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青風道長暗想,現在是剷除邵氏三惡的時候了,他安慰中年受傷婦人:“大嫂,現在醫好你的傷,調養好身子要緊,其他的事,千萬別去多想。”
跟著他又詢問了這婦人的身世,才知她夫婦兩人,在江湖上賣藝為生,略會武功,嚴格來說,她夫婦不同於武林中人,只是江湖上的藝人,除了她夫婦兩人外,家中已沒有任何親人。這樣的人,不可能是自己的仇家,更不會施這樣的苦肉計而來接近自己。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因而青風道長仍不敢大意。何況自己已恢復了原有的功力,獲得一本人間奇書,這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仍裝著深山採藥老人的樣,只顧埋頭治理病人。
是夜,那四位熱腸的鄉民都一齊在草廬中住下來,第二天才一一告辭離去,只留下那位不能行動的婦人。要是其他人處在青風道長現在的情況,早就急著回巖洞修練神功了。因為這婦人如若在這裡養傷,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起碼也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行動,非得半年以上才能痊癒。那自己怎麼去練太乙真經上的神功?
可是,青風道長到底是個出家人,也是一位俠義道上的人物,感到將一個無家可歸的重傷婦人就這麼趕了走,太過忍心了。連一些與這歸人毫不相識的鄉民,也對她伸出援助之手.辛辛苦苦抬她來這裡救治。何況自己還是一帶山民村婦心目中的郎中,被人們視為助人為樂的老人,自己這麼無情,不叫人們失望?同時更會猜測自己為什麼有這種反常的舉動。因為以前也有過重傷的人在這裡住過,還一直為人們傳為美德。
另一方面,要是這婦人是仇家打發來的,不更叫人思疑?同時,青風道長也想徹底知道這婦人的真正來意。真是仇家的人,就以自己的醫德、誠意來感化她,化解過去的仇怨。聽說神秘的黑鷹、慕容家的痴兒,在天門山上連罪惡累累的碧眼老魔,也可以原諒了,從而令西域陰掌門的人從此與中原武林和平共處,不再為惡,自己為什麼不能辦得到?
至於練太乙真經上的神功,其他如動作內功等自己不能練,但坐功、睡功和行走功,在婦人養傷期間還是可以練的,只是不能在巖洞練罷了。
因為以上種種,青風道長便答應了這婦人在自己的草廬中住下來養傷,由自己親手護理。在婦人養傷期間,青風道長完全像個仁慈熱心腸的郎中,對婦人護理得無微不至,不但燉補品為婦人食用,就是那一株極為難得的九節駁骨還魂草,也用來醫治這婦人,體現了醫者父母心這一崇高的美德,更令這婦人感到異常,內心十分的不安。
半個月後,婦人在青風道長的細心護理之下,外傷已漸漸好了,可以下床走動,甚至可以為青風道長料理一些家務,如煮飯燒水、打掃清潔等事。當然.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跪拜在青風道長的面前。青風道長愕問:“大嫂!你這是幹什麼?”
“青風老爺,小婦人不但感激你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更感激你老人家的護理之情,小婦人怎能不跪拜?”
“大嫂,不必這樣,快起來,你傷勢還沒有完全好,體質仍虛弱,今後應注意調養。能走動,要多到戶外走動,活動手腳,增強體質。”
“多謝老爺的關心,小婦人今後一定多走動一下。”
這樣,又過了七八天,婦人仍勢總算痊癒了,不知是青風道長的特別護理,及那還魂草的功效,還是這婦人的體質極好,婦人的行動已如常人,除了身上和臉部留下的刀疤傷痕外,就沒有什麼不同了。
這一天,青風道長將婦人叫到自己的跟前說:“大嫂,老朽總算將你的傷醫治好了,你可以走了。”老朽沒什麼東西給你,這裡是一些碎銀,路上省吃省用,完全可以回到你的家鄉去。我還有一些固本培原的藥刃,你要是感到有什麼不妥,可以服下兩三粒。”
一個山野中的郎中,為一個陌生的婦人治傷,還供給伙食,不取半文錢,在這世上已是難尋了。打發人離開時,還贈銀兩和補藥,可以說在這世上,恐怕絕無僅有。
中華婦人突然“卟通”一聲,在他面前跪下來,眼裡含著激動的淚花,連連叩頭說:“老爺,小婦人不走了!”
青風道長一怔:“大嫂!你傷勢全好了,身體也恢復了,怎麼不走的?”
“小婦人現在是舉目無親,就是家鄉的家,也為當地惡霸佔了,我寧願在這裡伺候老爺一輩子,為奴為婢,以報答老爺活命之大恩。”
“大嫂,你不必這樣……”
“老爺一定要小婦人走,小婦人只有在老爺面前一死,以明我志。”說時,她向石牆上撞去,嚇得青風道長慌忙拉著她:“大嫂!有話慢慢說。”
其實,青風道長要阻止這婦人的死,也用不著用手去拉,以他現有的功力,略一掇袖便可令這婦人後退幾步。但這樣一來,不啻暴露了自己原來的而目,所以仍裝著不會武功的深山老人,用手拉著,勸她別尋死,有話慢慢說。
婦人問:“那老爺答應小婦人留下來了?”
“大嫂——!”
“老爺,你別叫我做大嫂,我是你的奴婢,老爺叫小婦人為鬼奴好了!”
“鬼奴?這是什麼意思?”
“以前的小婦人已經死去了,現在能重生,全賴老爺所賜,但面目已奇醜如鬼,因而自名為鬼奴,望老爺莫怪。”
青風道長不由一怔:“這個名字也怪有意思的。”
“老爺同意鬼奴留下來了?”
“鬼奴,老朽不是不同意,老朽以採藥為生,自顧不暇,恐怕苦了……”
“老爺放心,鬼奴不但可以謀生,就是考爺不出外採藥,鬼奴自問也可以養得起老爺。”
“哦?你怎麼養活老朽的?”
“鬼奴自問會一些武功,可以進山打獵,總之不會餓著老爺的。”
青風道長要不是心存戒意,有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人在自己的手下辦事,正是求之不得,以後自己去那巖洞裡練功,這裡的事,就可以託給她料理了。好,你說你會武功,我倒要看你是哪一門派的弟子。便說:“不錯!不錯!老朽也知道你會武功,不然,你就不會路見不平,仗義而行,與邵氏三惡的手下交手了。這樣吧,你現在傷勢痊癒了,活動下筋骨也好。你就耍兩手功夫給老朽看看,不然,老朽實在不放心你獨自一人進山打獵。”
“老爺不相信鬼奴能打獵為生?”
“老朽不是不相信,而是擔心你萬一碰了狼群和其他兇猛的野獸,不知能不能自衛。”
“老爺,那鬼奴獻醜了!”
鬼奴取了一條短棍代刀,在草廬前的空地上抱拳拱手,凝神立馬,一招開門式的刀法揮出,卻也虎虎生威。青風道長一看,這完全是江湖賣藝人舞刀的固定招式。跟著鬼奴的翻騰走步,刀光如影,青風道長看礙啞然失笑,這些,都是賣藝人的花拳繡腿,姿勢美妙好看,根本不能與人對抗交鋒。說是刀法,不如說是刀舞還貼切些。隨後,鬼奴又抖出了十多招風格迥異的刀法來,這十多招可不是什麼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了,有一定的威勢。不知是鬼奴的身子剛剛痊癒,還是沒有什麼內力。總之,她怎麼也發揮不了它應有的威力和作用,青風道長暗暗納悶:這十多招刀法,卻是長沙蘇家柳葉刀的刀法招式,這一路刀法,也可以稱得上一流,但卻不是上乘,打發一些二三流功夫的山賊、草寇,動匪還可以,對付一流高手卻不行了,當然更不堪上乘高手的一擊。
長沙蘇家的刀法,由湘中女俠蘇三娘創立。這一門刀法,來源是西域陰掌門一派武功,以快、狠見長。後蘇三娘脫離了陰掌門,自立門戶,維護長沙城一地的治安。要是鬼奴是蘇家的弟子,那就不是自已的仇家了,蘇家的人,更不可能派她來尋找自己。蘇三娘為人是不與武杯中任何門派結怨,也不捲入他們之間的是非仇殺中去,一貫以和為貴。何況自已過去與蘇三孃的叔父蘇總管的關係也算不錯。後來蘇總管在衡山死於衡山一派人的手中,就是這樣,蘇三娘也不與衡山派人結仇,只是互不來往而已。
青風道長想到這裡,對鬼奴放心了。二十多天來的相處,鬼奴為人剛烈、愛憎分明,也不是一個城府深和姦詐之人。看來她的留下,的確是想報自己的恩,沒其他不軌的意圖。自己有這麼一個人跟隨,卻也不錯。
鬼奴抖完了一路刀法,收招後問:“老爺,我的武功怎樣?”
青風道長仍不想在鬼奴面前暴露自己的面目,含笑點頭說:“不錯!不錯!老朽雖然不懂什麼武功,但你有這樣的身手,在這麼一個深山老林中,也足可以自衛了了。你要是不嫌棄老朽。就留下來吧。”
鬼奴大喜:“多謝老爺!”
“唔!你別稱我為老爺,老爺是有錢人家的叫法,我聽了不舒服。”
“那鬼奴叫老爺為主人好不好?”
“其實你我兩人,何必以主僕相稱?!你稱老朽為青山叟好了。”
“不,不!鬼奴還是叫主人的好。”
“這也隨便你。鬼奴,明天我要進山採藥,恐怕要十天八天才能回來,或者半個月也不定,你就給我好好看顧這間草廬。”
鬼奴一怔:“主人去這麼久?主人,我隨你進山採藥,遇上野獸,鬼奴也好護著你。”青風道長一聽,心下又犯疑了:她是忠心好意?還是有其他用意?當時不動聲色地說:“鬼奴,你不用跟隨我去,我不會有什麼危險,你還是留下看守草廬的好,一來你身體剛痊逾,不宜攀山越嶺,風餐露宿,應養好自己身子為上;二來有什麼人找上門來求醫,你代我接待,告訴他們我進山採藥去了,有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請他們先回去,或者去找別的大夫看,別白等我了。”
“主人,要是有有像我這樣傷重病危的人來這裡求醫怎麼辦?叫他們回去,不誤了他們的性命嗎?”
“真有這種情況,那是他的命了,鬼奴,你可以用我醫治你的辦法,先為他醫治,草藥和藥丸,我都給你留下。同時,我還有點事,要你辦的。”
“主人,你吩咐我好了!”
“過兩天後,你身體完全恢復健康後,帶著一些銀兩,到山下近處的一個小市集,購買一些糧食、布匹和其他些生活日用品來,同時也順路上門去感謝那四位抬你來的鄉親。”
“主人說的是,鬼奴一定要去拜謝他們。”
“銀兩,就放在我房內床下的一個藤箱裡,你看著用好了,應用的就用,別為了節省幾文錢,什麼也不買。”
“主人,我知道。”
“唔,我也沒其他的事吩咐,最好,你到市集後,為你自己買一把防身用的利刀,這些錢,更省不得,懂嗎?”
“是,主人。”
第二天,青風道長打點好進山的準備,便飄然而去。他在為鬼奴護理傷勢的二十多天,仍早晚暗練太乙真經中的靜坐、靜臥、靜立和行走功不輟,一身真氣漸有微增。這一次,他是要去幽谷的巖洞,一路更是暗練太乙真經中的行走功,雖然徐徐而行,卻輕快如煙雲。這時,他一身的真氣,可以察覺自己四周一里之內一切的聲響,不論飛鳥飛過,獸物走動,都逃不過他那敏銳的聽覺,要是有人盯蹤更是馬上就可以察出來。所以他在步行練功時,用不了左顧右盼,瞻前顧後。快要接近幽谷時,他更是凝神傾聽,察覺到在自己一里之內,沒有任何人跟蹤而來,也沒有什麼人在附近走動。何況這時深山中的雲霧未散,幾丈之外視野已模糊不清,就算是有人企圖跟蹤自己,也看不見朝何處而去。除非盯蹤著自己的人,一身真氣比自已更深厚,才可以察覺自己的行蹤。
當他要登上山坡,向幽谷走去時,舉目四盼,只見四處雲遮霧鎖,荒草萋萎,正是高山生煙霧,幽谷囤白雲,他自己也感到身在雲霧中了。他身形一閃,快如流光曳電,已閃進幽谷中,跟著消失在峭壁下的朝天洞口處。
在巖洞裡,他連火把也不用舉,輕車熟路,便來到了那位前輩埋骨的地方。二十多天來,巖洞中的一切,沒有任何輕微的變化,與他離開時的一樣。經過大洞時,他好奇地向石壁上的幾幅壁畫打量了一下,感到這些壁畫與太乙真經中的深奧莫測的武功招式有極大的關係,但他緊記前輩的遺言,不可冒進。
作為青風道長有多年的練武經驗和教訓,練武人最根本的基礎,就是練內功,有了深厚的真氣,要學任何上乘武功的招式,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如武林中有經驗的人所說:練功不練氣,簡直白費勁。就是想學上乘的武功也辦不到。往往有些學武之,人,捨本求未,不是先打好自己的根基,卻一昧去追求一些奇招怪式,或與眾不同的絕招、殺著,這簡直是在沙灘之上起高樓大廈,還沒有建好,就倒塌下來,砸死了自已是自取,砸死了別人,便是罪行。
也像一個寫文章的人,不鍛鍊好自己的文字功夫,不積累自己的豐厚生活,一味去追求寫作的技巧和華麗的辭藻,那他怎麼也寫不好,就是寫出了一篇華美的文章,怎麼也不能震撼人心或令人深思回味,更談不上有迷人的魁力,長久在人世間流傳。反而是文字功底異常深厚,知識淵博、生活基礎雄厚,而又憂國憂民的人。有一顆仁愛之心,不用什麼華麗的辭藻,順其自然,信手拈來所寫出的文章,或會是非常震撼人心,令人百讀不厭的。文章的生命,可以說是能與天地同壽,山川並存,永傳人世間。
寫文章的人是這樣,練功學藝的人也是這樣,沒有深厚的內力,驚人的真氣,再上乘的武功,你怎麼也學不會,只是可望而不可及。強練,最後的結果,只能令自己走火入魔,一身癱瘓,終生殘廢。
所以青風道長個急於去看石壁上的刻畫,按照前輩留下的心得指示,光練好太乙真經上的內功,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青風道長這一次帶了一些香燭、金銀紙錢而來。他燃點了蠟燭、香火,插在石床前面的地面上,焚燒金銀紙錢,向前輩拜祭,祝前輩英魂早昇天界,青風道長只可惜不知這位在這裡悄然與世長辭的前輩姓甚名誰、仙鄉何處,有沒有後人留下來。看來這位前輩為奸人所害,滿門抄斬,可能沒有什麼後人留下來了,自己今後想報答前輩的後人也不可能了。
但願以後在太乙真經中的下篇,前輩的姓氏能留下,自己以後就可以在這石室設靈位,早晚拜祭前輩。青風道長拜祭過後,才從石箱子取如太乙真經上篇,再次重新默讀、背誦,看看自己有沒有遺漏之處。然後潛心沉思,自己在這二十一多天的日子中,所練的幾種內功,有沒有不對的地方,望能及時得到糾正。他感到自己沒有記鍺,練的方法也對,於是他便揣摩練其餘方式的內功了。他依照奇書的指點.一早一晚,練坐功,晚上練臥功,中午練站功。行走功只能到洞外山峰上去練,而若要練動作內功,還要等體內聚集了一定的太乙真氣後,才可以練,它所附的一套分花拂柳掌法,就是為練動作內功各種動作和手腳的姿勢而附上去的。
太乙真經的上冊,有文字,更有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的示意圖像,和各種練功的姿勢,並不算厚,不過五十頁,圖像比文字多,其中有順經脈而練,也有逆經脈而練。除了令練功的人太乙真氣日漸增厚外,還指示練功的人如何控制自己體內流動不息的真氣,達到以後運用自如、意到氣到、最後衝開奇經八脈各處的玄關,便神功告成了,要達到這種境地,不是兩年能辦到的,起碼也要日夜苦練三年以上,才處成效。
不知不覺青風道長看見自己所帶來的乾糧不多了。才想起自己在巖洞裡,已苦練了整整十二個日日夜夜,外面的情況不知怎樣,感到自己應回草廬去看一下。他不太放心的是鬼奴。正所謂人心難測,海水難量。要是鬼奴有不軌的意圖,他更想回去看看,鬼奴在這十多天內與什麼人來往?幹了些什麼事?要是鬼奴對自己是忠心的,也想看看她這十多天是怎樣料理自己的草廬,吩咐她辦的事辦得怎祥?
要是沒有鬼奴這個人闖來,自己一個人就好辦多了。看來人生在世,事事都不能那麼如意。於是他又將奇書藏進石箱裡,摸出巖洞,向老林中的草廬而去。幸好他太乙真經練的方式多樣,什麼地方、時間都可以練。這次回草廬,一路上正是練行功的大好時機。不同武林中的其他任何門派。修練內功。一定面壁靜坐而練,行走、趕路無法練。有的修練上乘內功,更要閉關靜坐幾年,與外界完全隔絕。受不得半點打擾或驚動,不然就會走火入魔。
太乙真經中的修練內功就不同,不需要閉門靜坐,也不怕打擾和驚動,它是全神投入,視四周如無物,定力異常的好。只有練到要打通奇經八脈時,才需要閉關靜坐,不能有半點打擾。在這段時間,日子的長短由本人的功力、定力、真氣深厚的程度而定。有的要幾年、有的要一年,有的甚至幾個月就行了。尤其是在風雲相濟、水火相融、龍虎相會、神功快要成的關鍵時刻,更受不了外界的驚動,也不能中斷。不然,神功不但不能練成,以往的苦練,盡付東流,下身癱瘓不能行動。一百多年前,太乙門的第三代掌門人掃雪,就是在練太乙真經的關鍵時刻,受了外界突然的打擾和驚動,從而神功告吹,造成終身殘廢,最後老死巖洞中的。(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的第九回《巖洞奇人》)。
所以練太乙真氣,除了這關鍵時刻外,其他的練法,都可以隨練隨收和中斷,不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青風道長在快要接近自己聽住的老林時,便停止了練行走內功。驀然聽到老林的深處。傳來了雞犬的叫聲,他心中一怔,在這老林中,除了自己搭草廬住下,再沒其他人家了,這鳴犬之聲從哪裡傳來?難道我離開的這十多天內,有戶人家也遷到這老林中住了?還是鬼奴怕孤獨,勸一戶獵人家搬到老林來住?不然,哪來的鳴犬之聲?就算剛巧有人來上門求醫,帶了獵犬上山也不可能連雞也帶了來吧?憑青風道長這時的功力,聽不出是隻雞的叫聲。而是有幾隻,有大雞,也有小雞瞅瞅的叫聲。但卻沒聽到人的說話聲。
青風道長頓時生疑了,先不入老林,而是俏然縱身上附近的一座山峰上遠眺,看看自己所住的地方起了什麼變化。從這山峰上,可以一目瞭然看清楚自己林中草廬四周的情景,更可以看見草廬內外的情況。這一座山峰,險峻異常,不是武林中的高手,根本不可以登上。青風道長在功力沒有恢復以前,也不敢去攀登。現在,他施展輕功,輕易地登上了。
他藏身在山峰上的岩石草叢中,打量著老林中的情景,老林中,沒有人來往走動,除了自己那一間草屋外,也沒有其他的人家,雞犬之聲,正是從自己的草廬中傳來,草廬的院子中,也看不見鬼奴。
青風道長更思疑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鬼奴去了哪裡?自己一向以清靜為主,從來不養家禽和家禽,這些雞犬誰帶了來?總不會是鬼奴將這座草廬轉讓給一戶獵人家住吧?那她不是自作自為?心目中還有自己存在麼?
青風道長本想下去問清楚和問個明白,可是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心中升起來:“是不是自己以往的仇家尋到這裡來,將鬼奴殺害了,故意設下這麼一個圈套,引自己去?不行,那先要看清楚才好。所以青風道長仍伏在草叢中不動。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太陽已偏西了,草廬仍不時有雞犬之聲外,老林中是一片寂靜。不久,有一位婦女挑著一副重擔,從山坳處轉出來,直人老林,朝草廬走去。
青風道長凝神打量著,又納悶了,這位婦女正是鬼奴,她今天去了哪裡?怎麼這時才轉回來?還是她出去有幾天了,現在才回來的?且看看她到了草廬怎樣。
鬼奴推開了草廬外的一道籬笆柴門,一隻精靈的小獵犬,歡騰地從草廬裡僕了出來。鬼奴放下擔子,親暱地一下將小獵犬抱了起來。小獵犬親熱地舔著鬼奴,鬼奴撫摸著它。看他們的情景,鬼奴將這隻小獵犬當作是自己兒子般的愛惜了,才有這的的親熱。
鬼奴拍著小獵犬問:“豹兒好乖乖,你看好了小雞們沒有?”
小獵犬搖搖尾,舔著鬼奴的手,算是回答。
青風道長看得皺了眉。鬼奴養這些家禽家畜幹什麼?不怕引起路經這裡的武林人士注意,循聲尋來?同時這些家禽,也招惹野獸,不管怎樣,與自己遠避武林人的想法相違背。當然,作為一戶深山人家,養豬犬和家禽無可非議;叼作為避禍的武林人來說,不啻是自我暴露了,使追蹤自己的仇敵很容易尋找上門。
現在,青風道長在練太乙神功,極不想拍惹是非和發生什麼事情,以免打斷了自己的練功。他想一走了事,從此陷藏在巖洞中幾年。但轉而一想,鬼奴不見自己依期而歸,必然會進山四處尋找自己。她一人尋找沒什麼,就怕她四處央求附近的山民、獵戶,一齊進山來尋找自己,這事情就鬧大了。
跟著,青風道長更想到另一種可怕的事情來:鬼奴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因為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完全為自己吃得好些,才養了這些家禽?或者她已知道,故意這樣做,將自己的仇家引來?要是後者,就逼得自己要開殺戒了。要是前者,那還可恕。晤!不管怎樣,要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看看這婦人是何居心。
青風道長想罷,便從山峰另一側躍下來,穿過老林,來到了草廬前。那隻小獵犬還沒等自己走近柴門,早已汪汪叫起來,等他要推開柴門時,異常敏捷,矯如小豹,從草廬裡直撲出來。
鬼奴大概在草廬內擺放著剛挑回來的東西,聞犬吠聲世奔了出來,一見青風道人,驚喜地叫起來:“主人!是你回來了!”同時連忙喝著小獵犬:“豹兒,這是主人,不得亂吠!”
青風道長含笑地問:“你幾時養了這麼一頭兇猛機警的獵犬了?”
鬼奴這時身體健壯多了,人也十分的精神,笑著說:“主人,你走後的第二天,我去一位抬我來的大哥家裡拜謝,見他家裡有二頭剛剛會走的小獵犬,於是我就抱了一頭回來養,一來可以給我看守門口,二來今後可以隨我進山打獵。主人,你看好嗎?”
“好,好!”青風道長點點頭,心想:你不是擔心我突然出現沒準備吧?還是我以後進山不回,帶著這隻小獵犬去尋找我?這樣,這一條小獵犬卻是一個不小的隱患了,不難找到幽谷中的巖洞來。要是鬼奴有心是這樣計算著自己,那是非常可怕的了,要是忠心為自己,又非常的難得。
青風道長感到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點頭贊好。說不好,要是鬼奴是愛護和忠心自己,那不冷了她的一片好心和敬意?要是她為仇家打發而來,那也令她心生戒意,更加提也自己。青風道長對江湖上一些奸詐陰險手法,頗有一定的經驗和教訓,歲月的磨練,令他知道怎麼才是最好的提防,那就是麻痺對手,故作不知.看對手下一步怎麼行動,在對手要對自己行動時,迅速來個驟然反擊,沒有不勝的。他到底是有了一把年紀的人,擔心自己的多疑會傷害了好人和無辜者。慕容家的事,對他的教訓太深刻了,不但自己身敗名襲,眾叛親離,還幾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遇事特別懂得控制著自己,千萬別像血氣方剛的青年人那麼衝動,要冷靜、冷靜再冷靜。他總感到,鬼奴不是一個奸詐要暗算自己的人,這更要謹慎、小心。他看了看在院子中走動尋令的大雞小雞,問:“你養這些家禽,是為了要補補我的身子吧?”
“主人說對了,主人在外面採藥太辛苦了,我馬上要宰一隻大肥雞,用紅棗燉給主人補補身子。”
青風道長笑著:“鬼奴,我多謝你了!”
“不!這是鬼奴應該做的。”
“可是,你養了這麼一群雞,不怕將狐狸、黃鼠狼等野獸招惹來嗎?”
“主人,它們來了才更好呢!”
“什麼?野獸來了更好?”
“是呵!這樣,我打獵就不用上山了,就守在家裡找獵,而且還有豹兒幫我的忙。”
“好,好!這麼說來,是一舉兩得了!”
“主人,別說笑,我真的是這麼想的。主人,你先坐會,我去給你燒水洗澡,將所有的衣服換下來。這幾天裡,我買了兩匹布,給主人縫製了一件袍子,和一些衣褲,就是等主人回來換上的。”
青風道長不由感動了。自己從小上武當山出家學藝,以後又一直在江湖行走。以後雖有徒弟伺候著自己,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鬼奴這麼細心關照自己。心想:就算她是仇家打發而來的,我也不會下手殺了她。便說:“鬼奴,那我更要謝謝你了!”
“主人,休別跟鬼奴客氣啦!”鬼奴說著,便去廚房燒水了。
青風道長便在草廬四下走走看看。自己在屋後種下的一些草藥,鬼奴不僅打理得很好,更在旁邊開墾出兩塊地來,種上了一些蔥、蒜等蔬菜,屋裡屋外,整理得整整有條,打掃得十分乾淨,自已的房間,簡直是煥然一新,被子、墊褥,全部洗得乾乾淨淨。他暗想:這位跑江湖的婦女,竟然是這麼的能幹,她所幹的工作,自己以前的十個弟子恐怕也幹不了。她要是不為她家鄉的那個惡霸逼礙傾家蕩產,她夫婦兩人就不會穿州過府,賣藝為生了,同時她丈夫也不會慘死在邵氏三惡的刀棍下,大可以在家鄉幸福地過日子,不致流落在這荒山老林裡與自己為伴了。看來,她在我的暗暗考察中,證明是對我忠心的,我真要傳授給她幾門武功,令她今後能手刃仇敵和殺了她家鄉的那一個惡霸,不負她對我的忠心。
青風道長正沉思著,鬼奴走過來了:“主人,水已燒熱了,衣服我也放在廚房的凳子上。主人,你去洗澡吧!換下的衣服,我自會拿去洗乾淨。”
“辛苦你了!”
“主人!我不辛苦,你老才辛苦的。”
青風道長一個多月來沒洗過澡,這一次洗,令他感到渾身舒暢。換上鬼奴給自己新縫的衣褲,大小長短,正好合身,手工也極好,不禁又暗讚了一句:“真是一個心靈手巧能幹的婦人,但願她不是我仇家打發而來的,是一位知恩圖報的真誠人。”
晚飯,青風道長又吃上了自已被驅出武當派以來,最合自己口味的一頓豐富的晚餐了。他開心笑著問:“看來,我給你的銀兩也差不多花光了吧?”
“是!是用得差不多了。主人你放心,今後我不會再用錢了!”
“哎!鬼奴,我不是一個守財奴,更不是一個吝嗇鬼,該花的錢,我從來也不會吝惜。錢財不過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這些錢,花得很好,也很會花。”
“我還怕主人會責怪我。”
“哦!對了!今後你怎麼不會再用錢了?”
“主人,我該買的都已買了,以後我就可以進山打獵,捕捉一些小野物到市集上賣。還有,這一批小雞長大了,我們吃不了,也可以拿到市集上賣了換錢,不是不用花錢嗎?”
“好好!今後這個家,你就全力承擔起來,我有銀兩就交給你,你怎麼用,怎麼花,自已作主,不用來問我了!”
“主人這麼信任我,我更應該盡職了。”
以後,青風道長每次在草廬住兩三天後,便以進山採藥為名,暗練太乙真功。半年多來,卻也平靜無事。青風道長在半年多的日子中,太乙真功便漸見成效,功力大增,但離閉關靜坐練功,還有一段日子。而這半年多來,鬼奴所養的家禽隊伍議壯大了,品種也多了,不但養雞,也養鴨、鵝,將一個深山老林中安靜的草廬,變成了一個雞、鴨、鵝的喧譁伺養場了,還養了五隻山羊,在老林中自出自入,由獵犬豹兒看守,晚上,豹兒一個個將它們趕回來。雞啼、鵝鳴、犬吠、羊叫,深山老林,成了這些家禽、家畜歡樂的天地,再也不是一處寧靜的地方了。
青風道長沒有判斷錯,這些家畜家禽,在深山老林中。真的招來了一些餓狼野狐的覬覦,鬼奴也打殺了一些餓狼和野狐,的確不用進山,就可以捕殺野獸。其中有的是豬犬豹兒的功勞,令這些野獸不敢再來侵犯。可是,它卻又招來了山賊、強徒洗劫的念頭了。他們比餓狼野狐更為兇殘。青風道長準備要練太乙真功高一層的境界了。但要練,不能像以往十天半個月或兩三個月回來一次,一閉關靜練,不但人能受外界的半點打擾,一練,一年也不一定,二年也不一定,這麼長的時間,怎麼對鬼奴說才好?直到現在,青風道長在鬼奴的面前,仍沒有說出自己的真面目,依然以採藥老人身份出現。半年多的相處青風道長在暗中多方觀察鬼奴,可以說對她完全放心和信賴廣。這一次他回草廬,就是考慮怎麼和鬼奴說清楚,自己要在巖洞裡閉關一兩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事前要做好大量的準備工作。首先糧食和食水,就要充分準備足才行,自然更需要鬼奴的配合和協助。才能防止一些意外的事情發生,不然就功虧一簣了。那一處巖洞,因然人和野獸不可能進去,因為那一年朝天的洞口,青風道長已用一塊重達四五百斤的大石頭完全蓋上了。別說這幽谷極少有人進去,就是有人偶然進去,也不可能發現亂石、雜草、峭壁下的大石頭下面,有這麼一個朝天的洞口。退一萬步來說,知道了,也無法將大石頭搬開,不是具有一定深厚內力的一流高手,一個人怎麼也搬不動這麼一塊大石頭。青風道長所擔心的,是那個在半天上山腰怪石中的大洞口。人固然不可能登上,萬一自己閉關靜世練功到最關鍵的時刻,一條大蛇突然躥了進來,或者一隻蒼鷹飛撲進來,那怎麼辦?不驚動了自己?這樣的事,雖然極少發生,也不是不可能,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也曾想過,要是在逝去前輩的那一間石寶中練功,用石頭將石室口封起來,就不會有這種突然而來的驚擾了,但也要有人每隔三個月給自己送食物和送水才行。因為石室不大,不可能裝下一年多的食物和食水。要是有人在自己練功時,給自己護法就好了,及時給自己送些新鮮的食物和食水,而給自己護法的,只能是鬼奴,其他的人不可能。這些,也是青風道長回來要和鬼奴說清楚的。
青風道長這次回來,鬼奴的高興自不必說,又是給他燒水洗澡,又是催他換下衣服。那隻靈敏的小獵犬,已成長為一隻雄健的大獵犬了,成了鬼奴一個有力的好幫手,青風道長見鬼奴這麼幸福過日子,真有點不忍心叫她放棄這裡的一切,跟自已到那個巖洞裡,挨一年多的艱苦生活,巖洞裡過的真是非人的生活。所以這一夜,他和鬼奴也沒有說什麼,打算明天先試探一下鬼奴,願不願隨自己去。要是鬼奴勉強答應,就不必讓她去受一年多的苦了,自己再想其他的辦法來練功。
深夜,青風道長在練靜臥內功時,一下聽出二里之外的地方,有人步行聲音,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夥人。由於他練了半年多太乙真功,一身的真氣比以往深厚得多,深夜裡可以察覺到三里之內的一切行動來。慣闖江湖的他,一下警惕起來,在這深夜的深山,怎麼有這麼多人趕路?並且還是朝自已所往的老林而來。不會是山裡的人,成群結隊,抬著什麼傷者,來向自己求醫吧?要是這樣,這位傷者不但傷勢嚴重,可能還是什麼有錢的人家了。
青風道長再凝神傾聽,有兵器互相碰擊的響聲,而且已進入老林中來了,同時也隱隱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有人喝著問:“是不是在這一處林子裡?”
“是!三爺。小人打探清楚了。”
青風道長一下感到,這是一打家劫寨的山賊!來洗劫這間草廬了。自己以前估計得沒有錯,這些家禽、家畜,將一夥強賊招惹來了。幸好自己回來了,不然鬼奴可危險了!青風道長這時,才根本不將這夥草寇看在眼裡。
這時,獵犬豹兒也唁唁地大吠起來,將鬼奴驚醒了。鬼奴起身走出來:“豹兒,你叫什麼?有野獸闖進來叫嗎?”她還沒聽出有人已進了老林,朝草廬而來。
不久,鬼奴也聽出有人來了,自言自語說:“奇了,這麼個深夜裡。怎麼會有人來?是來找主人求醫?”獵犬豹兒更是狂吠不已。
鬼奴拍拍它:“別吠!別吠!小心將主人吵醒了!”
青風道長裝著熟睡了過去,看看鬼奴怎麼應付這一夥山賊,同時也是最好的考驗鬼奴是不是真正的自己人的時候。是自己人,必然與賊人拼力一戰;是仇家打發而來的,便悄悄避開;要是是她勾結山賊而來圖謀自己,那今夜裡的所有人,一個也別想能活著出老林。世上的一些事,互相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往往壞事變成了好事,有時自己的敵人,反而從另一面幫了自己的大忙。所謂因禍得福,就是這種關係發展的結果,出人意料之外。
這夥山賊來到了,其中一個賊人一腳將籬笆的柴門踢開,大聲喝喊:“屋子裡的人。統統給老子滾出來!”
鬼奴大吃一驚:這不是來求醫的人,是一夥強盜!她吩咐獵犬看守著門口,自己慌忙去叫醒主人:“主人,不好了!外面來了一夥打家劫舍的強盜。”
青風道長故作驚慌害怕:“那,那,那怎麼辦?”“主人,你快從後院跑到山裡躲避,由鬼奴與他們打交道。”
“你怎麼不和我一塊跑出去躲起來?”
“主人,這樣我們兩個都跑不了。主人,你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鬼奴,你怎麼和他們打交道?”
“主人!你快走吧,我先拖住他們,最後大不了與他們拼了!”
“不,不!他們要錢要物,給他們好了,別為錢財和他們相拼。”
“主人,恐怕他們不會這麼好說。”
這時,外面的賊人又在吼叫起來:“裡面的人再不出來,老子們就要一把火燒了你們這一間草棚子!”
鬼奴著急了:“主人,你快走,我先出去應付他們。不然,他們真的要放火!”鬼奴說完,轉身便走。她打開了大門,在月光下昂然而立,那一隻獵犬,在她身旁唁唁的低吠,準備隨時保護自己的主人,朝賊人們撲去。
一些賊人見鬼奴突然背刀挽弓開門出來,在月光下一看,嚇了一跳:這個婦人,怎麼面目似厲鬼般的可怕?她身旁還有一隻兇猛的大獵狗。有個賊人驚問:“你,你,你是人還是鬼?”
“老孃是鬼!”
“什麼?你真的是鬼?”這個賊人不由往後退了幾步。賊頭惱怒地一腳將這個賊人踢到一邊去,罵道:“沒用的東西,你怎麼出來跟老子找食?一個醜婆娘,也這麼害怕?”
另一個賊人說:“三爺說得對,就算這婆娘是鬼,我們這麼多人,怕她幹什麼?”
鬼奴一聽這個叫三爺賊頭的說話聲音,心頭大震:這副嗓子,她印象特別深刻,就像一把利刀,刻在自己的心頭上,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叫三爺的賊人,正是帶人來追殺自己夫婦的賊人們中的一個賊頭,自己受傷的丈夫,就是慘死在他的刀下。鬼奴頓時燃起了一股怒火,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鬼奴自從傷好了後,在半年多的日子裡,除了料理家務事情外,就是勤練武功,苦學刀法,希望在報答自己主人的大恩之後。有這麼一天,上老蓬頂找邵氏三惡為夫報仇雪恨,討回終身難以忘懷的血債。想不到這個賊頭,今夜裡就自送上門來了!
本來鬼奴還打算聽從主人的吩咐,花些錢財,打發這夥賊人離開的。現在,她卻想要賊人們的性命了!就算自己死,也要拼殺了這個叫三爺的人。女人報起仇來,近乎瘋狂,什麼也不去顧及了!
這個叫三爺的賊人,正是縱橫在湘、粵、桂邊界上一帶的老蓬頂山賊的邵氏三惡的三寨主,他帶了十多個山賊,洗劫了附近的一處山村,聽耳目說,這處深山老林中,有一戶富裕人家,雞鵝成群,牛羊遍野,於是三寨主在回山寨時,特意繞道而來,想順手牽羊,洗劫這個處在深山老林中的殷實人家。本以為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大概也是他作忍多端、殺人太多、惡貫滿盈了,鬼使神差地叫他跑到這裡來,碰上了青風道長。
鬼奴一聲十分淒厲的慘笑:“你就是老蓬頂邵家寨的三寨主吧?”
邵三寨主反而一怔:“你認識我?”
鬼奴面目猙獰他說:“三賊頭,你就是化成了灰,老孃也認識你!”
“哦!老子好像見過你這醜婦。”
“你還記不記得大半年前,你苦苦追殺我夫婦兩人?”
邵三寨主又是一怔:“什麼?你就是那一對多管閒事的跑江湖的男女?”
“你想起來了?”
“你還沒有死?”
“老孃要是死了,誰向你討命?姓邵的,你納命吧!大老爺也算開眼,叫你自動闖到了這裡。”
邵三寨主一聲冷笑:“你沒有死,已算命大了!老子現在叫你這臭婆娘再死一次。”他一揮手,喝著手下人,“上去四個人,給老子先將這婆娘活捉起來,扒光了衣服,老子要令她生不如死!”
四個山賊便提棍弄棒奔了出來,嗷嗷地獰笑著,淫猥地說:“醜婆娘,你乖乖扒光了衣服吧!”
鬼奴憤恨填胸,利刀出鞘,殺氣頓生,儘管鬼奴學的是花拳繡腿,但有十多招刀法,卻是真才實料,她大半年的勤學苦練,武功沒多大的進展,但卻熟能生巧。而這四個賊人的功夫,比花拳繡腿也好不了多少。鬼奴一連幾招抖出,加上獵犬豹兒也兇猛撲了過來。這條獵犬,敏捷異常,兇猛如豹。它首先咬斷了一個賊人的脖子,跟著又將另一個賊人大腿上的一塊肉,活生活撕了下來,痛得這個賊人慘叫連天。另個的兩個賊人,也給鬼奴一把憤怒的刀活劈了!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
邵三寨主看得心下大震,他想不到這個在自己刀口下餘生的婆娘,武功比以前大進,更兇狠異常,他連忙叫幾個匪徒去對付豬犬,自己將刀一擺,親自對付鬼奴。
鬼奴淒厲如鬼,完全不顧死活的進招,形同瘋了似的,一時間弄得邵三寨主手忙腳亂,險象環生。但他的武功、刀法,始終比鬼奴高出一倍有多,很快就轉危為安,連連進刀,令鬼奴的一條命,在生死的一線之間。他得意地獰笑著:“臭婆娘,老子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看來也不過如此。”他一邊逼得鬼奴無法進招,一邊吼著他的手下人,放火燒了這草廬。在這十分危險之際,一條黑影,在月夜中凌空而至,首先將企圖放火的兩三個賊人拍死踢飛。跟著身形一閃,形同鬼魁,驟然來到了鬼奴、邵三寨主交鋒中間,衣袖一佛,一股勁風,令邵三塞主連連踉蹌後退幾步,幾乎要翻倒在地上,從而解了鬼奴之危。
鬼奴驚愕了:這是從哪裡跑來的一位武功莫惻的高人,前來打救自己?邵三寨主更驚震了,勉強站穩了腳跟,驚問:“你是誰?”
那驟然凌空而來的人說:“老夫黑豹!”
“黑豹?”邵三寨主驚駭了,訝異非常:這一帶的地方,從沒聽說過有黑豹這樣一個人,就是在江湖上,也沒人傳說過。
邵氏三惡,橫行在湘、粵、桂一帶多年,是黑道上頗有名氣的三個魔頭,對武林中的高手,他們是知道的,武林中聞名的人物,有黑鷹、青衣狐狸、雲南小怪物、漠北奇丐吳影兒等等,就是從來沒聽聞有黑豹這麼一位老者,而且聲音冷漠、蒼老,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邵三寨主又驚愕地問:“黑豹?我好像從沒聽人說過你老的?”
“不錯!老夫是第一次出江湖,從今以後,就有黑豹這個人了。”可是鬼奴卻聽出來了:這不是自己的主人青山叟又是何人?她比邵三寨主還驚訝愕異,但更多的喜悅和激動。剛才,主人不啻又一次從邵氏三惡的刀口下救了自己。她不明白主人為什麼裝得不懂武功的樣子,以採藥為生。看來主人一定有他這樣做的原因。原來主人是位武林中的上乘高手,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還不自量地說要保護主人。也怪不得主人一個人經常在深山大野中出沒,而能平安無事回來!“黑豹”之名,她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其實青風道長以“黑豹”自稱,只是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過去面目;二來也臨時觸景而發。因為他看見獵犬豹兒行動敏捷、機警無比、機智異常,四五條大漢居然沒辦法打倒它,反而有兩個給它咬死咬傷了,行動幾乎是一位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在月夜黑暗中襲擊敵人,一擊而中。所以當邵三寨主問自己是什麼人時,便隨口而說出“黑豹”兩字出來,沒有任何別的原因。
邵三寨主這一次來打家動舍,帶來的人不多,加上自己,只有十八人,但個個都算是寨中的好手。可是是現在,黃瓜打狗不見了一大半,七死三重傷。自己這裡一停手,那一邊與獵犬搏鬥的匪待也停手了。獵犬豹兒,蹲伏在地上不動,虎視耽耽地注視著賊人的行動。它是敵動己動,敵不動也不動,宛如一位有風度的高手一樣。
邵三寨主見黑豹的一招半式自己也接不了,手下的弟兄只剩下八個還能戰鬥,不由心怯了,問黑豹:“你,你,你想怎樣?”
“老夫什麼也不想,只想到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殺了她的丈夫,你自然要還地丈夫的一條性命。”
“可是我手下死了幾個人又怎麼算?”
“那你們是咎由自取,活該如此。你們不來,老夫會去老蓬頂殺你們的!”
“那你是要殺我了?”
“不錯!你以為你還能活著離開麼?就算老夫答應,鬼奴也不會答應。”
邵三寨主見話不對路,他是一位兇頑、殘忍成性的土匪,給逼急了,也會反撲,他一揮手:“弟兄們!全上,先放倒了這個自稱什麼黑豹的老頭再說。”
山賊們同時一哄而上,鬼奴、獵犬也同時出擊、黑豹說:“鬼奴,你帶著豹兒退下去,由老夫來打發他們已足夠了!”
鬼奴不放心他說:“主人……”
黑豹以命令的口吻說:“退下去!提防有個別賊人放火!”
“是!主人。鬼奴求主人別殺死了那邵賊,鬼奴想親手殺了他,為死去的丈夫雪恨。”
“唔!老夫會將他活交給你處理的!”黑豹一邊出手一邊說。他這時的武功,比恢復了的武功又高出一籌。出手極快,一招就取賊人性命。青風道長從此以後,就一直以黑豹之名出現了,青風道長這四個字,真的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代之是神秘的黑豹在江湖上出現。他固然不殺無辜之人,但對為非作惡、打家劫舍的匪徒,出手絕不留情。再說,今夜裡的事,他也不想讓江湖上的人知道。因為太乙真功自己還沒有練成,絕不能讓武林中的人知道自己和今夜的事有關。轉眼之間,除了邵三寨主,其他賊人全死於他以指代劍的招式之下。最後,他輕出一指,重傷了邵三寨主,順手將這賊頭活擒了過來,扔在鬼奴的腳下:“鬼奴,老夫將他交給你了!”
鬼奴大喜,激動地說:“鬼奴多謝主人了!”一把利刀尖、頓時貼在邵三寨主的胸口上,“賊頭,你想不到也有今天吧?”
邵三寨主已身受重傷,又給黑豹一扔,一身骨架子幾乎要散了,就是黑奴不用刀尖貼在他的胸口上,他也不能動彈了。他知道自己求饒也沒有用,便閉目而說:“你殺了我吧!”
鬼奴咬著牙說:“你還想活麼?”跟著,她仰面說:“相公,妻子現在手刃這邵賊,為你報仇雪恨了!”便一刀砍殺了這個老蓬頂橫行多年的三寨主。
隨後,那三名重傷的賊人,也給鬼奴一打發去見了閻王爺。她長吁了一口氣,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她拜倒在自己的主人下:“多謝主人又一次救了鬼奴,更令鬼奴能為夫報仇。如此的恩深情厚,鬼奴今後就是盡心伺候主人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鬼奴,你先起來,我們一塊埋葬了這十八名山賊的屍體再說,今夜的事,你更不能向任何人說了出去。”
“鬼奴明白,主人是想世人不知道你老身懷絕世的神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明白這一點就好了!來!我們一塊動手。”
“不!主人,這些髒事,由鬼奴一個人幹就行了,以免弄汙了主人的一雙手。”
“鬼奴,我們一塊動手的好。埋葬了之後,我還有話要跟你說的。”
“主人有什麼話要跟鬼奴說的?”
“要說的話就多了,來,我們動手。”
“主人,我知道這老林中有一個深坑,鬼奴將這些屍體一抱到那裡,再拖上土就行了,用不了多少功夫的。”
“那也好。”黑豹和鬼奴在埋葬山賊時,清點現場,發現賊人的四大包袱中,竟有不少的金銀元寶和布匹絲綢,有些是婦女們用的金銀首飾。鬼奴問:“主人,這一批金銀財物我們如何處理,送回原主麼?”
黑豹搖搖頭:“你這樣做,雖然好心,卻又招來許許多多的麻煩,也許會招來殺身大禍。”
“主人?怎麼會招來殺身大禍了?”
“鬼奴,你也算在江湖上混過的人,你要是將這一批金銀財寶交回原主,說不定原主早已給這夥窮兇極惡的山賊們殺了,沒留下一口活口來。就是有人留下來,他們一定問你這些財物是怎麼得來的,那我們今夜的事,必然會鬧得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同時也會驚動了官府。一驚動官府,麻煩的事就更多了,先別說老蓬頂其他的山賊來找我們生事,單是官府追問我們怎麼擅自殺人,不將土匪山賊交給官府查辦,會不會疑心我們是山賊的一條道上的人?只因分贓不勻,互相火拼,在山賊們中站不住,才不得已將贓物交回原主,求得官府的保護,到時,你渾身是口,恐怕也說不清楚。”
鬼奴睜大了眼:“主人!事情是這麼複雜麼?”
“事情一到了官府手中,就是最簡單的事,也變得複雜和糾纏得不清楚。單是殺人一事,私自埋葬,就可以判你幾年刑。所以武林中人,一般是不願與官府打交道,武林中事,以武林規矩來解決。就像你殺了這些山賊為自己的丈夫報仇一樣,乾脆了當。要是你跑到官府去擊鼓嗚冤……”
鬼奴說:“哎!我才不跑到宮府衙門前擊鼓鳴冤的,官府也不會給我伸冤。”
“哦?你也明白宮府不是講理的地方?”
“主人!要是官府真的是為民伸冤,我夫妻兩人就不會給當地惡霸害得傾家蕩產,逼得在江湖上四處流浪,賣藝為生了。老蓬頂上的邵家三惡,也不能橫行到現在了!”
“鬼奴,江湖上互相之間的仇殺,可以說是逼不得已的,尤其在現在朱家王朝上下腐敗,權貴們的爭權奪利,文官貪財,武將惜死,錦衣衛和東、西兩廠的橫行,四下盜賊蜂擁。江湖上人要報仇雪恨,只有靠自己了。要是皇帝賢明,各處官府為民作主,政治廉正,大公無私,江湖上也就沒有這麼多的冤冤相報、互相仇殺的事了,也就不需要什麼俠義人士在人間仗義行俠了!一切將由官府依法行事。”
“主人!這樣的人間,不知幾時才能有!”
“鬼奴,所以今夜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更不能說出去。”
“主人!那這一批金銀財物……”
“我們暫時收藏起來,以後慢慢去驗查失主。要是失主還活在人間,我們以俠義的辦法,悄然送回原主,然後又悄然離去,不讓原主知道我們是什麼人。要是原主已死,我們就用它來救濟人間窮苦的孤寡人象。”
“是!主人。”
他們埋了屍體,打掃好現場。當一切恢復原狀後,黑夜早巳過去,黎明又臨大地。
黑豹說:“鬼奴,你已累了大半夜,先去休息吧。”“主人不是有話要和我說麼?”
“休息後再說。”
“主人不休息?”
“我當然也要休息。”
“那主人快去休息,鬼奴不敢再打擾了!”鬼奴對自己的主人,以前只是敬重,現在已是崇拜了!那怕主人叫她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去死。她感到自己的主人武功驚世駭俗,人又俠義。是江湖上人流傳的那種世外高人,自己能夠伺候這樣的一位高人,真是三生有幸。
鬼奴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其實她哪裡睡得入眠。她略略休息一會,又爬起來了,她昨夜能夠手刃了仇人,心情興奮、激動不已。又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位世外的高人,武功深奧莫測,舉手投足之間,就可以置對手於死地。要是自己今後能得到主人的、指點,學得一招半式,那就終身享受無窮了。在這樣興奮激動的心情下,她怎麼睡得著?何況她養的那一批家禽家畜,更要自己去料理、餵養,將它們放出去。
所以,她躺了一會,又悄悄爬起來,去做平日白天應做的事情,為主人燒好滾水,泡茶,準備一天的菜飯。她打理的這一間.草廬,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天地,除了油、鹽、米和布匹,要到市集上去購買外,其他的全部可以自給自足,什麼也不用買。
她準備好一切後,便到一條清清的小溪旁洗衣服。正要洗完時,她的主人黑豹,不知幾時,己悄然坐在她身後的一塊岩石上。她一看,驚異地問:“主人!你怎麼起身了?幾時來到這裡的?”
“我剛來一會,衣服洗好了?”
“洗好了!我正想回去晾曬。”
黑豹環觀了溪邊四周一眼:“鬼奴,這裡沒人,也沒有雞、鴨、鵝的叫聲,我們在這裡談話吧!你先坐下來。”
“好的!”鬼奴坐下來,心想:主人有什麼話,這麼慎重要跟我說的?黑豹看了看又說:“鬼奴,我將要練一門內功,要去一處偏靜無人的地方練,恐怕一二年內不能回來。”
鬼奴一下怔住了:“主人要練什麼內功的?要一二年?”
“什麼內功,你別問了。一二年只是我的估計,說不定要四五年,或者永遠回不來!”
鬼奴又呆了半晌:“主人怎麼會永遠回不來的?”
“要是我在練功當中,萬一走火入魔,全身癱瘓,不是回不來麼?”
“主人不練這門內功不行嗎?”
“鬼奴,我練到現在,不練不行了!”
“主人,我跟你去,可以在你身邊伺候你,真的有什麼不幸。鬼奴也可以揹你回來。”
“那個地方暗無天日,生活是非常的艱苫,而且絕對不能養什麼雞雞鴨鴨。”
“主人,什麼苦我也不怕,只要我能在主人身邊伺候,就是死,我也甘心。”
“你留在這裡不好嗎?”
“不!我怎麼也要跟著主人。”
“那這些雞雞鴨鴨怎麼辦?”
“主人!我可以將它們賣了,或者全部宰殺了。主人,其實,我養這些,也是望主人吃得好些,生活得好些。”
“鬼奴,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感謝你!”
“主人,你怎麼這樣說的?主人對我的恩德,我一生也報答不了。”
“鬼奴,這些話我們今後別去說了!你真的願受幾年的艱苦?隨我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主人!你不會要鬼奴將一顆心挖出來給你看吧?”
黑豹一笑:“這卻不必,你的心不挖出來,我也知道。”
“主人!那我們幾時去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別急,就是要去,我們也要有一段日子做好各種準備的工作。首先,我要傳給你兩門能真正防身自衛的武功。”
鬼奴又是驚喜:“主人傳給我兩門武功?”
“唔!你願不願學?”
“哎!主人,我怎麼不願學呵!我就是擔心我學不來,叫主人失望。”
“鬼奴,我不客氣說一句,你過去所學的刀法,除了蘇家教你那十多招刀法有用外,其他的都是些花拳繡腿、好看不中用,只能打發一些不會武功的小賊、流氓,對付會武功的人,尤其是一流高手,是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