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也在同時發覺他襲擊,側身之際,掌爪奇幻無比,徑擒他的“擎天玉筆”。
他辨招之下,已識出這正是通臂神乞稱絕武林的“龍形八掌”中的“金龍獻爪”。忙將筆招收回,口中同時悄悄說道:“範老哥,是我!”
老花子“噫”了一聲,飄到他的身側,低低道:“蘇老弟,就在這陣中,反應遲鈍得很,那老婆子武功又厲害,我看很不對勁。”
九宮堡主輕聲道:“範老哥,我們背靠著背,彼此好有個照應,就不怕老婆子從背後暗算。”
於是二人就背靠著背,九宮堡主腦中在思索花陣的變化,腳下一連試換著幾種不同的步法,緩緩走動。
由於獨臂老婆子擴大了搜索的範圍,尹靖不得不退開一丈之外。
懷中的林琪低聲說道:“尹公子,我們趕緊出花陣吧!”聲中帶點畏縮抖戰。
尹靖輕聲道:“我們一走,神乞同九宮堡主只怕要遭到老婆子的毒手了。”
林琪道:“神乞和九宮堡主,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老婆子再厲害,也不見得能傷得了他們。”
尹靖道:“姑娘有所不知,他們二人武功雖高,但被困在陣中,也只有捱打的份兒。”
林琪想到自己二度迷失在陣中的情形,因此相信以神乞和九宮堡主的功力,恐怕也要傷在老婆子的竹杖下。
尹靖運起“通天耳”,凝神傾聽,聽了一會兒,忽覺東南方三丈外,有二個冗長的呼吸之聲,就在那二人右側一丈處,又有呼吸之聲,當時心中一驚,疾步移了過去。
傳音道:“二位前輩不要出聲,請跟我來。”
帶著二人繞過老婆子出得陣外,只見九宮堡主一身文士打扮,手握一隻玉筆,通臂神乞一身打扮異常滑稽,只見他蓬頭垢面,腰纏麻繩,衣裳千釘百貼,但雙掌卻皓皓如玉。
當神乞和九宮堡主看清尹靖之後,不禁齊齊一怔,要知道這二位武林高手,足跡踏遍大江南北,生平閱人無數,雖然見過不少英俊拔俗的人才,但面前這青衫少年,除異常俊秀之外,卻另有一種氣質,非常人所能及,這種氣質,正是靈慧的凝聚,練武的奇才。
當他們目光觸及他懷中的林琪時,又暗暗稱奇,只覺那白衣少女的容光秀麗,足以使北粉南姬失色。
尹靖見他二人只管打量自己和懷中的林琪,臉上不禁泛起淡淡紅暈,剛想將林琪放下,哪知林琪哀呻一聲,尹靖又慌忙抱住,神情異常尷尬,口中吶吶道:“這位姑娘,身受內傷……二位前輩,我們離開此地,免得那老婆婆聞聲趕來。”
通臂神乞又朗笑一聲道:“老花子在陣中,被她趕鴨趕鵝,打豬打狗似的,趕打得團團轉,獨臂老婆子即使不出來,我也要在陣外罵她一頓,把她罵出來,打上一場架,好消消胸中悶氣。”
尹靖劍眉一皺,急道:“二位前輩最好不要和她衝突。”
通臂神乞見尹靖焦急的神情,不禁豪氣地說道:“小兄弟你儘管放心,在這花陣之外,老花子這把骨頭大概還能承受得起几杖。”原來他誤以為尹靖怕他敵不過獨臂老太婆。
尹靖正想解釋,突然花樹中鑽出一個白髮如絲的獨臂老婆子,來勢洶洶,口中怒叱道:
“小娃兒別走!”
通臂神乞大聲道:“叫花子在陣中被你劈了一個烏龜大翻身,現在且看叫花子把你挑得四腳朝天。”
話落後,身形一晃,截住老太婆來勢,右掌“金龍獻爪”五縷銳利的指風,擒向老太婆持杖左臂的“陽穀”、“陽池”、“腕脈”三穴。
獨臂老太婆微微一凜,想不到這毫不想眼的叫花子,身手這等奇快,當下忙將真氣一沉,剎住前衝之勢,獨臂微招,一杖“三打玉門”,以攻迎攻,猛劈老花子右側。
神乞喝聲“來得好!”陡然一個旋身,避開竹杖,欺身在老太婆缺臂右側,掌劈“蚯蚓降龍”,勁道兇猛,如山壓倒。
老太婆只剩左臂,一般說來,右側無形中造成天然的破綻,哪知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
只見她竹杖往下一點,頓時入土尺許深,身形忽然平突而起,右腿飛出封住對方掌勢,左腿奇奧疾伸,踢向神乞前胸。
神乞心頭微震,掌勢一變,硬往對方腿上切去。
哪知老太婆出腿收腳,迅速無倫,眨眼間,猛辣詭絕地連環踢去四腿。
武林中善於用腿者,自不乏人,但像這種攻拒間,完全以腿代手的招術,神乞走遍大江南北,還是第一次遇到。
以他的功力竟然了封不住這凌厲的四腿,被踢得連退三步。
獨臂老太婆,藉以竹杖撐起身體,使出她平生絕技“踢龍掃虎十三腿”,把對方踢退後,接著清嘯一聲,拔起竹杖,獨臂揮動,以雷霆萬鈞之勢,揮劈過去。
通臂神乞怒吼一聲,雙拳交拍而出,疾如暴雨猛若奔雷,使出稱絕武林的“龍形八掌”。
“龍形八掌”和少林“伏魔金剛掌”並稱掌中絕學,他掌勢一發動,勁氣激盪,風聲呼嘯,波及數丈之外。
獨臂老太婆手中竹杖,詭異的點、劈、掃、擊、快若游龍,狡賽靈蛇,繞著神乞周身,吞吐不定,加上她那武林中從未見過的腿法,使她的攻勢更為凌厲難擋。
通臂神乞名滿江湖,他的武功,同和少林、雪山、武當並列,似乎還在其餘各派各堡之上。生平之中,未遇過能接完他“龍形八掌”的高手,不意今日棋逢敵手,不禁精神倍長,雙掌風雷迸發,全力追逼。
這一場比鬥,堪稱武林罕見,場外三人都留心細看,誰也不想離去。
尹靖初涉江湖,雖然身負絕世神功。但搏鬥的場合無論身臨眼見,都極其有限,他覺得他們二人招術應變都很厲害,也不曉得自己能否贏得了他們。不過他卻感到二人每一招中所含蓄的變化不像林老伯及苑蘭公主那等複雜而難料。
九宮堡主臉上一片詫異之色,心想:這老太婆,名不見經傳,功力之高,卻足以和神乞匹比。尤其是她的招術手法,大異中原武學,更使他驚訝不己。
突然林琪輕顰秀眉,玉手按著酥胸,痛呻一聲。尹靖看得不由劍眉微微一皺,向九宮堡主道:“這位姑娘內傷極重,在下想帶她先行離開此地。”反身直往小橋奔去。
九宮堡主“哦”了一聲,眼前青衫飄拂,那少年已在小橋上,心中不禁驚道:好快的身法,昨晚自己追的會不會是此人,不可能吧……
驀然一陣朗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維,回首一看,只見通臂神乞,身如行雲流水,繞著老太婆前後左右,周身上下,快若閃電,連劈數掌。
這數掌快得幾乎同時拍出,但覺狂飆怒卷,好像在剎那之間,化成了五六個神乞,從四面八方攻到。
那老婆子的武功確實厲害,但見杖形腿影化做“夜戰八方”,發出陣了沉雷悶響,封住了四面八方掌風。
九宮堡主讚歎一聲:“好厲害的婆娘!”
這時尹靖抱著林琪已衝過小橋三四丈遠,驀然地似覺有異,又轉身奔回橋上,林琪心中正感詫異,想問他為什麼又折回?忽然瞥見他佇立在橋上,那對清澈如水的星目,正凝視著橋下,忙循目光望去,只見一個老漁夫,蹲在小溪邊釣魚。不禁輕叫一聲“老翁獨釣”。
那老漁夫聽覺靈敏,立即抬起頭來,神色似很緊張的樣子,用右手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橋上人噤聲,不要說話。
尹靖目光異常銳利,他看出那老漁夫左手捏住一條絲線,慎重而細心地緩緩在拉動。由於流水清澈如鏡的緣故,並看出有一條似鯉似鰻的雙頭怪魚,神態悠閒,正在離那老漁夫三四尺的溪邊緩緩遊蕩著。
他就想到,那老漁夫正用餌誘那雙首金鯉鰻上鉤。他記得香玉公主說過,這雙首金鯉鰻是人間罕見的神魚,如果被老漁夫把它捉到漁場去賣人烹食,豈不可惜?
這時雙首金鯉鰻距溪岸只剩一尺不到,而且魚頭微微上仰,老漁夫臉上的表情摻雜著緊張和興奮,也許由於過度緊張的關係,捏著絲線的右手也微微地在發抖。
尹靖正想出言勸阻老漁夫,林琪已驚叫道:“啊!雙頭怪魚。”
雙首金鯉鰻精靈異常,驀然“唰”地一聲,掙脫絲鉤,倉惶的掉頭游去,而且去勢如箭,倏忽之間,已遊離小橋六、七丈遠,繼續向上遊遁去。
老漁夫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狂叫道:“十二年心血毀之一旦,氣死我也。”突然自地上站起,狂跳一陣,接著衝上溪岸,一面狂奔,一面發出尖銳的瘋狂笑聲,聽起來非常刺耳難耐,漸漸地笑聲變成了淒涼而悲壯的哀號,直往那谷口奔去。
尹靖大大一怔,想不到老漁夫釣不到雙首金鯉鰻,竟會傷心到這般地步。
林琪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那老漁夫一定是處心積慮,費了不少心機要捉那雙首怪魚,不意被我把魚兒驚走,可能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抓到那雙首魚了,因此急得瘋狂起來。”
這時,那老漁夫一陣狂奔,已轉入谷口。
突聞一聲“渤海散人!”接著“砰”的一聲微響,那老漁夫的身形似是遇上強大的阻力,突然湧退回來。
剎那之間,忽見山谷口處,出現男男女女八人。
林琪一見這幾個人從谷口出現,驚“噫”一聲道:“天震教!”
那老漁夫身體還未站穩,就撲上去,向為首一位骨瘦如柴面目冷峻的黃衣漢子,握拳踢腿,一陣猛攻,口中狂叫道:“還我魚來!還我魚來!”
黃衣漢子武功甚為高強,雙手提著一對光亮耀眼的金環,健臂掄動,把那老漁夫瘋狂的攻勢逼住。
那黃衣漢子被老漁夫沒頭沒腦的攻打了一陣,想是心中已感氣憤,因此厲聲喝道:“渤海散人,你這般無端取鬧,以為本座好惹不成?”突然金光繚亂,手中金環猛攻七二招,把老漁夫逼退。
在一旁觀戰的三位黑衣帶刀大漢。左邊是一位眉眼嬌豔的少婦,皓腕持著一枝玉笛,一身銀衣珠光耀眼,散發出迷人的魅力。她身後還站著三位綠衣少女。
那銀衣豔婦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後,說道:“徐堂主,我看此他八成是發瘋了,你放他去吧,免得耽誤了正事。”
黃衣漢子見那老漁夫凸目兇光,好像要擇人而噬,果然是神經不大正常,因此說道:
“呂堂主言之有理,這人確是瘋狂了。”說著金環一收,已閃開站在一旁。
老漁夫拔腿疾往谷外跑去,一面狂奔,一面狂笑道:“魚兒!魚兒!”
忽聞一聲“老前輩稍等!”
谷口諸人轉頭望去,只見一位青衫少年抱著一位白衣女郎,身法奇快,風馳電掣奔來,眨眼就到眼前。
那男女八人突然迅速散開擋住去路,並聞黃衣漢子陰沉喝道:“朋友請留貴步。”右掌推出一股勁風直逼過來。
青衫少年因懷中抱人,一時無法出手封擋,只見他雙肩微晃,也不知用什麼身法,已將那擊來暗勁化於無形!同時剎住前衝之勢。臉上微帶怒氣,問道:“尊駕緣何出手傷人?”
黃衣漢子怔了一下:暗忖道:適才一股掌風分明撞到他身上,如何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當即又打量那青衫少年一陣,才冷峻問道:“閣下可是姓尹?”
尹靖微微一驚,暗想這些人,素未謀面,怎知道自己的姓氏,當下頷首答道:“不錯,在下正是姓尹,諸位不知有何見教?”
他話剛說完,一片“唰唰”聲響,這些人通通撤出兵刃,蓄勢欲撲。只有那銀衣少婦,依然情態輕盈,媚眼笑望著尹靖,似乎並不把面前的少年看在眼裡。
尹靖劍眉微皺,冷冷道:“在下與諸位素昧平生,不知諸位緣何要這般惡勢相待?”
黃衣漢子陰惻惻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只要尊駕把六瓣仙蘭及玄天圖取出,本座自然會以禮相待。”
尹靖神色一凜,淡淡道:“六瓣仙蘭並沒有在我身上,至於玄天圖……那怎麼可以給你們?”
黃衣漢子冷嗤一聲,道:“朋友既不聽本座善言,本座也不會使你痛快。”說著手中金環一分,一步一步向尹靖走來。
尹靖心中氣極,把林琪抱到左臂,騰出右手,準備應敵。
陡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九宮堡主奔過小橋,來到尹靖身旁,目光掃視那幾個人一眼,最後落在黃衣漢子身上,淡淡一笑道:“徐堂主和呂堂主,何事這般勞師動眾?”
原來黃衣漢子正是天震教白虎堂堂主,鐵臂金環徐明達,銀衣少婦則是玉鳳堂堂主,銀笛水仙呂綺雯。
鐵臂金環徐明達一見來人,頓時把步法停下,臉轉微笑,拱手道:“原來是蘇堡主駕臨,這位朋友與堡主怎樣稱呼?”
九宮堡主臉色一沉,鄭重道:“這位小兄弟是我的朋友,如果徐堂主要對他有所不利,兄弟是不會袖手的。”
徐明達聳聳肩,嘿嘿冷笑道:“蘇堡主原來是存著獨佔之心,稀世奇珍,有德者居之,豈能讓你一人獨佔?”
九宮堡主聽了,長眉一皺,神色迷惘道:“徐堂主說的話,兄弟一句也聽不懂。”
銀笛水仙呂綺雯嬌笑一聲,說道:“蘇堡主倒裝得滿像,其實我們早已接到長安分堂的飛鴿傳書,蘇堡主若肯與我們合作,敝教絕不會使你吃虧的。”
九宮堡主更覺茫然,迷懵說道:“兄弟真想不出貴教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合作?”
鐵臂金環冷冷道:“蘇堡主既然裝傻裝到底,在下不妨直說,這小兄弟身上帶有玄天圖及六瓣仙蘭,如果……”
蘇鎮天未等徐明達說完,恍然大悟,接口道:“兄弟明白了,徐堂主是聚眾剪徑,這樣兄弟更不能不管了。”
鐵臂金環徐明達陰惻惻笑道:“六瓣仙蘭竊自幽蘭谷,玄天圖偷自武當山,此等偷竊之物,人人有權截取。”
蘇鎮天長眉飛剔,臉孔一板冷冷道:“不管徐堂主如何說法,今天的事,兄弟算是管定了。”語氣斬釘截鐵,毫無妥協餘地。
徐明達微微一凜,心中暗暗盤算:這少年的武功看來已甚辣手,尤其蘇鎮天是武林第一大堡堡主,一支擎天玉筆,威震江湖,最是招惹不得,他情急之下,雖可一拼,但想奪寶,只怕力量還是不夠。而最主要的是教主天外神叟黃宮,分道搜索,不知能否聞聲趕來?只要教主一來情勢就可挽回,教主神功,武林罕有其敵,他一來,奪寶之事,還不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他想到此,不禁猶豫委決不下,突然心念一轉,口中冷冷道:“蘇堡主如果一定要袒護令弟,兄弟自是不為己甚,不過兄弟有一句話奉勸堡主,據正確消息,令弟還是萬教旌正在緝拿的要犯。”
此言一出,蘇鎮天及林琪齊齊一驚,睜大著眼睛把目光緊緊瞪在尹靖臉上。
哪知尹靖卻神色泰然,淡淡說道:“什麼人追蹤,我都不在乎。”他不知利害,這淡淡一句話不啻證實了徐明達之言,也就是等於承認了被“萬教旌”追緝。
九宮主聽了心頭大駭,因為凡是被“萬教旌”緝拿的要犯,不是為惡興亂之徒,就是關係武林重大事件的要犯,這些兇犯,誰要是袒護,就是一體同罪。
蘇鎮天身為九宮堡堡主,說起九宮堡,還是當年“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成立的基本要員,數百年來在武林中,一直與各大門戶並駕齊驅,他如果袒護萬教要犯,不但自己數十年英名要毀於一旦,連九宮堡數十年來,在武林中的崇高聲譽,都將付之東流,這種有關祖宗八代清譽的事情,他實在不敢輕率一試。
其實鐵臂金環徐明達,也不知尹靖是否“萬教旌”緝拿要犯,不過是長安分堂飛鴿傳書中,特別註明“萬教旌”沿途追蹤,因此他隨口說出來嚇唬人!不想卻將九宮堡主唬住。
他一見九宮堡主疑難的神色,不禁臉逞得意的獰笑,陰xx道:“兄弟想緝拿萬教要犯,蘇堡主可還有意見?”
這時,尹靖已覺出事情不對,怎麼一下子把自己變成萬教要犯了?但他自問清白無辜,因此冷哼一聲,也不在意。
鐵臂金環獰笑地向尹靖迫近二三步,林琪突然高聲道:
“且慢,不管這位兄弟是否被萬教旌追蹤,但徐堂主未奉萬教旌,也無權抓人。”這一句話果然把徐明達的氣焰壓住。
蘇鎮天心裡一想,不錯啊!這傢伙差點把我唬住了,他憑什麼抓人?目光一瞪,冷冷道:
“徐堂主又不是‘武林評審庭’的護法,這抓人之舉未免狐假虎威,超越權限吧!”
鐵臂不怔了一怔,正想再拿話嚇他們,忽然小橋那邊傳來一陣宏亮的笑聲,不禁轉目望去。但見一位蓬頭垢面的老叫花子,詼態盎然發著笑聲,他面前站著一位神色沉重而冷峻的獨臂老太婆。
他一看清這二人,心中微微一驚,怎麼通臂神乞也在此地?他雖然早就發覺橋的那邊有人在拼鬥,但因拼鬥之人身法太快,分辨不出人影,同時也無暇去注意它。
只聽神乞笑畢,朗聲道:“我們除非是拼命,要不然即使再打上二三百回合,還是這個老樣子。”此刻他們已鬥了近百回合。
獨臂老太婆冷冷道:“拼命就拼命,難道老身還怕你不成?”
神乞朗笑道:“拼命大可不必,你我三無怨四無仇,叫花子在花陣中被你劈個烏龜大翻身,現在氣也消了。”
獨臂老太婆厲聲道:“不拼命又待怎樣?”她性情暴烈,說起話來都是聲色俱厲。
神乞卻是一點兒也沒有火氣,哈哈笑道:“叫花子想走路了。”
獨臂老太婆厲聲道:“哪能這麼便宜就讓你離去?”
神乞微微一怔,瞪眼望著老太婆說道:“叫花子一軟,你就嚷了,等叫花子硬起來,那時你可就不好受。”
獨臂老太婆大怒道:“臭花子你胡扯什麼?”話落後,但覺一陣強勁狂飆,竹影翻飛,一杖“潮泛南海”當頭劈落,這一杖足足用了八成功力。
這回通臂神乞可真動了真怒,只見他笑容一斂,神色凜然,雪白的雙臂陡地暴伸五六寸長,健腕翻動,以八成以上的功力劈出獨門內家絕學“通臂神功。”獨臂老太婆弓身出杖,迅猛無比,眾人只見二條人影乍合倐分,那老太婆連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通臂神乞翻了一個筋斗也坐在地上。
他二人一坐地,就如二尊泥佛似的冥目端坐不動了。
徐明達怔了一怔,暗想這老太婆的脾氣也是夠暴烈的了,神乞何等功力,既已讓步,她還這般咄咄逼人。他目光一轉,瞥見蘇鎮天及尹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橋的對面,似乎對二人拼鬥甚為關心,一想機會難得,豈可錯過?陡然臉泛殺氣。鐵臂掄動,金光耀眼,欺身撲上,左手金圈,揮襲尹靖左額“太陽穴”,右手金圈徑取他懷中的林琪。
他功勢一發動,尹靖和九宮堡主立時驚覺,但鐵臂金環出手異常快捷兇猛,蘇鎮天驚覺之時,已來不及出手攔截。林琪也不禁嚇得脫口驚叫。
就在金環近身的剎那,驀見青影一晃,雙圈攻勢完全落空,尹靖已神妙奇捷地閃到了一側,右手食指一彈,一縷勁氣直襲對方“笑腰穴”。
蘇鎮天先則一驚,繼則一怔,這是什麼身法?
徐明達雙環落空,突然感到側面襲來一股尖銳無倫的罡氣,心頭大駭,轉身側讓,金光疾往中間收斂,雙環交叉顫動,封住那襲來的一股勁氣。
驀聞“鏗”一響,那股尖銳勁氣,已襲中金環.徐明達虎口一陣劇痛,金環差點兒把持不住,身形一連跌退二步才站穩。
銀笛水仙呂綺雯秀臉變色,她萬想不到這丰神如玉的俊美少年,身手這等駭人,當下嬌叱一聲,玉腕翻飛,銀笛星光顫動,揮襲過去。
那三名持刀的黑衣大漢及三位持劍綠衣少女,也同時刀劍並舉,從四方搶攻過來。
這幾人的武功,雖不及二位堂主厲害,但也都是從天震教挑選出來的好手。這一搶攻,頓時一片刀光劍影,光密如雨,從四面八方推湧疾攻而至。
尹靖陡然身形貼地,以左腳尖為軸,右腿掃出一招“坤堂玉趾”,向周圍橫劃一圈。
這一招,勁猛力兇,奇奧無比,只見他立身的一丈方圓之內,全被一片腿影籠罩著。
勁風過處,人影翻飛,接著傳來數聲悶哼,嬌號,那三位黑衣大漢及三位綠衣少女,已被這奇幻的一腿,掃得滾倒開去。
玉鳳堂主應變迅速,倏地提氣輕身,凌空拔起,避開這一腿。
她一身銀衣,本來就珠光耀眼,這一在空中又被陽光照射,愈發耀眼刺目。
只見她騰起一丈多高後,突然施展出“巧燕翻雲”的身法,笛點“萬點梅花”,掉頭下擊。
這一招衝擊之勢,威猛異常,尹靖又只能以單手對敵,又恐怕傷了懷中的林琪,因此不敢硬接來勢,腳下微一用力,已閃開一丈以外。
銀笛水仙下擊落空,蓮足輕點,柔身追擊,玉笛撒出一片銀光,挾著陣陣刺耳的笛聲,眨眼之間,閃電般的已連攻三招。
尹靖單臂左翻右滾,捷如蛟龍,把那三招笛勢完全化開,跟著一掌,虛虛拍出。
銀笛水仙暗暗吃驚,這三招都是她“三音妙笛”中的絕招,但對方僅用一隻右掌,封擋招架,而她卻無法把他逼退半步。
此刻見他一掌劈來,不禁臉色一寒,把內力貫注笛梢,運笛疾點過去。
哪知玉笛點出,頓時感到自笛梢傳入一股暗力,直壓過來,這股壓力隨著自己玉笛點出力量的增加而生出同等的反震之力。
這一下芳心大驚,正待撤回笛招,忽覺胸中氣塞欲絕,嬌軀已吃那反震之力,推開一丈以外。
九宮堡主瞪眼看得眼花繚亂,暗忖道:這少年年紀輕輕,武功卻已這等驚人,左手抱人,以右臂迎敵,舉手投足之間,前後十招不到,如狂風掃落葉,連傷天震教二位堂主及六位好手。因此把他怔得呆呆而立,臉上顯出一片迷惘的神情,頓生懷疑,眼前所見是否事實?但這時那三位黑衣大漢及綠衣少女,剛從地上爬起來,而玉鳳堂主則正在閉目調息運動,好像傷得不輕,再看白虎堂主不正同自己一樣,木然地站在地上,看他的神情,大概已把“玄天圖”及“六瓣仙蘭”忘得乾乾淨淨了。
不但九宮堡主被怔住,通臂神乞也佇立在橋上,目光湛湛地凝望過來。
原來適才神乞和老太婆硬拼了一招,二人都微受內傷,神乞功力深厚,調息過一陣,已覺無礙,兩眼睜開,一見老太婆正端坐著不動,微微一笑,自地上站起,轉身奔過小橋。
剛到橋上、正瞥見那青衫少年,單掌輕輕易易地化開銀笛水仙凌厲的三招,尤其是最後把銀笛水仙一掌震退的內力,頗似“玄門罡氣”或“般若神功”之類的內家至高絕學。
就他所知,武林中修成這種內家絕學的人,屈指可數,但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後生,卻也精於此道,怎能不將這位名滿江湖的丐幫掌門人驚住?
神乞驚愕之間,突然身旁風聲颯颯,飛過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正是那獨臂老太婆,當下疾忙展開輕功,隨後撲去。
老太婆身法奇快,二三個起落,已到尹靖身前,厲叱一聲,竹杖斜劈,右腿橫飛,同時往尹靖身上攻到。
鐵臂金環,心中大喜,轉目暗示那三位黑衣大漢一眼,二環一分,疾撲而上,那三位黑衣大漢立刻會意,同時揮刀夾攻。
老太婆武功高強,這一杖腿齊施,宛如排江倒海威猛駭人之極,尤其踢向林琪身上那一腿,功力十足,更見凌厲。
尹靖微微一凜,右手“笑指南天”,把杖力帶開,足踩“太乙幻虛步”,錯步閃身,晃開八尺以外。
老太婆一杖劈下,人形杳然,既驚又怒,瞥見旁邊三四個大漢,正疾衝過來,不由把一股怒氣,完全發洩到了他們身上,反身一杖,呼地橫掃過去。
天震教的人,滿以為獨臂老太婆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萬想不到她會突然反身咬他們一口,這一杖力道奇猛,那三位黑衣大漢,驚慌失措之間,手中長刀齊被震飛開去。
徐明達眼明手快,吸氣收腹,抽身飄退一丈多遠,才脫險躲過。
通臂神乞見狀,心中樂甚,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笑聲一斂,雙眉緊皺在一起,原來這眨眼間,老太婆已如狂風暴雨,向尹靖劈了三杖,踢出二腿。
尹靖因顧及香玉公主,先就沒有存著和老太婆為敵之意,加以他身上又抱著林琪,而且老太的身手比起天震教那般人又要高出一籌,因此被逼得左封右閃,連退三步才化開。
尹靖顯露出氣怒之色,大聲道:“老婆婆你說過,在下若能出花陣,就讓我離去,現在緣何這般咄咄逼人,難道你認為在下真個怕你不成?”
獨臂老婆子厲聲道:“老身已相信,二公主答應你離去,但這女娃兒卻非留下不可。”
說話之間,一連二杖,都往他懷中的林琪劈落。
這二杖兇猛毒辣,毫不留情,尹靖臉泛怒容,劍眉飛揚,就在老太婆第二杖劈下的剎那,陡見華光暴脹,一道匹練也似的青虹,直往竹杖削去。
那道表示華光在空中打了一個閃,發出“噝”的一聲,竹杖頓時被震飛開去,老太婆飄身疾退二丈多遠,低頭一看手中竹杖已被劃破一道細微裂痕。
她手中的竹杖,是一根數百年的老藤,一般兵刃,別想傷他分毫,武林中人,尤其是功力高之士,對自己的兵器珍逾性命,老太婆一見竹杖被劃出一道痕跡,頓時如火上加油,暴怒如雷,厲叱道:“老身同你拼了!”獨臂運力,以雷霆萬鈞之勢,舉杖揮擊。
驀然長空傳來一聲朗笑,轟轟如雷,笑聲中,一道人影從空降落,接著幻起一片烏光繚亂的黑幕,往那如山的杖影封去。
繼間“砰”然一響,杖影黑幕同時消逝,獨臂老太婆震退二步,來人雙肩連搖數下,終於也禁不住退了半步。
這時眾人看清來人是一位銀鬚皓首,神光威凜的老漢,右手橫舉著一支遍體烏亮的“齊眉棒”。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目光注視著獨臂老太婆,正驚異於她竟能一杖把自己震退半步。
天震教諸人,一見老者現身,頓時個個臉露喜色。
此人非他,正是武林一代梟雄,天震教教主,天外神叟黃宮。
天外神叟目光如電,緩緩向眾人掃視,只見教下二位堂主及帶來的人的慘敗跡象,個個似狼狽不堪。
白虎堂及玉鳳堂二位堂主之目光,觸及教主嚴厲的眼光時,齊齊低首,露出慚愧的表情。
天外神叟目光掠過教中諸人,最後驚奇地停留在尹靖身上。
只見那青衫少年,懷中環抱著一位容光絕代的白衣美女,右手短劍青光耀眼,寒芒森森,昂立眼前,宛如一株臨風玉樹,氣定神閒,英氣逼人。
當他看清青衫少年身旁二人時,心中晃然大悟,暗忖道:有這二人在此,難怪教下二位堂主要狼狽得如喪家之犬。
原來天外神叟出現之時,通臂神乞及九宮堡主已飄到尹靖身旁,因此天外神叟認為二位堂主失手的原因,是他們插手所致。
當下天外神叟望著二人朗朗一笑,帶著諷刺的口吻說道:“範幫主和九宮堡主,名重江湖,四方昂仰,幾時當起保鏢,兄弟怎的沒有耳聞?”
通臂神乞大笑道:“黃教主好說了,教主統馭群雄,名震武林,江湖中人,誰不敬佩三分,叫花子和蘇老弟各掌一門,再沒落也不至於幹起保鏢來,今日之事,叫花子和蘇老弟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耳。”
天外神叟臉色突然一沉,冷冷說道:“這麼說來,二位是蓄意和本教過不去了?”
九宮堡主淡淡道:“不敢!不敢!不過貴教如果肆意強掠,兄弟二人不會袖手旁觀就是。”
天外神叟兩道目光冷冷地逼著蘇鎮天,哼聲說道:“九宮堡家傳的‘生花七筆’,在武林中揚名數百年,看來老夫今日得向蘇堡主討教一點家傳絕學啦!”
九宮堡主臉色一整,緩緩道:“黃教主‘大聖棍法’,兄弟景慕已久,今日有緣拜會,殊感榮幸。”
天外神叟冷嗤一聲,望著神乞說道:“範幫主‘龍形八掌’向稱掌中絕學,不知是否要和蘇堡主同時給老夫賞光?”
通臂神乞和九宮堡主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以他二人在江湖上的聲望地位,絕不可能聯手對付任何人,天外神叟同時向他二人叫陣,等於藐視丐幫和九宮堡,因此頓時激起二人的怒火。
只見九宮堡主臉色鐵青,手中“擎天玉筆”一橫,腳下沉重地向天外神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