展鵬飛,就等於是六大門派的共同敵人……”
玄蜃頭陀哈哈笑道:“裴宣兄,你怎麼把事情想歪了……”
裴宣道:“你們不走開,就是存心不良,將來出了事,跑走了展鵬飛,兄弟便唯你們是問!”
他這話說得強硬之至,不要說玄蜃頭陀和白狼白慶同聽了不服氣,就是與他同門的南神應高保也在心中連連冷笑。
玄蜃頭陀看看同來的白慶同和應高保一眼,心知他們也很不滿裴宣的囂張跋扈,於是冷笑道:“灑家本是一番好意來此,裴兄既是如此疑神疑鬼,我們就此走開也罷!”
其實玄蜃頭陀這話本是“以退為進”,因此他說完話之後,並沒有立刻走開。
不料西儒裴宣卻道:“這樣最好,不管你們有什麼好意,兄弟全部敬謝不敏,請!”
他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玄蜃頭陀等人除非當場破臉扯賴,要不然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於是玄蜃頭陀重重哼了一聲,當先舉步欲走。
就在這個時候,勾魂客塗森卻突然自西懦裴宣身後轉了出來,道:“三位請留步,兄弟有話說……”
玄蜃頭陀等三人,果然聞聲停步,齊用詫異的眼光看著塗森。因為他們實在弄不清楚勾魂客塗森叫住他們的用意。
三個人正在疑神疑鬼之際,只見塗森和裴宣兩人正在咬耳朵,講悄悄話。
玄蜃頭陀見狀,第一個興起非要弄清楚塗森和裴宣兩人,到底在搞什麼把戲的念頭。
同樣的,南神應高保和白狼白慶同,也被塗森的行動,勾引出熾熱的好奇心。
在場的人,原都是喜歡行險使詐,是以疑心最重,因此玄蜃頭陀、白慶同和應高保,對塗森和裴宣兩人的舉止,大為疑惑與不安,實是很正常的心理反應。
塗森對裴宣咬了一陣耳朵之後,裴宣好象很勉強同意了塗森的意見,塗森才轉向玄蜃頭陀等人,朗聲道:“裴兄剛才急著下逐客令,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三位原諒!”
他抱拳行禮,又道:“否則兄弟和裴兄正感人手不夠,怎會將你們攆走呢?”
玄蜃頭陀問道:“人手不夠?”
塗森隨口說道:“是的,兄弟和裴兄原是和七星教血八卦齊空玄同在一個屠龍小組,但空玄兄在力戰展鵬飛之時,不幸傷在姓展的藍電寶刀之下,所以目前就只有兄弟和裴兄兩人,押著姓展的回去交差……”
白狼白慶同問道:“齊空玄死了沒有?”
塗森道:“沒有,但是傷得不輕,已經回七星教養傷去了!”
南神應高保和白狼白慶同,因為從未見識過展鵬飛的武功,因此對齊空玄受傷之事,不大相信。是以兩人都拿詢問的眼光,看著玄蜃頭陀。
玄蜃頭陀也是隻聞展鵬飛大名而已,何況他心高氣傲,自然不相信齊空玄會敗在展鵬飛之手。當下道:“就算是齊道兄不是姓展的敵手,但是塗兄你和裴宣兄都在場,難道說合你們三人之力,竟然收拾不下姓展的?”
塗森道:“合我們三人之力,當然綽綽有餘,要不然姓展此刻怎會落在我們手中呢?”
他頓了一頓,又道:“可是我們的代價卻是齊空玄的傷……”
玄蜃頭陀心知齊空玄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心想,齊空玄在塗、裴兩人協助之下,依然難逃受傷之厄,這麼說那姓展的不是比自己高明許多嗎?
他自己這麼一比較,心中更不是滋味。
玄蜃頭陀本是個爭強好勝之徒,心裡一有如此感覺,對塗森的解釋便更加不相信。當下冷哼道:“灑家不信展鵬飛有此功力,所以這其中定然另有文章!”
塗森反唇譏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大師曉得展鵬飛已經被擒,再也沒有機會同你交手,才這麼託大……”
玄蜃頭陀叫道:“你是說灑家吹大牛,是因為明知不會有機會跟姓展的交手之故?”
塗森道:“不錯,若是姓展的沒有被抓住,大師恐怕不敢如此批評姓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