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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宅

    第二天早上樂黎被文青叫起床,早餐很豐盛,桌上只有四個人,譚其驤明顯心情欠佳,看到文青一把將她拉到身邊,看都不看厲宇一眼。

    厲宇倒是神態自若,在她身邊坐下以後還替她倒豆漿,”小樂,他們家東西講究,這玩意據說是五種豆子磨出來的,你試試看?“

    “五種?”樂黎驚訝一瞬。

    厲宇雙眼不離她的臉,說話聲音都跟平常不一樣,“嚐嚐看?”

    文青坐在對面偷偷笑,笑玩了還推推譚其驤,“對面那男人你認識嗎?我怎麼覺得頭回見。”

    鬱悶了一個晚上,一早又被厲宇拖起來陪著吃飯,譚其驤再怎麼涵養功夫到家,這時候骨子裡最後的那點公子哥脾氣都上來了,掉著臉說話:“是啊,我也覺得希罕,你說這是誰?”

    “去你的。”對別人就沒這麼客氣了,厲宇轉頭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架不住這一下,譚其驤好氣又好笑,拉著文青站起來,“我不行了,肉麻,我們還是走吧,騰空這地方。”

    樂黎吃東西一向很快,面前那個小碟子裡面東西精細,她解決得異常迅速,至於那杯據說由五種豆子磨成得豆漿,壓根就沒碰過。

    吃完跟著文青他們一起站起來,“我也要走了,你們慢慢吃。”

    “喂!”旁邊響起的聲音超級不滿。

    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坐著沒動的厲宇,又看了看立在一邊興致勃勃的譚其驤和文青,樂黎抿抿唇,然後才說話,“你吃完了嗎?我們走吧。”

    厲宇把盤子一推,站起來拉著她就走,告辭的招呼聲簡單到到等於沒有,過了很久餐廳裡才又響起生意,先是文青的,稍微有點結巴,“那個,那個剛才阿宇笑的樣子你看到沒有?”

    “看到了。”譚其驤力持鎮定,不過聲音到底洩露情緒,跟平時比怎麼聽都有些異樣。

    “你在想什麼?”

    “在想到時候送什麼禮?”

    文青一下沒聽懂,過了會兒回過味來,抓著譚其驤的胳膊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看著她的表情笑開來,譚其驤終於恢復正常,捏了捏她的臉頰說話,“我開玩笑哪,哪有那麼容易,再說怎麼都不能讓那小子比我還先啊。”

    文青臉紅,頭一低讓開去,“我也要回家了。”

    “喂!”胳膊被一把抓住,這次那人的聲音同樣超級不滿。

    餐廳裡響起笑聲,接著是小聲尖叫,那麼空曠的地方,照樣熱鬧得很。

    “早上好。”餐廳門口又響起聲音,譚其驤收住笑抬頭看過去,然後舉手招呼,“啊,李先生你起來了?快過來坐。”

    文青臉上還有紅暈,看到第三人更不好意思了,匆匆和後來者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頭對譚其驤開口,“我回房間。”

    “好,我跟李先生談點事情,等會過來,”譚其驤也不阻止,輕輕拍了拍她得後背,然後很客氣地為後來得那位先生拉了拉椅子。

    譚其驤跟他得那幫老朋友不太一樣,很早就獨立出來做生意了,一向和氣生財,講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是對一個初交往的客戶那麼客氣,還留宿自己家,那真是第一次見到。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只覺得這個韓國人笑起來令人印象深刻,現在越來越覺得他神秘,文青走出餐廳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那位突如其來的李先生,這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寧思蜀沒有再離開譚其驤的別墅,但也沒有跟他們斷了音訊,小李負責跟他聯絡,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樂黎到倉庫和組員碰面,小李剛和H國方面連線結束,開口前臉色頗為難看。

    “怎麼了?”樂黎伸手接過剛收到的材料,低頭看的時候問他情況。

    “他們要派人過來。”

    “誰?”她皺眉頭,這不是犯罪,是戰爭,說得好,這裡是第三國,地下工廠要針對的經濟體並不在此,既然事情已經開始明朗化,他們全程參與也情有可原,但是要全程參與也得有正常人選好不好?動不動就派那種男人過來,她很困擾。

    “剛才跟我聯繫的是寧思謙,他負責帶人過來,明天就到。”跟那個男人不對盤,小李繼續維持一張臭臉。

    嘴角抽了一下,又來了,除了那對兄弟之外,那邊就沒人了嗎?

    “寧思蜀有什麼消息?”

    “他說那個男人兩週後過來。”

    “就這些?”

    小李噎了一下,然後咳嗽一聲繼續說,“還有,不過隊長,你最好單獨聽。”

    什麼意思?樂黎瞪著小李,小李難得露出尷尬之色,聲音低下一個八度,“他說讓你別擔心,他挺好的,死不了,除非吃醋也會致命——”

    “夠了,!”滿臉通紅,那個瘋子居然跟小李說這些,樂黎低聲吼。

    “沒了。”小李據實彙報,“就這些,還有的他說等見面再說。”

    見面了她還讓他有機會開口?滿腦子暴力思想,樂黎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靜,“老大怎麼說?”

    說到這個小李又面露奇怪之色,“隊長,他說這次辛苦你了,還說已經開始後悔,一連嘆了好幾口氣。”

    大怒,拿她當籌碼賣了都還假惺惺,樂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飛回去犯上作亂一次。

    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壓抑怒氣開口,“我知道了,先過來開會。”說完就轉身招呼其他人。

    手還沒舉起來又想起一件事,樂黎再次回頭,“小李,那個寧思謙——”

    正在整理桌上的東西,小李抬頭看過來,表情有點迷茫,“怎麼了?”

    “沒什麼,以後再說。”這叫她怎麼說?說寧思謙根本就是個GAY,小李你要自己小心?

    算了,還是等那個男人到了再看情況,如果他敢對她的組員有什麼非份之想……

    “隊長?”隊長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啊,最近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麼了,誰都不對勁,背後寒起來,小李手裡的動作都不知不覺停下來。

    看著小李的臉滿腦子出現控制不住地幻想,樂黎被他一叫回神,轉身的時候滿臉黑線,唉,思覺失調會傳染,她一定是快要瘋了。

    計劃一再被打亂,重新討論,確定時間和人手安排,等一切結束回到租住的房子,已經將近天亮,黎明之前,樓道里仍舊一片漆黑,她上樓的時候還在不斷思索接下來的行動計劃,該死,她好混亂,每次這個男人一出現就沒好事,她現在注意力都很難集中?

    腳步很慢,到了門前摸鑰匙,開門后里面死一般安靜,就著窗外一點天光走到廚房,習慣性地開冰箱,突然有異樣的感覺,她猛地回身。

    哪裡有人?廚房空蕩,餐桌上空無一物,背後悽清一片,只有窗外婆娑樹影,映著黯淡天光。

    她呆呆站了一會,一手還在冰箱上,冷氣嘶嘶地撲出來,手指寒涼。

    忘了自己要拿什麼,反手合上冰箱門,她邁步往外走,漸漸腳步快了,她在黑暗的樓道中開始跑起來,足尖輕盈起落,悄無聲息。

    剛跑到樓下,眼前突然有車燈閃耀,晶亮刺目,舉手一擋,那車已經在面前停下,有人跳下車,動作很快,伸出手一把就抱過來。

    本能地錯步後仰,她一手搭住那人的胳膊就要交錯鎖下去,但是耳邊聲音熟悉,讓她最後一秒剎住動作,“小樂,這麼早你去哪裡?”

    眼睛適應了刺目燈光,仰頭去看抓住自己的男人,樂黎再怎麼鎮定,這時聲音都微露驚訝,“厲宇,你來幹什麼?”

    “我來找你啊,這麼早你去哪裡?”他盯著她看,表情有點奇怪。

    “晨跑。”樂黎回答很快。

    清晨第一縷陽光已經出現,氣溫很低,她說話的時候隱約白霧。

    再看了一眼她的一身運動打扮,厲宇點點頭,“不冷嗎?才五點不到。”

    “我習慣了,你來幹嘛?”

    他表情突然有些挫敗,然後拖著她往車上去,“想見見你,找你出海。”

    “才五點不到。”她也強調。

    “不行嗎?”他聲音突然大起來,“還有,今晚的事情你難道忘記了,為了它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

    她不說話了,也沒掙扎,任他開車。

    他車速驚人,到了海上的時候朝陽剛剛升起,霞光萬道,美豔不可方物。

    再怎麼心情迥異,面對如此美景兩個人都安靜下來,樂黎站在甲板上遠眺,背後突然一熱,是厲宇環抱過來,“小樂,今天晚上——”

    他難得說話結巴,樂黎瞬間明白過來,心裡先鬆了一口氣,然後又覺得自己沒用。

    她在這段任務裡心不在焉,如果最後不能順利完成,怨不了別人,只能怪她自己。

    “我不能去是嗎?”替他說完。

    他沉默半晌,然後突然側臉下來親吻她,非常用力的一個吻,不管不顧,好像如果被拒絕,他就會更瘋狂地反撲過來。

    被這樣的大力鉗制住身體,樂黎雙肩猛地一聳,然後慢慢落下來,沒有聲音,眼裡黯了眸色,最後還是閉了起來。

    她難得的柔順鼓勵了他,厲宇手一緊就想繼續探進她的衣內,但剛剛觸及那溫暖的皮膚就被有力地手指扣住,沒有保持好平衡,他一個踉蹌倒下去,但鐵了心,再怎麼樣都不放手,最後兩個人一起滾到在甲板上。

    耳邊氣息咻咻,厲宇聲音模糊急迫,“小樂,鬆手,我想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項要你,每秒鐘都在想。”

    他的臉就在數寸之外,眼裡光芒炙熱,彷彿要燒化了她。

    腦子裡想了很多,要不要用迷幻劑?或者直接把他挾持,萬一出現問題,倒可以用來討價還價。

    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但最後她嘴裡吐出來的只有輕輕一句話,“阿宇,現在不行。”

    他不回答,又要來吻。

    她的嘴唇就在他的下方,中間隔著她微涼的兩根手指,“我是認真的,所以現在不行,如果你只是要玩,找別人。”

    他停下所有動作盯著她看,然後突然翻身坐起來,煩躁地抓頭髮,“媽的,那個死韓國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晚到,改日子也不提早說一聲,煩!不管了,你跟我一起回家一趟再說。”

    她起來的速度比他要快,聽完這句話突然凝了一瞬,然後才開口,“哪個韓國人?不是一直在嗎?”

    “不是姓李的,唉,我跟你說這些幹嘛,走吧,帶你去挑幾件衣服,晚上打扮得漂亮一點。”厲宇伸手拉她。

    還在消化剛才那個消息,樂黎一時沒有反應,被他拉了就走。

    誰來了?他說的是誰?有什麼自己這一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正在發生,如果是那個人,那今晚的一切計劃,他們豈不是都在自投羅網?

    脊骨涼了,手心被人抓得緊,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暖意,只想立刻衝到自己該去的地方,找到自己該找的人。

    但是什麼地方才是她現在該去的?什麼人又是她現在該見的?

    一時混亂,身前的男人回過頭來攬她的肩膀,笑容很亮,“很冷嗎?過來我這裡。”

    說完很用力把她帶進懷裡,耳邊有呼吸聲,滾燙帶笑,“今晚就讓你知道我有多認真,明天開始,看你還有什麼理由再拒絕我。”

    厲宇這一天都沒有再放開她,他們在市中心最好的酒店裡待了很久,套房很熱鬧,各式各樣的人穿梭來去,捧著各式華服首飾,樂黎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些光彩奪目的東西水一樣在眼前流過,最後站起來指了最最近在眼前的那一件,“這個吧。”

    衣服是疊著的,淺綠色,看不清樣子,厲宇示意那個面目清秀的男孩子將它抖開,衣料順滑薄透,嘩地彷彿可以流瀉一地,那個男孩的手指拈著兩角,隱約可以看到他T恤上的條紋,輕薄得好像一層紗。

    瞪著它的表情有點古怪,厲宇伸手把它接過來,然後又抓起旁邊一件看了一下。

    白色一字領修身裙,相比之下很普通,不過他把那兩件一起撂下,“夠了,你們都走吧。”

    清空房間他才回頭,又去提那汪綠色,低頭看著它微笑了,“小樂,這個,今天晚上不能穿。”

    她是隨手指的,哪裡想到是這樣的一件衣服,點點頭,“我指錯了,白色的那件才是。”

    “錯了就錯了。”他走過來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小樂,穿給我看看。”

    “現在?”

    “就現在。”

    “在這裡?”

    “就在這裡。”

    “好,”她突然微笑,看來他選擇這個地方是有計劃的,就是為了和她待在一起。

    不就是待在一起嗎?沒必要那麼麻煩,其實很簡單。

    她也需要時間來辦妥其他的事情,既然如此,就讓他在這裡安靜一會也好,有他在側,想必很多人就顧不上來操心她的去向。

    傾身抓住那條裙子的一角,因為這個動作,兩個人貼得很近,她的呼吸輕輕擦過厲宇的頸便,微笑的時候薄薄唇角勾起來。

    效果驚人,厲宇瞬間僵硬,然後雙手一伸抱住她。

    她雙手靈活,藤蔓般纏繞上來,眼前那張微笑的光潤小臉忽遠忽近,迷離一片。

    這感覺太奇怪了,為她動了心,為她失了魂,他覺得自己要在她難得的笑臉中融化,整個身體都沒了力氣。

    套房豪華,臥室寬大無邊,那張床側邊就是一排長窗,正對海景,早晨朝霞千里,其實是風雨前序,這時候滿天陰霾,亂雲翻滾,整個世界都是風雨欲來。

    這是酒店頂層,視野開闊,對面沒有建築,也沒有山巒,一切了無禁忌,身邊男人

    身體火熱,又開始脫力,怕他直接倒在自己身上不好辦,顧不上拉窗簾,樂黎直接推他到床上。

    確定他已經神志模糊,她回身去拉窗簾,然後打算與其他人聯繫。

    身後有模糊的低喚聲,再回頭厲宇已經自己脫了上衣,他喜歡出海,常年運動,上身精壯,完全不是平常公子哥的虛架子,這時身體上的慾望已經膨脹,倒也沒什麼醜態,只是眼神迷亂地看著她。

    知道他這時候眼前都是幻象,她不理睬,仍舊立在窗邊在通訊器上輸入密碼。

    但是他的聲音漸漸變成呻吟,跟小李說了幾句,知道情況緊急,小李在那頭聽得非常仔細,鍵盤聲嘀嗒作響,但隔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隊長,那個你旁邊——沒事吧?”

    看了一眼床上,風景越來越好了,雖然不是沒見過男人的身體,但是除了寧思蜀之外,其它不過是任務中的不得已為之,過去都覺得噁心,但這回她突然感覺複雜,轉過臉不再看那頭,樂黎掩住話筒說話,“你先跟老大彙報一下,讓大家待命,等我的消息。寧思謙到了是嗎?讓他們把全球定位一直開著,別疏忽,我先把情況弄清楚,馬上再跟你聯繫。”

    “好,不過隊長,你,你自己小心。”越聽越不對,小李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匆匆掛了,樂黎握著拳頭立在原地緩緩拉長呼吸,冷靜幾秒鐘。

    腦子裡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這點珍貴的時間理順思路,但是床邊突然傳來碰得一聲悶響,猛地轉頭,看到厲宇半個身子已經落到地上,表情很痛苦。

    走過去扶他,雙手一觸到那具光裸的身體就感覺到他皮膚緊繃,突然一顫。

    怎麼了,難道他對這種藥劑過敏?有點擔心起來,樂黎手上用了點力氣,想把他扶正看清楚狀況。

    但是身體一重,突然被整個覆蓋住,地毯厚實綿軟,她四肢打開地被壓在下面,耳邊是男人充滿情慾的壓抑聲音,還有一點點懇求,“可以嗎?現在就可以嗎?”

    “阿宇,我問你話。”她柔聲在他耳邊低語,“今晚到底有哪些人?你能告訴我嗎?”

    他呼吸的時候微微張著嘴,手上沒什麼力氣,摸索到她的皮膚之後,突然呼了一口氣。

    雙腿間清楚感覺到他的勃起,這個姿勢太過曖昧,樂黎想翻身坐起來,但是身上多了個全裸的男人,她怎樣行動都換來他的呻吟。

    他呼吸裡還有一點迷幻的香味,那樣香,雖然她很習慣這味道,但房裡情慾瀰漫,這香氣觸鼻,令人不知不覺間恍然遲疑,連她都很想立刻喝杯冰水鎮定一下。

    他目光迷離,聲音模糊,身體火燙,瞳仁裡的光散亂著,看的並不是她的臉,愣愣盯著某一點,好像盯著某件稀世珍寶。

    “阿宇,你回答我?”

    沒有回答,他表情越來越痛苦,身體好像要燃燒,四肢卻是軟的,沒有能力抓住她,手指還在她的身上,卻一絲勁都沒有。

    嘆了口氣,她沒有下重劑量,但是他的反應,的確特殊,平常男人這個時候都應該在自W了,而他卻咬牙死忍,不知道在忍什麼。

    知道他需要什麼,也知道這樣下去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側了一下身,扶他翻身仰臥,他的身體沉重柔軟,四肢像是去了骨,胳膊從她身上落下去,貼著肌膚一路灼熱。

    側身看著他,她低頭下去繼續問,一隻手合上他的眼睛,另一隻手反手下探,一把抓住他的慾望。

    那呻吟突然大了,掌心下他的眼皮顫動,猛地吸氣,竟然整個身體都在抖。

    “阿宇,你說話阿。”低聲在他耳邊哄勸,他終於回答,聲音濁重,手指觸到她的腿,筋攣收縮。

    聽不清,她把耳朵附下去,俯在他的唇邊,很短的句子,他一直在重複,用詞也簡單,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字,“心甘情願,我要你心甘情願。”

    突然惶恐起來,她猛地直起身子,眼眶灼熱一片,心裡沒有感動,只有恐懼。

    這世界怎麼了,瘋了嗎?一個還不夠,還有另一個,她不想這樣,她也不要這樣。

    為什麼他們不讓慾望支配行動?為什麼他們不把女人視作草芥?為什麼他們不再單純滿足身體,簡單到禽獸本能代表一切?

    那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她十幾歲就開始假面人生,一切駕輕就熟,成功後轉身離去,從來都不回頭看。

    但是這幾個月的經歷顛覆她整個世界,她想自己真的要被這群男人給逼瘋了,情勢糾結複雜,又不能即時將他們悉數剿滅,被動到極點。

    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太大了,定不下心來,眼前又出現另一張臉,月光下溫柔含笑,還有隱約酒窩,一個又一個,誰要他們這樣對她,誰要他們這樣糾纏,有人徵求過她的意見嗎?有人想過她會不會接受,真的想要嗎?

    不想要!她哪個都不想要,過去的生活有什麼不好?她習慣了,她很習慣,他們一個個這樣莫名其妙,真是討厭!

    被人困擾,被人影響判斷和冷靜,再也不想在他身邊待下去,她轉頭離開臥室,反手把門砰地拍上,把他的呻吟一併阻隔。

    靠在門上深呼吸,腰間震動,她看到通訊器不停閃爍,咬咬牙還是接了,“小李,等一下,我還沒問完。”

    那頭聲音很柔和,並不是小李,說話間聲音都很熟悉,彷彿就靠在耳邊,“不著急,小樂,那些我都知道了。”

    厲宇醒來的時候滿室昏暗,窗簾拉得很好,一角天光處卻只看到玻璃上水柱如瀉,暴雨傾盆。

    這天氣真他媽幫忙。

    這是他得第一個念頭,然後轉臉就看到坐在床邊沙發上的小樂。

    她坐姿很有意思,雙腿縮著,手肘卻分開擱在扶手上,看上去像是某種很小的動物,卻硬要佔滿與身體比例嚴重不符的整個空間。

    有點想笑,身體又漲又酸,還帶著一點詭異的殘留快感,他坐起來的時候虛飄飄的,然後看到自己在被單下全裸的身體。

    細碎的片斷在腦子李混沌盤旋,覺得不真實,也抓不住重點,幻覺叢生,他開口的時候有點遲疑,“小樂,我們——”

    她看過來的時候眼裡很平靜,聲音也是,“我們什麼時候走?還是不去了?”

    聽到這聲音,他心裡竟然一陣疼,也不顧自己什麼都沒穿,站起來過來抱她又親她,“當然去,幾點了?”

    房裡光線不好,捱得近了才看到她頸間了了紅痕,又掃見地上零落衣物,還有那件薄紗一樣得綠色裙裝。

    她難得順從,身體又很輕,抱起來柔軟乖順,肌膚相貼,他這一次親得時候竟然了無情慾,就是覺得她無助又可憐,很想好好安慰她。

    過去跟任何女人做愛之後都會自然浮現得索然無味之感奇蹟般不見絲毫,他想就這樣把她留在身邊,每時每刻,一份鍾都不想放手。

    她抬頭微笑了一下,就是很淺的一個笑,他想這鬼天氣太糟糕了,光線那麼暗,害得他連她眼中的情緒都看不清。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他們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他願意跟一個人在一起已經很好了,誰敢有什麼狗屁意見?

    不習慣穿那麼正式的裙裝,上車的時候樂黎難得在他手肘上扶了一把,覺得她手指撫過的地方灼熱一片,厲宇竟然不爭氣地顫了一下肩膀。

    雨勢磅礴,他在車上接了好幾個電話,什麼人都有,最後煩了,他直接關了手機。

    側頭看到樂黎在身邊沉默,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到了山裡更是曲折難行,他車速也快不起來,索性慢慢來,她側臉柔和,看著窗外的大雨出神,微有些悵然的樣子。

    愛親啊,讓他神魂顛倒。

    “小樂,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她側頭看了他一眼,那悵然出神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勢微微一笑,美麗非凡。

    山路盤旋上升,越來越搞,靠近那棟灰色宅子的時候漸漸平順,雨勢漸緩,上次在譚其驤家的別墅眺望所建的那個灰色小點,現在在眼前雄偉呈現。

    這宅子依山而建,面朝大海,因為地勢高聳險峻,所以感覺與山腰間的那些大不相同。

    大門自動向兩邊退開,厲宇把車直接開進去,門前開闊處已經停了幾輛車,有些穿著相同服裝的男人在走廊間踱步,看到他們也只是微微彎腰,眼神犀利。

    “媽的,每次來都那麼大排場,腦子有病。”厲宇嘴裡咕嘟了一聲,也不理睬他們,拉著她的手就往裡走,門口沒人阻攔,大廳開闊,裡面沒什麼人,全無佈置,根本不像生日會的樣子。

    再怎麼鎮定自若都有些迷惑了,樂黎扭頭看他,“怎麼沒人?”

    厲宇表情有些尷尬,低頭對她笑笑,然後解釋,“現在你知道我家為什麼沒人來了吧?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太想來。”

    大廳角落有聲音,女聲,吐字稍有些含糊,但是非常入耳,“你都不回來,怎麼知道家裡沒人來?阿宇,你爸爸在樓上等你,譚伯伯他們都到了。”

    轉臉順著厲宇的眼光一起看過去,是一箇中年美婦,看得出保養得非常好,笑的時候眼角一絲紋路都沒有。

    “阿姨。”厲宇很不情願的一聲喚,然後才攬住樂黎的肩膀介紹了一句,“這是樂樂,我帶她來見見爸爸。”

    “知道,昨天你爸還在說呢,快上去吧,大家都在等。”

    “走,我們上去。”一句都不多說,他拉她的手。

    走上樓梯的時候她回頭看,那婦人還站在樓梯轉角處,微微仰著頭,看到她回眸,就點頭笑了一下。

    她也笑笑,手腕上受到的勁道很大,轉眼就被他拉上了二樓。

    “不是說還有一個重要客人?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那傢伙排場放在這裡,人一到就去工廠了,譚子陪著呢,過來前會給我電話,我到時候先把你送回去。”

    其實是知道的,不過她笑笑,算是同意。

    會客室門前也有人站著,不過這次看到厲宇就很客氣,招呼了一聲替他敲門,大門很快就從裡面被打開,門開處正對一組沙發,幾個中年男人坐在那裡,看過來的時候臉上表情都很放鬆,最末端的單人沙發上還坐著一個年輕男人,臉上笑笑的,看到他們還舉了舉手。

    樂黎維持一個微笑的表情,心裡卻在說話。

    多好啊,多齊全,如果可以隨心所欲,那她就從左到右,一個個輪著收拾過去,特別是最後一個,從頭髮絲到腳趾尖,一寸都不放過。

    “小樂,這是我爸爸。”厲宇先說話。

    厲宇的父親坐在正當中,頭髮花白,笑容和煦,除了那雙眼睛偶爾閃過刀鋒一般的光澤,其他都和一個普通男人無異。

    她開口叫了一聲厲伯伯,他回答態度和藹,但也沒有特別親和的味道,淡淡應了一聲就看厲宇,“阿宇,那麼多長輩在,你都不招呼?”

    厲宇表情很不耐煩,旁邊有個圓臉的笑笑開口打圓場,“沒事沒事,最近很少看到阿宇啊,這是女朋友吧?挺可愛的。”

    譚其驤父親在旁邊拍拍他的肩膀,“老趙啊,你落伍了,這是咱物資管理處的新人。”

    “是嗎?上回我去你們局裡怎麼沒見著,對了?好久沒見文青了,譚子最近都沒帶著她。”

    “都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還想怎麼樣?”譚局長笑笑。

    “也是,”老趙明顯比較健談,“現在的孩子們,哪個想跟我們這些老傢伙待在一起?當然是能不見面就不見,躲都來不及。”

    厲宇笑笑,然後帶著小樂走過去打招呼,算是給面子了。

    對答簡單,不過是三言兩語,樂黎原本話就不多,也不適應這樣的場面,一路就是微笑。

    “你好,厲先生,又見面了。”坐在最後的那個年輕男人伸手與厲宇相握,又對樂黎也笑,”恭喜恭喜。”

    對他沒好氣,厲宇把樂黎往後帶了帶,然後回頭跟自己父親講話,“我帶小樂逛一圈,等會再過來。”

    “好,其驤等會就到,別誤了時間。”

    “譚子會給我電話。”他也不多說什麼,拖著樂黎就往外走。

    今天被這個男人拖得習慣了,樂黎走出去得時候招呼都來不及,倒是厲宇得父親對她笑笑補了一句,“小樂,慢慢參觀,別拘束。”

    放心,她怎麼會拘束?她會慢慢參觀,每一寸都參觀到的。

    厲宇帶著她走出走廊,轉角盡頭有拱形門,走進去花草繁盛,樂黎不懂植物,貼得再近也只知道好看。

    “進來看。”他再拖她,走進門原來別有洞天,裡面是一條小路,兩邊栽滿了稀奇古怪的各色花卉,路的盡頭連著花房,裡面幽香撲鼻。

    “很漂亮。”她實話實說。

    “我媽媽以前最喜歡這個地方,這些都是她跟我爸一起種的花。”他說話的時候低頭扶了扶其中一株稍有些傾斜的長莖小花,很溫柔的樣子。

    難得看到他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又聯想起那艘名叫靜南的船,藍白相間,他在甲板上發火,說那是我媽媽。

    突然不想再跟他單獨待下去,正好花房門口傳來聲音,一句就將她解救了出來。

    “你們在這兒啊,樂樂,阿姨想找你說說話呢。”

    清楚地聽見厲宇嘴裡發出“嘖”的一聲,回頭的時候眉頭都皺起來了,“阿姨,你怎麼來了。”

    “你爸爸呀,說想跟你們單獨聊幾句,我說女人跟女人才有話題,他在小書房等你,要不你先過去吧。”

    “又有什麼事?不用麻煩,我帶小樂一起過去。”

    他的繼母立在花房門口笑笑,看著樂黎說話,“樂樂,要不要跟阿姨說說話?”

    看了一眼厲宇的臉色,樂黎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他繼母身邊才說話,“阿姨,我有點餓了,哪裡有東西可以吃?”

    厲宇眉頭一動,她回身擺擺手,厲宇繼母很熱情,這時笑開顏,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樓下小廚房,今天的面事我親手弄的,試試看味道好不好。”

    “小樂!”厲宇跟出來了,手已經搭在她的胳膊上,不過看到她的表情又沒有再用力,她們兩個腳步不停,他也就沒再繼續跟上。

    不再看厲宇,轉頭跟他繼母往下走,走完最後一階臺階她才回了回頭,他還站在二樓轉角處,看著她眼光眷眷,又有點擔心的樣子。

    太麻煩了,害的她臉上的笑是用了全副心力支撐著的。

    不,不是麻煩,是太累了,或許那個男人是對的。這樣的假面人生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適合。

    她老了,不是年齡,不是身體,是她的心。

    廚房在大廳右側,進門裡面有兩個阿姨在忙碌,看到她們走進來,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打招呼。

    “太太,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剛才有幾個人進來看過,都不認識的——”

    “哦,那是客人帶來的人,沒事,你們繼續弄。”厲太太講話很和善,然後帶著樂黎繼續往裡走。

    大廚房裝潢現代,內側有小小的銀色金屬門,推開后里面是個精緻的小廚房,麻雀雖小,五臟據全,中西式裝備都有,更難得的是料理臺環繞一週,臺上方就是通透玻璃,二百七十度環繞。

    已經是傍晚,窗外雨勢漸小,山路上的燈光一路蜿蜒到大門口,門裡也有立柱燈光,雨水種交相輝映,立在料理臺前就可以遠眺大海,氣勢磅礴。

    門很厚實,合上以後空間安靜,厲宇的繼母站在臺前低頭打開沙鍋蓋看煲著的高湯,笑著說話。“樂樂,這個是用豬骨海鮮熬了一整天的,我的家傳秘方哦,用它煮出來的面,保管你胃口大開。”

    “是嗎?”小樂走過去看了一眼,那煲裡的湯奶白濃郁,上面還飄了一層金黃碎屑,異香撲鼻,“真香。”她讚美了一聲,然後看了看窗外。

    因為宅子是依山建造的,這廚房位於山的邊緣,走廊末端,前方沒有圍牆,只有開闊海景,也看不到那些來回走動的男人。

    “謝謝,這些油炸過的蒜末,加在高湯裡,味道特別好,啊,這裡的海景漂亮吧?”

    “真是個好地方。”樂黎回眸一笑。

    她彷彿受到鼓勵,再開口就親密了很多,“這宅子也就這裡我能待待,以前阿宇住著的時候,好多地方都不讓我進,就像剛才那個花房,我來的前兩年就沒踏進去過,所以沒事我就呆再這裡看看大海,煲煲湯。”

    “是嗎?”看來這個女人平時很少有機會跟人說話,厲宇對她的態度看在眼裡,每個人的生活都不過有得有失這幾個字,她看得太多,所以從來都不覺得有必要陪著傷春悲秋。

    心裡已經有了打算,走近一步微笑,“阿姨,您開玩笑的吧?自己家有什麼地方不好去的?”

    厲宇的繼母原本是他的初中老師,當年剛工作沒幾年,家訪的時候認識他的父親,後來就被調到教育局,再後來就進了門。

    不知是否由於這層關係,厲宇對她態度始終很惡劣,再加上與死去的母親感情深厚,更加對她難以接受。

    剛進門的時候她還幻想,能夠自己生一個孩子,徹底融入這個家庭,沒想到婚後才知道,厲宇父親由於一次事故,早已絕育,所以唯一的兒子地位不可動搖,連她都得看臉色過日子。

    眼前這個女孩子是厲宇頭一次帶回家來的,看樣子就很鄭重,昨晚他破天荒回來吃飯,吃完跟他父親再書房談了大半宿,一早天還沒亮就飛車走了。

    有點心酸啊,這女孩子不得了,居然讓那個鬼見愁似得小子手足無措。

    她在這個家生存了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看人得眼力活,知道這個女孩子以後可能在厲宇生命種舉足輕重,甚至操縱他得未來,所以她立刻抓緊機會想跟她搞好關係。

    位於綢繆嘛,厲宇看著這女孩子得時候眼神痴迷,她想自己這次怎麼都不會看錯。

    第一眼只覺得她玲瓏可愛,不過稍有點冷淡,話都不太多得樣子,交談間偶爾一笑而已,沒想到她突然這樣主動跟自己攀談,很高興。她親熱地握住樂黎得手。

    “是啊,現在不一樣了,厲宇長大,懂事多了。”

    “嗯,阿姨,厲伯伯很疼你吧,看你保養得多好。”

    她聞言呵呵笑,“什麼呀,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麼疼不疼的,他規矩也多,就像那個書房,跟藏著寶一樣,平時我都不讓進。”

    “哪個?就是厲宇剛才去的那個嗎?”

    “是啊,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幹嗎?樂樂啊,你身上抹得是什麼香水?真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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