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風子的那匹黑馬可能找不到了,小風子著急地問:“那,那,那我怎麼辦?”
小婷說:“好辦呀。”
“什麼?我沒有了一匹馬還好辦?”
“放心,你沒有了一匹馬,可我牽回了馬賊的一匹馬回來,不是一樣嗎?”
“我是說,我馬背上行囊裡的洗換衣服,一些用具、銀兩和食物,全沒有了。”
“我有呀。”
“你有?夠我們兩個人用嗎?”
“你不會打算在這裡呆上一頭半個月吧?”
“那不用呆這麼久,頂多一兩天我們就要走了,這裡不是人長住的地方。”
“好,我將馬叫回來,吃飽了再到你所說的地下洞裡看看。”小婷一聲呼嘯,白馬在遠處長嘶一聲,算是回應,不久,就奔到小婷的跟前了。可是跟白馬一起回來的竟然還有一黃一黑兩匹馬。小風子看得眼也直了:那匹黑馬,不就是自己的嗎?沒叫吐魯番人牽走?
小風子一下高興得跳起來,忘情地跑到黑馬跟前,抱著馬頸貼著臉說:“你怎麼會自己回來的?吐魯番人沒有帶走你嗎?”
小婷笑著說:“你看看你的行囊,還在不在馬背上?”
小風子說:“在,在,現在我什麼都有了,什麼也沒有丟失。”小風子一看行囊,上面附有一張字條,頓時奇怪起來,“怎麼有一張字條的?”
“哦?有字條,那你快看看,字條上寫些什麼了?”
小風子取下字條一看,一下又傻了眼。小婷急問:“上面寫什麼呀?”
小風子說:“上面寫著閣下的馬送回來,這是一匹好馬,別再丟了。”
小婷說:“哦?誰寫的,是吐魯番人?”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沒落款嗎?”
“落款的是一把小小的飛刀。”
“一把飛刀?你快給我看看。”
小婷接過字條一看,下面落款處果然畫著一把凌空而來的飛刀。不禁驚疑地說:“不會是神秘刀客吧?”
“什麼?神秘刀客寫字條給我幹嗎?”
“看來,神秘刀客的出現,不但救了吐魯番人,也救了你和這一匹好馬,還特意將它送了回來。”
“那他怎麼不來見我們?”
“小風哥,你應該知足了。神秘刀客救了你,也將你的馬救了回來,你應該感激他的救命大恩才是,還希望他來見你?”
“可是,我那麼辛苦地尋找他……”
“看來,他不想見你,有意避開你。”小婷心想:你又懶又怕辛苦,還想拜他為師,他又怎不避開你?
小風子問:“那我們還去不去尋找他?”
“算了,我們別再去尋找他了。他既然有心避開你,他的輕功又那麼好,神出鬼沒的,你怎麼也找不到他的。何況我們又不知他的長相,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我們都不知道,就是見了面,我們也認不出來。”
“不行,我非要找到他不可。”
“你怎麼找?”
“他既然將我的馬也送了回來,說明他就在附近,極有可能就在那個地下洞裡,我們到那地下洞找他去。”
“你敢肯定他就在那個地下洞?”
“這處山林我們都找遍了,他不藏身在那個地下洞,又會藏身哪裡了?”
“要是找不到他呢?”
“那我們就尋寶去。”
“小風哥,你不是為了尋寶,才藉口去尋找他吧?”
“不不,我先是找他,然後才去尋寶。”
小婷不禁瞅著小風子仔細打量,心想:他到底是為尋寶而來,還是為尋找神秘刀客而來?
小風子說:“你看著我幹嗎?不相信我?”
“小風哥,我們是不是朋友?”
“是呀,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都將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
“你既然將我當成你的好朋友,該不該對我說實話?說,你到底是為尋寶而來,還是為尋找神秘刀客而來?”
“我,我不瞞你,我先是為尋寶而來,尋找他是其次。現在我是倒過來想了。這樣,總好過我們空手而回吧?”
小婷說:“要是那洞裡真的有寶,恐怕神秘刀客就是這寶藏的主人,你去,不怕他一怒而殺了你?”
“不會吧?他既然救了我,還殺我幹嗎?何況我們找他,是一片敬畏之心,沒半點惡念,他不會這般濫殺無辜吧?”
小婷想了一下:“好,那我們去試試看。”其實小婷也希望能見到神秘刀客,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小風子大喜:“那我們快吃點東西,然後早點去。”
他們吃飽剛想動身時,小婷突然說:“慢點,有人朝我們這邊來了。”
小風子一怔:“不會吧?這附近一帶沒什麼人家,怎會有人朝我們這邊來的?要去,他們也會去神仙湖,不會來這裡。”
小婷憑著自己的深厚內力,察覺到來的有三個人,說:“真的有人朝我們這邊來了,他們快到了。”
小風子說:“真的?不會是神秘刀客見我們心誠意堅,跑來見我們吧?”
“神秘刀客一向是獨來獨往,神出鬼沒,不為人知,怎會與人同來?恐怕不是神秘刀客。”
“他們有多少人來?”
“三個人。”
小風子一怔:“不會是馬賊轉回來,尋找同伴的屍體吧?”
“要找屍體,他們應該到神仙湖畔一帶,跑來這裡幹什麼?”
“不好,大概是你的那匹黃馬,將他們引到這裡來了。我們快躲起來,別讓他們看見。”
“就算他們是馬賊,才來三個人,我也不在乎,我等著他們來好了。我還想向他們打聽殺害我父母的那一夥馬賊的下落呢。你害怕,那你先找地方躲起來好了。”
“不不,有你在,我害怕什麼?再說來的不一定就是馬賊。”
說著,只見三匹怒馬馱著三位健漢,飛也似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了。這三位健漢,年齡在三十到四十之間,一色的勁裝,他們身上都佩帶兵器,不是一般的馬賊打扮,不知是哪一處的強人,或者某一山寨的英雄好漢。他們見到小婷和小風子,目光裡閃現出驚訝的神色來。在他們的眼裡,小婷和小風子不過是一對少年男女,令他們注目的是小婷腰懸著的一把利劍。這麼一對少男少女,怎麼在這大漠孤嶺下出現?三位健漢不約而同一齊躍下馬來,朝他們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小婷揚揚眉反問:“你們又是什麼人?”
一個左腮上長著一顆大黑痣的健漢怒喝:“好大膽,你敢問我們是什麼人?是不是想找死了?”
小婷說:“這就奇怪了,你們問我是什麼人就可以,我問你們是什麼人,就是想找死了?世上哪有這般的霸道和蠻不講理的?就是馬賊,也沒有你這樣兇惡。”
“你——”
“我又怎樣啦,說得不對?你別以為我是一個小丫頭,就好欺負。”
黑痣健漢想出手教訓小婷,那位留有一叢鬍鬚的健漢忙阻止說:“黑子,別亂來,我們的確是無理在先。”
黑子忍著一肚氣說:“楊哥,這小丫頭說話太嗆人了。”
楊哥也不理黑子,向小婷拱拱手說:“小姑娘,請原諒,在下這位兄弟生性粗魯,口沒遮攔,請問小姑娘是什麼人?”楊哥見小婷腰懸利劍,氣宇不凡,面對自己三位大漢,全無懼色,一臉不屑的神情。這恐怕不是一般的小丫頭,一定是身懷某種絕技,才有如此的行為。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閱歷不少。江湖上有些奇人異士,尤其是一些女子,她們的武功往往出人意外,招惹了她們,簡直是自找苦受。所以他對小婷不得不以禮相問了。
小婷笑著說:“你這樣還差不多。你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幹嗎跑到這裡來?”
“在下是避禍崖的人。”
小風子一聽避禍崖三個字,頓時睜大了眼睛:“什麼?三位是避禍崖的英雄好漢?”
楊哥連忙說:“英雄好漢不敢稱,在下只是一夥亡命之徒而已。”
小婷奇怪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避禍崖,更不知道避禍崖有些什麼人,便問小風子:“避禍崖是個什麼地方?裡面的人,都是英雄好漢嗎?”
小風子沒有回答,三位健漢卻以困惑的目光看著小婷,心想:這個小丫頭,怎麼連江湖上有名的避禍崖也不知道?她顯然不是江湖中人,起碼不是這一帶的人士。她憑什麼不將自己三人看在眼裡?在這一帶,不論是黑白兩道上的人物,聽聞避禍崖三字,莫不驚愕失色,改容相敬。除非像神秘刀客這樣武功極為上乘的人,才不將避禍崖的崖主無畏居士看在眼裡。
顧名思義,避禍崖是西域各國在大漠上一處避禍之地,也是一處極為神秘的地方。凡是各國的逃亡欽犯、全國通緝的汪洋大盜,或者為武林人士四處追殺、無路可逃的魔頭和十惡不赦的人物,只要逃進了避禍崖,就無人再敢追殺或捉拿他們了。
這是因為,避禍崖的地形不但特別複雜,像迷宮一般,沒有避禍崖人的指引,外人進去便出不來,只有餓死困死在迷宮中;而且避禍崖的主人無畏居士,武功更是深奧莫測,哪怕是武林中極為上乘的高手,在他手上也討不到任何好處。過往有侵犯避禍崖的,不是知難而退,便是弄得灰頭土腦地出來,再也不敢到避禍崖追殺和捉人了。
所以江湖上、武林中一些走投無路的梟雄、大盜、惡魔或犯了眾怒的武林人士,一旦到了避禍崖求助避難,哪怕你再桀驁不馴,心機再陰險,武功十分的可怕,也得乖乖聽從無畏居士的吩咐,服從他的戒律:不在避禍崖中惹是生非,與人械鬥,安分守己自食其力……這樣,無忌居士便保證你永遠平安無事,在避禍崖中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要是犯了規矩,那就得給活活地吊死。還有,凡是進了避禍崖的人,不可再出去危害江湖、殘殺無辜。不然,便永遠不能再回避禍崖,避禍崖也不會再收留你。再進來,那是殺無赦。所以江湖上的一些惡魔、大盜、梟雄之類的人物,除非走投無路,往往不願去避禍崖。無畏居士的態度是:不管你事前犯了多大的罪惡,殺了多少人,只要你來避禍,一概收留。可就是不能再出去為害人間,一生要老死在避禍崖。只有成為了避禍崖的人、無畏居士的弟子,才可以自由出入避禍崖。一般來說,他們也極少出去的。因為外面世道太亂了,哪像避禍崖裡那一片淨土樂園,大家和平共處,守望相助?
三位健漢見小婷連避禍崖也不知道,問:“兩位到底是什麼人?”
小婷不想說自己是崆峒派的人,也不想用崆峒派的門號來炫耀自己,便說:“我們什麼人也不是,只是來神仙湖畔玩的。”
黑子瞪大眼問:“你們不是神秘刀客?”
“什麼?你們以為我們是神秘刀客?”
小風子同時說:“你們來這裡是找神秘刀客?我看你們別找了,走吧,神秘刀客不在這裡。”
楊哥思疑地問:“你怎麼知道神秘刀客不在這裡?”
“這個,我——”小風子一向善於應變,嘴舌較快,但他害怕要是說神秘刀客曾經在這裡出現過,他們必然會步步逼問。如果將地下洞說了出來,萬一地下洞有寶,這些寶不給他們全搶了去嗎?所以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黑子說:“我們明明知道,神秘刀客昨夜在這裡出現了,你怎麼說他不在這裡?為什麼要欺騙我們?”
楊哥又問:“你們是不是今天才來這裡的?”
小風子慌忙說:“不錯,不錯,我們今天才來這裡,所以什麼也不知道。”
黑子惱火了:“那你幹嗎說神秘刀客不在這裡,叫我們走?”
“因為,因為……”小風子更難以自圓其說了。
楊哥一聲冷笑:“我看你們兩個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婷揚了揚眉問:“你敢罵我們?”
小風子連忙說:“妹妹,別與他們一般見識,我們不是好東西,是好南北也不錯。”
楊哥驟然一掌向小風子拍去:“去你的好南北。”
楊哥受不了小風子這種嬉皮笑臉的行為,輕輕一掌拍出,竟然將小風子拍飛了三丈多遠的地方,摔下來時,四腳朝天,一時爬不起來。
小婷一怔,繼而大怒:“你敢出手打人?”
楊哥反而愣住了:“什麼?你這小子不會武功?”
小婷奔過去將小風子扶起來:“風哥,你沒事吧?”
小風子說:“我沒事,只是胸口有點痛。”
“好,我為你報仇。”小婷一下將劍拔出來,躍到楊哥面前,用劍指著他說,“你是願意向我哥賠禮道歉,還是要我用劍教訓你?”
楊哥見小風子不會武功,已是愣住了,以為自己看錯了這一對小兄妹。現在見小婷身手如此的輕靈敏捷,出劍不俗,又大為愕異:怎麼這一對小兄妹,為兄的一點武功也不會,而小丫頭的武功卻極有基礎,顯然是一位高手。他們到底是哪一處的人物?
可是在旁的黑子忍不住了,一下將自己的銅鞭拔了出來:“好放肆的小丫頭,讓我來會會你。”說著一鞭擊出,鞭勁生風。他人雖然粗魯,可鞭法一點也不俗,鞭擊有力,還一招暗含三式。
小婷輕靈閃開,回身一劍刺出,疾似電閃。黑子竟能飛快變式接招,銅鞭將小婷的劍擋了回去。小婷與他交鋒四五個回合,便將這粗魯漢子殺得手忙腳亂。最後輕出一劍,真是劍隨心發,意到劍到,一下就將這粗魯漢子刺倒了。小婷的劍尖貼在他的眉心上,說:“你千萬別動,不然你就是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黑子驚恐地愣著眼問:“你這是什麼劍法?”
“專制服蠻不講理人的劍法。”
“世上有這樣的劍法嗎?”
“現在你不是看見了?”
小風子在那邊說:“妹妹,你千萬不可殺了他。”
小婷不明白小風子為什麼要制止自己,難道避禍崖的人殺不得?還是有其他緣故?其實小婷也不想殺他,只是想給他一點教訓。小婷立刻收劍出指,封了他兩處穴位,說:“我不殺你,你就乖乖地給我在這裡呆上兩個時辰吧。”
楊哥和另一健漢一時看得傻了眼。楊哥雖然看出小婷是一位高手,但頂多可以與黑子戰成平手。因為黑子在避禍崖中,也是位列高手的人物。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位小姑娘,武功竟然是這等出人意外。她何止是一位高手,簡直是江湖上一流的上乘高手了。她到底是什麼人?難道她就是神秘的刀客?不對呀,傳說神秘刀客只用飛刀殺人,從沒聽說神秘刀客用劍殺人的。她不是神秘刀客,那又是什麼人?是神秘刀客的朋友?
那位健漢見黑子坐在地上不能動彈,想過去為他拍開被封的穴位。小婷說:“哎,你最好別亂拍,我的封穴手法與眾不同,沒人能解得開。要是你拍錯了,令他終身殘廢,可別怪我沒對你說。”
楊哥也連忙制止他說:“成五,別亂來。黑子不會有什麼危險,讓他呆在那裡好了。”他又對小婷說,“好劍法,在下也想領教小女俠的武功。”
楊哥在避禍崖裡算是一流上乘高手,武功自然在黑子之上,用的兵器也是劍。他的劍細而長,與一般用劍人的劍完全不同,顯然是江湖上殺手集團所用的特有的長劍。的確,楊哥以往是江湖上一個可怕的殺手,為錢而殺人。但他與一般的殺手有所不同,有三種人他不殺:為官正直清廉的人不殺,真正俠義過人的人不殺;一生好善樂施的人不殺,哪怕是萬金也不為動心。不知為了什麼,他一下成了朝廷的通緝要犯,也成了武林中人追殺的對象,弄得無路可躲,才躲進了避禍崖。從此以後,江湖上再沒有楊哥這樣一個殺手了。不過,他進了避禍崖四五年後,就被委任打點崖中的事務,奉命可出入避禍崖。但他仍不是無畏居士的弟子。他這次出來,就是奉無畏居士的命令,來這一帶尋找神秘刀客,要將神秘刀客帶回去。因為神秘刀客犯了避禍崖的大忌,擅自闖進避禍崖殺了一位血債累累、十惡不赦的惡徒,從而壞了無畏居士的尊嚴與禁令,無畏居士不能不對神秘刀客興師問罪了。只要神秘刀客在避禍崖三百里內地方出現,無畏居士必然會派人前來尋找;三百里外,便不聞不問。剛好,神仙湖在避禍崖五百里內的地方。這就是神秘刀客為什麼一下離開了大漠和邊關要塞,在咸陽古道、巴山一帶出現,為的是不想與無畏居士發生衝突。
楊哥的長劍一出鞘,便含有一種逼人的殺氣,四周草木皆凝重垂首。這一種無形的殺氣,可頓時令被殺之人,一時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為殺氣所震懾,引頸受戮。可是小婷正氣凜然,又有一身深厚的真氣護體,對這麼一股無形的殺氣不為所動。也可以說,由於小婷的天真,渾然不覺這股殺氣的存在。她也將劍一擺,說:“那你就來吧!”
楊哥以往殺人,從來不打招呼,劍一出手,便是帶血回鞘,殺人不用三招,殺人之後,便閃身而去,行動極為乾淨利落。現在,他再也不是以往的殺手了,他也不想殺了小婷,但殺氣仍在。他說一聲:“小女俠,小心了。”話落劍出,說多快有多快。
小婷一下感到楊哥的劍,剎那間似乎從四面八方一齊向自己襲來,要不是她有一身過人的真氣,反應之快,高出以往十倍不止,不然,她一招也接不了。她出劍接招,同樣也是飛快無比,一陣叮叮噹噹雙劍相碰的響聲不絕。在短短的剎那間,小婷竟然接了楊哥二十多招凌厲的劍招,而且楊哥的招式,幾乎招招都是一擊必中的殺著,沒有一招是虛招。隨後,小婷身如幻影飛魂般從劍光中閃了出去。她落下之後,略略喘了口氣說:“你的劍法實在太快了,凌厲得十分可怕。”
楊哥更是駭然:“你的劍法之快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是崆峒派門下的高手?”
小婷問:“你怎麼知道了?”
“小女俠的劍法,在下過去也曾領教過,但像小女俠這樣深厚的內力,接招應變如此的迅速,在下卻是第一次遇上。恐怕崆峒派的高手也難出小女俠左右。”
小婷卻聽不懂楊哥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還以為楊哥說自己的武功也不過如此而已,不及其他高手。便問:“你要不要再試一下,看我比他們如何?”
“好,在下平生也難遇這樣的高手,那你就先出劍吧。”
小婷不出聲,首先進招,雙方又是一輪快速的交鋒。儘管小婷這時功力大增,劍隨心發,但楊哥也是一位使劍的上乘高手,交鋒經驗非常豐富,又熟悉崆峒派的劍法,所以不論小婷怎麼強攻猛進,楊哥都能一一化解,或者事先防範,反攻為守。要不是小婷身段輕靈,反應敏捷,身如飛魂幻影般閃過楊哥疾如電閃的劍鋒,恐怕早敗在楊哥的劍下了。
總之,小婷想擊敗楊哥,單憑崆峒派劍法是不可能的,但楊哥想擊傷小婷也不可能。他們是旗鼓相當,誰也勝不了誰。黑子和成五在旁看傻了眼。他們看見的是人影縱橫來往,時現時沒,劍氣逼人,劍光似亂雲中的閃電一樣光華四射,分不出誰是誰來,因為雙方動作太快了。他們心想:要是連楊哥也勝不了,恐怕避禍崖的人,沒有幾個能勝得了這個在江湖不見傳聞的小丫頭了。怪不得這小丫頭不將自己看在眼裡。這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驀然,小婷的劍勢一變,使出了老叫化傳她的那三招劍法,宛如奇峰突起,令楊哥一時不知怎麼接招化解,“嘶”的一聲,小婷的劍尖一下劃破了楊哥的衣袖,幾傷皮肉。幸而楊哥經驗老到,反應極快,及時抽身躍開,一條手臂才沒給劃傷。
霎時之間風停雲散,劍氣劍光頓時全消。小婷頭髮有些紊亂,但仍風采如故,提劍在防楊哥的再次發難。而楊哥目光頓現驚駭之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衣袖竟給小婷的劍劃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痕,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不愧是大丈夫本色,向小婷拱拱手說:“在下輸了,多謝小女俠劍下留情。”
小婷見楊哥突然認輸,一時愕然,連忙說:“不不,你沒有輸,是你承讓了。”
楊哥苦笑一下:“在下輸就是輸,小女俠何必為在下遮醜?小女俠,你想怎樣懲治在下?”
“哎,你千萬別這麼說。你打了我哥一掌,我劃破了你的衣服,我們算是扯平,誰也不負誰的,好不好?”小婷說完,又拍開了黑子的穴位。
楊哥見小婷這般寬宏大量,拱拱手說:“在下等人多謝小女俠了,就此告辭。”
小婷忍不住問:“你們尋找神秘刀客幹嗎?跟他有仇?”
“在下與神秘刀客從沒仇怨,只是奉主人之命,前來尋訪。”
小風子問:“你家主人找他幹嗎?”
“因為他在避禍崖殺了人,我家主人要請他去說個明白。但你們放心,我家主人絕對不會傷害他的性命。”
小婷和小風子不禁愕然相視。小婷心想:這個神秘刀客怎麼去避禍崖殺人了?不會是誤會吧?要不,這個被殺之人一定有他該死的原因。小婷根據自己的所見所聞意識到,神秘刀客是俠義道上的人,絕對不會殺害無辜。小婷哪裡知道,在避禍崖殺人,哪怕殺的是罪大惡極的人,也是犯了避禍崖的大忌,挑戰無畏居士的權威地位。
小婷不好多說什麼了,只好說:“神秘刀客昨夜的確在神仙湖出現過,他殺了馬賊不少的人,救了吐魯番送親的隊伍,但早已離開這裡了。因為我們也是在尋找他,搜遍了這座孤山和附近一帶,也見不到他的蹤影。”
黑子問:“既然這樣,我們問時,你哥幹嗎吞吞吐吐的?”
小風子忙說:“是這樣,因為神秘刀客不但救了吐魯番那夥人,也救了我。我害怕你們對神秘刀客不懷好意,而且他也的確不在這裡,所以我說他不在這裡,急切希望你們離開,別去尋找他了。”
黑子還想再說,楊哥連忙阻止他,說:“既然這樣,我想小女俠兄妹一定不會騙我們,我們走吧。”
驀然,一個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的白衣長袍人在他們面前出現。楊哥他們一見,極為驚震,垂手而立,也恭恭敬敬地問:“主人,你老人家怎麼也趕來了?”
小婷一聽,大為驚訝:這麼一個似有似無、若隱若現、悄然無聲、如幻影般的人物,就是避禍崖的崖主?她見楊哥這等上乘劍客,也恭恭敬敬垂手而立,連大氣也不敢透,可見崖主的武功是相當的高了。小風子更是驚恐得低聲對小婷說:“妹妹,我們快走,這個人我們惹不得。不然,我們就走不了了。”
“這個人很惡麼?”
“對對,他對一些人來說,是一個十分可怕的魔頭;對某些人來說,他又是一個心地極好的大善人。”
“我們不走,他不會殺了我們吧?”
“他不屑出手殺人,更不會殺了我們。”
“那我們走幹嗎?”
“妹妹,你要是不走,他必然會帶你去避禍崖,那你終生就別指望能報父母之仇了。沒有三年五載,你也別想走出避禍崖一步。”
“我們不跟他去,難道他會將我們捉去麼?”
“會,會,他一定會的。妹妹,你的功夫好,但怎麼也打不過他的。妹妹,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小婷和小風子在輕聲細語對話時,白衣崖主無畏居士一下散去了身上的一層雲霧,露出了真面目,含笑對小婷說:“小丫頭的武功不錯,居然能戰勝老夫手下的一位護崖武士,難得,難得。”
小婷一看這位崖主,卻是一位紅顏白髮、面容慈祥的人物,心中大為驚訝:這麼一位慈祥長者,怎麼會是可怕的惡魔了?不會是小風子說錯了吧?他的神態,可是讓人感到親切呵。
小風子忙對這位崖主打躬作揖地說:“神仙公公,你千萬別帶我們走。我妹妹雖然會兩下劍法,那是胡舞亂劃的。她能僥倖勝了楊大俠,完全是意外,其實我妹妹的功夫,一點也不好。”
小婷明白小風子的用心,瞅了小風子一眼,不出聲。
無畏居士聽了一笑,說:“老夫本來不想帶你們走,現在看來,非得帶你們走不可了。”
小婷怔了怔問:“為什麼?”
“因為你們與神秘刀客有些聯繫,帶你們迴避禍崖,神秘刀客就不能不出現了。”
“我們和神秘刀客有什麼聯繫了?我連他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
小風子說:“是呀,你這不冤枉人嗎?神秘刀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肥是瘦,我們全不知道。再說,你帶我回去也沒有用。”
崖主含笑問:“怎會沒用了?”
小風子說:“當然沒用啦,因為我這個人一無是處,貪生怕死,好吃懶做,全身都是懶筋。你帶我回去,不枉吃了你的米飯嗎?”
崖主笑著說:“很好,很好。”
“很好,很好?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老夫沒別的能耐,卻專會治懶筋懶病。”
小風子愕然:“你怎麼治?”
“老夫會將你的懶筋一條條抽出來,換上一條條勤筋。”
“那不痛死人嗎?”
“痛是痛一兩天,以後你就會變成一個勤快的小夥子了。”
“不不,我不願去你的什麼避禍崖受苦受痛。”
崖主哈哈地笑著說:“你不想去,這時也由不得你了。”
小婷問:“我哥不想去,你怎麼強人所難?”
“小丫頭,不但你哥去,你更要去。”
“我不去又怎樣?”
“看來,你是要老夫出手了。”
小婷將劍一亮說:“那你就來吧。”
小風子忙說:“妹妹,你千萬別亂來,他的本事,幾乎和神仙一樣,你怎麼也打不過他的,你還是快往山裡逃吧。”
小婷說:“不,哥,你先逃,我怎麼也要和這個不講理的老頭交鋒一下。”
崖主笑著說:“很好,很好。老夫也想看看你這小丫頭的武功有多高。”
小婷不再答話,一劍刺出。崖主身形動也不動,略將衣袖一拂,就將小婷刺來的劍拂到一邊去,笑著說:“小丫頭,你這一劍刺出的勁道,沒盡全力,還是抖出你的全身本領吧,別浪費了老夫的時間。”
“好呀,你小心了。”
小婷暗運全身真氣,一劍如電閃般擊出。崖主身形略閃一下,令小婷一劍刺空,說:“唔,這還差不多,有些分量。”
小婷心中有些駭然:難道這崖主的武功真的像神仙一樣嗎?她更是一連幾劍刺出,劍劍都是崆峒派人認為絕招的劍式,可仍然是劍劍刺空。更叫小婷駭然的是,崖主的身形好像在原地沒有移動過一樣,彷彿是一個有形而無實體的幻影,劍怎麼刺也刺不中,如同刺空氣一樣。
崖主笑著說:“小丫頭,你這一套崆峒劍法練得還不錯,可以說已達上乘。但這門劍法,對老夫根本不起作用。”
小婷驚駭:“你真的是位神仙?”
崖主笑著說:“從某方面來說,老夫也跟神仙差不多。小丫頭,你還有什麼本領可以亮出來?不然,還是隨老夫迴避禍崖吧。”
“只要你不是神仙,我就可以刺中你。”小婷說完,又是幾劍刺出,最後一劍,劍式突變,有如石破天驚的一擊。這時小婷抖出了老叫化傳她的三招劍法之一,要不是崖主的武功有奪天地造化之能,小婷這一劍,真的會將他刺傷了。
崖主身形躍了出去,眼露驚訝的目光:“小丫頭,這一招是什麼劍法?可不是你原來的崆峒派劍法呵。”
小婷不作正面回答,說:“這一下你不會要我們跟你走了吧?”
“好,好,老夫還想看看你第二招。”
“你不怕我會刺傷了你嗎?”
“你要是真的能刺傷了老夫,不是你跟老夫走,而是老夫跟你走。”
“我才不要你跟我走哩。”
“小丫頭,來吧。當今世上,沒有人能逼老夫後退幾步的,你算是第一個了。”
小婷不再答話,先是用崆峒派的劍法擊出,以麻痺崖主,隨後劍式一變,抖出了老叫化傳她的第二招,又將崖主逼退幾步。小婷這時要是有經驗,應當立刻閃身向孤嶺方向逃去。可是她不但不逃,反而乘勝追擊,抖出了老叫化的第三招。
崖主心中早已有準備,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伸出兩個手指一夾,將小婷這威力極大、變幻莫測的劍夾住了,令小婷的劍既刺不進也抽不回來。小婷驚駭了:“你——”
崖主笑著說:“好厲害的劍法,要不是老夫,恐怕當今武林的一等一上乘高手,也接不了你的劍。小丫頭,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小婷仍然極力想將劍抽回來,可是劍身在崖主的兩指之間,像生了根似的,哪怕小婷的內力再強,也抽不回來。崖主說:“小丫頭,別掙扎了。”說著,兩指真氣一吐,“嘣”的一聲,劍斷了,小婷身形也給崖主無比深厚的真氣震飛了出去。幸而小婷也有一身深厚的真氣護體,身形似殘葉般飄落下來,不為崖主的真氣震傷。或許崖主不想傷了她,兩指的勁力,只震斷了劍,震飛了小婷,而沒有傷及小婷的身體。
崖主見小婷身形似殘葉般飄落下來,不禁又讚了一句:“小丫頭,好俊的輕功,你沒受傷吧?”
小風子卻叫起來:“妹妹,你還不快跑?還等何時?”
小婷一想也是,問:“哥,那你呢?”
“你別管我了,他們抓我回去沒半點用。妹妹,快逃吧。”
崖主笑著說:“你們誰也逃不了。”
小婷將手中的斷劍朝崖主擲去,自己閃身飛也似的向孤嶺中逃去了。她知道小風子古靈精怪,會有辦法逃走。何況崖主不過想帶自己迴避禍崖,沒有殺害之心。
崖主用衣袖拂開了小婷的斷劍之後,一看,小婷已逃進孤嶺上的樹林中去了,吩咐楊哥將小風子拿下,便飛身追趕。崖主追到了孤嶺樹林中,竟然不見小婷的蹤影,不禁凝神傾聽,放眼四下察看,卻聽不到任何動靜,四周也看不見小婷的身影。心中奇異:這個世間少有的小丫頭,她轉眼間會逃去什麼地方了?難道她身形奇快,越過了孤嶺,往南逃到大漠中去了?要是這樣,自己就得遵守諾言,不能再往南追了。因為一過孤嶺往南,已是離避禍崖五百里外,不屬於自己所言的五百里內。不管是任何人,只要逃出避禍崖的五百里外,自己是再也不追趕捉拿的。
崖主在孤嶺上仍凝神傾聽,除了嶺下那三匹馬的走動和氣息外,沒有這小丫頭的任何氣息。這個小丫頭,輕功的確太好了,也是第一次有人從他手中逃脫了出去。他不再搜索了,飛身下嶺,見楊哥三人,押著小風子往神仙湖畔而去。他用千里傳音之功對楊哥說:“我先回避禍崖,你們慢慢押著小子回來。”說完,他身形一閃,一下也在孤嶺中消失了。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楊哥他們三人押著小風子來到湖邊。小風子趁三人一時大意,突然跳到了湖水中去。楊哥三人拉也拉不及,一看,小風子早已身沉湖底,連一個水泡也沒冒起。
他們三人愕然相視,楊哥等人的武功在江湖上算是一流,卻不會水性。黑子問:“楊哥,這下我們怎麼辦?”
成五說:“我們就在湖邊守一個時辰,不怕這小子不浮出水面。除非他存心不想活了。”
楊哥說:“我們只有這樣了。”
黑子說:“要是這小子真的尋死,我們怎麼辦?”
楊哥說:“我們只好如實向崖主覆命了。”
他們真的分頭在湖邊守了一個時辰。湖面平靜如鏡,別說沒看見小風子浮上來,連水波也沒有。顯然這個小子是存心找死,再也不會浮上來了。
楊哥嘆了一聲:“這個小子怎麼這般傻,寧死也不去避禍崖。其實他去避禍崖,根本沒任何生命危險,頂多受受苦而已。”
黑子說:“楊哥,天黑了,我們還是走吧。這麼久不見他浮上來,一定是屍沉湖底了。”
“好,我們走吧。”
三個人便舒展輕功而去。
其實小風子水性很好,他可以在湖底潛伏兩三個時辰而不浮出水面。這也是小風子在險惡的江湖上能夠逃生的一個本領。
前天,他故意失足掉進湖裡,主要是他想看看小婷對自己的生死關不關心,會不會冒險來救自己。想不到小婷的武功那麼好,似蜻蜓點水般將自己救出了水面,更從心裡認定小婷是自己今後生死不分離的人了。
其實他也不是老沉在湖底,而是在水下悄悄潛到了一處不為人注意的崖邊,將鼻孔露出水面透氣,然後又潛入水裡。一直到楊哥三人離開了神仙湖很久,才趁著夜色悄悄從湖裡爬上崖來。他惟一掛心的是小婷,不知她是逃走了還是給無畏居士帶走了。
小風子在湖邊略略休息了一會,便連夜來到孤嶺下,看見三匹馬仍在嶺下吃草,不見小婷的蹤影,心裡不禁恐慌起來,想:要是小婷真的逃脫了,當無畏居士等人走了後,一定會轉回來,小婷不會不管自己而獨自一個人逃生的。再說,她的白馬還在這裡,難道她真的給無畏居士捉了去?還是已逃回紅柳園小鎮,一時回不來這裡?
要是小婷真的逃脫了,她的白馬在這裡,行囊也在白馬背上,一定會回這裡尋找,不然,她連住宿的費用也沒有。於是,小風子決心在孤嶺下守一夜,等候小婷回來。
小風子不但在孤嶺下守了一夜,又等了整整一個白天。幸好馬背上仍有些乾糧,餓不了他。小風子一天一夜仍不見小婷轉回來,才真正恐慌了。不會小婷真的給那武功已達化境的無畏居士帶走了?還是小婷在逃回紅柳園的路上,又發生了什麼意外,在大漠上迷失了方向?小婷是第一次來到塞外大漠上,迷失方向一點也不奇怪。
小風子又在孤嶺下等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騎上黑馬,帶著白馬和黃馬,轉回紅柳園小鎮,打聽小婷的下落。
小風子風塵僕僕趕回紅柳園,首先向羊肉包子店的父女打聽,然後又向那位為小婷治傷的大夫打聽,最後向客棧的店家和店小二打聽。他們一致說,小婷沒有轉回來。反而是崆峒派來了兩位俠士,前來尋找小婷,要將小婷接回去。他們找不到小婷,隨後便走了。
小風子心裡叫起苦來:看來小婷沒有回紅柳園,那是給避禍崖的人帶走了。避禍崖在什麼地方,小風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它遠離國土,在吐魯番、瓦刺、韃靼三國交界的大草原上,到底在什麼地方,只有一些江湖人士知道。
要是小婷真的給無畏居士帶走了,那還好辦,起碼小婷不會有生命危險,同樣人身也自由,只是不能離開避禍崖而已。要是小婷在大漠上迷失了方向,或者有什麼傷痛,那就非常的危險了。
小風子暗暗惱恨自己,都是自己,無端端要去尋什麼寶,尋找神秘刀客,才害了小婷。要是小婷仍留在紅柳園多好,起碼她能安全回崆峒山去。可是現在,小婷失蹤了。不行,怎麼也得將小婷找回來,不然,自己的心靈一生將不得安寧。
小風子驀然想起來,小婷不會為逃避無畏居士,跑到孤嶺那個地下洞躲起來吧?她沒有出來,不是在洞裡迷失了路,找不到出口,就是爬不上來。小風子一想到這裡,心裡又燃起了希望,暗暗責備自己,怎麼在孤嶺時沒想到這一點?要是真的這樣,小婷是日夜盼自己去救她了。
第二天,小風子又準備了充足的食物,將白馬、黃馬寄養在馬場上,騎上黑馬,流星趕月般趕去了孤嶺。
小風子在天黑前到了孤嶺下。孤嶺依然是那麼的寧靜,像大漠上的一隻怪獸,蹲在不遠處的神仙湖畔上。為了快點找到小婷,小風子一躍下馬,取下了繩索和行囊,也不管天將黑,山道險峻,慌不擇路地直奔那處有地下洞的山谷。
到了地下洞口前,夜幕早已降臨大地,月亮卻沒有升上天空,只是滿天星斗閃爍,山谷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小風子用火鐮點燃了一支火把,在火光中四下打量。地下洞口前已是雜草叢生,荊棘橫長,似乎沒有人來過。小風子心下又困惑了,難道小婷沒有來過這裡?
的確,這個地下洞口,小婷沒有來過,就是小婷在逃走時,也沒有朝這處山谷跑,而是朝另一面山坡上的樹林中奔去。因為方向不對。要不,小風子早就想到小婷會躲到這個地下洞口裡去了。
小風子仍帶著一線希望向地下洞呼喊:“小婷,妹妹,你在裡面嗎?我來找你了!”除了山谷的迴音外,洞裡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動靜。
小風子連喊幾次,都是這樣,心中暗想:難道小婷不在洞中,還是她聽不到?小風子向地下洞丟下一些石塊,試探地下洞有多深。石塊很快落地,傳出響聲,看來這個地下洞只有兩三丈深左右,而且洞裡也沒有任何野物躥出來。小風子不管了,先用繩索捆在一棵樹幹上,將繩索的另一端拋進洞裡,然後用嘴咬著火把,小心翼翼地沿著繩索爬下去。這時的他已無心尋寶了,只想快一點找到小婷。
很快,小風子落到了洞底,四下打量,地下洞不大,似乎有一條通道通向另一處。他舉著火把向通道走去,又來到另一洞中,在火光下一看,洞裡有兩具白森森的屍骸,幾乎將小風子嚇得半死,手中的火把也掉了下來,就想往回跑。
小風子後來定定神,拍拍自己的胸口:“別怕,別怕,不過是兩具骷髏而已,它們又不會動。”他壯了壯膽子,拾起火把,在洞裡四下打量。這個洞也不太大,可容納四五十人站立,小風子一下就看清楚了這洞內的一切。洞內固然沒有小婷,也沒有任何寶物,更沒有任何通道,四周盡是一些凹凸不平的岩石。顯然,就算這個地下洞有寶藏,也早已為人取走。小風子不明白,怎麼洞裡有兩具白森森的屍骸,他們不會被同夥人為奪寶而殺死吧?因為屍骸旁邊有兩把生了鏽也快腐爛掉的兵器。
小風子在洞內找不到小婷,也就無心繼續細看。說實話,這洞裡陰森可怕,他心裡也有點害怕,慌忙轉了出來,沿著繩索爬出了地下洞。
到了地面,小風子深深地透了幾口大氣,乾脆離開了洞口,走出了山谷,回到黑馬身旁,精疲力竭地躺了下來,望著滿天的星斗沉思:小婷既然不在地下洞,也不在這孤嶺上,她會逃去哪裡了?還是被無畏居士帶去了避禍崖?
小風子希望是後者,而不是前者。要是後者,小婷沒有任何生命危險,今後還有見面的機會;要是前者,在大漠上迷失了方向,遭到意外……小風子不敢想下去。最後,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說:“不管怎樣,自己這一生一世,都要去尋找小婷。就是死在大漠上,也心甘情願。”
第二天一早,小風子騎上黑馬,離開了孤嶺,也離開了神仙湖,去這四周一帶,尋找小婷……
拼命飛逃的小婷到底去了哪裡?原來她哪裡也沒有去,卻一下不小心,掉進了山坡樹林中一處為灌木、叢草、荊棘遮蓋的天窗似的小洞中去了。這才是一個深不可測、上窄下寬的神秘山洞。要不是小婷提煉真氣,似殘葉般飄落,從這一百二十多丈高的深洞摔下,不跌死也給摔傷。小婷雖然沒有摔傷,可是想飛出洞口,卻比登天還難。因為洞口小,周圍石壁像倒掛的漏斗,連攀爬而上的機會也沒有。小婷的縱躍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躍上這麼高的洞口。這是一個深入到地下深處的洞,洞之深與大,與小風子發現的那個地下洞,簡直無法相比。
這個神秘的洞,才真正是民間所傳說的神秘山洞,是古西夏國王的一處地下行宮,藏寶無數,幾百年來,一直湮沒在大漠之中。
小婷為了逃脫無畏居士的追拿,慌不擇路,躍入山坡樹林雜草亂石中,不想卻跌進這個神秘的山洞裡,無意中發現了這一個西夏國王的秘密地下行宮,是福也是禍,因為她再也無法出洞了。縱有天大的財富,她也只能看,卻不能享用,甚至會餓死、老死在這地下行宮中。
小婷跌下來時,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也不知道這一可怕的後果。她定了定神,四下打量,四周全是岩石和倒斜下來的石壁,自己身後有一條寬大的通道,通向另一處巖洞。仰首上望,掉下來的洞口高不可攀,宛如一個小小的天窗,還給四周的樹木、雜草遮蓋了,光線從枝葉縫中透射下來,因而洞內可略見四周景物,心中不禁悚然:這麼高的洞口,我怎麼躍上去啊?等她再打量四周的景物時,又是嚇了一跳,毛孔直豎:一些骷髏頭和殘骸四散在洞內,嚇得她慌忙離開,跑到另一個洞去了。
另一個洞卻寬大多了,簡直是富豪人家的大客廳。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大洞有石床、石桌、石凳等傢俱,一面石壁下,還堆放了不少的箱箱籠籠和會發光發亮的各種形狀的珍品擺設,同時還有刀槍劍等兵器。這哪裡是一個巖洞,宛如帝王家的宮殿了。
小婷一下又愣住了,這個巖洞不會有人住吧?要是有人就好了,起碼有一個出外的洞口,不然,這巖洞的主人又怎麼出入?她四下打量這個宮殿般的巖洞,高聲叫喊:“有人嗎?喂,有人嗎?”
小婷叫喊了幾次,沒人應,更沒有人出來,心想:不會是巖洞裡的主人出去了吧,還是在另一個洞裡,沒聽見?
的確,這個宮殿般的大廳似乎四通八達,有幾個通道通到別的地方,有上有下,也有轉彎的小通道。小婷一時不敢亂闖,怕得罪了這巖洞的主人,也害怕巖洞裡有什麼兇猛的家獸躥了出來。她取了一把劍防身,朝一處平坦的通道走去,一路不斷問:“有人嗎?”
想不到這條通道的一邊,竟然有一條清清的溪水流著,通道的盡頭,還有一道石橋,橫架在溪水上,通到另一個洞口。
有水,小婷便放心了。就算這巖洞裡沒人,一時找不到出口,有水,自己便可以生存下來,自己懷裡,還有一些乾糧哩。
小婷小心翼翼地走過石橋,向另一洞口走去。誰知剛走進這個巖洞,一片珠光寶氣的光芒竟耀花了眼。定神一看,這個巖洞不大,裡面堆放的金銀珠寶真不少,更有各種閃光的紅寶石、綠寶石。這個巖洞,看來才是真正的藏寶庫,盡是人間少有的寶藏。一旦運了出去,富可敵國,幾代人都享用不盡。
小婷見了這些珠寶,雖然是十分的好奇,但卻沒有半點貪念。不知她認為這些珠寶不是自己的,不可亂動;還是她年紀太小了,不知道這些珠寶的可貴,金錢的魔力。在她這時的直覺裡,滿洞光彩奪目的珠寶,還不及她懷中的一些碎銀、銅錢來得實用和方便。她身上的碎銀、銅錢可以買東西吃,可以投宿住店。而這些光閃閃的珠寶,好看是好看了,可以拿來買東西吃嗎?小販、客棧的店小二會要嗎?她現在還不知道,這些珠寶、瑪瑙、鑽石,要是換成了銀子,恐怕連拿也拿不動,要十多輛馬車才裝得了。
小婷打量這滿室珠寶的巖洞一眼,見沒有去路,便轉了回來,打算到別處看看有沒有人,能否找到出洞之路。
當她轉回宮殿般的大洞,打算登上一條石階往上走時,驀然,一位白長散發披肩、白長鬚過腹、幾乎看不清面目的老人,衣服更是髒兮兮的,盤腿而坐在石階上,攔住了小婷的去路。這位突然出現的奇怪老人,不知是憑空而現,還是從地底下冒出,令小婷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問:“你是什麼人?你是這裡的主人嗎?”
老人陰森森地說:“我是一個已死的人。”
“什麼?”小婷一下睜大了眼睛,“你是一個已死的人?不是吧?你是在嚇我?”
“嘿嘿,我一點也不嚇你。”
“那你幹嗎還能說話?死人會說話嗎?”
“我這個死人與別的死人不同。”
“你不會是鬼吧?”
“唔,跟鬼差不多。”
“那你到底是什麼?”
“是這巖洞裡的一個幽靈。”
“幽靈?幽靈是什麼?是妖怪?”
“胡說,我怎麼是妖怪了?我像妖怪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妖怪。”
“好了,我十分奇怪,你從上面跌下來,怎麼沒有跌死?不但沒跌死,連一點傷也沒有,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會希望我跌死吧?”
“當然不希望,你要是跌死了,我找一個人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了。不過,你跌死了反而好一點,起碼不會像我這樣受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遲早都會死。”
“你會殺了我?”
“我從來不殺人。”
“那我怎麼會死了?”
“因為你挨不過十天,十天之後,你就會絕望而自盡,甚至希望我殺了你。”
“我才不會自盡哩,更不會求你殺我。”
“很好,很好。看來你這個小丫頭,生存意志很強。那我們以後看好了,或許我以後看不到你了。”
“你怎麼看不到我的?”
“因為你不死,我會比你先死,能看到你嗎?”
“老人家,你幹嗎不出去的?”
“要是我能出去,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出去了,還會像幽靈似的呆在這巖洞裡嗎?”
“為什麼?”
“因為這巖洞,除了你從上面掉下來的洞口外,就沒有任何可出去的洞口。”
“老人家,你別嚇我。”
“我嚇你幹嗎?我曾花了兩年多時間,找遍了這巖洞裡的每一處地方,每一塊岩石我都拍打過,沒發現一個可以出去的地方。要不,我會在這裡一呆二十多年?你不會以為我會留戀這巖洞裡的珠寶而不想出去吧?”
小婷一下呆住了不能出聲。
怪老人問:“小丫頭,你聽了我的話,是不是想死了?的確,早死早解脫痛苦。”怪老人指了指天窗洞口下一些骸骨說,“你看看,有的人從上面跌下就摔死了,有的人跌下來時沒有死,卻跌斷了腰骨和手腳,不久也自盡死去。小丫頭,你會受不了巖洞的煎熬和孤獨,還是早一點死的好。”
小婷問:“你幹嗎希望我早死的?”
“因為我不忍看你以後痛苦地死去。”
“那你幹嗎不去死?”
怪老人嘆了一聲說:“因為我還帶有一線希望,看來我這希望不能實現了,不久也會死去的。”
“哎,你千萬別死,我想,我有辦法帶你出去。”
怪老人一雙目光驚訝地發亮了:“你有什麼辦法能帶我出去?”
“老人家,我想天無絕人之路,今後,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
“什麼?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莫非你還有一個同伴跟隨你一塊來?”
“是呀,要是他找不到我,會尋來這裡將我們救出去的。”
“他知道你掉進這個巖洞了?”
“不知道。”
怪老人又失望起來:“不知道,他怎會尋來這裡?這麼一個沙漠中的孤嶺,孤嶺上這麼一個不易為人發覺的小洞口,誰又會注意到了?除非他知道你在這孤嶺上失蹤了,或許會尋來。但他怎麼也不會發現你掉下的這個深不可測的朝天洞口的。他在孤嶺中找不到你,以為你走了,會到別處尋找你的。”
“不會的,他為人機靈,會尋來的。”
“哦?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小婷將小風子的為人一一說了出來,也將自己為什麼掉下洞來的事情說了出來。怪老人似乎對小風子一點也不感興趣,反而對小婷為無畏居士追拿之事感到驚奇,問:“你怎麼去招惹這個大漠上的怪物了?”
“我沒招惹他呀,是他無理要帶我回避禍崖。”
怪老人嘆了一聲:“小丫頭,要是你跟他去就好了,就不用掉進這個巖洞裡來了。”
“跟他去好嗎?”
“當然好。起碼比掉進這個巖洞好得多。小丫頭,據我所知,無畏這個怪物武功極高,有奪天地造化之功。他要是想捉一個人,恐怕沒一個人能從他手中逃脫。你要是能接得了他一招,已算不錯了。能從他手下逃走,更是了不起。怪不得你從小洞口掉下來時,居然沒受半點傷,很好,很好。”
小婷奇異了:“你認識這個無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