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鬼嫗見聶十八在月光下練功,心痛地說:“孩子,你這麼練不要命了?”
聶十八憨憨地笑了笑:“鬼姨,你這麼早就醒了?是不是我把你驚醒了?”
“還說,你昨夜裡沒睡?”
“睡了。”
“睡了,你幾時起了練功的?”
“剛剛,我想不到剛剛跳兩下,就將你吵醒了,鬼姨,對不起!”
“孩子,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天還沒亮,你怎麼不多睡會?”
“鬼姨,我睡不著。”
“睡不著?”
“是的,鬼姨。一覺醒來,我見天色未亮,想再睡下,不知怎樣,感到體內有一股真氣,不時從心丹湧起,流下雙腳的歷兌、隱白、至陰、湧泉等穴位,令我要縱跳如飛,怎麼也睡不著,只好從窗口躍出來。”
聶十八當然不明白這一怪異現象,就是連鬼嫗也感到困惑。因為聶十八睡著了以後,鬼影俠丐吳三所教他的什麼睡式調息法,自己主動在運行了,這種調息法,就是用輕功的一種內功。而鬼嫗所傳他的太乙門輕風千里輕功的內功法與吳三的調息法不謀而合,而且更為上乘、奧妙,從而取代了吳三的所謂調息法,所以運行起來,不啻是太乙門輕功的內功在運行,這等於聶十八在睡著了以後,也在悄悄修練太乙門的這一門輕功,怎不出現這種怪現象?
鬼嫗一聽聶十八所說的這種現象,便覺得奇了,這是太乙門輕功練到佳境才有的現象,聶十八隻不過剛剛練,怎會達到如此境地了?這似乎不可能。問:“昨天我走後,你有沒有再練我教你的內功法?”
“你一走後,我就上床睡了,沒再練。”
“孩子,你現在感覺怎樣?”
“我跳了幾跳,身體舒服得多了。”
鬼嫗看了看聶十八,見他目光熠熠閃耀,神蘊異常,知道他的內功練成了,便指指圍牆說:“孩子,你躍到圍牆上看看。”
聶十八打量了一下,圍牆不但高,而且牆脊用綠色琉璃瓦蓋成,整條圍牆成波浪起伏,十分的滑,心想:這麼高我能躍上去嗎?就算能躍上,能站得穩嗎?跌下來不跌傷了?不禁猶豫起來。
鬼嫗向:“孩子,你不敢?還是沒信心?”
“它又高又滑的。”
“孩子,別擔心,以你目前的功力,躍上牆頭是綽綽有餘。只要你運氣在腳尖上,用勁一點地面,便可以躍上去了。在落下來時,提氣上升,雙手微張,以腳尖先落,便可以了。現在,我先做一次給你看看。”
鬼嫗說罷,身似輕煙,輕輕地便躍上了牆頭,在牆頭上招手說:“孩子,上來吧!”
聶十八見鬼嫗輕而易舉就躍上去了,又聽說以自己目前的功力,躍上牆頭綽綽有餘,現在鬼嫗又在招手叫自己上去,自己不上,那不丟人嗎?以後還怎能學武的!於是他運氣在雙腳上,腳尖用勁一蹬。誰知他這一下用勁過猛,身形頓時像白鶴沖天似時,不但高過了牆頭,更掠過了鬼嫗的頭頂,一下把握不住,人直躍出了圍牆之外。圍牆外便是蓮花池,水深投頂。聶十八一下更心慌了,收勁不住,眼看就要撞進池水中去。突然,他一下給人提了起來,提他的人正是鬼嫗。鬼嫗提著他如提無物,人在荷葉上掠過,霎時便落到了蓮花邊上,放他下來說:“孩子,你用勁太大了,以後看準高度,用勁要恰到好處才是。”
聶十八心神定下來,向鬼嫗一拜:“多謝鬼姨又救了我一次。”
“孩子,別這樣說,怎麼說是又救你一次了?就是你掉到蓮池裡,也不會死,頂多成個落湯雞就是。”
“我不會游水的,掉進池裡不會死了?這不是又救了我一次嗎?”
“孩子,別傻了。以你的功力,只要你不慌亂,完全可以從水中直衝起來,躍回岸邊,能淹死你嗎?”
這時,天色微亮,晨風醒人,遠近事物,已清楚可出。豹奴帶著兩頭獵豹奔了過來,驚異地何:“鬼姨,聶兄弟,你們這麼早就起來練功了?”
鬼嫗笑了笑:“不早了,你帶著雲兒、雪兒巡山回來了?”
“是!我剛剛巡完山回來,聽到這裡有動靜,便急忙過來,想不到你和聶兄弟正在練功,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的。”
兩頭獵豹早已奔過來和鬼嫗、聶十八親熱,挨著他們擦身,一邊還搖頭擺尾。聶十八再也不害怕它們了,撫摸著雪豹兒柔軟帶露水的毛,問:“豹哥!你每夜裡都帶著它們巡山嗎?”
“是,每夜都出去,臨天亮日時才回來。”
“那不辛苦嗎?”
“聶兄弟,習慣了,不辛苦。”
鬼嫗說:“你巡了一夜,帶雲兒雪兒去休息吧,別累壞了它們,你更應該好好休息。”
“是!”豹奴帶著兩頭獵豹而去。
鬼嫗對聶十八說:“我們也回去梳洗一下,準備出外到樹林,裡練功。”
“是!鬼姨。”
在隧聽雨軒的路上,聶十八問:“豹哥每夜都帶雲兒雪兒巡山,難道這裡還有人敢在夜裡闖來?”
“它們不是防人,而是防其他兇猛的野獸闖進來。”
“這裡有什麼兇猛野獸的?”
“老虎、豹子、豺狼、山豬都有。自從有了雲兒、雪兒之後,它們就極少在這一帶出現了。雲兒雪兒不是將它們撲殺,就是將它們趕跑,所以山林裡的鹿呀、山雞呀、免子呀,才能平平安安過日子。”
“沒有獵人來這一帶打獵?”
“這裡山高、路險、林深,荊棘處處,絕少獵人到來。也有個別獵人在附近十里外的山嶺上出現,只要他們不大量捕殺山鹿,我們就不理會,由他們捕捉。”
“他們捕殺多了怎麼辦?”
“我和豹奴,雨兒就會裝神弄鬼嚇跑他們,令他們不敢再來。”
聶十八回聽雨軒梳洗完後,鬼嫗也梳洗完了,並從廚房帶了午飯,便轉到外面山野樹林裡去了。一到樹林,鬼嫗便傳給聶十八太乙門輕風千里輕功的各種身法和招式。這一門輕功,身法、招式不多,只有十二招式身法,但運用起來,都變化無窮。再與樹搖影動的身法一結合,那就成了如幻似影的驚人輕功了,練到最佳的境地,就是在人們身邊閃過,人們也發覺不了,仍以為自己身前身後並無一人,就彷彿是一陣微風掠過一般。
聶十八記熟了這十二身法招式的要訣之後,鬼嫗指著一株參天主樹的粗大橫枝說:“孩子,你躍到那上面的橫枝上去,看看能不能站穩。”聶十八看了一下,見這樹的橫枝比聽雨軒的圍牆還高三四丈,便凝神運氣,腳尖一點地面,身體就騰空而起,一下便躍到橫枝上面去了,只是仍站立不穩。他急忙抓住了另一枝小樹枝才站穩了,不然,他又會掉下去的。
聶十八是第一次躍到了這麼一個高處,一顆心不由有點噗噗亂跳。鬼嫗點點頭說:“孩子,你躍下來,注意提氣、閉氣,腳尖先落到地面。要是站不穩,就用你的十八滾。”
從這麼一個高處躍下,聶十八又是平生第一次,他定了定神,便縱身躍下,真的站不穩,便以兔子十八跑的身法就地一滾,再縱跳起來,才沒有傷及身體,卻揚起了不少的塵土殘葉。
鬼嫗說:“孩子,你這不算輕功,頂多只能說是高一點縱躍而已。不要緊,一步步來。”
初時,聶十八以為自己能縱上這麼高的樹枝,又能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就是輕功了。現在一聽鬼嫗這麼說,茫然了,問:“那什麼才算輕功?”
“一般來說,輕功,就是身輕如燕,可飛簷走壁,來去無聲無鼠,縱上躍下,不聞響動。你這麼縱上躍下,連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怎能飛簷走壁?而且還發出這麼大聲響來,那不叫人發覺了?”
聶十八聽了默然無語。鬼嫗又說:“好的、俊的輕功,就不是飛簷走壁這麼簡單了!”
“哦?那應該怎樣?”
“那就是踏雪無痕,能在草尖上掠過,輕得人立在豆腐上而不爛,輾轉之間,已去百里之遙。傳說唐代有位輕功大師叫什麼空空兒的,其輕功舉世驚奇,時去千里,來去無聲無影,快如流光逸電,沒人能見,千里殺人,只在瞬息之間。”
聶十八驚愕得睜大了眼睛:“那不比鳥還飛得快嗎?”
鬼嫗一笑:“鳥算快嗎?要不比鳥快,又怎能在空中捉到飛鳥的?孩子,只要你勤學苦練,你將來就是一個空空兒,說不定比他更好更快。”
“鬼姨別說笑,我連站都站不穩,怎能和空空兒相比的?”
“我才不是說笑哩!現在你的師父,他老人家的輕功,恐怕早已超過空空兒了。就是空空兒在世,也會自嘆不如。”
“真的?”
“孩子,他老人家一直從河南盯蹤你到嶺南,你發覺了沒有?別說你沒有發覺,就是你的什麼鬼影俠丐吳三、穆家父女也沒有發覺。”
聶十八一想也是,別說師父在雞公山上的神出鬼沒,就是在長江的大浪中,師父的突然出現,就令吳三叔叔和穆家父女驚震了。
鬼嫗又說:“孩子,別多說了,你在練這一輕功時,一定要依據我傳你的運氣方法和招式,更要沉著、勇敢。要是你能躍上那枝橫枝上站穩後,再躍到其他的一些小枝上,做到枝不動、葉不接,那你的輕功算是初步練成了!”
“什麼?還要枝不動、葉不搖的?”
“是呀!孩子,讓鬼姨我做給你看。”鬼嫗說完,身形輕縱,便躍到一株高樹的小樹梢上去了,果然是枝不動、葉不搖,彷彿像一飛蝶似的,飛落在枝葉叢中,沒有任何響聲;又彷彿是林中的仙子一樣,出現在枝葉之中,令聶十八驚喜、羨慕不已。跟著,鬼嫗又輕輕飄落下來,彷彿一片殘葉似的飄落,沒任何響聲,地上寸土不揚。
聶十八佩服地說:“鬼姨,我不知幾時才能練成你這個樣子。”
“四五天就行了。”
“什麼四五天就練成了?這麼快?”聶十八簡直不敢相信。
“孩子,以你學內功的速度,四五天時間有多了。當然如是你不夠沉著、勇敢。別說四五天,就是四百五十天也學不到,孩子,你運用我教你的方法,再躍上那枝橫枝上看看。”
聶十八又看了看那高高的橫枝,心想:鬼姨都對我這麼有信心,我怎麼反而對自己沒信心了?好!我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摔下來?他默記下鬼姨傳的方法和招式,運氣在雙腳之下,也像鬼姨那樣,身形輕縱,一下便躍上了那橫枝上去了,人雖然有些搖晃,但最後還是站穩了,還不用扶著其他樹枝。
鬼嫗點點頭:“唔!孩子,可以了,你躍下來看看。注意,要屏住氣,記住躍下的招式。”
聶十八又一縱而下,雖然站穩了,但仍要藉助身體彎曲的姿式才站穩,而且還發出了“蓬”的響聲,地上殘葉、塵土飛揚,不像鬼嫗,似片殘葉飄落下來。
鬼嫗微笑了:“孩子,這一次比上一次進步多了,沒有在地上打滾。”
聶十八有點面紅地說:“鬼姨,比起你來,還是相差太遠。”
“孩子!你存這樣的進步,已算難得的了。當然,一鋤頭不可能挖出一口井來,你多縱跳幾次,就會更有進步,慢慢的就能掌握其中運氣的奧妙和招式。”
“鬼姨!那我就在這裡多縱跳幾次。”
“對!孩子,別怕失敗。”
聶十八便往這棵參天古樹下,縱上躍下十多次,每一次的縱上躍下,鬼姨都從旁指點,暗傳心法。
聶十八練了一個時辰的縱上躍下輕功,便能似飛鳥般飛落在橫枝之上,不但能站穩,而且橫枝上的枝葉,也沒有搖擺得那麼厲害了,躍下來時,也能輕輕飄落,但仍然揚起了地上的殘葉和塵土,響聲卻沒有了,這是一個明顯的進步。
鬼姐說:“孩子,休息一會再練吧。”
“鬼姨!我不累。”
“不用也得休息。你不累,我可站得夠累的了!”
聶十八一聽對呀,鬼姨可是一直站在樹下指點著自己,有時還親身縱上躍下做給自己看,自己可不能只顧練功,而累壞鬼姨的。便說:“鬼姨!那我們坐下來休息吧。”
“孩子,這就對了,我們坐下來喝口水,吃點東西,歇會再練。”
“鬼姨,休息後,我再練什麼?能不能躍到其他小的樹枝上去。”
“好呀!但要記住,將一身真氣散發出來,令衣服無風自鼓脹,減輕身體的重量,不然,你落到細椏之上時,就會踩斷了樹椏,掉下來摔傷了,可別怨人。”
“鬼姨,我記住了!,’
“要是你在細椏之上站穩了,然後能在這株大樹上的各橫枝之間來往縱躍,像猿猴般靈敏輕捷,那你的輕功基本上練成了。”
“好,我試試。”
整整一天,聶十八在鬼嫗的耐心指點下,不但可以在一棵大樹之間縱上躍下,來往飛縱,還可以在森林中,樹過樹地來往飛縱騰躍,練成了輕功的最基本招式,黃昏日落時,聶十八還順手捕捉了一頭鹿回去。
以後一連六天,聶十八同日朝出晚歸,在鬼嫗盡心盡意傳授下,不但練成了太乙門最基本的十二招輕風千里輕功,更練成了樹搖影動的六十四招身法和步法。現在,聶十八已有太乙門的三種絕技在身,這三種絕技,都不是與人交手過招的武功,除了摘梅手法可奪取對手的兵器外,其他兩種,都是閃避對手的上乘武功。這時,聶十八要是在江湖上行走,可以說除了一等一上乘武林高手可以傷害他外,已沒有什麼人可以傷害他,他固然還不可能與上乘高手對敵,但要逃跑,那就沒有什麼人能追得上了。捕捉山鹿和飛鳥,聶十八已是輕而易舉,再也不是什麼難事了,他在林中隨便出手,便可將四五隻活鳥抓了過來。
第十一天,鬼嫗帶他去見黑豹了。黑豹見聶十八與十天前的神態大不相同,步履穩健,舉止輕靈敏捷,氣寧軒昂,雙目神蘊異常,暗暗點頭,對鬼嫗說:“十天來辛苦你了。”
鬼嫗說:“鬼奴不辛苦,這孩子練起功來,專心好學,刻苦勤練,是百裡挑一的。主人沒有看錯這孩子,這孩子也沒有辜負主人的期望。”
聶十八也說:“師父,鬼姨對我實在太好了,沒有鬼姨,在這十天裡,我是根本不可以赤手空拳捕捉山鹿和飛鳥的,這都是鬼姨辛辛苦苦教我的結果。”
黑豹微笑地問:“聶兒,鬼奴對你這麼好,你今後怎麼報答她這一片苦心?”
“順父,別說鬼姨十天來對我這麼好,單是在巖洞裡我養傷期間,鬼姨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鬼姨的恩情。我在這世上沒有親人,我早已將師父當成了我的親爺爺,將鬼姨當成了我親生的母親。我除了孝敬師父和鬼姨之外,更願意為師父和鬼姨去死。”
“聶兒,既然這樣,你還不去拜見你的母親?”
聶十八慌忙在鬼嫗跟前跪下叩頭說:“母親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鬼嫗激動得淚花閃耀,慌忙說:“孩子,切切不可!”
黑豹問:“有什麼不可?”
“主人,這孩子可是你老人家唯一的傳人,鬼奴伺候他是應該的,鬼奴就當他是小主人一樣。”
“胡說!你是我的女兒,他認我為爺爺,你怎麼不能成為他母親?什麼主人、小主人的?今後不準再提。我要是一旦不在,你和聶兒,就是這幽谷中的主人。你要管著聶兒,撐起這座大院來,懂嗎?”黑豹頓了一下,意懇情切地說:“鬼奴,你我二十多年來相依為命,共同建起了這座幽谷大院,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你的心血。而我更一直視你為我的親生女兒一樣,你怎麼一直沒當我是你的父親?這不令我傷心麼?”
鬼奴心頭大怔,跪下說:“主人!女兒也一直將你老人家當成父親似的敬奉,不敢有半點的差遲。”
“鬼奴,我們三人,在這世上都是舉目無親,孤苦零丁,我們現在明確認定我們是祖孫三人了,應該相依為命,不分彼此才是。”
“是!爹。”
“聶兒!過去扶你母親起身。”
“是!”聶十八慌忙起來,去扶鬼嫗說:“母親,你起來吧!”
黑豹又說:“聶兒,你今後要好好孝順你母親,別令她再受苦了,要她好好享受人間的幸福溫暖。”
“是!爺爺。”
鬼嫗更是激動喜悅得眼淚串串掉下來。她過去沒有任何親人,便將黑豹當成主人、父親,現在又有了一個人品、性格極好的兒子,自己今後,再也不會感到孤苦零丁,有了一個依靠了,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聶十八說:“母親,你別哭呵!我們應該高興才是。”說著,他的眼睛也有些溼潤了。
“孩子,我不是哭,這是高興的眼淚,你今後更要孝順爺爺才對。”
黑豹說:“女兒,你今後對內怎麼稱呼也可以,但對外,你一律稱你是這幽谷的女主人,幽谷夫人。聶兒就是幽谷的小主人。我嗎,依然是青山老人。”
“爹!你不是幽谷的主人嗎?”
“女兒!從今天,我只管教聶兒練功學武,大院這個家你擔漢起來,一切事情你自己處理,不用再來請示我。”
“爹!女兒恐怕……”
“你擔心大院裡的人不服從?”
“不是,他們一向對女兒很尊重。”
“那你擔心什麼?”
“女兒擔心的是一旦強敵找上門來,女兒恐怕招架不了。”
“哦?有誰敢找來這裡的?他嫌命長了?”
“女兒聽豹奴說,前幾天有一些神秘的人物在山下附近的一些小鎮村落出現,嶺南雙奇來拜訪時,不是也說廣州武威鏢局馮家一家十六口人,在博羅鎮內,慘遭一位蒙面人殺害了嗎?這蒙面人的武功,比傳說的七煞劍門的熊掌門更高更詭異。”
聶十八一怔:“什麼?武威鏢局馮家十六口叫人殺害了?我怎麼沒聽山鳳姐姐說的?”
“孩子,我怕會影響了你學武的情緒,所以叮囑山鳳別在你面前說。”
黑豹說:“聶兒,這些事你先別去理會,你安心練功才是。”
“是!爺爺。”
黑豹轉向鬼嫗:“你擔心這蒙面人會找來這裡?”
“女兒聽了豹奴的話,不能不擔心山下小鎮出現的神秘人物會與這蒙面人有關。”
“女兒,以你現有的武功,就是中原九大名門正派掌門人,也傷害不了你,到時,為父自會出現,你放心好了。”
“那女兒吩咐大院所有的人小心防範,切莫大意。”
“好!你去吧!”
“爹!那聶兒……”
“聶兒跟著我好了。從今天起,他就要開始練太乙門的內功。”
鬼嫗對聶十八說:“孩子,你今後要多聽爺爺的教導,切莫惹爺爺生氣。”
“媽!我怎會惹爺爺生氣呢?”
鬼嫗又深情地叮囑聶十八幾句,便起身而去。鬼嫗走後,黑豹對聶十八說:“聶兒,你記住了,在練功學武上,我是你的師父,為師要求極嚴,不像你母親那麼好講話,也沒有你母親那麼有耐心。”
“我會更加留心聽爺爺的吩咐的。”
“很好!你隨我到內室中去。”黑豹隨後揚聲對外面走廊上守著的雨兒說,“雨兒,今日裡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我,有什麼事,叫他們去找鬼嫗解決。”
“是!老爺,”雨兒在外面應著。
到了內室,分外清靜。這座內室,依一面光滑的石壁而建,全用大塊的岩石建成,除了一扇門可出入外,還有一個鑲有鐵枝為窗棍的窗口,是朝南而開,窗外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另一側還有一道小門關著,不知這扇小門通往何處。室內陳設簡單極了,沒任何桌椅傢俱,只有二三個蒲團鋪在地上可坐,此外,便是空空如也,只有石牆和石壁。
黑豹叫聶十八在自己面前的一個蒲團上盤腿坐下,說:“聶兒,你今後就在這裡修練內功了,吃住都在這裡,不能出去半步。時間的長短,看你練功而定,起碼要二三個月。”
聶十八不由用眼環視一下,這裡沒床沒席的,我怎麼睡呢?看來,我只能在三個蒲團上睡了。可是,我要大小解呢?怎麼辦?黑豹似乎看透了聶十八的心思似的,問:“聶兒,你怕苦?”
“爺爺,我不怕苦,我只想我怎麼大小解的?”
黑豹指著那扇關著的小門說:“那是大小解的地方,裡面有水有紙,不必操心。聶兒,你現在修練內功的地方,可要比我好多了,當年,我只是一個人在巖洞裡練,什麼也沒有。”
“爺爺,我聽母親說過爺爺練功的事。爺爺那麼艱苦練功,我會向爺爺學的。”
“聶兒,現在你不必像爺爺那麼艱苦了,飲食,我會打發雨兒定時送來,你只要專一刻苦練功就行了,不論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理會。”
“是!爺爺什麼苦我都受得了,我會摒棄一切雜念,潛心一法練功。”
“很好!在練功時,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驚恐,刀劍橫在頸上而不變色。像老僧坐禪入定似的,進入視四周景物如無物的忘我境地。”
“爺爺,我會做到的。”
黑豹起身從石壁一處暗匣裡取出了一本薄薄的書和一個小小的瓷瓶,從瓷瓶中倒出了一顆小小的金丹來。這是那位巖洞逝去前輩留下的五顆“奪天回力金沙丹”,黑豹曾經服下一顆,鬼嫗以後也服下了一顆。為了使聶十八更好地練太乙門舉世少有的上乘內功,黑豹將瓷瓶僅有的三顆,給聶十八服下一顆,說:“你將這顆稀世罕有金丹服下去,運氣調息半柱香的時間,然後我再傳你修練內功的口訣和心法。”
聶十八雖然聽鬼姨說過黑豹的種種經過,但這些細小的事情,卻沒有說出來,因為鬼嫗也不知道。爺爺這麼慎重叫自己服下這顆異香撲鼻的金丹,必定有重大的作用了,所以聶十八毫不考慮便吞服下,依言運氣調息。沒有多久,這顆小小的金丹在聶十八體內發揮了奇特的效力,一股真氣從丹田緩緩升起,向體內的十二經脈流動,越流越急。真氣在流動中勁力增大,似乎在衝擊自己體內的什麼關口。一時間,聶十八感到自己心血翻騰洶湧不已,渾身似火燙般的難受,聶十八感到有點害怕了,心想:爺爺給我服下的是什麼丹的?怎麼會這般的難受?
這時,他聽爺爺在耳邊輕輕說:“聶兒,千萬不可胡思亂想,收斂心神,凝神運氣,你能闖過這一道關口就好辦了。”
聶十八點點頭,咬牙閉唇,凝神運氣,真氣衝擊關口的痛苦,他漸漸感到難以忍受了。猛然,他感到全身一震,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頃刻之間,一切痛苦消失得無蹤無影,正是否極泰來,渾身舒暢,輕鬆無比。體內的一股其氣,好像衝開了一道閘口似的,流進了另一個天地中任意奔流,歡笑滾騰,好像一條小小的山溪水,流進大江大河一樣。聶十八怎麼也不知道,剛才驟然間的巨大震動,那是他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這一來真氣增厚了,內力比以往增強了一倍。這是一般武林高手苦練十年、二十年才有的成果,有的人一世也不能衝開,而聶十八卻在轉眼之間便衝開了。其實聶十八練內功的時間也不短,自從鬼影俠丐教會他內功法後,他一路上就自覺或不自覺地練,已練成了一股小小的真氣。以後他受了傷時,又得到黑豹一股真氣輸入,跟著便在鬼嫗的指點之下,練那十二經脈圖。前前後後,他修練內功已有一年多了,練成了一股頗為深厚的真氣,要不黑豹也不會輕易讓他服下這舉世罕有的奪天回力金沙丹了。
聶十八在一口鮮血噴出來之後,一時間不知所措。他以為吐血不是一個好現象,只有受傷、重病的人才會吐血,好人是不會吐血的。
黑豹卻捋須微笑:“聶兒,這一口殘血吐出來太好了!”
聶十八茫然:“爺爺,吐血還好嗎?”
“對一般人來說,無故吐血,當然不好,那是凶兆,但你,能將重傷後積在胸中最後一點殘血也吐了出來,以後血氣流通時,再也沒半點隱患,豈不是好?”
聶十八驚愕了:“爺爺,這是我重傷後留下的一點殘血?”
“你不知道?在白雲山七煞劍門那奪魄劍丘運長,用盡全力擊了你一掌,震得你五臟六腑不但翻轉了過來,連經脈也錯亂了。我給你輸了不少的真氣,後又用各種名貴的藥物醫治,才將你從鬼門關救了出來。想不到在你胸中,仍留下這一點殘血,現在吐出來,不是太好了麼?”
聶十八又叩頭拜謝:“多謝爺爺的救命大思。”
“聶兒,你怎麼跟爺爺來這一套了?像一家人嗎?”
“爺爺的救命大恩,又怎能不拜謝?”
“好了!現在你感到身體怎樣?”
聶十八深深吸了一口長氣,又緩緩地吐出來,驚訝地說:“爺爺,我感到好像從所未有過的暢快和舒服,剛才好像置身子火盆之中,熱得難受,現在卻好像在涼爽的樹蔭之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吐了一口血後會這樣。”
“聶兒,你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與十二經脈聯成了一體,你體內的太乙真氣不但增添了一成,更使這一股真氣又有了一處擴展的天地,疏通了十二經脈的真氣,怎不感到無比的舒服和暢快?”
“真的?”聶十八驚喜地跳起來,“爺爺,那我還需不需要再練內功了?”
黑豹要是還是武當派的長老和掌門人,聽了弟子這樣的問話,準會惱怒得將他趕了出去,不再傳他武功了。可是他現在聽了聶十八天真、無知的話,只感到好笑:“哦?你認為不需要再練內功了?”
“爺爺,我不知道。”
“聶兒,你的內功修練才剛剛開始,怎麼就不需要練了?內功這門武學,可以說是活到老、學到老,就是我這麼一把年紀,也在天天的練。你十畫還沒有一撇,就不需要練了?你是不是怕苦?”
“爺爺,我不怕苦。”
“那怎麼不需要練了?”
“爺爺,我不懂,也不會說話,你老人家別生氣呵!”
“我生你的氣幹嗎?你別以為打通任、督兩脈,就可以不再練了,那只是打下你今後練內功的深厚基礎,使你練來的渾厚真氣,貯藏在任、督兩脈之中。要是打不開任、督兩脈,你十二經脈的真氣充溢,再強練下去,就有爆經裂脈之危,別說練功,恐怕連生命也難保。”
聶十八聽得心頭依然,驚愕得不能出聲。
黑豹問:“聶兒,你不想練內功,想練些什麼?”
“爺爺,我怎會不想練內功的?”
“我是退一步來說,不學內功,要學我的武功?這樣,你永遠也學不了,就算我教會了你各種招式,也毫無作用。”
“爺爺,為什麼?”
“因為太乙門各種上乘武功,都要具有深厚的內力才能學到,不然,只是好看不中用,發揮不了它應有的威力,有的就簡直沒辦法學,讓你看了也莫明其妙。”
“爺爺,我明白了,怪不得母親說,有了深厚的內力,要學任何上乘武功,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黑豹點點頭說:“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很不錯。聶兒,現在我要傳你太乙門的內功了,你留心聽著。”
聶十八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恭敬他說:“是!聶兒聽著。”
“太乙真經分上下二冊,上冊為內功篇,下冊為武功篇。現在我將內功篇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分為上中下三部。現在我手中的是內功篇的上部,其中有那位巖洞逝去前輩修練的心得,也有我的心得,你都要一一精讀,用心去體會,可以助你大練內功時少走彎路。”
聶十八說:“爺爺,我識字不多,恐怕有很多字我不認識。”
“這一點你別擔心,我會先讀先講解一遍給你聽,以後我每天來檢查你一次,你不認識的字提出來,我再教你。”
“爺爺,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聶兒,你還要注意一點,這上部的一些內功,有不少是你學過練過的。但不管學過也好,練過也好,你都要認真去學和練,學過練過的,當再重溫一次。孔夫子說過‘溫故而知新’,意思是說你學過練過的東西,再重新熟習一下,往往會發現一些新的東西,新的認識和更深刻的領悟。所以你切莫以為自己學過練過了,就不去學,不去練,或者去學去練也心不在焉。要是你學不好上部,中部你就無法能接得上,懂嗎?”
“爺爺,我懂,不管學過練過,我都去認真去學去練。”
“唔!很好!”
於是黑豹將書本打開,先將太乙真經的總篇,一字一句教聶十八讀,然後又一一講解,指出總篇的要領是練太乙真經的要訣和心法,要是不明白不理解,就無法去學內功了。聶十八不敢怠饅,用心去學去記。
黑豹講解完後,問:“你記住了沒有?”
“爺爺,我記住了。”
“好!你現在讀一一遍給我聽。”
聶十八慢慢地照書本一字一句讀出來,其中有幾個較深的字不認識,黑豹又耐心地讀和講解一遍,直到聶十八認識弄懂為止。
黑豹這樣的教弟子,可以說是破天荒第一次。他以前哪有這樣細心和耐心教人?在武當山時,他只口傳一遍就算了,以後就讓弟子自己去學去練去理解。現在不同了,一來聶十八是深山獵子,沒讀過什麼書,識字不多;二來聶十八是今後太乙門的唯一傳人,自己百年之後,就靠聶十八傳下去了,使這一門上乘武功武學,不致在人間消失。何況聶十八還是人間難得的練武人才,一個品德兼優的良才,不造就太可惜了在這兩種情況下,改變了黑豹以往傳授弟子的作風,不但耐心和細心,還循循善誘和啟發。而且黑豹也感到喝叱、打罵都不是教育弟子的好辦法。住往還適得其反,聰明的弟子,根本用不了打罵也會學到,愚蠢的弟子,就是打罵也無法開竅。這方面的教訓黑豹也不少,所以黑豹對聶十八的傳授方法就截然不同了。
太乙真經,不單是武學中的上乘,更是道家學術的精華.有極其深奧的玄理,將柔和無形之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對聶十八,就更需要去啟發和引導了。當聶十八認識和理解之後,黑豹又問了一遍:“聶兒,現在你明白了吧?”
“爺爺,我明白了,原來太乙門的功夫,應當像水、像風那樣。無形勝有形。”
黑豹暗喜:“聶兒,你能這樣理解就太好了。天下至柔莫如水,能克至堅;天下無形莫如風,可摧萬物,這就是太乙門武功的奧妙之處。它所有的驚世駭俗的武功,如無形氣劍、輕風千里、樹搖影動和流雲飛袖等,莫不從柔和無形中得來,也從柔和無形著手。看來,孺子可教也。”
“爺爺,聶兒愚蠢,望爺爺多些開導。”
“好,好,今天你就熟讀總篇,認真去體會它。明天一早,我來看你,到時,你不但要背誦一次給我聽,更要講解一遍給我聽。要是沒有錯,理解深刻,明天就可轉入學內功了。”
“是!爺爺。”
於是黑豹起身而去,將門關上鎖好,不讓任何人來干擾,留下聶十八面對石壁,苦讀默思,開始他閉門練功的新階段。
聶十八在一代武學大師黑豹的親自傳授之下,在與世隔絕的內室中苦練了三個多月,將太乙真經內功的上部背誦得滾瓜爛熟,理解得十分透切,運用得異常自如。整本上部,是坐式、臥式、立式和走式四種修練內功的方法,黑豹隨便抽出那一句,他都能上下連貫背誦出來,還能說出為什麼要這樣做的理由,更能隨時運用,毫無錯亂,正應了學習的要訣:理解了的東西,才能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中和知道怎麼去運用,在運用中又加深了理解,這不是一味死讀死記所能做得到的。
四種修練內功的方法,其中坐練、臥練方式,聶十八是學過練過的,可以說是駕輕就熟。但聶十八不敢怠慢,仍認真重溫幾次。在重溫當中,他更發覺了太乙門的臥式練功,與鬼影俠丐吳三所教的睡覺調息法有相似之處,卻又有明顯的不同,太乙門的臥式來得更完善和奧妙,初練時似乎進展極慢,但一旦練熟了,掌握了其練功的方法,進展就神速了。
從此以後,太乙門的臥式內功就替代了吳三的調息法,在他睡覺時,便自行運轉起來。所以聶十八不但是日日練,也夜夜練。加上他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可以說他一身的真氣,是日增月添,十分的渾厚,舉止之間,十分輕靈敏捷,一團英氣,凝聚在眉字之間,神蘊飄逸。這時,他要是抖展出穆家那一套短刀法,可以說神奇莫比,刀鋒驚人。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沒有幾人能招架得住。
這一天,黑豹含笑地走進內室,說:“聶兒,你苦練了三個多月,可以出去走走了。”
“爺爺,我不再練了嗎?”
“不是不練,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學武之道也應該有張有弛,有松有緊。好比弓弦,拉得太緊了,就會繃斷,聶兒,出去走走,你母親在外面盼望著你呢!”
“爺爺,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記住,你到外面走動時,要暗暗練練走式內功,這是在室內練不到的,只有在山野、森林才練得來。”
“是!爺爺。”
聶十八像一隻久被困在籠中的鳥兒似的,高興地撲出去了。黑豹看著他撲出去的身影,深有感觸地嘆息:“這個深山中的青年,在武林中來說,可以說是一位天之驕子,他練功的時機、環境、人緣,比任何人都幸運。自己練功學武,艱苦異常,更無良師親自指點,一切全靠自己去摸索、苦練,就是生活也得靠自己有計劃的安排。哪有像他這樣,一切都用不著擔心?鬼嫗固然生逢不幸,但也比自己好;而聶十八又比鬼奴更好。一代人比一代人日子過得好,本應如此。要是一代人比一代人苦,那整個人間,還有什麼希望可言?一個家族,有興旺衰落,一個國家,同樣也有興盛衰落,但整個人類社會,是一代比一代強,要不,就回復到蠻荒的原始社會中去了。
聶十八來到外面,見鬼嫗早已在等候自己了,他像遠方遊子看見了親人似的,一下忘情地將鬼嫗抱起來:“媽媽,你一早來接我了?”
鬼嫗在聶十八忘情的擁抱之下,像電擊一樣震動全身,一時候手足失措,心甜如醉,幸福激動交織在一起,也多少有點難為情。她說:“孩子,快放我下來,你爺爺在笑你呢!”
聶十八回頭一看,果然見黑豹爺爺面帶微笑。他放了鬼嫗下來;叫了一聲爺爺。黑豹說:“好了!你們母子二人,到外面敘話吧!”
鬼嫗說:“爹!那我帶聶兒走了。”
“去吧!十天之後,你再將他帶來這裡。”
“是!”
他們母子二人,拜別了黑豹,轉回聽雨軒。從黑豹所住的潛心齋到聽雨軒,雖然近在咫尺,但也隔一座院子和花圃,是一條林蔭的幽靜曲折小道。路上,鬼嫗關切地問:“孩子,三個多月的閉門練功,辛不辛苦,好不好過?”
“我不知道。”
“什麼?辛不辛苦、好不好過?你怎麼不知道?孩子,你不會是練功練糊塗了?”
“媽媽,我一心只想練好功,弄明弄白那些口訣和心法,不但沒想到什麼苦不苦,好不好的,甚至連日子怎麼過去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這麼快就過了三個多月了。爺爺今天進來,我才知道過了三個多月了!”
鬼嫗欣慰他說:“為娘還擔心你過的日子很苦哩!原來你這麼忘我的練功,太好了!這樣,為娘也放心了。”
“媽!這三個多月來,你過得好吧?”
“我過得很好。”
說著,他們走進了聽雨軒,一個十二三歲憐俐的小姑娘從聽雨軒奔出來,高興地問:“夫人,你將少爺接回來了?”
鬼嫗笑著說:“你看,這不是少爺嗎?”
小姑娘仔細打量聶十八,笑著說:“他就是少爺嗎?”
“你以為他是誰?”
“夫人,我還以為你不知從哪裡又帶回了一個貧苦人家的小夥子呢!”
的確,聶十八閉門練功的三個多月裡,又坐又臥,從沒洗換過,一身衣褲不但殘舊,有的地方也磨破了,還有一身的汗臭味,十足像一個貧窮人家的孩子。
鬼嫗好笑起來:“你還不拜見少爺?”
“是!婢子小蘭,拜見少爺。”
聶十八慌忙說:“別拜!別拜!”又問鬼嫗,“媽!這位姑娘是誰?”
“她是看守我們過去老林的盛叔的小女兒,叫蘭蘭。那天,我去老林巡視,見她生得伶俐可愛,便帶了回來,她也願意跟隨我。我請示你爺爺後,便留在聽雨軒中聽使喚,沒事,我就傳她一些防身的武功。”
聶十八茫然:“過去老林?那是什麼地方的?”
“孩子,你不記得了!就是你爺爺先在那裡隱居,也在那裡救了我的老林子,老蓬頂的強人在那裡出現後,我們將它毀了。後來我們又在那裡重建了家業,打發盛叔一家在那裡看守,不論山下發生了什麼事和出現了什麼人物,都由他一家飛傳幽谷大院。他一家是幽谷大院的前哨,也是我們的耳目。”
聶十八對那老林、盛叔一家都沒有見過,但從鬼嫗的口中,也知道有這麼一處老,離這裡有二三十里的羊腸小路。他明白了之後,對小蘭微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蘭說:“少爺,你今後可要多指點我。”
“蘭姑娘,我們是自己人,別客氣,我媽的武功很好哩,有她指點你已夠了。”
“我聽夫人說,少爺的武功也很好。”
“不不,我比媽差得多了。”
鬼姐說:“小蘭,水燒好了沒有?”
“夫人,已燒好啦!”
“好!你快去準備一下,讓少爺從頭到腳洗乾淨,然後我們一起用飯。”
“是!夫人。”小蘭跑進屋裡去了。
聶十八在浴桶裡痛痛快快從頭到腳洗淨了身上的老泥,換上了鬼嫗一手剪裁合身的衣褲和鞋抹,打扮得煥然一新,像位富家子弟似的出來,衣褲鞋襪,都是上等的絲綢絹料,鬼嫗將自己的一片愛心縫製在這一套衣褲之中了,令聶十八穿戴得像王孫公子一樣。他出來時,小蘭觸到眼前一亮,幾乎認不出他來了,說:“少爺,你打扮得好光鮮呵!”
鬼嫗見聶十八打扮得翩翩公子似的,神蘊更是飄逸奪人,歡快地說:“孩子,這身衣服,為娘做得好不?”
“太好了!媽媽,多謝你!”
其實聶十八穿什麼也無所謂,穿戴得太華麗貫氣,他反而有些拘束。但這是鬼嫗一手剪栽縫製的,是母親的一片愛心,就是拘束也要穿。再說,不穿那穿什麼?總不能將那一套汗漬斑斑、汗氣難聞的舊衣服又穿起來吧?那不冷了母親的心?
吃完飯,鬼嫗問聶十八:“孩子,你要不要體息一下?房間,我叫小蘭打掃過了,被褥也洗乾淨了。”
“媽!我不想唾。”
“你辛苦了三個多月,不想好好睡覺?”
“我一點也不辛苦,我現在想到外面走走看看。”
鬼嫗看了他一下,見他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全無睡意,便說:“那也好,為娘陪你到外面山野走走。也想看看你練了三個多月內功,內力增厚了多少。”
小蘭說:“夫人!我也去,我很想看看少爺的武功的。”
鬼嫗笑道:“好!我們一塊去。”
他們打點好,正準備出門,只見豹奴奔了進來。鬼嫗一看他神色有異,問:“豹奴,發生了什麼事。”
“夫人!老林子盛叔那裡出了事。”
小蘭一聽怔住了,急問:“我家出了什麼事了?”
鬼嫗也問:“出了什麼事?”
“豹奴也不清楚,飛鴿傳書只寫‘危急請救’四個字。蔡管家一接傳書,已自已先趕去了,叫豹奴來向夫人報告。”
小蘭急起來:“我爹孃他們呢?”
“我不清楚,恐怕要等蔡管家回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鬼嫗暗想:“蔡管家和盛叔夫婦,都有一身不錯的武功,要是危急,那就說明出了重大的事變和來了十分厲害的武林高手。她聯想起三個多月前,山下的小鎮上出現過一些來歷不明的神秘人,難道與盛叔夫婦的危急有關?盛叔夫婦都招架不住,蔡管家一個人趕去,恐怕也抵擋不了,這事得自己親自趕去看看才行。於是她對聶十八說,“孩子,為娘要趕去老林看看,不能陪你了。”
聶十八說:“娘,我陪你去。”
“孩子,你還是專心在這裡練功,其他的事你別多理了。”
“媽,既然老林出了危難,我怎麼也不放心媽一個人去的。”
“孩子……”
“媽,你別說了,我怎麼也要跟媽一塊去,就是媽不准我去,我也會悄悄趕去。”
小蘭說:“夫人!我也要去,我放心不下我爹我媽的。”
鬼嫗望著他們焦急的神態,知道就是自己不讓他們去,他們真的會悄悄而去,那更危險。便說:“好,那我們一起去,到時不準亂來,一切聽我的話。”
鬼嫗對豹奴說:“你去告訴老爺一聲,說我與少爺一起趕去老林子了,大院內外,你帶著雲兒、雪兒,要認真巡視。”
“夫人!我知道了。”
一出竹迷宮,鬼嫗問聶十八:“孩子,我教你那十二招輕功沒有丟掉吧?”
“媽,我怎會丟掉呢?”
“好!那我們施展輕功趕去。”
小蘭說:“夫人,我不會輕功,怎麼辦?”
“丫頭,我提著你好了。”
鬼嫗輕舒手臂,提起小蘭如提無物,對聶十八說:“孩子,我們走。”
聶十八說:“媽,讓我來揹著蘭姑娘走好了,我年青體壯氣力大。”
“孩子,為娘這一點氣力還有,走,要是你能追上娘已算不錯了。”鬼嫗說完,身形一閃,提著小蘭而去。
聶十八一見不敢怠慢,運氣行走,緊追著鬼嫗,施展輕功飛行。三個多月來的閉門練功沒有白費,聶十八這時一身的真氣,比以往增加了一成多,比鬼嫗一身的真氣相差無幾。所以儘管鬼嫗先行,他仍能不徐不慢跟在鬼嫗身後飛奔。
二三十里的路程,對鬼嫗來說,那是彈指之間,轉眼便到了。他們悄然走入老林。鬼嫗內力深厚,便聽到林中兵器相碰的響聲和蔡管家憤怒的吼聲。鬼嫗說:“果然是來了勁敵,孩子,你和小蘭慢慢來,我先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媽,我們一起去不好?”
“不!你最好先別露面。”鬼嫗身形一晃,便在他們兩人面前消失了。這是樹搖影動的身法和步法,鬼嫗練得已臻化境。
老林中盛叔夫婦草廬前面的一塊平地上,蔡管家憑一把單刀,正與三個勁裝漢子作拼死交鋒,盛叔夫婦一身帶傷,分別給捆在兩棵樹下,一位秀士打扮的白衣人,由五個一色勁裝大漢伴著,悠閒自在地坐在一張石凳上,饒有興趣地觀看這一場生死交鋒。盛叔夫婦所養的兩頭獵犬,早已倒臥在血泊中了。
盛叔叫道:“老蔡,你快走,別理我們夫婦了。”
這時,鬼嫗一下似幽魂般出現,一招流雲飛袖拂出,一股凌厲的袖勁,一下逼退了那三個持刀提棍的漢子,淡淡對蔡管家說:“老蔡,你退下休息一會,將他們交給我好了。”
鬼嫗一身黑衣,頭上戴著的又是一頂披著黑輕紗的露髻斗笠,短紗遮蓋了鬼嫗的半個面孔,令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因而使人感到鬼嫗分外的神秘和恐怖,以為她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個鬼魂。
蔡管家一見,吐了一口大氣,又驚又喜地說:“夫人,你趕來了。”
鬼嫗驀然的出現,不但令所有勁裝漢子們驚愕,也令那位悠閒自在的白衣秀士怔了怔,從石凳上站了起來,一雙目光,暗暗地打量著鬼嫗。
那三個交手的勁漢驚愕地問:“你是哪裡跑來的婦人?怎麼敢插手管老子們的事?”
鬼嫗陰森森帶寒意地說:“鬼夫人!”
“什麼?鬼夫人?”
“不錯!鬼夫人!”
“什麼鬼夫人,老子們沒聽過,你最好給我們滾開,別惹禍上身。”
鬼嫗身形輕閃,“啪啪”兩聲,就給了這個說話無禮的漢子兩個響亮的耳光,打得他上下幾顆大牙帶血噴了出來,滿嘴是血。
鬼嫗打了人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快得不可思議,彷彿剛才沒移動過似的,輕叱一聲:“狗東西,今後在本夫人面前,說話應該放規矩一點!”
群賊們驚震了!想不到這麼一位婦人,有如此的身手,給打掉大牙的漢子,一手捂著腮,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衣秀土說了聲:“好功夫!”
鬼嫗盯著他問:“你是誰?這些狗東西是不是你帶來的?”
白衣秀土一揖說:“在下姓金,江湖上人稱金手指。”
“本夫人不管你姓金、姓銀,還是姓銅,這幾個狗東西,是不是你帶來的?”
白衣秀士身旁一位勁裝漢子忍不住了,喝聲:“這是我們的金大爺,說話放尊重一點!”
鬼嫗冷冷他說:“那麼說,你們這些狗東西,是這個什麼金小子帶來的了?”
白衣秀士直認不諱:“不錯!正是在下帶來的。”
“你憑什麼帶人來這裡撒野?”
“沒憑什麼,因為本大爺看中了這一處地方,需要在這裡建上座莊院,叫他們夫婦兩人搬走,誰知他們不識趣。夫人,你現在來得好,要是你肯讓出來,多少銀兩,本大爺也付得起。”
“你要買下這座老林?”
“不錯。夫人,你開個價錢吧。”
“我開的價錢,恐怕你們付不起.”
“本大爺看中了的東西,沒有什麼付不起錢的。”
“真的?”
“你說出來好了。”
“本夫人的價錢,是你頸上的這顆人頭,和這八個狗東西的八條命!”
白衣秀土面色頓變。鬼嫗問:“這個價錢,你付不起吧?”
“看來夫人要置本大爺於死地了!”
“你們想不死也行。”鬼嫗指指盛叔夫婦,“只要你們在他們夫婦面前叩頭認罪,行三跪九叩的大扎,然後在這裡為奴,伺候到他們夫婦倆的傷勢完全好起來,本夫人可以放你們離開!”
白衣秀土一笑:“好好!看來,本大爺不但要買下這座老林,連你們也一塊買下了!”他說完,對身邊的勁漢喝聲,“先給我將這蒙面婦人抓起來!”
聶十八張小蘭早已趕到了,小蘭一見自己父母給捆在樹上,大驚,便想撲去救。蔡管家拉著她,“小蘭,別急,夫人會叫壞蛋乖乖地自動地放下你爹孃的,要他們向你爹孃叩頭認罪。”
聶十八也說:“蘭姑娘彆著急,我媽自有辦法救你的爹孃。”現在,他見四條大漢拔刀提劍要圍攻鬼嫗了,忍不住躍了過來說,“媽,讓我來先打發他們好了!”
鬼嫗看著他,點點頭:“好!孩子。為娘也想看看你穆家的短刀法。小心,這是生死交鋒,不能有半點大意。”
鬼嫗知道聶十八雖然學了太乙門的三門武功,除了摘梅手法可與人交鋒外,其他兩門只是閃避敵人的招式,上不了陣,交不了鋒。只有聶十八所學過的穆家短刀法,才是真正與敵交鋒的刀法。她聽黑豹說過,穆家的短刀法,也是一門上乘的刀法,只是聶兒內力不足,沒法發擇這一刀法的威力。現在聶十八苦練了三個多月的太乙內功,一身真氣渾厚,內力大增,所以便提醒聶十八用穆家刀法對付敵人。
聶十八說:“媽,我知道。”於是,他將獵刀拔了出來。
四條勁裝漢子,初時要對付鬼嫗,心中還有顧忌。現在見出來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公子哥兒,以為這麼一個公子哥兒,武功再好也好不到哪裡,他們縱橫江湖十多年,與人交鋒不下百次,難道還解決不了一個公子哥兒?那自己今後怎麼在江湖上混下,去?他們四人相視一眼,互相會意,一個濃眉大漢說:“小子,既然你先要來尋死,別怪老子們了!”說著,他一刀直向聶十八頭頂上劈來,勢如泰山壓頂,威不可當。
聶十八以樹搖影動輕功避過,仍不想出刀傷人,說:“你們最好聽我母親的話,去向盛叔盛嬸賠禮認罪,不然,我會傷了你們的。”
濃眉漢子一刀落空,又飛快向聶十八一刀橫掃過來,說:“去你媽的賠禮認罪。”
鬼嫗說:“孩子,小心了!這是河北滄洲快刀門的刀法,以快、準、狠揚名江湖,千萬不可大意。”同時暗想:這濃眉漢子顯然深得快刀門的刀法真傳,可以說是武林的一位一流高手。這一夥人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從河北跑來嶺南了?
其他三條勁裝漢子見濃眉漢子幾刀劈了空,便一哄而上,齊手聯戰聶十八,立即便交織成,片刀光劍網。聶十八一身真氣渾厚,樹搖影動抖展出來,如飛魂幻影似的在刀光劍網中來往縱橫,令四條武功一流的漢子刀劍齊落空。有時聶十八好像從刀光劍網中如輕煙飄出來似的,令幾條漢子相顧愕然。最後聶十八反擊了。聶十八這一次運用穆家短刀法,在渾厚真氣和樹搖影動互相結合下,發揮了神奇的威力,轉眼之間,這四條漢子一齊噴血翻倒,有的斷了氣,有的缺了腿,更有一個給割斷了喉嚨。只有濃眉漢子算閃得快,但右臂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流如注。這只是穆家短刀法的兩招式,就打發了四條勁裝大漢。
入侵者全驚震了,蔡管家和盛叔夫婦看得也驚愕了,就是聶十八也一時驚訝得呆在那裡了。他想不到穆家的短刀法這麼厲害,傷人殺人在轉眼之問,自己過去所抖出的短刀法,可沒有這麼厲害呵,這是練內功的結果?
鬼嫗異常高興,看來自己義父黑豹沒有說錯,這一刀法的確是門上乘刀法。比武當的太極兩儀劍法更有殺傷力。現在聶兒的武功如此,將來練成了神功,學會太乙門的幾門絕技,將又是一個神秘的黑豹縱橫在江湖上了。她看見聶十八在原地上不動,關切地問:“孩子,你怎樣啦?不會是受了傷吧?”
聶十八說:“媽!我沒受傷。”
聶十八不但沒受傷,就是一身衣服,也沒有刺穿弄髒。鬼嫗問:“孩子,那你呆在那裡幹嗎?”
聶十八茫然他說:“媽!他們四個人!我將他們傷成這樣麼?”
鬼嫗笑著:“孩子,當然是你!”
“媽!你沒出過手?”
“哎!我幾時出過手了?要是我出手,恐怕他們沒一個能活下來。現在,你殺了一人,卻留下了三個帶傷的活人,算是手下留情了!”
驀然,驚震過後的白衣秀土,突然從背後向待著的聶十八一指擊出,鬼嫗一聲驚叫:“孩子!快閃開!”自己也縱身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