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串紅”有些失意的說:
“誰知道,也許心急回去,也許怕看到“奼紅”吧!”
白玉侖就在他們兩人說話的工夫,已在懷中取出一把鋒利菲薄的小刀來,順勢在窗紙上切一道細縫。
他之所以繞回來,就是要看一看“一串紅”的廬山真面目。
因為,這不單單可以看出三個紅衣背劍女子以紅紗罩面的原因,同時也證實一下“一串紅”是否會是他求證過的師妹?
現在他已經證實了“一串紅”這麼做確有苦衷,但他還要證實一下他自己的想法!
心念間,他已湊近了窗紙覷目向內窺看,一看之下,驚得險些脫口呼出聲來。
因為,裡面的“一串紅”實在太美了!如果有傾國傾城,閉月羞花來形容她的美,在他認為,絕不算誇大。
只見“一串紅”秀髮高挽,上插鳳釵,左右髮髻上,分別綴著鑽珠翠花,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毫光閃爍,愈顯得她的凝脂皮膚,吹彈可破。
“一串紅”不但面目姣好,鳳目柳眉,而她的身段也婀娜健美,充滿了少女誘人的魅力,那雙玲瓏圓潤的耳朵,配合著她的瓊鼻櫻唇,較之他白玉侖所有見過的豔麗少女,不知美了多少倍!
她穿著人紅色的薄綢羅衫,下著月白褶長裙,外罩一襲鮮紅簇花錦緞無神長襦,纖腰上系一條金絲鸞帶,綴著一方淡綠色的鳳形玉佩,這時,正準備坐在中央小圓桌旁的細腰鼓凳上。
白玉侖這時已完完全全明白了“一串紅”為什麼要隔著竹簾見客了,這不但可以在事先看到她的仇家而便於下手,萬一遇上“奼紅”應付不了的客人硬闖上來,也可避免客人在驚豔之下而造成的麻煩。
由於發現了“一串紅”的天仙容貌,因而也確定“一串紅”和“嫣紫”“奼紅”三人,就是酒樓上遇見的三個紅衣背劍女子。
因為,像“一串紅”這樣天生麗質的絕色女了,如果行走江湖不設法將她嬌靨遮住,還不知每天要為她自己招惹來多少麻煩。
當然,另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行走江湖時,她還沒看到她要找的仇家,而仇家已先發現了她。
至於她現在的“一串紅”藝名,當然是因為“百花園”的妓女都是以花為名,只好取了個花名叫“一串紅”。
心念電動,坐在鼓凳上的“一串紅”已將髮髻上的含珠鳳釵取下來,同時有些倦意的輕輕舒了口氣。
就在這時,室門簾飛似的被掀開了。
紅影一閃,院廳侍女“奼紅”已飛步奔了進來。
“一串紅”一看,立即蹙了蹙柳眉,顯然有些不悅!
只見“奼紅”緊張的急聲道:
“小姐,他可能還沒有走!”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驚,立時提高了警惕!
只見“一串紅”驚異的“噢”了一聲問:
“你沒看到他離去?”
“奼紅”急忙解釋道;
“小婢一聽到‘嫣紫’的驚呼,便準備跑上樓來,剛轉身就看到他飛身縱落到院外,待我縱上門樓,他已沒了蹤影……”
“一串紅”有些遲疑的揣測道:
“也許他的身法快……”
“奼紅”立即不以為然的說:
“不太可能,不過,當時我的確遲疑了一下,但十數丈的距離,絕不可能一眨眼就不見了!”
“一串紅”聽罷,立即催促道:
“那你兩個快到房面上看一看……”
話未說完“奼紅”已說明道:
“小婢已上去看過了,小婢以為他仍藏身在花園裡!”
“一串紅”仍有些遲疑的說:
“不會吧!我看他不像是杜霸天家人,聽他方才的口氣,也只是好奇而已……”
“嫣紫”卻有些不高興的哼聲道:
“小姐今晚對他特別好,又為他唱歌又為他撫琴……”
“一串紅”的嬌靨倏的紅了,不由沉顏嗔聲道:
“你們懂什麼?我為他扶琴唱歌,只是要他覺得我像這個行業的身份罷了!”
“奼紅”也在旁評論道:
“我也覺得小姐自離開‘湖濱山莊’以來,今天晚上最高興……”
如此一說,“一串紅”的嬌靨更紅了,立即揮手不耐煩的說:
“好了好了,去告訴柳婆婆,今天我累了,她可以走了,明天早上再來!”
“奼紅”恭聲應是,向著一角的“嫣紫”扮了鬼臉,轉身走了出去。
“一串紅”卻有此倦意的說:
“嫣紫,來,把頭上這些勞什子都給我摘下來。”
說著,舉起纖纖玉手,先摘下了左鬢上的一排珠花。
“嫣紫”應是聲中,已過去取下發髻上的一圈鑽石,“一串紅”也起身解下金絲鸞帶,並將簇花大紅無袖長襦脫下來,露出了裡面的粉色薄綢羅衫。
白玉侖看得悚然一驚,急忙離開了廣窗下,他不由暗責自己,難道要偷看人家女孩兒家脫衣就寢不成?
在這一剎那,他不但覺得自己的俊面發燒,心臟也跳動的厲害!
是以,急忙騰身而起,伸手一搭樓簷,一個挺腰翻身上了房面,接著展開身法,直向他住宿的客棧如飛馳去。
白玉侖在櫛比連雲的房面上飛騰縱躍,當真是快如鷹隼,輕如狸貓。
他一陣飛躍,就在距離客棧數十丈的一條黑巷內,飄身縱下地來。
他匆匆走至街上,發現幾乎沒有了行人。
抬頭看看夜空,業已二更過後。
走回客棧,進入上房,立即和衣倒在床上。
他確沒想到“一串紅”竟是一位麗質天生的大美人。
他白玉侖行道江湖一年多來,也見過不少美麗女子,但從沒有像剛才看到“一串紅”時那麼震驚動心過!
尤其,她那清婉圓潤的歌喉,直到現在,他的耳鼓裡仍繚繞著她的歌聲餘音。
根據他在窗外看到的實情,他業已確定,他從沒見過“一串紅”,也不知道她的姓氏芳名。
侍女“奼紅”曾說“一串紅”自離開了“湖濱山莊”,今天晚上最高興,顯然“湖濱山莊”就是“一串紅”的家。
但是,普天之下,大小湖泊何止千百,任何人在湖邊上蓋上幾間房舍,圍個院落,都可自稱“湖濱山莊”,要想找到“一串紅”的家,而查清她的底細來歷,實在太難了!
白玉侖靜靜的躺在床上,心裡所想的,一直都是“一串紅”的事,他的心,甚至他的魂,好像已失落在“一串紅”的朱漆小樓上了。
尤其,“一串紅”的美麗影子,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時而明媚含笑,時而蹙眉嘆息,時而香緋紅,嬌不勝羞,那真稱得上,揮之不去,拂之又來。
他為她的處身在“百花園”覺得委屈,想到她的安危又為她憂慮擔心!
但是,他並不知道,這就是愛,雖然,他一直恪遵師父的遺命,心裡也知道,還有一位不知流落何方的師妹。
他曾聽“一串紅”說他白玉侖不像是杜霸天家的人,這已說明了,她要尋找的仇家是杜霸天,而且就住在這座密雲縣城內。
當然,她在“百花園”扮演名妓,特別立了一些不合常理的規矩,就是為了要引誘這個杜霸天前去。
根據她的做法“守株待兔”而不找上門去,這個杜霸天必然是個武功極為不俗的人。
既然武功不俗,當然就不是杜天嬋的父親,因為杜天嬋說過,她們家世代務農,除她一人外,沒有哪一個會武功。
想到這一點,突然也想起了黑袍瘦小老人要他盯牢三個紅衣背劍女子所說的話……你願意看著他們去錯殺好人?
現在白玉侖不但肯定了“一串紅”主僕三人就是前去杜天嬋家準備下手的三個紅衣背劍女子,而且還斷定黑袍瘦小老人知道一些“一串紅”的身世來歷。
一想到黑袍瘦小老人,立時想起二更天他要前來聽消息的事。
如今二更天已經過了,不知為何還沒看到黑袍瘦小老人的蹤影?
就在這時,房外突然有了腳步聲!
白玉侖心中一動,挺身下床,奔至外間,才想起黑袍瘦小老人的腳步不可能如此沉重!
雖然如此想,他仍將房門拉開了!
舉目一看,竟是一個店夥在門前經過,想是看到他白玉侖開門,店夥習慣性的向他含笑點了點頭。
白玉侖這一年多來也積了一些江湖經驗,知道一般酒保店夥跑堂的,大都耳目靈活見聞多,他覺得向店夥打聽一下,也許有一些收穫。
是以,趁店夥含笑點頭的同時,脫口招呼道:
“小二哥,我正想找你們一位來替我去辦件事情!
說著,立即在懷裡取出一錠二兩重的銀子在手裡掂動著。
店夥本有些不耐,但看到銀子,立即止步含笑問:
“您有啥事盡請吩咐!”
白玉侖只得謙聲道:
“在下想請你小二哥代買兩月份的乾糧滷菜,多下來的銀子你小二哥留下來買碗茶喝!”
說著,已將銀子遞給了店夥。
店夥有些呆了,接過銀子才有些為難的說:
“爺……現在已經快三更了……”
白玉侖故意恍然“噢?”了一聲,看了一眼夜空,道:“那就明天早晨買也不遲!”
店夥一聽,立即笑了,哈腰連聲道:
“好!明天一早小的就去給您辦……”
白玉侖再度“噢?”了一聲道:
“還有一件事情想麻煩你小二哥一下……”
店夥趕緊哈腰道:
“沒問題,您盡請吩咐!”
白玉侖故意看了一眼左右,壓低聲音道:
“哦!我們到屋裡來談!”
說罷轉身,當先走進了房內。
店夥看在銀子的份上,立即跟在身後,一進房門先拿出了打火石“嚓”的一聲打著了紙煤,順手將桌上的油燈燃上。
白玉侖知道,客人問話店夥向來都是站著,因而自己落座後,也沒有讓店夥坐下。
他首先含笑問:
“在下想向小二哥打聽一個人,不知小二哥可知道?”
店夥趕緊哈腰含笑道:
“我們密雲縣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總計也有上千戶人家,如果是有頭有臉的人,小的也許伺候過……”
白玉侖只得道:
“我打聽的這個人他姓杜……”
杜字方自出口,店夥已興奮的堆笑道:
“爺您找的準是北關外的杜老爺子……”
白玉侖一聽是“杜老爺子”,便知店夥說的不是杜霸天。
因為,根據“一朵紅”扮演的角色,杜霸天的年齡應該不會太老大。
心念間,卻聽店夥繼續興奮的說:
“說起這位杜老爺子來,可真是位大好人哪!不但虔誠信佛,而且樂善好施,可是,老天爺沒有眼睛,偏偏讓老夫子只生了一個千金……”
白玉侖一聽“千金”,恍然想起,店夥說的八成是杜天嬋的父親,心中一動問:
“他這位千金怎樣啊?”
店夥見問,興奮的神色立時變成了滿臉愁容,不由搖頭慨嘆道:
“這位千金哪!除了也是個女兒身外,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小子,騎馬、射xx精、玩刀、弄劍,誰若是招惹了她,俺的乖乖,打你一頓馬鞭子算是你幸運……”
白玉侖更加確定店夥說的是杜天嬋,因而也惋惜的說:
“那杜老爺子夫婦不傷心嗎?”
店夥立即正色無奈的說:
“那有什麼辦法?每年賠人家的醫療費就不知道用車拉出去多少銀子!”
說此一頓,特地又加重語氣說:
“這一對老夫妻說來也真奇特,杜姑娘雖然經常給他們闖禍,還是照樣的答應杜姑娘,這個師父一不滿意,馬上就再換一個……”
白玉侖聽得劍眉一蹙道:
“師父一生只有一個,哪能不滿意就換掉?”
店夥正色解釋道:
“不是杜姑娘的對手嘛?其實,那些師父們,可說都是被杜姑娘打跑的……”
白玉侖不由蹙眉道:
“她這樣不尊敬師父,誰還敢再去教她?”
店夥立即正色道:
“就是呀!所幸沒多久就來了一位老尼姑,先把她制服了,才帶她到什麼山什麼庵去學藝,一去就是七八年,聽說去年的八月十五才回來……”
白玉侖見店夥說個沒完,只得道:
“我要找的不是杜老爺子,而是一個叫杜天霸的人!”
店夥聽得目光一亮,神情同時一呆,不由驚異的問:
“爺問的這位杜爺,可是平常喜歡穿紫紅亮緞勁衣,頭髮業已灰花,鬍子有些蜷曲,看來已有五旬年紀……”
白玉侖只聽“一串紅”提到杜霸天這個名字,既不知道杜霸天長得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今年多大年紀。
但看了店夥的驚異神色和形容的情形,只得頷首道:
“是呀!大概就是你說的那樣樣子!”
店夥不答反而慎重的問:
“爺和那位杜爺是什麼關係?”
白玉侖一聽,知道這個杜霸天定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因而含笑搖頭道:
“跟我毫無關係,我也是在酒樓上聽別的酒客談到了這麼一個人!”
店夥似乎放心不少,這才道:
“爺要找的這位杜爺是位外鄉人,他現在改了名字,已經不叫杜霸天了……”
白玉侖驚異的“噢”了一聲,不自覺的問:
“這件事你怎麼知道?”
店夥立即壓低聲音道:
“不瞞您說,小的也是聽這位杜爺家的幾位護院武師喝酒時說出來的,這位杜爺對‘百花園’名妓“一串紅”非常注意,他還特地派了幾位護院武師進城來打聽消息……”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動問:
“你是說,這位杜爺他住在城外?”
店夥立即向東一指,道:
“他的莊院就在東城門外,出了東關大街,再越過兩個陵城就看到了!”
白玉侖聽了非常高興,立即含笑起身道:
“真是太巧了,所幸遇到了小二哥你,如果問別人,只怕還問不出個結果來呢!”
店夥見白玉侖站起身來,知道該走了,只得道:
“正確不正確,小的也不太十分有把握……”
白玉侖立即道:
“我明天前去一問就知道了!”
店夥看看手上的銀子,有些擔心的問:
“爺!明天您交辦的事……?”
白玉侖肅手一一笑道:,
“銀子先放你那兒,我走的時候再通知你!”
店夥一聽,趕緊恭聲應是,哈了個腰,轉身走出房去。
白玉侖一等店夥轉過前面房角,立即將門關好,揮掌扇熄了油燈,飛身縱至後窗前,用手一推窗門,點足縱了出去。
緊接著,一長身形,騰身而起,展開身法,就在櫛比的房面上逕向東門城牆前馳去。
這時天色已交三更,城內.除了幾家酒樓妓院尚亮著少數燈光外,大都已熄燈入睡。
舉目東看,一片皚白,上次的積雪仍未完全溶化,光禿的樹枝上仍覆著亮晶晶的雪冰,在星光雪光的互映下,閃閃生輝。
馳上第一道起伏陵坡,即見正東偏南一些的坡陵上,一線黑影中,仍亮著一兩點燈光。
一看那兩點燈光,白玉侖斷定那就是杜霸天的宅院了,於是盡展輕功,加速向前馳去。
白玉侖這一展開輕功,當真是飛身如燕,捷逾流星,就像一縷輕煙般,飛射在起伏坡地和枯樹之間。
正在飛身身前急急飛弛,驀見前面十數丈外的林隙間,也正有一道昏黑身影向著杜霸天的宅院方向疾馳。
白玉侖看得心中一動,斷定前面的那人可能就是杜霸天宅院的人,也許就是杜霸天。
因為,那道昏黑身影,輕功不俗,在武功的造詣上,顯然已有了相當火候。
也許是白玉侖想著心事,因而發出了較大的衣袂破風聲,只見前面的那道昏衣影,倏然剎住了身勢,並迅即回身望來。
白玉侖驟然一驚,點足橫飛,立即隱身在一株大樹後。
凝目再看,這才發現那人身材並不太高,看來肩寬背厚,兩胯凸出,頭上似乎也戴了一頂帽子。
雖然地面有雪,夜空有星,但白玉侖為防目光外洩,不敢凝聚目力細看,因而他無法看清那人的衣著和攜帶的兵器,當然更看不清那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但是,他根據那人冷雪閃閃的目光,確定是個功力不俗的人。
想是白玉侖閃避的快,加之他又穿的是銀白色的勁衣,只見那人看了一陣,似乎沒發現什麼,雖然驚異、迷惑,也只得繼續向前馳去。
白玉侖已提高了警惕,絕對不能讓對方發覺他跟在身後,如果那人就是杜霸天,他白玉侖再入宅院察探,勢必增加許多危險!
再說,他的前去只是暗探一下形勢,必要時也可暗助“一串紅”一臂之力,如果店夥說的不確實,也可避免誤事。
正因為這樣,他早到一刻,遲去一會兒,都無所渭。
為了免被那人發現或懷疑,他決定等那人走遠了些再繼續前進。
是以,略微等了一會兒,他才納氣準備向前飛馳。
正待起步,驀見前面樹梢上,一道快速人影,有如電掣,就像掠著樹梢捕捉飛鳥的老鷹閃電般向回飛來!
尤其,除了他的衣袂風響,而他足尖點在枝椏上發出的“卡卡”輕響,以及晶瑩冰屑下附地面的繽紛,確是奇音奇觀!
白玉侖本能的先貼緊了樹身,只見向回飛來的那道人影,正是剛剛離去的那人。
嗖的一聲風響,那人就縱落在八九丈外的林空雪地上,立即機警的東張西望。
白玉侖覷目一看,竟是一個紅衣背劍女子中一人,也就是說,很可能就是“一串紅”!
因為,侍女“嫣紫”和“奼紅”都不可能有這份驚人輕功。
只見“一串紅”仍穿著豔紅勁衣肩披短劍氅,背系紅柄紅穗劍,左右騰分別多了一個紅絨金穗錦囊,只是頭上換了一頂中空小巧竹笠,中央露出了烏黑髮髻,四周點綴了一圈紅紗,遮住了她的面目。
白玉侖一看是“一串紅”,立時明白了她是前去找杜霸天尋仇。
根據“一串紅”去而復返,而且行動神速來看,顯然已發覺身後跟蹤著人,也許她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或發現他白玉侖隱身在樹後。
白玉侖決心暗中助她一臂之力,當然不會現身和她招呼,但他對“一串紅”的機警,的確佩服不已。
由於警覺到“一串紅”的智慧並不低於他白玉侖,因而更加提高了警惕,同時暗慶方才沒有立即跟去,否則,很難逃過被她發現的難堪局面。
“一串紅”的稅利目光如冷電般由她的紅紗後透射了出來,她遊目看了一眼四周,倏然轉身,加速向前馳去。
白玉侖斷定“一串紅”可能也沒發現他,因而對自己的事先防範,不由暗自得意的笑了。
由於有了方才的險,他仍稍微一頓才展開身法向前馳去,因為,既已知道了“一串紅”的去處,便不怕追丟了。
一陣飛馳,那兩點燈光和一座廣大莊院,就在前面陵坡的松林中出現。
直到林前,才發現“一串紅”已到了一道高大院牆前,而牆內不遠即是瓊樓高閣和大廳飛簷。
但是,“一串紅”身形不停,卻踅身奔向了宅後。
一到宅牆后角,只見她點足縱起,飛身直入院內。
白玉侖一看,斷定“一串紅”和杜天嬋家一樣,早已事先摸清了形勢環境。
想到“一串紅”三人曾到過杜天嬋家,驀然警覺到這一次“嫣紫”和“奼紅”為何沒有跟來?
由於“一串紅”已進入了宅內,他一長身形,飄然而起,毫無聲息的上一株仍覆有不少冰雪的大松樹上。
他舉目向內一看,發現裡面也是一座花園,而“一串紅”正越過曲池的硃紅小橋,奔向那座緊臨內宅的富麗高閣前。
由於園內已沒有了積雪,顯然已被僕人打掃乾淨。
“一串紅”越小橋,繞假山,身形不停,飛身縱上小亭尖接著一長身形,直飛數丈高的麗閣飛簷。
白玉侖一看“一串紅”輕車熟路般的深入身法,不但斷定“一串紅”已不止一次前來暗察,而且,杜霸天很可能就宿在那座麗閣上。
“一串紅”的身法實在優美曼妙,凌空上飛,恰似冉冉上升的一串紅雲。
一想到一朵紅雲,白玉侖心頭一震,目光倏的一亮!
因為,“一朵紅雲”去了雲字,豈不正是“一朵紅”三個字嗎?
回想那天在酒樓上,不但瘦小老人自嘲他的銀子不是偷的有意諷譏三個紅衣背劍女子,而城內小有名氣的陳五,一上樓就懷疑她們三人是“一朵紅”一夥的,而且,不少人已肯定,“一朵紅”做案時,絕不止她一個人。
尤其,她在“百花園”自取的花名,既不是代表富貴的牡丹,又不是令人喜歡的玫瑰,更不是譬喻清高和出汙泥而不染的紫蘭和香蓮,而偏偏取一個花色單調,品種不高的“一串紅”,不令人費解?
心中驚訝之間,卻見“一串紅”纖手一搭飛簷,一式“朝天翻”竟翻上了飛簷瓦面上。
白玉侖看得一愣,而且十分迷惑,“一串紅”既然是前來找杜霸天報仇,何以不進入麗閣,而翻身登至麗閣的瓦面上?
細看麗閣內,一片漆黑,如果裡面住著有人也早已熄燈入睡了。
他方才在遠處看到的兩點燈光,正是前院高聳半空的兩盞天燈,“一串紅”選在花園這面,由麗閣的的後面登上麗閣,也許就是避免有燈光的一面而不易被發現。
再看“一串紅”,已由飛簷的翹角,迅即移到了橫脊中央的桃形銅鼎前。
“一串紅”先機警的看了一眼附近其他房面,竟伸出兩臂抱住那個桃形銅鼎,並用力左右旋動。
白玉侖一看,頓時明白了“一串紅”的來意,原來她是前來杜家偷盜珍寶財物的!
一想到偷盜,他更加肯定“一串紅”,就是他久想一晤的女俠盜“一朵紅”。白玉侖判斷的十分正確,“一串紅”正是傳遍了整個江湖武林,專偷賊官惡霸家中聚玉樓的女俠盜“一朵紅”。
“一朵紅”非常聰明,她不但揹著前院的燈光抱住桃形銅鼎,而且知道銅鼎下面不但有奇珍異寶,而且有劇毒機關暗器,一不小心立時喪命濺血!
也就在“一朵紅”抱住銅鼎,而白玉侖讚佩不已之際,前面另一座高樓上,突然有人大喝道:
“不好了!聚寶閣上有賊……”
賊字方自出口,嗖的一陣勁風,一支弩箭已射向了“一朵紅”。
白玉侖心中一驚,十分焦急,他非常為“一朵紅”的安危擔心。
說來“一朵紅”算是十分輕巧隱秘,但仍一登上麗閣橫脊便被發現,顯然杜家早已知道“一朵紅”會來而事先已有了準備。
只見“一朵紅”並沒有順勢滾下麗閣逃走,她反而索性站直了上身,十分懊惱的揮掌撥掉了那支強勁弩箭,並瞪著發出喝聲的人,怒叱道:
“快叫你們的莊主出來答話!”
說話間,宅中四處又響起數聲呼喝,六七條人影,挾著閃閃寒光,紛紛由各院房面上,直向麗閣這面奔來。
白玉侖對“一朵紅”暗偷不成,居然大膽明來,的確有些大感意外。
傲立橫脊上的“一朵紅”,一見有不少人縱來,立即奔至簷邊,飛身向花園內縱下來。
就在她縱落閣後花園一片枯萎草坪上的同時,一陣呼喝,逕由麗閣左右兩個圓門內,分別奔出來十數身穿藍色勁衣,手提鋼刀木棍的大漢。
“一朵紅”一見,立即剔眉怒斥道:
“快去叫杜霸天出來,就說姑娘我來了!”
那些藍衣大漢神情異樣,顯然不知道杜霸天是什麼人?
兩邊的藍衣大漢弧形散開,正準備形成包圍之勢時,一個領頭似的大漢已怒聲道:
“先報出你的身份來歷和姓名,我們再去恭報莊主也不遲……”
“一朵紅”立即輕蔑不屑的說:
“你們是什麼東西,也配問姑娘我的身份來歷?”
話聲甫落,其中另一個藍衣大漢已一揮手中刀,望著左右打手怒喝道:
“兄弟們,少和她嚕嗦,活捉了她押去見夫人!”
人字出口,其餘幾人已大喝一聲,各舉刀棍,同時向“一朵紅”攻去。
“一朵紅”一見,頓時大怒,不由恨聲怒叱道: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簡直是找死!”
怒叱聲中,翻腕撤劍,“嗆”的一聲,寒光電閃,接著一陣匹練翻滾,“叮噹”聲響中,一連暴起數聲驚恐尖叫和淒厲慘叫!
“一朵紅”把話說完,幾個大漢已在嗥叫聲中飛身暴退,有的已栽倒地上,立時一幅血淋淋的悽慘景象,呈現在那片枯萎草坪上。
白玉侖看的一愣,險些脫口驚叫!
只見幾個藍衣大漢,有的手臂已斷,有的肚破腸出,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見了血。
白玉侖震驚的不是她驚人的劍術,而是她心腸之狠,出手之辣,這和傳說中“一朵紅”一旦被發現,鮮少留下活口幾乎沒有什麼分別。
因為,手臂已斷,腸胃流出,即使及時搶救,也鮮少逃過不死!
白玉侖覺得這和她的絕色豔美簡直不能成正比,實在說,她真的應該是個滿臉麻子有疤的女人。
就在他心中驚異間,各房面呼喝馳來的人,業已紛紛縱落在草坪上,立時將“一朵紅”團團圍住。
一看這情形,白玉侖才似有所悟,也許因為杜霸天的家中蓄養了這麼多武師打手之故。
細看那些將“一朵紅”團團圍住的武師打手們,年齡不一衣著不同,所持的兵器也各不一樣。
只見一個黑衣提拐老人,濃眉虎目,灰花鬍鬚,第一個向草坪中央走去。
第二個是個手提厚背刀的老人,也有五十餘歲年紀。
其他幾人,有的提短戈,有的持鋼鉤,有的手提練砍刀,年齡大都已超過四十歲。
也就在這些護院武師到達的同時,又有數十打手和壯漢高舉著火把,手提著燈籠,飛步直到了現場。
那些壯漢一到,立即分別動手,扶傷者的扶傷者,抬屍首的抬屍首。
黑衣老者一看那些斷臂暈厥,肚破死亡,以及負傷哀號的武師和打手,不由望著橫劍卓立的“一朵紅”,切齒恨聲道:
“你好狠的心腸……”
“一朵紅”卻冷冷一笑道:
“對付你們這些魚肉鄉里,仗勢欺人的惡霸劣紳,我倒很想把你們心挖出來,看看是否肉生的!”
兩人說話的同時,內宅深處又傳來了一陣呼喝,似乎仍有武師打手向園中趕來。
白玉侖深怕“一朵紅”眾寡懸殊,一個大意援救不及,是以,飛身躍下樹來,悄悄越牆進入牆內,藉著花園間的雪堆掩護,儘量向那片枯萎草坪接近。
提厚背刀的灰衣老者聽了“一朵紅”的話,卻沉聲道:
“聽你的口氣,你發似專為密雲縣的老百姓的怨氣,抱不平來了?”
“一朵紅”冷冷一笑道:
“你姑娘我自顧不暇,哪還有工夫管別人的閒事?”
一個手持金鋼金間的中年大漢憤聲道:
“總武師,少和她嚕索,先把她拿下關在牢裡再說!”
“一朵紅”哂然冷哼道:
“除了杜霸天勉強還可以在姑娘我手下走幾招,你們動手也是送死!”
持金間中年人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喝道:
“好個狂妄賤婢,看金間!”
怒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金鋼金間一式“趙王趕山”,照準“一朵紅”的當頭打下。
“一朵紅”哂然冷笑,嬌軀側轉,右臂“展翅”揮劍,極輕靈的向上一挑,逕斬對方的握金間右腕。
持金間中年人一看,也不由冷冷一笑道:
“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沉臂挫腕,金鋼金間猛的下沉,顯然企圖以他的深厚內力、沉重兵器,將“一朵紅”輕佻的寶劍崩飛。
豈知,“一朵紅”這一挑之勢非常輕靈曼妙,一見對方鋼金間下沉,寒光一閃,劍身疾繞,幻起一道耀眼銀弧,劍尖一閃已到了持金間中年人的小腹前。
這一招變化的太快了,圍立四周及近前的武師打手們,以及兩個刀拐老人,俱都驚得脫口驚叫,有的脫口大喝住手。
但是,已經遲了,就在寒光一暗,淒厲慘叫聲中,“一朵紅”的劍尖已刺進了中年持金間人的小腹,並將他的胸膛挑開!
只見持金間中年人,隨著他的淒厲慘叫,連同手中的金鋼金間,“咚”的一聲栽在地上,五臟肝腸胃,隨著激濺噴射的鮮血流墜出來,渾身肌肉雖在顫抖,但人已氣絕。
兩個老者急定心神,一個提拐,一個橫刀,同時怒目瞪著“一朵紅”厲喝道:
“你僅是個年輕女子,出手竟是如此狠毒,今夜萬萬留你不得……”
“一朵紅”卻冷冷一笑道:
“別盡在那說大話吹大氣,你兩人最好一起上,姑娘我送你們一起去見閻王!”
兩個老者聽得面色一變,不自覺的看了一眼莊漢匆匆抬離現場的中年人屍體,不禁有些氣餒的怒聲道:
“老朽兩人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們人多一起上,總能把你擺在地上……”
圍立四周,高舉著燈籠火把的莊漢和打手,立即發出了一聲助威吶喊。
“一朵紅”依然冷冷一笑,毫不客氣的說:
“姑娘早就把你們這些人的底細摸清楚了,都是飯桶草包,否則,姑娘我也不敢一個人前來了,識相些,快把杜霸天叫出來,免得你們白白送死……”
這話的確有了震懾作用,沒有哪一個人敢貿然再上。
其中一個手提練子鞭的中年人,強自怒喝道:
“莫說我們莊主訪友未歸,就是在家也不會見你!”
“一朵紅”對這話似乎深信不疑,因為,這麼久未見杜霸天照面,顯然不在宅內,只得冷冷道:
“既然杜霸天不在,姑娘我改日再來!”
來字出口,轉身就待縱出人群。
四周高舉燈籠火把的打手莊漢們一見,立即揮動著火把燈籠吶喊起來。
兩個老者各自一提手中刀拐,閃身擋住去路,怒喝道:
“站住,你殺了這麼多人,就這樣說走就走嗎?”
“一朵紅”當然也知道這些人不會輕易放她走,只得收勢橫劍,目注兩個老者,淡然問:
“那你們兩個想把姑娘我怎麼樣啊?”
兩個老者雙目一瞪,正待說什麼,驀聞有人歡聲道:
“夫人來了!夫人來了!”
隱身雪堆後的白玉侖,聞聲轉頭,只見靠近左邊月形圓門的莊漢打手們,紛紛向左右兩邊閃開。
白玉侖凝目一看,只見四個花衣提燈侍女的中間,姍姍走著一位身穿繡花紫羅衫的狐媚少婦!
紫衫少婦年約二十六七歲,生得柳眉大眼,瓊鼻櫻唇,神色自若,徒手未攜兵刃。
白玉侖一看狐媚少婦的鎮定自若神色,以及莊漢們歡呼“夫人來了”的興奮聲音,斷定這位莊主夫人的武功,必然遠勝莊上的總武師……兩個手持刀拐的老人。
只見兩個老者和一些武師打手,紛紛躬身恭聲道:
“卑職等恭迎夫人!”
紫衫狐媚少婦僅微頷首,半句話沒說,一面站定,一面看了一眼草坪上的灘灘血漬,這才抬起眼皮去看橫劍卓立場中的“一朵紅”。
“一朵紅”對這位聞報趕來的莊主夫人,居然仍穿著家常服飾,而且徒手未攜兵刃,四個提燈侍女也個個兩手空空,不由哂然笑了!”
紫衫狐媚少婦鎮定淡然問:
“聽說你要拜望我們莊主?”
“一朵紅”立即不客氣的沉聲道:
“你們莊主是什麼東西,也配姑娘我來拜?我是來找杜霸天的!”
狐媚少婦毫不生氣,淡然“噢”了一聲道:
“既是訪客,為何揮劍殺人?”
“一朵紅”只得道:
“因為他們狗仗人勢,自恃人多,拒絕為姑娘我通報……”
狐媚少婦略微提高一些聲音解釋道:
“因為莊主不在莊上,他們怎樣為你通報?”
“一朵紅”也提高了一些聲音沉聲道:
“可是,我要走,他們又不讓我走!”
狐媚少婦冷冷一笑道:
“莫說他們不讓你走,就是我也不敢讓你離開這座園子……”
“一朵紅”一聽,立即剔沉聲道:
“那是你找死!”
狐媚少婦哂然冷笑道:
“那就不妨試試。”
試字出口,衫微微拂,飛身縱場內。
“一朵紅”一見,立即怒聲問:
“你為何不亮兵器?”
狐媚少婦沉聲道:
“擒人需手,殺人才用兵器!”
“一朵紅”一聽,頓時大怒,柳眉一剔道:
“你道姑娘我不能用掌要你的命不成?”
說話之間,舉臂翻腕,“沙”的一聲將劍收入鞘內。
隱身在雪堆後的白玉侖看了當然感到迷惑,他不相信狐媚少婦以一雙肉掌能將“一朵紅”擒住。
但是,看到“一朵紅”突然把劍收回鞘內,更感到意外不解,對方人多勢眾,根本用不著逞一時意氣,這顯然是一項不智之舉。
就在他心念方動之際,狐媚少婦已趁“一朵紅”舉臂收劍的同時,脫口嬌叱道:
“不信你就試試!”
試字出口,飛身前撲,右手翠袖“卜”的一聲揮向了“一朵紅”的面門。
白玉侖一看,恍然似有所悟,同時也勃然大怒,因為,他一看狐媚少婦的揮袖方武,斷定是下五門的“袖裡乾坤”以及迷香等伎倆。
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現身,除非到了援救“一朵紅”性命的時候才可以。
場中的“一朵紅”也是怒不可抑,怒叱一聲,跨步施身,右掌反揮格封狐媚少婦的右袖,左掌閃電般已拍向了狐媚少婦的肩頭。
狐媚少婦當然也不是弱者,塌肩斜步,右袖逕由原式立變“綵鳳展翅”,呼的一聲,再度揮向了“一朵紅”的面門。
“一朵紅”似是警覺有異,一聲不吭,飛身疾退。
但是,她的雙腳落地,嬌軀已經搖晃,接著低頭垂首,緩緩萎縮在地上。
圍立四周的莊漢打手和附近的武師護院們一看,立時暴起一陣熱烈彩聲!
白玉侖一見,立即準備出去援救!
但是,由於“一朵紅”萎縮跌倒,頭上的竹笠也跟著翻落地上,卻聽狐媚少婦脫口急聲道:
“她是‘湖濱山莊’俞健雄的女兒‘丹鳳’俞嫻,快把她押進閣下機關室去,必須等莊主回來親自處理!”
兩個老者和一些護守武師,均以為莊主夫人將紅衣女子迷倒後,必然嚴刑拷打,甚至活祭已死的幾個打手和武師。
這時一聽,原來是莊主和夫人相識的人,自然都不敢再說什麼了!
四個花衣提燈侍女中的兩人,立即一手提燈,一手將“一朵紅”的腋下攜住,拖拖拉拉的離開了草坪。
白玉侖雖然安心了不少,但他仍暗自焦急,絕不能讓兩個侍女將“一朵紅”押進閣下機關室去。
正感不知如何下手搶救,兩個侍女竟拖著“一朵紅”向他隱身這邊的月形圓門前拖去。
白玉侖看得心中暗喜,立即沿著雪堆,低身向著月形圓門裡接近。
前進中,順手摸了兩粒堅硬小石和土粒備用,並發現兩個老者和十數護院武師,正圍著狐媚少婦議論,顯然在詢問“一朵紅”的來歷底細。
白玉侖心急救人,無暇細聽狐媚少婦說些什麼,反正他已知道“一朵紅”的父親叫俞健雄,她叫俞嫻,雅號“丹鳳”。
只見兩個花衣侍女,輕靈快步,拖著“一朵紅”匆匆走進了月形圓門內。
白玉侖沒敢馬上竄出雪堆,卻發現那些武師莊漢都在好奇的靜聽狐媚少婦講話,竟沒有哪一個跟著前來。
這情形當然對白玉侖有利,即使有人跟隨保護,白玉侖也不會放在心上。
一等兩個花衣侍女拖著“一朵紅”走過閣下,繼續轉過閣角走向了閣前門,白玉侖才上個箭步竄進了月形圓門內。
緊接著,貼足縱至閣下廊角,立即將捏在手中的兩顆石粒,逕向將閣門下的兩個花衣侍女彈去。
只見兩粒小石,幻成兩道灰線,一閃已到了兩個花衣侍女的腰後。
兩個花衣侍女“嚶嚀”一聲,晃身鬆手,連同燈籠和“一朵紅”同時倒在地上。
白玉侖哪敢怠慢,早已隨著彈出的兩粒小石,飛身跟進,就在“一朵紅”前胸仆地的同時,他已伸臂將“一朵紅”托住。
他的兩手一託,正巧託在“一朵紅”的兩座渾圓軟綿的玉乳上,他的身體驟然有如觸電,心神猛的一震,不禁雙臂無力,兩腿發軟,差一點兒又把“一朵紅”丟在地上。
他心中一驚,急定心神,挺腰運勁,立即將“一朵紅”託抱進懷裡,飛身向西邊的一排長房前。
也就在他縱落在長房前的同時,身後火光已現,兩個花衣侍女丟在地上的兩盞精緻紗燈籠,業已燃燒起來。
白玉侖見兩個紗燈已滾開了兩個侍女的身旁,即使燃燒也不會傷及她們的身體,這才足尖一點,騰身縱上了房面,展開輕功,直向正西密雲城的東門馳去。
出了杜宅,進入林內,直到馳向第一道陵坡,才聽到身後有吶喊呼喝之聲。
白玉侖知道狐媚少婦等人已發現了“一朵紅”被劫,身法驟然加快,飛上陵坡,直奔縣城東門。
這一展開身法,當真是快如電掣,捷逾流星,眨眼工夫已看到了東門的城門樓。
白玉侖雖然知道狐媚少婦等人不可能這麼快追來,但他仍謹慎,依然隱身暗處,仔細察看了身後一番,才繼續馳向了城牆前。
越過護城河,騰身飛上城頭,只見城內一片昏暗,連方才出城時看到的幾點燈光,這時也全熄了。
這時三更將盡,幾乎全城的人都已入睡。
白玉侖託抱著“一朵紅”,飛騰縱躍在櫛比房面上,直向“百花園”馳去。
來到“百花園”的後側花園,飛身進入小院,點足縱上了小樓前門的欄臺。
他先側耳聽了聽樓內,裡面並無動靜,掀開竹簾推門,樓門竟毫無聲音的推開了!
顯然,“一朵紅”為了夜間進出方便,早已在樓門軸上動了手腳。
白玉侖閃身進入,再用肩臂將門掩好,託抱著“一朵紅”走向室內。
前進中,他發現寬大竹簾仍懸在中間,這一面同樣放著一張矮桌和錦墊,一具古琴,就放在矮桌的中央。
進入內室一看,陳設同樣簡單,較之他二更天在窗外看到的只多了一座衣櫃,一張牙床。
白玉侖見“嫣紫”“奼紅”都不在內室,斷定她們兩人都睡在樓下,他只得將“一朵紅”放在床上。
他見“一朵紅”雙目緊閉,均勻呼吸,立即在懷內取出來一個小玉瓶,拔塞倒出一粒微泛綠色的藥丸,捏開“一朵紅”的櫻口貝齒將藥丸放進了口內。
他一面將小玉瓶的木塞按緊放進懷內,一面緩緩的退至鼓凳前坐下來,目注“一朵紅”嬌顏上的神情變化。
他已經想好了脫身之法,只要“一朵紅”的眼睛一動,他立即離開小樓轉回客棧。
因為,他不願“一朵紅”知道她中了迷香是由他白玉侖抱回來的。
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為了救人,也不得不通權達變,拋開世俗了!
換句話說,他這麼做,絲毫不損及“一朵紅”的貞操和清譽,她既不必一定要嫁給他,而他也用不著一定要娶她為妻!
如今,她仍在昏迷中,當她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自己的牙床上,雖然驚訝,也知道有人救了她,卻不知將她送回來的是誰,也絕不會想到是他白玉侖。
豈知,片刻已過,甚至早已超過了應該醒來的時限,但是,“一朵紅”嬌靨上的神情依然如故,毫無一絲要甦醒的樣子!
白玉侖心中一驚,當然也感到迷惑,不自覺的又起身向床前走去。
他在想,這是恩師“鬼靈子”積多年之經驗,採集十數種奇珍藥材練制而成的“萬應丹”,不但能解奇毒,治絕症,起死回生,同肘也可增長功力,益壽延年,像中了迷香被迷倒這種小事情,應該是丹藥入口,立即睜開眼睛。
走至床前,低頭一看,發現“一朵紅”神態安祥,鳳目緊閉,玲巧瓊鼻均勻呼吸,一張鮮紅欲滴的櫻桃小口,似嗔似喜,又像生氣,又像綻有笑意,如果不是她那兩道柔而細長的睫毛密合著,他幾乎以為她在安睡而不是昏迷。
白玉侖的確看呆了!
他這一年多來行道江湖,為了查訪失蹤多年的小師妹,暗中注意過不少美麗少女,更有不少藝豔雙絕的女俠為他的英俊挺拔而著迷。
但是,他從來沒有覺得像看了“一朵紅”這樣,不但讓他動心,而且歡喜,更對他有一吸引魅力!
由於他內心的喜愛,因而更加關切“一串紅”的安危,也使他自己亂了方寸。
他怕“一朵紅”因不能吞嚥,而“萬廳丹”的津液仍滯留在“一朵紅”的舌間沒有流下喉內,因而不自覺的伸手在她的香腮上輕輕拍了兩下。
也就在他輕拍香腮的同時,“一朵紅”的如花嬌靨突然變得通紅,而且直達耳後。
白玉侖驟吃了驚,暗呼不妙,知道“一朵紅”早已醒過來了!
於是縮手轉身,貼足就向室門口縱去。
也就在他貼足飛縱的同時,身後已響起了“一朵紅”的嬌叱道:“站住!”
白玉侖無奈,只得剎住身勢,但他舉臂掀起布簾,並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只聽“一朵紅”繼續嗔聲道:
“方才不走是你呆傻,現在再走已經遲啦!”
白玉侖一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但是“一朵紅”並沒有罵錯了他,他可是,他不能自承呆傻而不有所辯白,因而沉著道:
“你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我怎麼放心離開!”
話聲甫落,身後已響起“一朵紅”的愉快聲音道:
“這也正是我把你喊住的原因!”
白玉侖一聽,俊面立時覺得一陣熱辣辣,聽“一朵紅”的口氣,顯然已看透了他的心事……因為他喜歡,所以才不放心離開她。
由於她已醒來則不睜開眼睛,心是原就有一種被愚弄的懊惱,這時又被她看透了心事,更有一種男性自尊被損的感覺。
正待憤聲說什麼,床上的“一朵紅”已深情關切兼而有些命令的柔聲道;“過來,坐下,我還有話對你說!”
白玉侖心裡雖然願意,但為了保全男性的自尊,卻哼一聲,沉聲道:
“非常抱歉,我已經累了……”
但是,“一朵紅”卻焦急的嗔聲道:
“站住!你壞了我的大事,不想辦法彌補,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白玉侖一聽,更加有氣,心想,把她辛辛苦苦由危難中救了回來?反而錯了?
於是,倏然放下門簾,憤然回身,正待說什麼,發現“一朵紅”已撐臂坐起,正斜坐在床欄上,以深情柔和的目光望著他笑!
白玉侖看得神情一呆,心中的氣憤怒火自然也沒有了!
因為,美豔絕倫的“一朵紅”,含情凝睇,嗔視而笑,雍容脫俗中,而又有一種撩情慷的嫵媚神韻,令他這個見過不少如仙佳麗的白少俠,也禁不住怦然心跳,連要說的話也忘了。
也就在這時,外間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咚咚”的奔步聲響,顯然是“嫣紫”和“奼紅”聽到了“一朵紅”的嬌叱聲奔上來察看動靜。
果然,隨著“咚咚”的登樓聲,傳來“嫣紫”和“奼紅”的慌張急聲問:
“小姐,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朵紅”立即鎮定的說:
“沒什麼事,回去睡你們的!”
“奼紅”迷惑的“噢”了一聲,似乎仍不太放心。
“嫣紫”卻繼續關切的問。
“小姐,可要小婢們點燈?”
“一朵紅”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少女,雖然廣窗上仍有雪光映進來,足以清楚的看到室內的情景和兩人彼此的面容,但她面對如此飄逸英鋌而又令她傾心的俊美男子,她的心實狂跳的厲害。
是以,斜瞟了一眼已立在門旁的白玉侖,漫應道:
“也好!……”
白玉侖當然不願和“嫣紫”“奼紅”照面,因為這兩個丫頭實在潑辣難纏,立即沉聲道:
“用不著,說話用耳聽,也不會說進眼睛裡……”
裡字方自出口,“一朵紅”已深情睇視著他笑了,只得溫順的吩咐道:
“你們去吧!不用了!”
外面梯口的“嫣紫”和“奼紅”早已聽出是白玉侖的聲音,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三更半夜的來找她們小姐。
是以,兩人同時應了一聲,卻沒有走下樓去。
“一朵紅”見白玉侖仍站在那兒生氣,一雙星目,一直注視在她的嬌靨上,芳心一甜,不由又氣又愛的說:
“你不坐下來?”
話剛開口,白玉侖已倔強的說:
“不用了,我該回去了!”
“一朵紅”知道他說的不是真心話,因為他根本沒有要移動身體的意思,故意鎮定的說:
“你已經知道我父親的名諱,也知道了小妹的名字叫俞嫻,號‘丹鳳’,至少也該把你的來歷說出來再走吧!”
白玉侖聽得渾身一顫,俊面立變,頓時呆了!
他不是怕說出他名字,而且她們早在酒樓上已知道了他叫白玉侖,他之所以震驚,而是“一朵紅”怎的知道他已經聽到杜霸天的妻子說出了她“一朵紅”底細的事?
因為,當時杜霸天的妻子說出她是俞健雄的女兒時,她已經中毒昏迷了過去。
這時再根據她方才說“你壞了我的大事不想辦法彌補,就這樣一走了之嗎?”頓時感到不妙,不由驚得脫口急聲問:
“你?……你是故意中毒昏倒?”
“一朵紅”有些得意的明媚一笑道:
“杜霸天原是我家僱用的護院武師,他的妻子‘雙飛綾’我當然清楚,難道我去時就沒有個事先防範?”
白玉侖一聽,又有一次被愚弄的懊惱,不由沉聲問:
“你當時為什麼不表示出來?”
“一朵紅”想到白玉侖一伸手托住她酥胸時情景,他險些鬆手,而她也嚇得險些失聲驚呼,不由羞紅著嬌靨,故意解釋道:
“我已經照了面.洩了底,我不能再讓他們看到你……”
白玉侖也故意不以為然的說:
“他們看到了我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居無定所,四海漂泊,再說他們又不認識我!”
“一朵紅”黛眉微蹙,神色黯然,只得坦誠的說:
“因為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白玉侖淡然搖頭道:
“我沒辦法幫助你!”
“可是,你一直都在幫助我!”
白玉侖聽得心頭一震,他不知道“一朵紅”是否已看透了他的心事,故意解釋道:
“我今晚救你回來,只是正好碰巧了……”
“一朵紅”立即道:
“不!那隻能說你把我送回來,而不能說救回來!”
白玉侖想到人家原是偽裝昏迷,而後伺機進入麗閣盜寶,因而也就無話好說了。
“一朵紅”卻又有些羞澀委屈的說:
“不過,我已經知道你是一位正人君子,所以當時我才任由你那麼作!”
白玉侖聽得又是一陣俊面發熱,故意冷冷的說:
“那也未必,我倒認為你太冒險了!”
“一朵紅”卻極有把握的說:
“不!根據我第一次對你的試探,我就知道你絕不會欺負我!”
白玉侖聽褥神色一驚,心頭猛震,不由瞪大了眼睛問:
“什麼?第一次試探我?”
“一朵紅”見問,嬌靨突然紅了,但卻深情含笑,微頷螓首道:
“就是你在窗外窺看,我故意的卸下羅衫,你立即縱落院外走了!”
白玉侖一聽,不但暗吃一驚,俊面也頓時脹得通紅,這時,他才警覺到“一朵紅”的武功可能稍遜他一籌,但她的智慧卻比他白玉侖高。
要不就是,由於心裡喜歡她,而迷失了自己的靈智心竅。
“一朵紅”見白玉侖俊面通紅,一雙星目吃驚的盯著她默然不語,擔心他自尊受損,只得深情柔聲道: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自尊心強,可是,如果我不提出來,你不會答應幫助我!”
到了這時候,白玉侖只得道:
“並非我不肯幫助你,而我根本沒有幫助你的能力,再說,初入江湖,又缺少經驗……”
話未說完,“一朵紅”已輕哼嗔聲道:
“你是故意推辭,能施展彈石點穴絕技,足證你的武功比我高,行走江湖,不攜兵器,也足證你沒把一般高手看在眼裡!”
白玉侖終究還是個大孩子,聽了美人的讚譽,心裡多少舒服了些,但他仍辯稱道:
“你的話未必完全正確,有好多人是抓住了‘好漢不打臥虎’的心理,所以才不帶兵器。”
“一朵紅”一聽,不由“噗哧”笑了,不自覺的說:
“我就是喜歡你這張會說話的嘴……”
話一出口,頓時警覺,一個女孩兒家怎可自說喜歡他?嬌靨一紅,戛然住口不說了。
但是,白玉侖也失聲一笑,道:
“比起你俞姑娘來,我自覺還遜了一籌!”
“一朵紅”芳心高興,不由“格格”笑了,同時笑聲道:
“現在倒真的需要你去表演你的口才了!”
白玉侖聽得劍眉微蹙,僅迷惑的“噢”了一聲。
“一朵紅”卻趁機一指床前的鼓凳,道:
“你不過來坐下?”
到了這時候,白玉侖只得無可奈何的走過去,重新坐在那隻鼓凳上,目光卻一直盯著“一朵紅”的嬌靨瞧!
“一朵紅”被看得嬌靨緋紅,芳心亂跳,只得含笑道:
“你別老看著我嘛!”
白玉侖雖然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卻正色道:
“聽你講話不看著你,豈不是不禮貌?”
“一朵紅”芳心甜甜,羞紅著嬌靨含笑道:
“要看你就看吧!只怕將來看久了就看厭了!”
白玉他暗吃一驚,頓時警覺到後果嚴重了,“一朵紅”顯然要決定嫁給他白玉侖了,莫說目前剛剛下山不久,僅恩師的遺言就不容許他這麼做。
“一朵紅”何等聰明,一看白玉侖神色一驚,面有憂色,而且目光也有些發呆,心知有異,不由吃驚的問:
“你?……你在想什麼?”
白玉侖急定心神,支吾道:
“沒想什麼呀!我正在聽呀!”
“一朵紅”見白玉侖不承認,也只得迷惑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黯然道:
我想請你拿著我家的一對龍鳳玉鐲,去找杜霸天,把我家的傳家之寶‘九孔血珊珠’換回來!”
白玉侖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的問:
“九孔血珊珠”?什麼樣的血珊珠?”
“一朵紅”敘述道:
“九孔血珊珠,大如胡桃,通體血紅,上面共有九個圓孔,這九個圓孔中,每個孔有每個孔的玄奧……”
白玉侖不自覺的問:
“都有些什麼樣的玄奧?”
“一朵紅”先頓了頓,才含糊的說:
“其中玄奧等你將‘九孔血珊珠’換回來我自會告訴你,不過,杜霸天他並不知道……”
白玉侖已有了另一種打算,因而關切的問:
“你家的傳家之寶,怎會落到杜霸天的手裡?”
“一朵紅”解釋道:
“杜霸天原是我家的護院武師,一天內宅突然來了賊人,什麼東西都沒丟,單單少了‘血珊珠’,不久,杜霸天也辭職了,直到兩個月前,我娘才在一個販賣古董的商人口中,得知‘九孔血珊珠’落在密雲縣的一家富豪手裡……”
白玉侖繼續問:
“你又怎知那個富豪就是杜霸天?”
“一朵紅”解釋道:
“我娘請那位古董商人形容了一下那位富豪的形貌年紀,立即斷定就是杜霸天,同時,他辭職後,我們也有些懷疑是他盜走了‘血珊珠’……”
白玉侖想到她率領著“嫣紫”“奼紅”前去杜天嬋家的事,因而問:
“你又怎知杜霸天隱姓埋名,住在現在莊院裡呢?”
“一朵紅”脫口道:
“就是那天和你在一起喝酒的‘蟠龍客’老前輩告訴我們的……”
白玉侖聽得神色一驚,不由急聲道:
“你說的可是那位黑袍瘦小老人?”
“一朵紅”正色道:
“就是他老人家呀!怎麼?你不認識他?”
白玉侖緊蹙劍眉,淡然問:
“這麼說,你們認識了?”
“一朵紅”看出白玉侖的神色有些不快,只得道:
“我們也是在杜天嬋家回來的第二天才認識的!據他說,他曾去我家看過我娘……”
說話間,發現白玉侖緊蹙劍眉,沉思不語,不由問:
“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