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書生朗笑一聲,撒出九節虯龍鞭,轉頭對林、蘇二人笑道:“二位替小弟看陣,我來看看姓俞的扇底下有何驚人的絕技!”
他情知林琪要借“江湖三書生”排名之爭作緩兵之計,同時他本是性情驕傲之人,對鐵扇書生那等凌人氣焰,早就無法可忍,存心要殺殺他的氣焰,只見他健臂一撩,九節虯龍鞭陡然筆直如棍,緩緩走去。
浮月莊主驀然低喝一聲:“什麼人!”玉面書生愣了一下,停身望去。
接著林外一陣嘹亮語音傳來:“摩莊主雅興不淺,寒林夤夜,來作此‘江湖三書生’排名的見證。”
隨著語氣,一個五官清秀的中年文生,已神態從容,緩步走入林中。
浮月莊主微微一愣,冷然道:“凌風秀士吳堂主……”他不知道吳文昌來意何在,因此滿臉俱是冷漠狐疑。
吳文昌目光掠過林中諸人,微微一笑,道:“摩莊主,你們之事,兄弟知之甚詳……”
他發覺浮月莊主的臉上突然浮起一層殺氣,忙接口道:“摩莊主別誤會,兄弟是特來奉告,‘機不可失,遲則生變’。”
摩雲生臉上殺氣一斂,淡淡道:“兄弟怎能相信吳堂主的話?”
吳文昌陰陰笑道:“收拾他們算上兄弟一份。”
林琪已知今夜凶多吉少,無法再用緩兵之計,索性大方一點,柳眉一豎,杏眼圓睜,冷聲道:“摩老前輩,你一定要殺我們嗎?”
摩雲生冷澀地道:“嘿嘿!老夫豈是同你們說笑?”
林琪大聲道:“我們三人已無出庭作證之意,老前輩咄咄相逼,如果我們之中有一人生離此地,那時九宮、虯龍、雪山三派,聯合向‘武林評審庭’遞狀申告,浮月山莊只怕從此要在武林史上消去。”軟言無用,她一改強硬的態度。
摩雲生怔了一下,生似被林琪危言嚇住,凌風秀士惟恐天下不亂,朗笑一聲,接著道:
“姑娘假作虎威,危言恫嚇,你們哪裡還有生離此地的機會?”
林琪柳眉怒剔冷笑道:“凌風秀士你一再挑撥是何居心?”
凌風秀士神態輕鬆陰鷙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是為浮月莊爭個萬世盤穩的打算計。”
林琪臉若寒霜,哼聲道:“在我們未敗之前,尹公子若及時趕回來,今日勝負之局,摩老前輩當可想見。”
摩雲生陰陰冷笑道:“宋文屏盡出金牛谷中使七煞追魂彈的十二煞星,再加上柳夢龍及堡中好手,在‘九嶷絕壑’佈下天羅地網,姓尹的小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飛。”
凌風秀士得意地陰笑一聲接道:“還有敝派黃教主及二位堂主也去湊熱鬧了。”
摩雲生突然臉一整,不悅道:“貴教一再插足,是什麼意思?”
凌風秀士微笑道:“同仇敵愾,別無用意。”
林琪芳心大震,她想尹靖武功再高也無法擋得住這麼多的武林一流高手聯合之力,尤其是金牛谷十二煞星的七煞追魂彈,是武林中談虎色變的暗器,陰損詭辣,令人防不勝防。
她發覺摩雲生這一個集團,與天震教之間,彼此猜忌,勾心鬥角,因此她想設法弄破裂痕,使他們無法聯成一氣。
林琪一見浮月莊主又被凌風秀土這一番話說動,隨即說道:“九宮、虯龍、雪山實與貴莊無怨,老前輩務請三思。”
摩雲生似乎心存顧忌想了一會兒,說道:“不是老夫信不過你們,這等大事老夫不得不小心提防,這樣吧,老夫身上帶有慢性毒藥,你們一人吞服一粒老夫自會信任你們。”
玉面書生劍眉微剔朗笑道:“我們吃了毒藥,同被殺死有何區別?”
摩雲生道:“老夫這藥名叫‘春秋斷魂散’吃下去後身體毫無異狀,只要每年春分秋分以前準時服下獨門解藥,就不至毒發身死。”
林琪沉吟片刻秀眉微皺道:“每年春秋都得服藥,那我們不等於被判了無期徒刑?”
“不然!”摩雲生搖頭道:“春分秋分之前,到敝莊討藥,連服二粒其毒自解。”
林琪道:“好吧!我吃!”語氣異常爽然。
浮月莊主掏出三粒黑色晶瑩如豆的青丹,用拇食二指挾著一粒,輕輕一彈,緩緩向林琪飛去。
林琪玉臂一伸,毫不猶豫塞入口中。
凌風秀士看得微生猜疑,狡詭地笑道:“姑娘爽快,令人心折,當不會把藥丸含在口中吧?”
林琪怒道:“你這人就憑這點小心眼,當起天震教金龍堂堂主嗎?”
凌風秀士脖子一熱,訥訥道:“姑娘唇槍舌劍,鋒銳得令人難擋,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摩雲生把第二粒藥丸彈到玉面書生面前,他見林琪已將藥服下,無可奈何,亦伸手納入口中。
第三粒藥丸彈到金筆書生面前,他卻遲遲不伸手去接它,那黑色藥丸在浮月莊主內力的控制下,虛空停浮在面前一尺處。蘇慧中突然劍眉一剔,堅毅地道:“我不吃……我不出庭作證就是。”
浮月莊主怔了一下,想不到他竟敢拒絕服用毒藥,當即嘿嘿冷笑:“老夫怎能厚此薄彼,你不吃,崔邱成便是一個例子。”
蘇慧中運動雙臂,力透筆尖,臉上毫無懼色,毅然道:“不吃!”
佇立在大莊主隔壁,始終沒有開口的二莊主南天一劍摩雲庭,突然哼了一聲,道:“頑強小娃兒,待老夫來收拾你。”雙肩微晃,陡地飄到金筆書生面前,一掌拍去。
掌力兇猛絕倫,蘇慧中不敢硬接,急忙斜讓三步,健臂掄動,一招“臨窗揮毫”,筆影顫動,金光閃閃,把全身上下護住。
南天一劍摩雲庭,嘿嘿冷笑,掌如迅雷壓頂,勁風虎虎,六七招之間,已將蘇慧中困得風雨不透。
“生花七筆”名震武林,再加上通臂神乞的“龍形八掌”,使金筆書生成為年輕一輩中,不可多得的好手。南天一劍雖然功力深厚,掌勢迅猛,但他依老賣老,認為與後生小輩過招,拔劍有失身份,想用赤手空掌將金筆書生折服,哪知這一來雖然佔了上風,但想傷人卻不容易。
金筆書生情知對方是當今武林前輩中,有數高手之一,因此一上來即採取穩紮穩打的戰略,一時之間同這位名滿天南的浮月山莊二莊主,拼的有聲的色,難分難解。
林琪心中微微一嘆,暗想如果自己功夫未失,看情形只要設法激浮月莊主不要用劍,還可勉強同他們一拼。
浮月莊主一見場中情形,不禁眉頭微皺,凌風秀士偏過頭去向他低聲說道:“令弟武功在下甚為佩服,以目下情形要收拾這娃兒自是意料中事,不過目下時機緊迫,‘萬教旌’在這附近出沒,令弟舍長用短,延誤時間,大是不智。”
浮月莊主心中一凜,微微頷首,大聲道:“老二,把握時間,拔劍把他宰掉算了,免得延誤時間。”
南天一劍哈哈朗笑一聲,突然反手閃電掣劍,接著一片銀光怒湧星芒顫動,“唰唰”奇速無倫連攻二招。
蘇慧中陡覺對方劍勢綿綿不絕,如江河倒瀉,快得令人氣窒,同時生出招架不及之感。
心中不禁大駭,連封帶閃,疾退了數步。
玉面書生與林琪見過浮月莊主與尹靖動手,那時因尹靖功力奇高,到致使浮月莊主稱絕武林的快劍,無法發揮到精緻入微之境,故此顯得縛手縛腳,緩慢不少。
現在金筆書生功力不及南天一劍,因此劍勢威猛奇辣,每出一招就連砍刺了七八劍之多,快得使林琪及玉面書生懷疑他的功力,似乎還在大莊主摩雲生之上。
這時金筆書生氣喘呼呼,全身溼淋淋的,只聽南天一劍大喝道:“你能再擋三招,今晚便度過厄運。”話聲中,長劍光密如雨,青虹耀眼,雲湧浪翻,直逼過去。
驀然林外傳來一聲莊嚴佛號:“阿彌陀佛,劍下留情!”
隨著一股掌風把南天一劍摩雲庭的長劍,逼得緩了一緩。
蘇慧中冷汗夾背,藉機躍出劍圈之外,暗叫一聲“僥倖!”
眾人轉目望去,只見一位身披灰色僧袍,足履芒鞋的老和尚,雙眼開合間,神光如電,與一位臉白無須,身穿長袍的中年漢子,並列林邊。
那長袍中年人,目光掠過眾人後,向浮月莊主摩雲生拱手笑道:“摩兄幾時來到淮陰,怎不到寒舍奉茶?”
摩雲生看清來人之後,心中微微一怔,忙抱拳道:“李兄好說了,兄弟今晚才到貴地,未去登門拜晤,多有得罪。”
長袍漢子朗笑道:“難怪兄弟昨夜在金粉閣設宴,恭請不到大駕……吳堂主也是今天才來嗎?”敢情這人正是昨夜在金粉閣作東宴客的中州玉蝶李青川,那和尚是大愚禪師。
凌風秀士情知他問話有意,當下淡然一笑,道:“今午才到,李兄不知有何見教?”
中州玉蝶頷首微笑,又轉向摩雲生說道:“兄弟今夜正與大師品茗對奕,忽聞屬下傳報,‘龍門坡’發現一具無頭屍體,乃與大師前往察看,摩兄你道那人是誰?”他說話之時,目光細察幾人神色的變化。
摩雲生神色泰然淡淡一笑,反問道:“生殺掠奪,司空見慣,聽李兄之言,被殺之人似與李兄極有關係啊?”
李青州微笑道:“兄弟與那被殺之人,談不上有什麼關係,不過他是兄弟昨晚坐上賓客,漢中三義的崔邱成。”
他說完話之後,眉頭微微一皺,因為他發覺眾人神色一片冷漠,毫無驚奇錯愣的表情,好像對這件兇殺案,早已瞭然於胸,不足為奇。
他又見金筆書生似乎在沉思一件重大之事。
不錯,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全盤案情告訴李青川及大愚禪師,但又轉念一想,林琪與玉面書生的生命操在浮月莊主手中,如果將案情洩漏,豈不絕了林、呂二人的生機。
沉思中,南天一劍摩雲庭,忽然望著大愚禪師,哈哈笑道:“大師佛門劈空掌力,兄弟無限欽佩,可否再請賜教幾掌?”
大愚禪師低誦一聲佛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不過請摩施主劍下留情,並無與施主過招之意。”
摩雲庭得理不饒人,神色倨傲,冷笑道:“這麼說來,大師是吝於指教了?”
大愚禪師乃佛門高僧,涵養功夫確實超人一等,只見他臉色一片詳和,緩緩地道:“摩施主如果一定要賜教,那就請按萬教規律,各聘一位見證,以點到為止……”突然話聲一頓,目光炯炯地望著前面。
眾人微微一怔,循著大愚禪師的目光望去,不知何時樹林中多了一位高頭大馬的青衣女子,和一位藍衣少女。
那藍衣少女,身上衣裳被微弱的月光照射著,發出淡淡紫色光彩,雖然僅看到側面,但已令人感到風姿綽約,清貴無比。
林琪嬌軀微微一抖。
蘇慧口脫口叫了一聲:“呀!是她!”虎軀一震如觸驟電,呆呆出神而立。
那高大青衣女人目光冷冷地掃了諸人一眼哼道:“二個酸丁都在這裡。”
突然目射兇光,深注林琪,那等氣勢,令人見了心寒。
林琪裝著沒有看見,悄悄地對摩雲生說道:“等會兒有人對我不利時,你得出手相助。”
摩雲生怔了一下,暗想有人要殺你,老夫正是求之不得,死了活該,我怎麼會幫你忙。
當即默運內功,以傳音入密的功夫,答道:“這個老夫愛莫能助。”
林琪秀臉一寒,故意把嗓音放得非常低沉說道:“我一有生命的危險,就把那事對中州玉蝶及大愚禪師說了,你要考慮考慮。”
摩雲生暗叫一聲:“好狡猾的丫頭,居然威脅起老夫來了。”他心裡想著,口中淡淡說道:“這二人是誰?老夫從未見過?”
林琪把嗓音提高,道:“滄海宮的苑蘭公主,武功厲害的緊!”語氣帶有激將的意味。
“苑蘭公主”這名號,聽來異常生疏,眾人不禁齊齊一怔。
摩雲生皺皺眉,道:“老夫從未聽過,等會兒我就看看她們有何等驚人之技?”
她聽浮月莊主答應相助,芳心寬慰不少。
李青川奉“萬教旌”之託,協助偵探“泗陽莊血案”,對淮陰附近出沒有的武林人物,知之甚詳,想不到今晚碰上這麼許多在他查找的線索之外的人,心中甚感驚異,當下向藍青二女抱拳笑道:“在下不揣冒昧,請教二位姑娘芳號?”
青衣女人哼聲道:“你問我同公主幹什麼?”
中州玉蝶李青川是崑崙千愚諸葛生的師弟,在武林中聲望頗著,生平之中,還沒有受人這樣奚落過,不禁微生慍色,緩緩道:“在下請你的公主答話。”
青衣女人帶著不屑的口吻,冷澀道:“你還沒有資格。”
李青川勃然變色,大愚禪師也不禁眉頭微微一皺。
忽然苑蘭公主冷冷地叫了一聲:“林琪!”語音冰冷得如從嚴霜冰窖中進出。
林琪入耳心驚,不禁冷冷地打個寒噤,嘴唇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聲。
苑蘭公主又冰冷冷地說道:“你膽子真不小,竟敢暗算梁姑。”
青衣女臉露殺機,龐大的身軀,緩緩向林琪走去,一望而知這一出手,絕不會留情。
玉面書生見林琪畏縮的樣子,突然一股英雄護花的氣概湧上了心頭,朗笑一聲,挺身攔住青衣女去路,微笑道:“二位與林姑娘不知有何過節,可否見示?”
青衣女暴喝道:“酸丁滾你的蛋!”
玉面書生眉露殺氣,淡淡笑道:“要小生讓路麼,姑娘得先露幾手,讓小生心服呀!”
藍衣少女螓首仰望天色,冷冷道:“梁姑打他二個嘴巴!”
玉面書生聞言一怔,驀見青影一晃,快得連轉念頭都為不及,接著二聲“啪啪”脆響。
這二掌打得他滿天星斗,“蹬蹬蹬”連退三步才站穩。
呂江武年少氣傲,出道以來聲名響徹大江南北,平時養尊處優,一呼百應,幾曾吃過這種苦頭?這幾個嘴巴打得比殺他還難受,不禁俊臉殺氣彌熾,大喝一聲,九節虯龍鞭一招“三打玉門”,“啪噠”聲中,如怒龍滾浪,欺身撲上。
青衣女哼了一聲,道:“酸丁找死!”足下橫跨一步,避開長鞭,隨手斜裡一掌,揮劈過去。
玉面書生這時怒火千丈,竟然不避青衣女猛辣的掌勢,長鞭回撩,疾如潛蛟出壑,帶起一片嘯聲,自右上側猛劈下來。
這一招“玉杖鞭仙”,正是虯龍鞭絕技,在他含怒全力揮動下,威猛異常兇猛。
青衣女本來已算定好,玉面書生閃避的方位,左掌正待擊出,想不到對手竟然不避掌勢,用起二敗俱傷的拼命打法,不禁微微一怔。
這時她如果不收掌勢,固可將玉面書生擊斃,但自己也難逃鞭劈之厄。
青衣女雙手臂力驚人,突然右手一翻,化掌為抓,徑往長鞭抓去。
驀聞“嚓嚓”一陣響聲,那一丈二尺長的九節虯龍鞭,突然只剩下五六尺長,其餘鞭節宛如一條毒蛇,纏住青衣女手臂上。
青衣女天生有千斤以上的臂力,只聽她大喝一聲:“酸丁放手!”
玉面書生身如一陣旋風,在空中翻了幾滾,撞在一株大樹上。“砰”的一響枝葉紛飛,那樹差點兒被撞倒。
林琪驚叫一聲,只見呂江武雙手扶著樹杆,把身子挺起來,望著她淒涼而悲壯地一笑,林琪不由自主地把頭偏了開去。
眾人吃了一驚,暗想這青衣女的手臂,到底是鐵鑄的還是銅澆的?
青衣女右臂一陣揮動,把長鞭解下往玉面書生拋去,又一步一步向林琪逼近。
林琪心中直冒冷氣低叫了一聲:“摩老前輩!”
浮月莊主突然臉色一整,沉聲道:“你再走近二步,老夫就不客氣了。”
青衣怒叱道:“閉上你的狗嘴,有種就出來!”
南天一劍摩雲庭,哈哈大笑,向他身邊的胞兄凌雲劍客,道:“大哥,小弟這隻劍今天大概是要發利市了。”說著挺身越眾而出。
青衣女喝道:“你再不走開,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浮月莊主在武林中聲名何甚隆盛?青衣女蠻橫辱罵已激起摩雲庭的殺機,只見他笑容一斂,殺氣直透華蓋,冷冷道:“中原武林道上還沒有人敢對我兄弟這般說話,今晚你們便是跪地求饒也難討得活命。”
話落口,長劍一揮,鋒芒翔動,奇正相生,連發“七星劍法”中的二招絕技“金星波羅”,“計都入冥”,星耀月湧,快如電掣,二招之間,已刺戮砍劈了十幾劍之多。
青衣女陡覺一片寒芒湧過來,心中微微一凜,雙掌交叉拍出,閃封之間,連退二步才化開。
驀然一聲嬌叱,青衣女排空劈出一股強猛掌風,把對方劍勢逼得微微一挫,緊接著飄身疾退四尺,左手奇速從身上撤出一枝似劍非劍,似尺非尺,一端圓薄如瓢,另一端尖方,推湧疾攻而至。
青衣女失去先機,一時被名震中原武林的疾劍,攻得只有招架之能,而無還手之力。
苑蘭公主看得微微動容,似是想不到中原武林道上,居然有這等厲害的劍客。
青衣女是“海天別墅”,頂尖高手之一,天生膂力超人,二十幾招後,憑其詭異的招術,及雙臂天生神力,幾招硬碰硬接之後,已將失去的先機扳回。
於是二人各出生平絕學,互搶先機,但見劍氣波光直衝鬥牛,勁風旋激,震得樹葉簌簌有聲,威勢之凌厲,鬼泣神驚,風雲變色。
這時一旁觀戰的浮月莊主,大愚禪師及中州玉蝶等人,臉上都浮現出驚異沉重之色,要知南天一劍已是五大劍派中使劍的頂尖高手之一,但這位來歷不明的青衣女竟能同他拼成平手而不遜色,單憑這一點,就足以震動武林。
林琪芳心更是忐忑不安,她情知大愚禪師,中州玉蝶及浮月莊二位莊主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間,很顯然的,今晚無人能抵得住苑蘭公主。
她心裡急著,口中不禁低低對浮月莊主說道:“摩老前輩,那苑蘭公主更扎手。”
摩雲生“哦”了一聲,臉上滿是沉鬱之色。
苑蘭公主瞥了場中情勢一眼,又抬頭仰望那月明星稀的蒼穹暮色,沉思了片刻,才冰冷冷地說道:“我今晚不殺你,只問你一件事。”
林琪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而發,突然膽子一壯,說道:“能告訴公主的話,我絕不隱瞞。”
她知道苑蘭公主言出如山,說一是一,絕不會反覆無常,她既說不殺自己,今晚可保絕對安全。
苑蘭公主短簡地問一句,道:“尹公子現在何處?”
林琪芳心一震,遂道:“他……他被困在‘九嶷絕壑’。”
她直覺中認為尹靖一定情勢危險。
苑蘭公主陡然嬌軀一震,猛地轉過身來,冷冷道:“‘九嶷絕壑’在什麼地方?”她雖然內心激動,但因神色一片冷漠,因此外表也看不出來。
林琪被她那冷電寒芒似的目光,看得頭垂下去,低聲道:“浮月莊主曉得。”伸手指著她身邊的摩雲生。
苑蘭公主冷冷催促道:“說呀!在什麼地方?”
摩雲生聽得心中大怒,哼了一聲,道:“老夫是什麼人,你竟敢和我這樣說話,哼,老夫不把你……”突然被那兩道秋水冷電般的星目,逼得把底下要說的話,硬生生嚥了下去。
苑蘭公主美眸一轉,凝視酣戰中的二人一眼,冷冷問道:“你的武功比你弟弟如何?”
摩雲生暗感納悶,只覺苑蘭公主不但語氣神態異常冰冷,而且鳳目顧盼之間,威峻十足,具有懾人心絃的氣魄,當下亦冷冷答道:“公主接老夫幾招試試就知道。”舉步緩緩跨出。
但見他走到六尺開外陡然欺身直上,掌劈“天外來雲”但見他舉手當頭劈落。
苑蘭公主冰冷冷的語氣神態,已激起浮月莊主的殺機,他這一掌足足用上了九成的功力。
陡見苑蘭公主有意無意地舉手輕輕一理秀髮,姿態輕盈妙曼,雪明肌豔,觀者斷魂。
浮月莊主出手奇快,但退得更快,突然提氣縮腹,掌化“雲鎖廬山”易攻為守,疾退三步。
林琪與江湖三書生看得滿腹孤疑,茫然不解,搞不清浮月莊主為什麼驟然飄退。
大愚神師與中州玉蝶神色齊齊一變,目光深注著苑蘭公主,只覺她剛才輕抬玉臂的動作,玄奧莫測,不但將摩雲生的掌勢封住,而且將以下所有的變化完全封死,如果不及時撒手抽退,將遭到一陣詭譎奇猛的反攻。
摩雲生疾退三步後,驚訝地望著苑蘭公主,只聽她冷聲說道:“你的武功不會比你弟弟高到哪裡?”
凌風秀士吳文昌接道:“‘七星劍法’名震武林,浮月山莊二位莊主的武功,當在伯仲之間。”
苑蘭公主沒有理會他,又向摩雲生問道:“你看他們二人勝負誰屬?”
摩雲生已知今晚又遇上了武林罕兇的扎手人物,轉目瞥了酣鬥中的二人一眼,說道:
“生死之機,各佔一半,勝負難料。”
苑蘭公主冷冷道:“我要梁姑十招之內,把你弟弟打敗,你相信嗎?”
浮月莊主聞言心中甚為不服,哈哈朗笑,道:“誠如公主所言,能在十招之內把舍弟打敗,不但愚兄弟口服心服,五體投地,中原武林道上亦將刮目相看。”
凌風秀士覺得拼鬥二人勢均力敵,誰也別想贏誰,因此微笑接道:“不管公主用什麼方法,別說十招,只要能將摩二莊主打敗,就足以震動中原武林,大師與李兄以為如何?”
中原武林道上,能與浮月莊主二位莊主戰成平手的人,只不過老一輩中有數人而已。要想贏得他們,可就寥寥無幾了,因此大愚禪師與李青川、都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苑蘭公主以輕蔑的語氣說道:“武學一道譬如青蓮白藕,殊途同歸,哼,中原武林何足道哉?……”
說著緩緩轉過身子,凝望著梁姑與南天一劍。
他兩人專心對敵,絲毫不敢鬆懈,對四外一切置若惘聞,拼鬥迄今至少也有二百回合以上,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這時南天一劍摩雲庭,健臂一掄,劍演“七星拱月”,撒出一片寒芒,向梁姑罩落。
苑蘭公主低喝一聲:“滄海明月。”
梁姑陡然左臂一翻,手中怪兵器幻起一輪圓圈,揮擊過去。
那輪圓圈晃動之間,正好把摩雲庭長劍的寒芒裹住。
南天一劍微微一凜,長劍左削右劈,朵朵銀花,宛如風拋柳絮。向四周圓圈飄去。
苑蘭公主冷喝道:“藍田日暖,玉殿虛無。”只聽一聲怒叫,南天一劍被震飛一丈外。
摩雲生飛身上前,扶著南天一劍。
南天一劍慘然一笑,道:“兄弟這一點傷,大概還死不了……”話猶未了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他這一勉強提氣說話,頓使傷勢惡化。摩雲生心頭大急,忙運掌貼在乃弟“命門穴”
上,幫他提住一口丹田真氣,關切道:“老二別說話,否則傷勢惡化,可就棘手了。”
天南一劍只覺左肩一陣痠疼,痛徹心腑,因此不敢再行逞強,依言運功調息。
苑蘭公主鳳目冷冷地瞥了他兄弟二人一眼,道:“‘九嶷絕壑’在什麼地方,你們到底說是不說了?”
浮月莊主聽她語氣含有威脅的意味,氣得鬍鬚直噴,但他正以本身真氣助乃弟療傷,是以只好強忍怒火,沉聲道:“敝人做事一向隨心所欲,此刻沒有興致答覆你的問題。”
苑蘭公主突然秀眉軒剔,目中英氣湛湛逼人,冷冷地說道:“聖威所至,難赦抗命之徒。”
凌風秀士疾步走出林外,裝著察看天南一劍的傷勢,悄聲說道:“摩莊主,此刻四面楚歌,情勢極為不利,‘九嶷絕壑’回谷千紓百轉,岐路錯蹤雜陳,荊棘載道,艱險異常,我方之人已在該處佈下天羅地網,愚意不若將她們引進絕壑中,藉地利之便,除去強敵?”
浮月莊主頗覺有理,暗想目下處境,除此之外,別無善策,凌風秀士見他頷首示意,轉身正待對林中發話,忽見眾人相繼走出林外。
苑蘭公主秋波電閃,似乎以看穿心事,凌風秀士不禁微微一怔,遲疑道:“‘九嶷絕壑’回谷歧路,縱橫其間,是天生的險道絕徑,距此南面五十里外……”
說話之時,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聲音方一入耳,大路一端已出現一匹通體白色的健馬,背馱著一人,如閃電飄風,掠面而過。
由於那馬奔行奇快,“踢噠”聲中,眾人只見一道白煙晃過眼簾,根本無法看清那騎士的面目,轉眼就被樹林遮住。
玉面書生急道:“蘇兄那是不是家父,這匹馬我認得,是我家的雪龍駒。”
蘇慧中點頭道:“除了雪龍駒之外,再也找不到有這麼快腳力的馬了,馬上人是不是你爹,我也沒看清楚。”
李青川望著一騎絕塵而去,讚佩一聲,道:“雪龍駒享譽武林十數載,今晚一見神駒,依然不減當年。”
苑蘭公主冷然接道:“馬上人身穿短袍,虎頭燕額,鬍鬚滿腮,手執一條長鞭。”
玉面書生喜叫道:“啊呀!那是家叔。”
大愚禪師頷首感慨道:“公主神目如電,明察秋毫,馬上人正是翻天手呂重陽。”敢情大師也認出那人。
苑蘭公主道:“那人神色匆匆,似有急事。”
玉面書生吃了一驚,詫異道:“什麼事急得二叔不及下馬?”
蘇慧中目光一轉,向玉面書生問道:“呂兄虯龍堡最近發生過什麼事了。”
玉面書生怔一下,劍眉微蹙,說道:“小弟離家時,堡中一切安逸如昔,不過我已離家月餘,近況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蹄聲大作,又有兩騎絕塵而來,這兩匹坐騎雖然均屬長程良馬,奔行迅速,但比起那雪龍駒,這兩匹可就遜色不少了。
這此人都是武林高手,目力異於常人,只見那兩匹馬上,各坐著一位眉清目秀的藍衣少年。
馬行如風,眨眼已到眼前,馬上人突然迅速收手勒韁,那馬長嘶一聲,前蹄齊齊高揚。
藍衣少年身形微晃,踢蹬下馬,動作嬌健利落,一望而知武功不凡。
藍衣少年眼珠亂轉,神色慌亂,大踏步走到苑蘭公主面前,突然跪倒行了個大禮,站起來斂手恭立一側。
苑蘭公主望也不望他們一眼,冷冷道:“什麼事?”
右邊一位藍衣少年,目光掠過眾人,猶豫了一下,似有急事要報,但又不便於在眾目睽睽之下直說,沉吟一陣,轉目瞥見苑蘭公主秀眉一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訥訥道:
“二公主在金陵出事了……”突然踏前二步,伏首竊竊私浯,眾人聽不出他在說什麼?苑蘭公主神色一片冷漠,因此從她臉上的表情也無法體會出事情的輕重緩急。
只見苑蘭公主聽完報告後,冷哼了一聲,道:“梁姑你同他去金陵,見二公主時,就說我到‘九嶷絕壑’找駙馬爺,三天後在金陵六福客棧見面。”
梁姑應了一聲,雙足微頓,她那龐大的身軀如一朵青雲坐落馬上,那二位藍衣少年迅速踏蹬上馬,共坐一騎,馬鞭飛揚,吆喝聲中,向大道揚長而去,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二騎來得突然,去得意外,但諸人都意識到一定有重大事故發生了。
苑蘭公主遣走屬下後,舉步緩緩向前移去,姿態從容不迫,衣袂飄飄,如仙子凌波。
她蓮足跨動二步,已在十餘丈外,若不留心注意,僅她那從容姿態,絕想不到去得那等快捷。
大愚禪師兩目陡睜,長眉飛揚,激動道:“佛門絕傳的‘縮地神行’重現武林。”
蘇慧中突然雙肩一晃,儒衫飄擺,縱身疾追。
接著白影閃動,林琪已疾奔出三四丈外。
玉面書生大聲道:“林姑娘請稍等,在下也去助尹兄一陣!”說聲中人徑直追去。
“縮地神行”乃佛門絕傳的上乘輕功,蘇慧中舉步之初尚看到一道藍影,哪知幾個晃身,前面已人蹤杳然,不禁心中大急,把全身功力施展到極點。
林琪功力未復,輕功也大打折扣,蘇慧中這一全力急奔頓時把距離拉遠,玉面書生則健步如飛,陪在林琪側旁。
李青川見這幾位年輕人,剎時之間,走得一個也不留,心念一轉,忙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大愚禪師說道:“兄弟久聞‘九嶷絕壑’是一處地據天險的神秘地方,浮月莊主與天震教的人,可能藉著地利,預伏暗樁卡,大師以為然否?”
大愚禪師亦默運內功,以傳音入密功夫答道:“貧僧亦有同感,李兄可願前往察看一番,以免那幾位小檀樾有失。”
李青川頷首示意,轉向摩雲生笑道:“令弟傷勢不輕,摩兄你不如與吳堂主一道移駕寒舍歇息?”
摩雲生抱拳謝道:“李兄盛意,愚兄弟心領就是。”
李青川也不再客套,微微一拱手,只見長袍飄擺,駕裟輕拂,二道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浮月莊主這邊的人,等諸人離後,扶著天南一劍入密林中,找個草長葉深之處療傷,暫且表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