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銀龍看了立在莊外林頂上的瘦小人影,不覺有些茫然不解,不知對方為何向著自己招手?
看了對方的瘦小身影,極似一個纖弱女子,但,聽了對方蒼勁的聲音,又像是一個年高老人。
因此,心中暗想,這人夜闌更深,跑進莊來哈哈大笑,為了什麼?莫非是找“鐵索書生”夫婦尋仇,誤認自己便是司馬仲?
遊目一看,心頭不覺一震,全莊燈火全熄,一片沉寂,極似大敵臨前,正在暗中伺機迎機,但又極似不知有人入莊,根本毫無戒備。
繼而一想,頓時大悟,想起瘦小人影呼的那聲“娃娃”,看了他的招手,分明是衝著自己而來。
念及至此,心中不覺有氣,正待喝問……
耳邊再度飄來一聲挑逗性的嘿嘿冷笑。
只見瘦小人影,立在莊外林頂上,身形隨著夜風吹動的樹梢,搖頭晃腦,顯得狂傲無比。
這時,銀龍再難抑制心中怒火,頓時忘記自己的決定,暗哼一聲,向著瘦小人影,如飛撲去。
瘦小人影一見,轉身就跑,直奔正北。
追至莊外,銀龍心中似有所悟,暗忖:方才他那幾聲大笑,為何未曾驚動鐵索書生和若蘭、麗君?
心念間,身形頓時慢下來,因為他想到,這正是內家真力已達化境的“傳音入密”。當今武林中有這種功力的人,屈指可數,這人是誰?
瘦小人影一見,立即發出一聲冷哼,聲音中充滿了輕蔑、不屑,前進身影也隨之慢了下來。
蕭銀龍覺得對方誠心戲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腳下立即加勁,頓忘厲害,繼續向前如飛追去。
瘦小人影,又是一聲哈哈大笑,轉身越野狂馳,直奔正北山區。
這時,福山整個輪廊,在朦朧的月光下,愈顯得高聳、遙遠!
前面飛馳中的瘦小人影,頻頻回頭,唯恐銀龍不追。
銀龍見一直追不上瘦小人影,心中暗暗生氣,腳下逐漸加勁。
追了一陣,前面瘦小人影,依然是那麼遠,依然看不清對方的面目。
銀龍怒哼一聲,心中忿忿的說:你就是跑到陰曹地府,我也要追你到閻羅寶殿。
於是,暗哼一聲,口訣倏變,立展絕世輕功“風走電行”。
頓時,身似清煙,快逾閃電……
煙塵滾滾,風聲呼呼……
銀龍這一施展絕世輕功,前面飛馳的瘦小人影,似乎吃了一驚,趕緊雙袖一抖,身形離地三尺,前進之快,宛如電掣。
瘦小人影和銀龍俱都展開武林罕見的神速輕功,在朦朧的月光下,只見兩縷清煙,不見兩人身形。
銀龍在後,去慮凝神,奮力直追,身影過處,響起隱約可聞的風雷聲。
瘦小人影,在前狂馳,宛如馭風飛行,身影過處,勁風疾旋,煙塵飛騰,一直向前狂奔,再不回頭頻看銀龍。
蕭銀龍見對方瘦小人影,施出與“風走雷行”異曲同工的絕世輕功“掠地飄風”,心頭不覺暗暗吃驚。
在這一剎那,銀龍發現前面瘦小人影的輕功,遠超過輕功冠絕武林的雪天三友踏雪無痕富多鵬。
這時,橫臥前面的福山,宛如向著兩人飛撲而來,眨眼之間,已達福山南麓。
電射般的瘦小人影,依然距離銀龍那麼遠。
銀龍看後,心中又驚又氣,一直想不通瘦小人影將自己引來福山的目的,也分不清是友是敵!
前面的瘦小人影,已飛越山麓,停也不停,直向山區深處飛去。
銀龍見瘦小人影飛進山區,頓時大急,運足中氣,張口發出一聲清越長嘯,身形驟然加快,腳下已盡全功。
嘯聲響澈四野,劃破夜空,福山群峰,頓時響著回應,歷久不絕。
銀龍一聲嘯畢,身形已越過山麓,直向山區深處射去。
再看瘦小人影,已越過前面一道橫嶺。
銀龍看得生氣,這是他跑下會仙峰以來,第一次在輕功上遇到勁敵。
再追過兩座峰角,一片松林石地,前面已到了福山狹谷。
瘦小人影,回頭望著銀龍,兩眼射出兩道冷電,宛如兩盞明燈。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知道瘦小人影,內力深厚,武功高奇,看來似乎遠在“宇內七奇”之上。
因此,心中警惕立生,已不敢存有一絲大意。
眨眼已至狹谷外口,瘦小人影,已向狹谷深處奔去。
突然瘦小人影,驟然發出一聲震撼群峰,直上夜空的哈哈大笑,笑聲,充滿了冷傲、欣喜、得意。
接著,笑聲一停,瘦小人影,身形一閃,頓時不見了。
蕭銀龍心頭一震,頓時剎住身形,舉目望著谷內。
只見谷內,濃蔭鬱郁,昏暗沉沉,在暗淡的月光下,峭壁顯得更高,狹谷顯得更深了。
勁風由狹谷內吹出來,帶起陣陣風嘯,陰寒砭骨,冷森襲人,在隆隆的巨瀑聲中,挾雜著唧唧蟲聲。
竹梢搖曳,矮樹晃動,勁草發出了沙沙響聲。
整個狹谷,顯得蕭瑟可怖,陰森怕人。
銀龍看罷,不覺生起一絲寒意,深夜月光下的狹谷,與晝間麗日當空的情形,迥然不同。
細看方才瘦小人影消失的地方,正是日間與“齊東三煞”打鬥之處,心想,對方莫非是齊東三煞的同路人?
心念至此,怒火再升,一聲輕哼,迎著勁風,直向谷內撲去。
前進中,功貫右臂,運足功力,星目視線,遊動在每個蔭暗處,只要瘦小人影一出,當頭就是一擊。
但,直至峰角左彎處,依然未看到一絲人影。
轉過峰角,谷底崖巔上瀉下的巨大瀑布,在朦朧的月光下,宛如一道瀉地銀練,閃著暗淡的銀輝。
瀉瀑隆隆聲,較之白日尤為震耳,整個谷底,冷氣森森,瀰漫著薄薄水霧。
細看之下,飛波濺浪中,已沒有了那道沖天電光。
再向前進,空中水珠,宛如大雨,銀龍不得不停止前進了。
這時,才發現潭中尖石上,已失了寶鏡的蹤影。
銀龍看罷,心頭不覺一震,知道就在自己日間與麗君五人離去的不久,老人已將寶鏡取走了。
不然,齊東三煞不會向自己貿然索取寶鏡。
如此一想,發覺枯瘦老人可能一直隱身在瀑潭附近。
但,他聽了瘋老哥的挑戰,為何不現身呢?
是覺得功力不如瘋癲叟?
但在長白山雪谷殘垣中,臨走時尚殺了赤足惡丐、花和尚,而云鶴仙長雖及時追撲但卻沒看到老人的蹤影。
由此,足見枯瘦老人的武功不在瘋癲叟之下!
繼而一想,莫非老人認識雲鶴仙長,或雪天三友中的一人,因此不願現身?
但,這位枯瘦老人又是誰?
丙真是天南二義?
雲鶴仙長卻說“二義”正在關期……
遊目一看,心中不覺嚇了一跳,只見潭邊橫陳豎臥的十幾具屍體,每張灰青痛苦的臉上,似乎都在曲扭、顫動。
銀龍立即收斂心神,定睛細看,才發現這是彎月映出的顫動水光,反射在屍體的臉上。
就在這時隆隆的瀉瀑聲中,隱約聽到一絲衣袂破風聲。
銀龍心中一動,轉身一看,身後谷內月色朦朧,竹草搖動,並沒看到有夜行人的身影。
但,那聲衣袂破風聲,卻愈來聽得愈真切了。
於是,仰首一看,不覺怒火倏起,立即發出一聲重哼。
只見左側高峰上,一連瀉下三道人影,方才誘自己前來的瘦小人影,就在其中。
三道人影,宛如隕星墜地,大鵬臨空般,向著谷內瀉來。
銀龍頓時大悟,原來瘦小人影,飛上峰頂,又約來了幫手。
如此一想,再難抑制心中怒火,就在對方三人剛剛瀉落谷內的同時,立即暴聲大喝說:“在下來此已經多時了,你們人多就能嚇得住在下嗎?”
說罷,飛身撲了過去。
對方三道人影聽了銀龍這聲震谷大喝,似乎俱都頗感意外,頓時剎住身形。
銀龍飛撲中,已將對方三人閃電看了一眼。
中間是個老人,年約七旬有餘,霜眉入鬢,長髯如銀,面色赤紅,兩眼有神,左右太陽穴高高凸起,一看便知內功已臻相當火候。
一襲寬大土布長衫,直拖到地,在脅下撐著一支鐵柺,烏黑髮亮,僅有一條右腿立在地上。
這個老人,正是威震全魯的“鐵柺單腿”冀武一。
右邊是個發白如銀,一臉雞皮的老太婆,目光炯炯,高鼻薄唇,上身藍布大褂,下著百褶大黑裙。
右手持著一根鑌鐵鳩頭杖,左袖虛飄,是個獨臂,神色間顯得冷酷、深沉。
這個老太婆,即是昔年以鳩杖橫掃豫北的“獨臂萬太婆”,是“鐵柺單腿”冀武一的老髮妻。
站在兩人之後的瘦小人影,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
少女長得桃形臉蛋、細月彎眉、杏眼、瓊鼻、小櫻唇,一身碧綠衣裳,下著百褶長裙,香肩上,露出兩隻綠劍柄,懸著兩條綠劍穗。
粉臉細膩,香膚白嫩,秀眉間透著嬌憨、淘氣,令人一看就知是個頑皮任性的小泵娘。
這個嬌憨少女,正是萬太婆和冀武一的唯一愛女,冀秀娥。
這時,老叟,老嫗,和少女,俱都驚異的望著如飛前撲的銀龍。
銀龍看了這三人,心中不覺一陣猶疑,飛撲中的身形,頓時停了下來!遠在三丈以外便停身立穩。
冀武一見立身三丈以外的銀龍,竟是個丰神如玉的少年,心中不覺有些驚奇,並且有些不信對方少年有如此足的中氣。
萬太婆一見發出那聲震谷大喝的竟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心中一楞,老臉立即一沉。
冀秀娥立在爹孃身後,看了英俊的銀龍,無邪的小臉上,也不覺抹上一絲紅暈。
銀龍立在三丈以外,神色有些歉然,知道自己弄錯了,看了對方小泵孃的嬌憨像,絕不是誘自己來此的那人。
萬太婆,無端被銀龍喝了一聲,心中已經有氣,這時再見銀龍一雙星目,一直盯著愛女,不覺頓時大怒。
於是,雙眼一瞪,轉首望著愛女怒聲說:“丫頭,過去打這小子一頓!”
話音冷峻,神色陰沉,狂傲無比。
小泵娘一聽,神色一楞,不覺有些猶豫。
銀龍本來想向對方道歉幾句,這時看了老太婆的孤傲神態,氣得一聲也不吭了。
獨腿老人冀武一,已看出銀龍是個身懷絕技,藏而不露的人,於是,向著猶豫不決的秀娥一打手勢,阻止說:“丫頭慢……”
老人的話尚未完,萬太婆雙眼一瞪,手中鳩杖猛力一搗地面,大聲說:“丫頭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說著,氣勢洶洶的望著獨腿老人。
鐵柺獨腿冀武一,老臉微微一紅,一聲也不吭了。
銀龍聽了對方口氣,知道是一對老夫老妻和愛女,同時也看出這個獨腿老人有些懼內,但看了老太婆的那幅尊容,實在有些不信,兩人身後的少女是她生的。
萬太婆見老人沒再言語,轉首對著少女,又大聲說:“快去,打這個輕薄小子一頓!”
說著,舉起手中鐵鳩杖,狠狠的指著銀龍。
銀龍一見,頓時大怒,不覺怒哼一聲說:“打一頓是那麼簡單嗎?”
說著,劍眉微豎,星目閃光,一直注視著萬太婆和冀秀娥。
萬太婆一聲氣極怒哼,冀秀娥已飛身撲出,一聲嬌叱,玉掌倏分,左掌“指天”,右手“劃地”,出手如電,迅快無比。
上打銀龍“天庭”,下點銀龍“巨闕”,聲落掌至,凌厲至極。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倒也不敢大意,身形如風一旋,已至小泵娘身後,但沒有及時出手。
冀秀娥雖然一身兼具父母兩人的武功,無奈火候不足,經驗不夠。
這時,只覺兩眼一花,面前身著銀緞勁裝,黃風氅,背插紅絲劍柄的美少年,頓時不見了。
秀娥一招撲空,頓時楞了。
萬太婆一見,手中鐵鳩杖猛的一擊地面,同時一聲大喝:“綵鳳回頭嘛!”
小泵娘頓時大悟,一聲嬌叱,纖腰閃電一扭,倏然轉過身來,一見銀龍立在身後,不覺又是一楞,她似乎第一次遇到如此奇快身法的人。
萬太婆一見,頓時大怒,立即怒聲說:“笨丫頭,第一次出來就丟人現眼,‘綵鳳回頭’扭腰轉身,接著就是一招‘春雲乍現’,右掌疾掃對方‘肩井’,並指暗點對方‘璇機’。”
說著,兩眼一瞪,又厲聲大喝說:“還不趕快回來,看老孃打這小子一頓。”
銀龍一聽,氣往上撞,想不到深更半夜,跑到狹谷來,做了人家的試招對手。
驀聞一聲嬌叱,綠影一閃,秀娥已撲至銀龍面前,玉手幻起一片掌雲,向著銀龍當頭罩下。
銀龍怒哼一聲,身形一閃,又至小泵娘身後。
但銀龍的雙腳尚未立穩,一聲嬌叱,聲落掌至,秀娥的纖纖玉手,已掃至肩井,接著點向璇機。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覺得小泵娘出手又狠又準,本應翻腕疾扣秀娥的脈門,但身不由已的縱後八尺。
萬太婆一見,頓時發出一聲樂極大笑。
秀娥自認得手,一聲嬌叱,再度前撲。
就在這時萬太婆已橫杖逼來,同時傲然大聲說:“丫頭閃開,看老孃打這小子一頓厲害的給你看。”
說著,手中鐵鳩杖,順勢一揮,一招“橫掃千軍”,幻起一輪光影,呼的一聲,向著銀龍攔腰掃來。
冀秀娥一見老孃出手,立即退後一丈,蓄勢靜立。
鐵柺獨腿冀武一,撐著鐵柺,凝神站立,知道老婆子出手也佔不了便宜。
銀龍看了萬太婆的狂傲神態,童心大發,腹中有氣,知道萬太婆這招橫掃千軍可實可虛。
於是,大喝一聲,身形故意一晃,依然立在原地。
萬太婆,故作聰明,就在銀龍身形一晃之際,大喝一聲:“好小子,看老孃打斷你的腿!”
大喝聲中,立演“怪蟒翻身”,手中鐵鳩杖,一式“力劈華山”,挾著一陣銳嘯向著身後閃電打下。
銀龍星目一亮,微微一笑,閃電一個倒縱,立即隱身在一丈以外的大石之後。
冀秀娥看得一楞……
冀武一的老臉上,立即掛上一抹笑意。
萬太婆一看身後無人,大吃一驚,面色大變,厲喝一聲,鳩杖倏變“橫掃五嶽”,呼的一聲,再度掃向身後。
轉身之後,依然不見人影,心中頓時慌了,冷汗倏然流下來,手中鳩杖接著再演“四海騰雲”。
頓時杖影如山,風雷聲動……
敝嘯連聲,淒厲驚人……
萬太婆將一根鐵鳩杖,舞得呼呼震耳,風雨不透,左旋右轉,只覺對方少年始終附在身後。
貶眼之間,煙塵滾滾,十步生風……
賓滾如山杖影中,驀然響起萬太婆的焦急喝問:“死丫頭,告訴老孃嘛,那小子是否仍在身後?”
冀秀娥立即天真的噗哧一笑,說:“娘,他沒在您身後!”
萬太婆一聽,倏然一停身,立即收杖,神色慌急的望著秀娥,急聲問:“那小子在什麼地方?”
說著,手橫鳩杖,氣勢洶洶,兩眼神光閃閃,遊目望著左右。
萬太婆一見冀武一撐著鐵柺,含著笑意的那幅神氣,雙目一瞪,又怒聲問:“老東西,那小子呢?”
冀武一風趣的一笑,向著一丈以外的大石一嘟嘴,幽默的說:“那小子嚇得躲在大石後面休息呢!”
話聲甫落,一聲哈哈大笑,銀龍已由石後悠閒的走了出來。
萬太婆一見,老臉一紅,接著也哈哈笑了。
於是,一斂笑聲說:“好小子,頑皮的可愛,這次暫時饒你一次。”
說罷,陰沉冷傲的臉上,立即閃著柔和慈祥的光輝。
冀秀娥見老孃沒生氣,歡呼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鐵柺獨腿冀武一,哈哈一笑,說:“俗語說,不打不相識,這位小俠想是由關外到此,可否將尊姓大名見告,為何一人立身在此地?”
銀龍如此一頑皮,一場兇打惡鬥,頓時變成一團和氣。
這時見問,立即抱拳笑聲說:“在下蕭銀龍由長白山來此,這次路經福山城,巧遇鐵索書生夫婦……”
冀武一未待銀龍說完,又是一聲爽朗大笑說:“果然是一家人,小俠原來是司馬大俠的小朋友。”
銀龍一聽,立即整容問:“請問兩位老前輩尊姓大名,並請恕在下失禮之罪。”
冀武一輕撫銀髯含笑說:“老朽冀武一,綽號鐵柺獨腿。”說著,指了指滿面含笑的萬太婆和秀娥,又說:“這是老伴萬太婆,這是小女冀秀娥。”
銀龍立即向萬太婆深深一揖。
萬太婆呵呵一笑,說:“蕭小子你別先兵後禮,方才把我老婆子耍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話罷四人都同聲笑了。
四人相談之下,才知冀武一剛剛趕到,銀龍也將被一個瘦小人影如何引來此地的事,告訴了冀武一父女。
冀武一知道帶鏡老人已經走了,決定早些回去,最後關心的對銀龍說:“蕭小俠回莊,請代老朽問候司馬大俠夫婦,並請途中特別注意,以防被宵小所乘中了詭計。”
銀龍連聲應是,並向冀武一致謝。
冀武一道聲珍重,與萬太婆冀秀娥仍向來時的左側高峰上升去。
蕭銀龍說聲後會,轉身直向谷外疾馳。
這時,彎月已隱進雲端,全谷一片黑暗,隨風搖曳的竹松,宛如夜遊的幢幢鬼影,令人看了不禁心泛寒意。
銀龍展開輕功,直向谷外馳去,心中越想越氣,想起引自己來此的瘦小人影,既不知是誰,也不知對方的目的。
罷剛轉過峰角,銀龍的星目頓時一亮只見前面十丈以外的一片亂石地上,赫然立著那道瘦小人影。
銀龍有了方才對冀武一三人的教訓,不敢莽撞亂喝,凝目一看,一絲不錯,正是那道瘦小人影。
這時,銀龍心中怒火倏起,大喝一聲,如電射去撲至近前一看,銀龍驟然打了一個冷戰,頓時呆了。
立在一丈以外的瘦小人影,竟是在長白山下雪谷殘垣中,小石屋裡看到的那位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依然皓髮蓬亂,一身黑袍,冷漠孤傲的臉上,閃著慈祥的光輝。
銀龍一定神,急上三步,抱拳當胸,俯首躬身,立即恭謹的說:“弟子蕭銀龍叩見老前輩。”
說罷,長揖到地,屈膝就要下跪……
一股巨大潛力,由腳下浮起,接著聽到枯瘦老人慈祥的聲音說:“銀龍不必多禮,站好講話吧。”
銀龍立即躬身說:“不知老前輩,將弟子引到狹谷,有何教誨?”
枯瘦老人,含笑的臉上,又恢復了冷傲,嚴肅,說:“武林浩劫已然降臨,看來這場災難要應在你的身上,自明日起,也許是片刻之後,必有一些見利貪心之輩,向你糾纏,如你應付得法,此禍逐漸消弭,如果偶一失慎,必定殺孽無邊,無休無止。”
說著一頓,雙目凝神,遊目望了谷內一眼,嘴角掠過一絲稜笑,接著由懷中取出那面寶鏡來。
頓時光華大盛,耀眼刺目……
冷焰閃爍,滿谷生輝……
銀龍一見寶鏡,心中不禁掀起一陣激動,同時不解的望著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右手託著寶鏡,神色肅穆的說:“這是武林聖僧的遺物‘勘寶地鏡’,這面鏡子,不但可測出地下寶藏位置,鏡面上且深藏著無限玄機和絕世武功。”
說著一頓,望了一眼恭謹而立的銀龍,又說:“現在我將聖僧的寶鏡轉授給你,望你善加保管,不要落入歹徒之手。”
說著,雙目神光如電,見銀龍面呈嚴肅,誠形於外,冷漠的臉上,立即抹上一絲欣慰笑意,又繼續說:“你能否參悟其中神奧玄機,要看你自己是否有這份機緣福氣了。”
說著,將寶鏡雙手平託胸前,肅容振聲說:“銀龍還不跪下,叩受聖僧的寶鏡!”
銀龍自知推辭無益,只得僕身下拜,同時恭聲說:“弟子蕭銀龍虔誠接受聖僧寶鏡,今後本聖僧慈悲心懷,行道江湖,仗義除奸,度人向善,非巨惡元兇,弟子不再殺人……”
枯瘦老人未待銀龍說完,立即哈哈一笑,說:“屆時殺人,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立即接口說:“弟子當盡力而為。”
枯瘦老人慨然一嘆說:“人心不古,貪心不足,一事迷心,至死不悟,你如想使那些見利忘主我之徒,貪心不足之輩洗面革心,恐怕要大下一番工夫!”
說著,望了五丈外的一排矮松一眼,立將手中寶鏡交給銀龍。
銀龍雙手接過,謹慎放入懷中……
就在這時一陣陰惻懾人冷笑,由身後不遠處的矮松後響起。
銀龍心頭猛的一震,倏然立起,轉身一看只見五丈外的一排矮松後面,緩緩走出兩人。
左邊是個老者,右邊是個道人,兩人年歲俱在八旬以上。
老者方臉大嘴,雙眉斜飛,兩眼宛如一對銅鈴,花白鬍須,幾至腹間,一身天藍長袍,外加金緞寬邊。
老道猴臉尖嘴,細眼吊眉,身材修長,手持拂塵,一身青緞道袍,腰圍絲錦,背後尚插著一柄長劍。
猴臉老道與大嘴老人,兩人並肩前進,嘴裡同時發著懾人冷笑。
銀龍看罷,不覺劍眉一皺……
驀聞身後枯瘦老人哈哈一笑說:“左邊是水靈島主,右邊是琅琊真人,兩人俱是出名的惡魔,看你如何勸他們向善吧!”
說話之間,聲音愈去愈遠。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回頭一看,枯瘦老人早在二十丈外了,接著身形一閃,頓時消失在前面竹林間。
銀龍一見,頓時大急,不覺脫口急呼:“老前輩,不讓弟子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嗎?”
耳邊,又響起枯瘦老人的聲音:“不必為此耽心,將來你自會知道。”
銀龍聽了不覺一楞,茫然望著枯瘦老人消失的林間,心說:這位老人的確有些古怪。
心念間,驀聞身後響起兩聲嘿嘿獰笑。
銀龍心中一動,頓時想起身後的水靈島主和琅琊真人。
於是,聞聲轉首,只見水靈島主和琅琊真人,嘴哂獰笑,雙目凝神,右手俱都提到腰間,已欺至一丈以內了。
水靈島主大嘴一裂,嘿嘿兩聲說:“小子,那老鬼怕死早跑遠了,你叫破了喉嚨他也聽不到了……”
琅琊真人,也發出沙啞的陰笑說:“小子,快將寶鏡交給道爺,也許道爺今日格外開恩,饒你不死!”
水靈島主,如銀雙眉一軒,嘿嘿兩聲,說:“小子,快將寶鏡放在本島主手裡,不可給這牛鼻子。”
說著,緩緩伸出一雙乾枯如鋼鉤的右手。
琅琊真人,頓時厲聲大喝說:“給我”
說著,也伸出手來。
銀龍一見兩人的猙惡神態,心中已經不耐,再聽到兩人的狂妄言語,不由頓時大怒,劍眉一挑,暴聲大喝問:“憑什麼?”
說話之間,星目冷電暴射,宛如兩柄利劍,盯在兩人的瞼上。
水靈島主一聽,倏然縱聲一陣哈哈大笑。
琅琊真人一聽,一聲怒哼,出手如電,直抓銀龍的前胸。
銀龍一聲冷笑,翻腕就待去扣對方的脈門。
水靈島主倏斂大笑,暴聲大喝:“雜毛你敢”
耙字未落,右掌已閃電削向琅琊真人的左腕。
銀龍看得一愕,不覺茫然退後一步。
就在銀龍退步的同時對方兩人,齊聲大喝琅琊真人左腕一揚,封開水靈島主削來的一掌,接著,左手一低,再抓銀龍的前襟。
水靈島主右腕一沉,閃過琅琊真人的一掌,疾進半步,左掌一招“葉底偷桃”,已抓向銀龍脅胸。
兩人出手迅快無比,勁力十足,一閃即至。
銀龍心頭一震,立演“龍女飄”,身形一閃,直向三丈以外飄去水靈島主,一聲厲笑,身形未見如何作勢,緊跟銀龍身形撲去,同時,左手掌勢不變,依然抓向銀龍的脅胸。
琅琊真人,尤為厲害,一聲獰笑,斜身飛撲,手中拂塵一招“風捲殘雲”,挾著絲絲響聲,已卷向銀龍的前胸。
水靈島主一見,大吃一驚,知道銀龍胸襟如被掃中,寶鏡定然滑出,對方拂塵再一繞,寶鏡必被琅琊真人得去。
於是,大喝一聲,右掌一招“大鵬展翅”,呼的一聲直向琅琊真人的左肩削去。
琅琊真人,自認已經到手的寶鏡,被水靈島主破壞了,心中頓時大怒,厲喝一聲:“老狗找死”
死字剛剛出口,左掌上封,右手拂塵,已閃電掃向水靈島主的雙膝。
水靈島主一聲得意的哈哈大笑,大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三丈。
琅琊真人,身形微微一頓,再向銀龍撲去。
水靈島主,身在空中,大喝一聲說:“老雜毛,不和老夫拚個死活,想奪寶鏡嗎?”
說話之間,一招“蒼鷹搏兔”,右掌已抓向琅琊真人的後腦。
琅琊真人怒喝一聲,一招“犀牛望月”,翻身旋掌,拂塵緊跟擊出。
水靈島主,哈哈一笑,身在空中,雙袖一旋,橫飄三尺,右腳直點琅琊真人的天靈。
頓時,兩人兇狠激烈的打作一團。
琅琊真人,左掌右拂,舞成一團光幕掌山。
水靈島主,大袖疾揮,帶起陣陣勁風,宛如狂風怒濤。
剎那間,兩人身形如星丸跳瀉,倏起忽落,勁風激旋中,暴喝連聲,兩人只打得草木橫飛,沙塵彌空,威勢驚人。
銀龍立身三丈以外,看了這兩個海外惡魔的出手死拚,心中不覺一凜,但想起兩人都居心搶奪自己懷中的寶鏡,心中立即又怒火高熾。
就在這時打鬥激烈的兩人,身形一旋,突然再向銀龍如電撲來。
銀龍劍眉一豎,頓時大怒水靈島主,搶先一步,右掌閃電舉起,向著銀龍猛力劈下。
琅琊真人,隨後也到,左手疾抓銀龍的前胸。
銀龍驟然一聲怒極大喝,一招“力分雙虎”,雙掌運足功力向外一分蓬的一聲,左右雙掌同時封住兩人的手腕。
水靈島主,一聲驚咦,斜退一步,橫飄一丈。
琅琊真人,一聲輕哼,一個踉蹌,暴退八尺。
蕭銀龍,肩頭連連微晃,雙臂微感痠麻!
水靈島主面色一變,頓時呆了。
琅琊真人,腮肉抽動,不覺一楞。
兩人確沒想到,對方銀裝少年,功力高的竟是如此驚人。
銀龍猛力封出一掌,兩臂微感痠痛,心頭不覺一凜,知道這兩個惡魔功力深厚,小視不得。
因此,心存警惕,功貫雙臂,力透掌心,看了對方兩人的呆像,立即想起應該及時“勸人向善”。
於是強按心中怒火,俊面一整,振聲說:“兩位隱居海外,已是世外高人,正宜修心養性,拋除塵念,參悟至高深奧玄機,……”
水靈島主、琅琊真人兩人一聽,未待銀龍說完,立即仰面發出一陣輕蔑大笑。
銀龍看了兩人的狂態,心中怒火再升。
水靈島主倏斂大笑,接著不屑的說:“這番話還用得著你小子說,本島主五十年前不知聽過多少次了。”
琅琊真人,兩眼一轉,似乎想起什麼,一聲沙啞陰笑說:“小子,心裡放明白些,識時務,分厲害,量情勢,衡輕重,才是俊傑,你小子如肯拜本真人為師,獻出寶鏡,師徒同參寶鏡上所載的絕世武功,不怕不獨霸武林……”
水靈島主聞言,立即哈哈一笑,說:“老雜毛,你想的天真,說的動聽,豈知本島主亦極願收這小子為本島主的衣缽傳人呢!”
銀龍聽兩人一拉一唱,只氣得劍眉飛挑,星目閃光,心知要想勸這兩個惡魔向善,不啻對牛彈琴。
因此,怒哼一聲,殺機倏起,不覺緩緩向前逼去。
琅琊真人,看也不看水靈島主一眼,繼續狡獪的說:“小子站住,你要冷靜,不要衝動,我倆必須合力除去水靈老狗……”
琅琊真人的話尚未完,水靈島主,鬚髮俱張,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右掌閃電掃向琅琊真人的面門。
琅琊真人似乎早已有備,就在水靈島主揮掌的同時,右手拂塵已點向對方的丹田穴。
這次,都在蓄意將對方除去,因此,雙方遞招又快又狠,盡撿要害下手。
就在這時一聲雞啼由山麓樵村上,隱約傳來。
銀龍一聽,頓時發覺天快亮了,覺得必須儘速趕回莊去,否則,若蘭、麗君,發現不見了自己,定然焦急萬分,四外尋找。
心念間,望了打鬥正烈的兩個惡魔一眼,立即大聲說:“天將破曉,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失陪了!”
說罷,倏然轉身,直向谷外馳去。
水靈島主、琅琊真人,頓時發覺,顧不得拚命相搏,同時大喝一聲:“小子不留下寶鏡想跑嗎?”
喝聲中,兩人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五丈,袍袖一拂,宛如臨空大鵬,向著飛馳中的銀龍疾撲追去。
兩人撲落地面,再一個騰躍,距離銀龍已不足五丈了。
銀龍轉首一看,心中大吃一驚,腳下竭盡全功,身形驟然加快。
驀地銀龍身後驟然響起一聲清越龍吟,四野寒光一閃,宛如打了一個閃電。
接著,一陣懾人嗡聲,向著銀龍撲來。
銀龍回頭一看,只見琅琊真人,手持一柄光華耀眼,青氣濛濛的長劍,已騰耀空中,舞起千道霞光,構成絢爛光幕,身劍合一,疾射而下身形飛撲中,同時暴喝一聲:“小子,不留下腦袋想走嗎?”
銀龍看罷,怒哼一聲,心說:我倒要走給你看!
心念間,口訣一變,身如電射,疾如輕煙,身形過處,勁風疾旋,挾著一陣隱約風雷聲,直向谷口奔去。
琅琊真人一看,頓時大驚,真氣一滯,直落地面。
水靈島主,看得一楞,飛馳身形立即停止。
兩人定睛再看,只見谷口黃影一閃,對方身披黃絨大氅的銀裝少年,頓時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