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左肩胛一陣接一陣的劇痛,把莊翼給痛醒了,他勉強撐開澀的眼皮,瞳孔立即受到光線的刺激,但覺一片眩花,他閉上眼,再緩緩睜開,這才比較適應了些。
其實光線並不強烈,只是白晝的天光罷了,透過牆上的窗口映進來,明晃晃的,好像久不見蹤影的冬陽也露了面。
莊翼發覺自己睡在一張竹床上,下面著極厚極軟的褥子,身上還蓋著棉被;置身的所在,是一間石屋,石砌的牆壁,石塊地,見光的窗戶嵌有鐵條,整個格局相當冷硬粗糙。
他手足匹肢都沒有任何束縛,僅僅腰際扣著一付鐵環,鐵環連接著一條鐵嵌入石壁之內,簡單明瞭,卻極為有效,堪稱別出心裁了。
肩頭的骨傷,已被接合湊攏,顯然經過治療,療後的餘痛十分耗神,他同時也察覺面頰上的傷口亦已上藥貼敷起來,不知是誰有這份好心?但可斷定不會是那“大棍王”古瑞奇。
全身仍然感到虛脫乏力,內功難聚,有似大病一場後的孱弱疲態,他默默忖思,自暈迷到現在,其間又隔了幾多時空?
另外一樁令莊翼納悶的事,是他奇怪自己仍然活著,照道理說,對方沒有留他活口的必要,這會增添許多麻煩,且難保不節外生枝,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一真門”的邵康尚在己方控制之下,令對方投鼠忌器,不得不暫留退步,可是,這個顧慮,抗得過古瑞奇強烈的報復意願麼?
不論是什麼原因,好歹他還沒死,這個事實卻不容爭辯,人有一口氣在,就表示仍有希望,目前,但在一步算一步,且等著應變吧。
於是,門開了,聽那門栓響動的聲音,可以確定那是一扇鐵門。
有人走了進來,莊翼定神瞧去,不禁笑了,來人正是皇甫秀彥。
皇甫秀彥來到床邊,微俯上身,臉上的氣色雖然青白憔悴,卻透著友善與關切:
“總提調,料想你也該醒過來了,如今覺得好了些吧?”
莊翼的聲音啞:
“還好……皇甫兄,那一劍,我非常抱歉……”
皇甫秀彥強顏一笑:
“沒關係,所謂『當拳不認父』,交手拚博之際,原本誰也顧不得誰;我還要感謝總提調手下留情,你那一劍,只要鋒口再移寸半,就能直插心臟,替你除掉一個後患了!”
莊翼搖頭道:
“也許是巧合,皇甫兄無須領情……”
皇甫秀彥手撫右胸,低沉的道:
“這裡一道半尺口子,劍刃由下往上劃過,只要你當時稍稍挪臂挫腕,微帶劍勢,受創的部位便完全不一樣了,總提調,我心裡有數。”
略一沉默,莊翼道:
“我還以為,這一倒下去,就再也睜不開眼了,現在還留有一口氣喘,大概都是皇甫兄你的維護吧?”
皇甫秀彥苦笑道:
“表面上的理由,是怕邵康遭致報復,其實這不成理由,因為我們原奉有為達目地不惜犧牲、不計手段的諭令,但我為邵康爭命,也沒有人願意明著反對,以免留下口實,致遭物議,這一著,算是暫時保住了總提調的性命……”
出於莊翼吃力的道:
“古瑞奇一定大為不悅吧?”
皇甫秀彥道:
“何止『大為不悅』?簡直暴跳如雷,和我吵翻了天,他非要立即置你於死不可,是我堅持不能拿邵康來殉葬,在對邵康的問題有所處置之前,決不可斷然行事,他拗不過我,一氣之下,已親自趕回門裡,向我們當家的要裁示去了!”
莊翼道:
“皇甫兄,你判斷鷗老將會如何因應?”
嘆一口氣,皇甫秀彥道:
“不瞞總提調,我們門主十有八九會依其所請,下令照古前輩的要求去辦,也就是說,你已危在旦夕!”
莊翼倒看得開,他淡淡的道:
“凡是人,都有個大限,限期早晚,莫非是命,活得長、活得短,也只有看自己的造化了。”
皇甫秀彥憤然道:
“為一個嚴良,為古前輩賭一口氣,竟要你遭受如此報復,實在不值,嚴良是個什麼角色,我們清楚得很,仗著有這麼一層關係,人死了還在窮攪合,以非作是,胡打濫仗,真令人不平!”
莊翼道:
“你有你的立場,皇甫兄,感謝你的相惜相助,仗義執言,但卻不要由此傷害到你自己,否則,我就更於心不安了!”
皇甫秀彥欲言又止,好一陣,他才輕聲道:
“總提調,我是『一真門』的人,是我們當家的心腹左右,所以,我不能私縱於你。”
莊翼平靜的道:
“我明白。”
咬咬嘴唇,皇甫秀彥接著道:
“可是,如果別人來救你,又在我的力量難以抗拒的情形下,或者,你自己設法脫困生出,那就不是我的過失,我也對得起家門了。”
莊翼笑笑,道:
“當然。”
皇甫秀彥霎霎眼:
“不過,此中尚須有點技巧。”
莊翼慢吞吞的道:
“皇甫兄,你們有幾個人在這裡?”
回望門外一眼,皇甫秀彥道:
“連我一共三個,但那兩位如今躺在床上療傷,根本已派不上用場。”
莊翼悄然問:
“此地距『老龍口』多遠?”
皇甫秀彥道:
“就在『老龍口』近郊……”
莊翼仔細的道:
“距離『老龍口』城內『鯉魚牌坊』,大約有多少遠近?”
估量了一下,皇甫秀彥道:
“不出五里……”
頓了頓,他又迷惑的道:
“總提調,你問這個幹什麼?”
莊翼笑了笑,道:
“皇甫兄,請問一句,我的劍,是在你那裡吧?”
皇甫秀彥道:
“在我那裡,只要時機適宜,自當奉還。”
莊翼放低聲音道:
“有煩皇甫兄取出我的本色劍,旋開劍柄後端的錐頭,裡面淺槽內盛著大約一匙量的淡紅粉末,皇甫兄只要將那些粉末灑於屋外附近,就算成全我了。”
皇甫秀彥望著莊翼,有些莫明奇妙的道:
“這,這算幫了你什麼忙?”
莊翼道:
“其中自有道理,還請皇甫兄偏勞。”
皇甫秀彥道:
“你放心,總提調,我等會一定去辦,但能不能告欣我這樣做到底奧妙何在?”
略略移高平躺著的身子,莊翼道:
“劍柄淺槽內的淡紅色粉末,名叫『七里傳音』,用人的鼻子去聞,它毫無味道,但對一種稱為『小鷂鷹』的異鳥卻特別敏感,這種『小鷂鷹』放飛空中盤旋,只要範圍不超過七里,它都能嗅到『七里傳音』的氣味,指引出正確目標;而『小鷂鷹』的放飛準點便是『老龍口』城裡的『鯉魚牌坊』,距離以牌坊為中心向四方估算,所以我才有先時的幾個問題請教,這樣一說,皇甫兄大約明白了吧?”
一拍大腿,皇甫秀彥道:
“絕,真是絕,總提調,難為你是怎麼想出這個追蹤妙招的?簡直匪夷所思!”
莊翼道:
“這不是我的創作,皇甫兄,這乃是我們祖師爺留傳下來,嘉惠本會弟子的德澤,我有幸蒙受,卻不敢掠美。”
怔了怔,皇甫秀彥疑惑的道:
“聽你的口氣,總提調,你也有家門、在幫口?”
莊翼笑而不答,皇甫秀彥接著道:
“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晚上那幾個麵人,聞說身手凌厲、功夫了得,從他們的打扮及行動上看,都不像是公門中人,總提調,可能就是你背後那個組合裡調派出來的高手吧?”
莊翼坦然道:
“不錯,他們五個,的確極為優秀。”
皇甫秀彥搖頭嗟嘆:
“是我們低估了你,又昧於敵情,第一波行動才鬧了個灰頭土臉,全軍覆沒,古前輩當時還以為勝券在握,吃定了呢!”
莊翼苦笑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風水輪轉,比人們想像中更快,第一遭我拔了頭籌,眼前不就裁了頭?無論是誰,都沒有『吃定』這碼子事!”
皇甫秀彥微帶窘迫的道:
“老實說,總提調,我們雖然贏了這一局,可不怎麼光彩,使的手段未免跡近卑陋,但這是古箭輩的設計,我實在不好反對……”
莊翼諒解的道:
“我也猜到是古瑞奇出的點子,難為他還親自易裝上陣哩!”
皇甫秀彥搓著手道:
“提到他,我可得快點去辦事了,萬一他老人家提早回來,場面就不好處理啦。”
莊翼忙道:
“皇甫兄,粉末子散出去之後,大概很快即有反應,為免誤會,你最好能先做迴避!”
皇甫秀彥問道:
“會來得這麼快法?總提調,那『小鷂鷹』,該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放在天上飛吧?”
莊翼解釋著道:
“是這樣的,一旦在我身上發生警兆,也就是出現不明的危險狀況之後,我身邊的暗樁會立時傳報我的組合,組合裡就會輪留不停的放出『小鷂鷹』升空尋覓,一隻鷂鷹可以在空中盤旋兩三個時辰之久,幾隻鷂鷹輪番放飛,一天十二個時辰裡,幾手就甚少間隙了,所以『七里傳音』散灑世去,很快就會奏功……”
皇甫秀彥道:
“你確定他們已在找你?”
點點頭,莊翼道:
“這是無庸置異的,皇甫兄,只要六個時辰之內不能確知我的行蹤,警兆即行發出——我來到這裡,大概不止六個時辰了吧?”
皇甫秀彥道:
“我們是昨天傍黑遭遇上的,現下已到今日午時,早超過六個時辰了。”
莊翼笑道:
“是以我肯定他們已經展開行動,皇甫兄,你也得預做因應才好。”
皇甫秀彥震奈的道。
“問題是,我不能迴避……”
莊翼不解的道:
“為什麼不能迴避?”
皇甫秀彥道:
“這麼一來,豈不是做得太明顯了?我們古前輩必起疑竇,反而弄巧成拙,脫不了干係!”
沉吟著,莊翼道:
“倒也有理,事情要辦得似模似樣才好,不能把你牽連進來,落個徇私縱敵的罪名,不過,待假戲真做,又怕發生意外,皇甫兄,我們之間的默契我們知道,但來馳援的人卻不知道,雙方一朝動上手,是個什麼結果,就難說了,假如有個萬一,叫我兩邊都不好交待!”
皇甫秀彥笑道:
“你寬念,總提調,我的本事雖不算高明,可是連打帶走的窮門還懂,到時候,我會表演逼真,進退有致且皆大歡喜,包不叫你為難……”
莊翼道:
“這要分寸拿捏得極準才行,皇甫兄,你有把握?”
皇甫秀彥信心十足的道:
“等著瞧吧,總提調。”
望著皇甫秀彥開門出去,又將門在外落鎖,莊翼的一顆心卻總定不下來,世間事,變數太多,在沒到塵埃落地之前,是誰也說不準的。
***
入夜之後,氣溫然下降許多,別看白天出過太陽,一到晚間,那股子冷冽更甚,不曾飄雪,卻更覺寒意逼人,吸一口氣,都像拿把冰碴子掖進喉裡。
石屋內沒有火盆,當然就無法取暖,莊翼躺在床上,不錯是蓋著棉被,但棉被在此時所能發揮的禦寒效益竟然奇差,人蓋著被,仍覺凍得慌,絲絲寒意,透過棉絮的間隙鑽入,人冷得肌膚上直起雞皮疙瘩,這還是在屋子裡吶,呼吸之餘,口鼻前已是白霧成團。
莊翼奇怪自己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怕冷起來?這表示體力衰退了?
他隨即又自我解嘲似的笑笑,身後兩處創傷,迷藥的藥性剛過,加上昨午至今晚粒米未進,體力怎會不衰退?
皇甫秀彥大概全心用在安排如何施計縱人方面,連送水送飯這點最起碼的招待都忘啦!
正想著,他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撥動鐵鎖聲,那不像是鑰匙插入鎖孔時的清脆聲響,倒像是什麼人在小心翼翼的試探鐵鎖的結構性能。
“卡喳”一聲脆響又起,跟著門被推開,一個全身黑衣的麵人倏閃而入,人一進來,立即背貼牆上,目光炯然四搜,很快便落定在竹床上:
“是六爺麼?”
棉被掩蓋的莊翼伸出頭來,壓著嗓門問:
“樊慶堂?”
黑衣人一個箭步搶到床前,單膝點地,這個時候猶不忘施禮請安:
“六爺受苦了,弟子等接應來遲,尚乞六爺恕罪!”
莊翼忙道:
“無須多禮,慶堂,且先把我腰上的鐵環打開再說!”
那樊慶堂先將手上的一對鐵柺斜插後腰,迅速掀開棉被.十指略一伸展,就著鐵環四沿仔細摸索,不片刻,他已摸到環扣上的鎖眼,又從靴筒中抽出一截帶勾鋼絲,插進鎖眼開始撥弄起來。
莊翼一邊等開鎖,邊閒閒的道:
“這次來了幾個人?”
樊慶堂動作不停,口中應道:
“回六爺,還是我們五個。”
莊翼笑道:
“為了我,你們五個『大錘手』怕連腿都要跑斷!”
鋼絲在鎖眼中來回試探挑動,樊慶堂輕聲道:
“這原是我們份內的事,平日裡,想為六爺分憂分勞,還找不著機會呢……“
正說到這裡,屋外忽然亮起一盞風燈,從第一盞燈亮起,接著一盞又一盞次第點燃,彷佛雲開月出,繁星乍現,頓時四周一片通明,織毫俱見。
門口人影急幌,四名鞭黑衣人立即布成陣式,把守在前,行動俐落快速,從容不迫,顯然都是些久歷戰陣的行家!
樊慶堂沒有回頭張望,又是加快動作,聲音低促的道:
“六爺,他們已發現我們的行蹤了!”
莊翼不慌不忙的道:
“沒關係,這僅是一場戲,咱們把角色扮演得逼真點就行了。”
首次抬起頭來望了望莊翼,樊慶堂面罩後的眼瞳充滿迷惑:
“這僅是一場戲?六爺,我不憧……”
莊翼笑笑,道:
“對方人馬裡有我們的朋友,他表面上總得做作一番!”
說到這裡,莊翼驀地住口,因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皇甫秀彥不是告訴過他,這裡只有三個人在麼?而且其中兩個猶“養傷在榻”,但照目前的情勢看,外面一片燈火通明,又豈是皇甫秀彥自能以造成的局面?
在那熠熠燈火的映照下,對方卻毫無動靜,沒有叱喝、沒有鼓譟,只與把守門口的四名黑衣人默然對峙,而越是如此,情況便越為險惡!
寂靜中,鐵環屋的暗鎖“錚”的一聲被打開,樊慶堂拉脫環扣,挾著莊翼起身,從屋入透入的光線,反眩著莊翼的臉色極其難看,樊慶堂不由關切的問:
“有什麼事不對?六爺。”
用力幌幌頭,莊翼悶著聲道:
“到目的為止,我還不能確定是否出了差錯,但是,卻有不對的地方……”
樊慶堂十分冷靜的道:
“只須印證一下便知端倪。”
莊翼但覺身子虛脫,兩腿發軟,他站在地下作了一次短促的運氣調息,然後,推開樊慶堂攙扶的雙手,大步行向門戶。
發出青白色光華的風燈排成一個半圓的陣形,大約三十餘名全身勁裝的大嗶圍立周遭,莊翼一眼就看到站在前面的皇甫秀彥,以及皇甫秀彥身邊的古瑞奇,和他們並肩而立的.尚有另五個神態冷峻,容貌酷厲的中年人物。
假如說是“演戲”,照現在的情勢看,委實不像,若確然是“演戲”,皇甫秀彥也未免把場面安排得過於逼真了!
莊翼一出門,四名黑衣人馬上躬身分向兩側,他日光投注皇甫秀彥,皇甫秀彥卻面無表情,好像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認識莊翼一樣。
孃的,這真是在“演戲”麼?
古瑞奇一張疙瘩滿布的醜臉上露著獰笑,他瞪視莊翼,得意洋洋的道:
“十州八府的總提調,也不過如此而已,略施小計,就叫你一塌括子的人馬通通落網;莊翼,虧你還是人吃六扇門飯的狗腿子,卻幼稚天真得過份了,買通一個人,有這麼容易的麼?”
莊翼尚不能確定事情的真偽,只好冷著聲道:
“我沒有買通任何人,在節骨眼上堵住我,是你們碰巧了而已!”
古瑞奇有意無意的斜乜了身傍的皇甫秀彥一眼,傑傑怪笑:
“姓莊的,你以為皇甫秀彥就這麼感情豐富、不識利害?你當他外表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就一定意志薄弱,欠缺向心之力、而能以虛言誤導?你錯了,大錯特錯了,皇甫秀彥的厲害,遠遠超出你的想像,事實上.這一切計劃,都是他所礙定,釣餌拋出,你果然上釣!”
喉節上下移動著,莊翼吃力的道:
“古瑞奇,這是你自己在編故事……”
古瑞奇大聲道:
“單靠我,還真編不出這麼一個故事來,皇甫秀彥,你親自告訴他!”
輕咳一聲,皇甫秀彥以他一慣平靜的腔調開口道:
“這是一場戲,總提調。”
莊翼艱澀的笑笑:
“怎麼說?”
皇甫秀彥道:
“不過,演戲的對象和你原先的想法不同,我在和你演戲,而不是與我們的人演戲,你完全相信我,可見我扮演的角色相當成功。”
莊翼的臉色煞白:“你的意思,從頭到尾,都是你故意設下的計謀?”
皇甫秀彥點頭道:
“不錯。”
面頰的肌肉微微痙攣,莊翼道:
“所謂對古瑞奇的不滿,對我的同情,感念,全是假的?”
皇甫秀彥顏色不敢的道:
“都是假的,包括狙襲你時我所持的態度、阻止古前輩對你下辣手、甚至主動替你接骨治傷等等,這一切的做法,只為了爭取你的好感,加強你對我的信任;總提調,說真話,你是一個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往往會昧於現實,打基本上排斥陰謀毒計的存在,然而求生求活,進一步求勝於強,沒有略謀是難以成功的,人間世的萬象,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單純,你要光看皮相,以為應該順理成章,說得好聽是率直,說得難聽點,便近乎天真了!”
莊翼忽然怪異的一笑:
“皇甫兄,你算給我上了一課——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我已落在你們手中,為什麼不直接對我報復,反而多此一舉,大費周章的利用我再叫我的朋友來?”
皇甫秀彥嚴肅的道:
“『一真門』永遠不會忘記仇恨,總提調,『綺香閣』外,我們的人落得四死一傷,其中一個死者,一個傷者是我們的人,另外,昨天的行動我們也有兩人成殘,這筆血淋淋的債筆筆皆須追索,你本人固然為罪魁禍首,那些幫兇亦不能放過,我們甘冒大險,誘你引導你的同夥出面,就是為了要一網打盡,徹底斬絕!”
莊翼緩緩的道:
“要這樣做,皇甫兄,你們將須付出極大的代價!”
皇甫秀彥道:
“我們知道,但我們決定不計後果,必須完成心願,只可惜,我未能套問出你背後的那個組合是什麼組合,否則,我們亦絕不放過!”
莊翼道:
“但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告訴你——皇甫兄,還有一個問題請教各位這麼做,鷗老事先同意麼?”
皇甫秀彥沉聲道:
“我早說過,大掌門指派我們五傭人隨同古前輩行事,人數雖僅五個,但行事法則並無限制,該怎麼做,完全由我們協議古前輩決定,事前無須上報。”
莊翼道:
“以我的算法,『一真門』派出的五個人,一死、兩殘、一在牢,目前大概只剩下皇甫兄在獨抗大梁了。”
皇甫秀彥道:
“總提調算得十分正確,現在的確只有我一個人代表『一真門』。”
莊翼日光森冷,聲調僵硬:
“那邊,有關鷗老所言,以『一真門』派出的五人來決知整個事件,無論後果如何皆不再追究的承諾,是否仍然有效?”
用力點頭,皇甫秀彥道:
“當然有效,這是大掌門口諭,囑轉總提調的話,不敢半字有假!”
莊翼一指四周的人馬,道:
“這些,都非『一真門』所屬?”
皇甫秀彥毫不含糊的道:
“他們大部份是古前輩邀來的幫手,有幾位是我的朋友,除我之外,決無本門兄弟在內。”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一條血淋淋的毒計,一個虛情假義的惡毒陷阱,而豁命相搏的場面勢不可免,令莊翼遺憾的是,這一次,他竟完全變成了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