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鳴峰目光投向剛才“金爪駝龍”郝永坐在那張空座,嘴裡在喃喃自語。
師父向公瑜,在尋訪恩師的下落……會有這等不可思議的事?”
侯乙聽到這響聲音,把臉轉了過來,一笑道:
“不錯,石兄弟,這件事咱醉老頭兒剛才跟你一樣,心裡感到奇怪,現在可想通啦……”
石鳴峰聽到這話,愣愣朝候乙看來。
“杯中神遊”侯乙斟下滿杯酒,有條有理,道:
“就是剛才那大個子說的,‘真善偽善,真惡假惡’這八個字……那些欺世盜名,沽名釣譽之徒,看來道貌岸然,一付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一旦狐狸露了尾巴,孃家抖了出來,就成了茅坑裡的一堆大糞,臭不可擋……”
一掀鼻子“哼”了聲,又道:
“人孃的,‘北冥會’的邵震,‘八荒鐵蹄會’的鄧昆,和‘臥龍山莊’的蕭彬,就是這一類角色!”
石鳴峰有所感觸的緩緩一點頭。
侯乙又道:
“你師父向老頭兒,知道‘魔神’戈青再度露臉江湖這回事後,派人前去尋訪,原因也就是在這裡。”
石鳴峰微微一蹙眉,道:
“候前輩,有關鳴峰之事,您已完全清楚……鳴峰又該如何處理,將要來臨的局面?”
“杯中神遊”侯乙,眼珠眨動,端起杯子大口酒送進嘴裡,一點頭,道:
“石兄弟,錯不了,不必把這件事梗在心頭……眼前有這樣一個轉變,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一頓,又道:
“你扮妝你昔年息師‘魔神’戈青之事,可以瞞過別人,但遲早要讓向老頭兒知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就趁著向公瑜在尋訪戈青之際,你石兄弟就把昔年跟‘魔神’戈青的淵源,告訴了向老頭兒……”
話到此,把如何應對“摩天神龍”向公瑜情形,不厭其詳的告訴了石鳴峰……
兩顆醉眼滴流一轉,又道:
“石兄弟,你記著,就是‘隨機應變’這四個字。”
兩人吃喝過後,侯乙揮手叫來店小二,連同郝永的酒菜帳一起付了,走向東廂客房休息。
第二天早晨起床,侯乙問店小二西廂那位客人……據店小二說,那“金爪駝龍”郝永,大清早已離“東興客棧”而去。
兩人頂著凜冽寮鳳,離“雙河灣”鎮甸,取道往魯南方向……
清溪水流,蘆花擺舞,樹葉翩落,寒鴉噪林……銜山的夕陽,給大地抹上一筆初春的色彩!
石鳴峰遙手一指,道:
“侯前輩,前面炊煙裊裊,該是市集鎮甸了!”
侯乙一點頭,道:
“不錯,咱老哥小弟兩人,腳程倒也湊巧,就在這崦嵫日落時分,來到一處鎮甸!”
後面一陣“嗒嗒嗒”馬蹄聲傳來,走在大道中央的石鳴峰,侯乙二人,移步走向邊上。
不期然中,石鳴峰旋首朝後面投過一瞥……三匹駿騎走成“品”字形,向這邊馳騁而來,距離也跟著漸漸接近……
石鳴峰目光無意中投向後面,當他看到三匹牲口中,走在頭前那個馬背上人時,目光突然停了下來,目注馬鞍上那人看去。
官道上坐騎疾馳而過,行人轉首觀望,這是尋常之事,是以頭前那馬鞍上人,也不多加註意,會同後面兩匹牲口,從兩人旁邊擦身而過。
石鳴峰的一雙視線,還是移向逝去的三匹坐騎,遙目看去。
“杯中神遊”侯乙,看到石鳴峰這付異樣的神情,詫異問道:
“石兄弟,騎在馬上那三人,你認識?”
石鳴峰似乎從一頁悠遠的回憶中,已找出三匹牲口中頭前那人的來歷……緩緩一點頭,道:
其中那個石某認識……”
侯乙聽來出奇,就即問道:
“是誰?”
石鳴峰臉色神情接連數變,若有所思中,道:
“頭前那匹坐騎上,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是魯南向城‘臥龍山莊’總管陳勇……”
侯乙聽到‘臥龍山莊’四字,怔了下,道:
“剛才那陳勇也朝你這邊看來,他不認識你?”
石鳴峰移步繼續往前面走去,一面回答道:
“時間相隔已有十來年了……那時石某陪伴恩師戈青在‘臥龍山莊’還是個七齡童兒……同時恩師在鳴峰臉上敷了一層烏黑的易容藥物,是以縱然此刻見到,‘臥龍山莊’總管陳勇也不知道石某是何許人!”
候乙朝官道兩端望了眼,道:
“行程匆匆,不錯,這裡已是魯地境界了……”
兩條疏疏朗朗的眉毛一掀,又道:
“這裡雖然已是魯南地帶,但咱醉老頭兒知道,離向城還有一段路呢……‘臥龍山莊’總管陳勇怎會騎了牲口出現在此地?”
石鳴峰道:
“那陳勇可能奉命有事來此……”
兩人邊談邊走,已來到鎮上……“杯中神遊”侯乙吼了聲,道:
“蕭彬這個老小子,派了總管陳勇來這裡,難道是在於見不得人的勾當……”
兩人走在行人熙攘的大街上,石鳴峰一聲輕“哦”,指了指,道:
“候前輩,您看……”
侯乙循著石鳴峰所指方向看去,街邊一條木樁上拴著三匹坐騎,正是剛才官道上擦身而過的馬兒……
抬頭再向上面看去,這家鋪子外豎著一塊招牌,上面是“梅香園酒店”五個大字。
側臉一瞥,侯乙道:
“石兄弟,牲口掛在酒店門外木樁上,剛才那三個傢伙可能就在裡面吃喝……此刻咱們也是快將晚膳時分,進去看看!”
兩人走進這家“梅香園”酒店,此刻時間尚早,店堂上客人不多,只佔了兩三成座……侯乙縱目回顧一匝,剛才石鳴峰所指的‘臥龍山莊’總管陳勇,和他兩個夥伴坐在靠窗欄處的一張桌座。
侯乙朝石鳴峰目注一瞥,兩人就在附近一張桌座坐了下,吩咐店夥端上酒菜。
店夥把酒菜端上桌子,兩人默默地吃喝,誰都沒有開腔,靜靜聽著鄰桌談些什麼……
‘臥龍山莊’的總管陳勇,道:
“範七,周虎,咱們奉莊主爺諭,分送柬帖,算來腳程也夠快了……”
範七,同虎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道:
“二爺,這是您想出一個好主意,由咱範七和周虎分撥投送,然後來此地魯南‘關山坪’會聚,若是咱們三人合在一起,挨家挨戶投送,恐怕會誤了‘臥龍山莊’的良辰吉時呢?”
鄰桌話聽進侯乙、石鳴峰兩人耳裡,此三人雖然並沒有穿上“臥龍山莊”壯丁青衣服飾,但那年輕壯漢口稱陳勇一聲“二爺”……是大戶人家總管的恭稱,那此範七、周虎是“臥龍山莊”的壯丁。
“良辰吉時”此話,聽進石鳴峰耳裡,暗暗感到困惑不已……
昔年自己陪伴恩師戈青,在“臥龍山莊”逗留三日,在自己回憶中,從未聽到有“公子、小姐”這樣的人。
婚嫁之禮,用上“良辰吉時”四字,此刻這壯丁範七指的又是什麼?
另外那個周虎同道:
“二爺,莊主爺八秩華誕的正日,離隔現在還有多少天?”
總管陳勇沉思了下,道:
“莊主爺華誕的準確時日,咱陳勇還不甚清楚,大概迄今尚有半個月的光景……”
石鳴峰這一聽,才始會意過來……
原來他們所指的“良辰吉時”,是“臥龍山莊”莊主蕭彬,八十歲的生日。
這家“梅香園”酒店店堂裡,由於已是晚膳時候,客人漸漸添增,聲音也跟著喧譁熱鬧起來。
“杯中神遊”侯乙悄聲道:
“石兄弟,原來是蕭彬這老小子八十歲生日,派出手下蝦兵蟹將分送請柬。”
石鳴峰劍眉微微一軒,道:
“侯前輩,我等此去魯西鉅野,順途向城一行,石某擬往‘臥龍山莊’與‘鐵膽金戈’蕭彬一會……”
侯乙醉眼一瞪,道:
“你找上這老小子則甚?”
石鳴峰道:
“索回昔年給蕭彬砍下的恩師頭骨,要他了斷這樁公案……”
侯乙連連搖頭道:
“使不得,使不得……石兄弟,‘小不忍,則亂大謀’,歲末新年,已在我等旅途中消逝,端午之會已指日可待,不必橫岔枝節,去惹上這莫須有的是非……”
目注石鳴峰又道:
“你師父‘摩天神龍’向公瑜,北地武林所負聲譽,與其所懷之學,你不會不知道,這老頭兒尚且不敢輕易惹上這些巨憝惡煞……”
石鳴峰接口道:
“侯前輩,待鳴峰扮成恩師戈青模樣,出手‘玄天七嵌掌’……”
“杯中神遊”候乙考慮周密的道:
“石兄弟,凡事需三思而行……你此去‘臥龍山莊’,井非蕭彬這老小子單獨一人,正逢他八十壽誕,定有不少南北武林高手赴宴,他們既是替蕭彬祝壽而來,到時不會不助拳掠陣……”
石鳴峰欲語還休,沉默下來。
侯乙又道:
“石兄弟,萬一你落個馬前失蹄,功虧一簣,這又何苦來哉?”
石鳴峰微微一點頭,道:
“侯前輩,照您如此說來,‘臥龍山莊’蕭彬八十壽誕,我等不必加以理會……”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眯,道:
“石兄弟,欣逢蕭彬老小子痴長八十之日……禮多人不怪,咱們也不妨隨善一番……”
石鳴峰詫然問道:
“‘隨善一番’……我等去‘臥龍山莊’,替蕭彬祝壽?”
侯乙一笑,道:
“禮到人不到,送這老小子一份壽禮,意思意思!”
兩人在談著時,鄰桌“臥龍山莊”總管陳勇,和範七,周虎兩名壯丁,已酒醉飯飽,付過帳後,出“梅香園”酒店而去。
“杯中神遊”候乙,一口一口酒送進嘴裡,把如何送“臥龍山莊”莊主“鐵膽金戈”蕭彬,一份八秩壽禮的事,有條不紊告訴了石鳴峰。
“鐵膽金戈”蕭彬八秩壽宴,其盛況雖然比不上昔年魯西鉅野“長川集”,“摩天神龍”向公瑜六秩壽辰的熱鬧,但也數得上“臥龍山莊”百里圈圍內的一樁盛舉。
壽堂設在“臥龍山莊”這座寬敞的大廳……“鐵膽金戈”蕭彬一身錦袍華服,臉帶笑容,接待來“臥龍山莊”暖壽祝壽的嘉賓。
武林南北高手,雲集“臥龍山莊”……
其中有兩位嘉賓,似乎身份比較特殊,坐在大廳一邊的太師椅上。
“鐵膽金戈”蕭彬,接待登門暖壽的來賓之餘,就會跟太師椅上這兩位嘉賓,聊上幾句……似乎壽星公對這兩位客人,關係並不尋常。
坐在左邊太師椅上的,是個獅鼻海口,臉膚紫黑,魁梧高大的老者。
右邊那個精壯剽悍,精神矍鑠,這兩人年壽,看來都在八十左右。
左邊那個乃是來自晉中雲中山華陽峰,“八荒鐵蹄會”
總壇,掌門人“赤雷嘯虹”鄧昆……旁邊那個,是魯北晏城“夏口坪”,“北冥會”掌門人“摘星攀月”邵震。
此番包括壽星公“鐵膽金戈”蕭彬在內,添上“赤雷嘯虹”鄧昆,和“摘星攀月”邵震兩人,稱雄北地江湖的三魁首,俱已會聚這裡“臥龍山莊”
這座偌大的“臥龍山莊”大廳上,正要展開壽宴時,總管陳勇,匆匆走了進來……
銜尾是個年輕莊丁,雙手捧著一隻海碗口大,鑲金嵌玉的瓷盆……瓷盆上放的是隻南瓜大、圓滾滾,緊緊封上蓋於的木盒。
“木盒”上一紙紅箋,紙上筆勁渾雄,寫有數字:
“恭祝,壽星公‘鐵膽金戈’蕭莊主,壽比南山高,區區哂納。”
紙紙一側,具名的是“布衣山人”崔明。
“鐵膽金戈”蕭彬,看到紅紙上“布衣山人”崔明的名號,臉色微微一怔,感到十分生疏。
但這次壽宴中,就有不少並不相識的江湖中人,而是慕名前來的,是以也不作為奇。
蕭彬目注總管陳勇,道:
“陳勇,有人送來賀禮,外面帳臺收下就是,何須再送進大廳來。”
陳勇哈腰一禮,道:
“回莊主,這份賀禮是一名青衣服飾的家人,送來‘臥龍山莊’的……據那名家人說,木盒裡是崑崙山參天嶺‘蟠桃’,是由快騎轉驛遞送,送來‘臥龍山莊’,名貴非凡……”
“鐵膽金戈”蕭彬,聽來不由暗暗稱奇:
“這位‘布衣山人’崔明武林道友,素昧生平,快騎遞送,送來崑崙山‘蟠桃’,倒是難得!”
旁邊“赤雷嘯虹”鄧昆問道:
“陳勇,如何不見主人前來,只遣派家人送來一份賀禮?”
總管陳勇,躬身一禮,道:
“回鄧爺,那名家人剛才說過,由於‘蟠桃’來自崑崙山,由快騎轉驛遞送,不能耽誤時間,是以就由這小廝先行送來,那位‘布衣山人’崔爺,銜尾就來‘臥龍山莊’,替莊主爺祝壽!”
“鐵膽金戈”蕭彬,聽來怪怪的,也感到有點突然,但有人送一份祝壽賀禮來“臥龍山莊”,那是出於對方的一份盛情……
一指鋪上紅中的壽桌,向那名捧著瓷盆的壯丁,道:
“將此盒‘蟋桃’放下就是……”
壯丁放下瓷盆,和上面那隻南瓜大的木盒,躬身退出大廳。
蕭彬向總管陳勇,又道:
“陳勇,那位‘布衣山人’崔道友來‘臥龍山莊’,不必再來稟報,就說老夫有請!”
陳勇連聲“是!是!”,退出大廳。
崑崙山“蟋桃”,乃是傳聞中的稀世珍品……此番居然有人快騎轉驛遞送,將“蟋桃”送來“臥龍山莊”,替“鐵膽金戈”蕭莊主暖壽祝賀,誠然,在這次壽宴中,平添一頁佳話。
大廳上眾來賓,紛紛圍集攏來……誰都想一睹,傳聞中的“蟠桃”其“廬山真面目”。
“摘星攀月”邵震,哈哈一笑,道:
“蕭莊主,據送‘蟠桃’來小廝,向總管陳勇說,‘蟠桃’不能擱置太久時間,不如就即揭開木盒蓋子,讓我等看看‘蟠桃’又是何等樣的東西?”
蕭彬含笑點頭道:
“不錯,邵道友說得有理。”
話落,從壽桌瓷盤拿起木盒……左掌托住木盒底盤,右掌攀上盒蓋,微微一用勁……
這一用勁,這隻圓滾滾,南瓜大的木盒,把盒蓋揭了開來!
就在揭開盒蓋後的這一剎那,圍立四周的眾人,準都聞到一股令人嘔吐,怪怪的味道……
那股味道,有點像宰豬的屠場中,扔在地上一塊已腐臭的豬肉!
“鐵膽金戈”蕭彬,一聲驚“哦”,瞪直眼朝木盒裡看去……伸手從木盒中,提出一顆白狗頸上斷下的黑狗腦袋
蕭彬臉色頓時由紅泛白,由白轉成一片青紫色,嘿嘿冷笑道:
“‘布衣山人’崔明,老夫與你素昧生平,竟在老夫八秩壽辰,送來一顆黑狗腦袋,那你是嫌自己命長了……”
旁邊‘赤雷嘯虹”鄧昆,有所發現的一指,道:
“蕭莊主,盒蓋裡層,貼上一頁杏黃色紙箋,上面還有字跡留下。”
蕭彬扔下黑狗腦袋,伸手從盒蓋裡層,取出那張杏黃色紙箋,紙上寫有寥寥數語:
“‘鐵膽金戈’蕭彬,老夫替你送來一顆黑狗腦袋,作為你八十壽誕的一份賀禮……老夫已來北地江湖,你得注意自己頭上的腦袋。”
尾端具名,是“魔神”戈青。
蕭彬看到這頁紙上數字,混身暗暗一顫,倏然想到一件事上……
前番自己邀身懷“碟形飛刀”絕技的“長山白狼”焦炳,往江南武林探聽“魔神”戈青動靜,結果焦炳十八支“碟形飛刀’,遭戈青同路人“杯中神遊”候乙悉數所破。
當時焦炳轉來“杯中神遊”侯乙之後……“魔神”戈青曾揚言,當初自己砍下這老魔頭腦袋,他要摘自己的腦袋。
現在“魔神”戈青,送來‘臥龍山莊’一顆狗頭示警,從紙箋上數字看來,顯然已出沒在魯南一帶。
“鐵膽金戈”蕭彬心念閃轉,身上隱隱冒出一層寒意來。
‘赤雷嘯虹”鄧昆問道:
“蕭莊主,此紙箋上寫些什麼?”
蕭彬把紙箋交了給他……
鄧昆、邵震二人看過貼在盒蓋裡層那張紙箋,兩人臉色接連數變!
‘赤雷嘯虹”鄧昆嘿嘿笑道:
“賊魔頭,贛北‘碧雲寺’掌斃法明老撣師,此番你來北地江湖,你來得去不得,這樁公案要你連本帶利有個交待。”
“摘星攀月”邵震,接口道:
“蕭莊主,端午快將來臨,您和鄧道友來晏城北郊‘夏口坪’‘北冥會’總壇一聚,到時將老魔頭骷骨帶來,我等將其粉骨揚灰,賊魔頭戈青萬劫不得超生。”
“臥龍山莊”設下“鐵膽金戈”蕭彬八秩壽宴,群雄雲集,原是一件興高彩烈,歡歡喜喜的“喜事”,“魔神,,戈青卻送來一顆從黑狗頸上斷去的狗頭來,不啻大煞風景
雖然壽宴開席,但賓主桌坐上的所有人,臉上都透不出一絲笑容來。
其中和“鐵膽金戈”蕭彬,並無深交,慕名來赴壽宴的,也知道了這樣一件事……
再度現身江湖的“魔神”戈青,已來北地江湖,可能要與“臥龍山莊”蕭彬,“北冥會”邵震,和“八荒鐵蹄會”鄧昆等,展開一幕熾烈廝殺的場面。
圍坐壽星公蕭彬一桌的鄧昆,突然想起問道:
“蕭莊主,剛才總管陳勇所說,那個送來藏狗頭木盒的‘家人’,又是何等樣人?”
蕭彬尚未開口,邵震已接上道:
“不用說,那定是賊魔頭戈青的同路人所扮妝的!”
“鐵膽金戈”蕭彬,臉色凝重,道:
“人非花卉樹枝,斷去肢體,豈能再從身上生長出來……目前現身江湖的‘魔神’戈青,是真是假,尚是一個未知之數……”
微微一頓,又道:
“昔年隨同‘魔神’戈青一起來‘臥龍山莊’的,還有一個六七歲的黑臉童兒……戈青橫屍‘臥龍山莊’,此黑臉童兒就即不知去向!”
“赤雷嘯虹”鄧昆,也給想了起來,點點頭道:
“不錯,昔年老夫等四人,圍襲‘魔神’於魯中徂徠山‘臥雲谷,,這老魔頭背上就負著一個黑臉童子……”
邵震接口道:
“敢情這小鬼還是老魔頭的傳人、弟子?”
“鐵膽金戈”蕭彬道:
“送木盒來的那‘家人’,可能就是昔年那個黑臉童子所扮妝!”
“赤雷嘯虹”鄧昆道:
“這黑臉童子如果真是老魔頭傳人,迄今算來,也在二十左右……扮妝一名藏狗頭的木盒來‘臥龍山莊’,也有此可能。”
“鐵膽金戈”蕭彬八十壽辰,在群雄雲集的壽宴中,接到一份“狗頭”的賀禮……這份羞辱,就像在蕭彬臉上,結結實實捱上一記大巴掌。
山徑一端,傳來一陣朗聲唱誦的聲音:
“‘蟠桃’吾所欲也,‘狗頭’吾所欲也,兩者不可兼得,舍‘蟠桃’而取‘狗頭,也……”
音語未了,人形一閃,迂迴曲折的山徑轉角處,走來一個揹負大葫蘆,身穿一襲呂純陽八卦道袍的老者。
老者身後,緊隨著一個玉櫥臨風,英姿挺拔的年輕書生。
這兩人就是“杯中神遊”侯乙,和“白玉龍”石鳴峰這一雙老哥小弟。
侯乙轉過臉“阿哈”一笑,道:
“石兄弟,你送這一份彌足珍貴的賀禮去‘臥龍山莊’,有沒有引起他們那些龜孫王八的懷疑?”
石鳴峰一笑,道:
“石某扮妝一個青衣‘家人’去‘臥龍山莊’,那份賀禮,就是那個總管陳勇收下的……鳴峰就把您所交待的話,有條不紊說了下,果然深信不疑……”
侯乙解下背上大葫蘆、葫蘆口對準嘴,大口酒送迸嘴裡,哈哈笑道:
“蕭彬這個老小子,八十壽誕送到這份賀禮,人孃的,那是黃道吉日觸了個‘大黴頭’……”
石鳴峰聽來有趣,含笑問道:
“侯前輩,怎麼會給您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來的?”
“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道:
“石兄弟,你要單身闖進‘臥龍山莊’,老哥哥實在有點不放心……若是聽憑那些土崽子張牙舞爪,卻又有點不甘心……”
一笑,又道:
“乾脆找來一條黑狗,用它腦袋做成一份賀禮……蕭彬老小子收到這份大禮,也夠他受的……”
兩人邊走邊談,由彎彎曲曲的山徑,拐上一條寬闊的山道……兩邊濃蔭高張,山道上卻是人跡稀絕,只有他們老哥小弟二人。
“杯中神遊”侯乙,旋首朝山道兩邊樹林望了眼,道:
“石兄弟,這裡一帶‘敵暗我明’,如果有人找上咱們老哥小弟,倒是個下手襲擊的好地方。”
石鳴峰含笑道:
“侯前輩,那是您過份多慮了……我二人此番來魯地,除了‘劍虹山莊’丁光鈞等數位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又有誰會在人跡稀絕的山道上,找我們下手?”
“杯中神遊”侯乙道:
“石兄弟,不是老哥哥‘多慮’,江湖風浪多,處處要小心,免得落進人家的暗算……”
兩人邊走邊談看時,左側叢林裡,一響極幼細的“嘶”的破風聲起,一枚桂圓大的銀彈,斜斜飛向山道中央的上空……
眼前的演變,亦就在石火電光之間……而這枚銀彈飛起的破風聲,幼細得很不容易便人察覺到。
敢情“杯中神遊”候乙,浪跡各地,目擊無法計數的大小場面,已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江湖”,酒醉心不醉,處處注意,時時注意,近圍每一件事物的演變。
侯乙向石鳴峰說那些話時,已醉眼四顧,注意在這條人跡稀絕的山道上。
一響幼細破風聲起,從林間斜斜飛起一顆銀彈,就在兩人頂頭凌空……
侯乙一聲急呼:
“石兄弟,小心……”
幾乎在同一短暫剎那間,凌空又是一響“嗒”的聲,這顆桂圓大的銀彈爆裂……
髮絲似的銀芒細針,宛若蓬雨似的電射而下……如捱上其中一枚銀芒細針,也要落個非死即傷。
石鳴峰聽到侯乙一聲急呼,就在這比眨動眼皮還快的剎那間,已無法作更多的選擇……
銀彈凌空爆裂,銀芒細針如蓬雨電射而下,立即“玄大七嵌掌”中“海流環環”一招出手……掌風凝成一堵無形的牆,凌空向上頂去。
“杯中神遊”侯乙,更不含糊……
這襲呂純陽八卦道袍,左右一雙巨袖,揮起一股威猛無比的勁風。
由銀彈爆裂,蓬雨而下的銀芒細針,遍灑墜落在地,沒有一枚中著兩人身上。
這陣“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依然藍天白雲,依然靜悄悄的山道上。
石鳴峰一摸腰掛“堪玉劍”,正要撲向銀彈飛出的樹林……
“杯中神遊”侯乙,急忙阻止,道:
“石兄弟,‘逢林莫入’,‘窮寇莫追’,此乃兵家之言。”
石鳴峰劍眉微皺道:
“侯前輩,鳴峰要揪出這個施放暗器之人!”
候乙一笑,道:
“石兄弟,別忙……這廝有了一次,會有第二次,咱們等著第二次行了!”
從地上撿起一枚細逾髮絲,長不及寸的“銀芒細針”,細細看了下,又道:
“剛才從樹林凌空飛起爆炸的玩意兒,江湖上有‘銀芒雷火彈’之稱……
石鳴峰不禁問道:
“侯前輩,您知不知道江湖上誰使用這種‘銀芒雷火彈,……怎麼會找到我等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