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前面崖石上徐徐飄下一片落葉,正好落在那人足前,那人俯身探手拾起,但見葉上被人以針尖扎刺著小孔,現出二字:“回行!”
那人沉思一會,仰首高聲道:“在下顏百波,是那位高人傳葉示警?”
聲音異常尖嫩,在空山傳響,卻始終不聞應聲。
顏百波略一遲,繼續邁步前行,走完這一條山徑,便進入峽谷,倚山傍澗而行。
暮然,“蓬”地一聲輕響亮起,顏百波心中一顫,還未能辯出異響由何處而發,兩旁崖壁上已撒下了一張密密麻麻的黑網,朝顏百波頭上直罩而落!
顏百波早有防備,“嗆”一聲,他抖起長劍朝空揮了一個大圈,那張黑網卻是夷然無損。
一瞬間,黑網已落到了顏百波的頭上,他猛吸一口真氣,摔身往後倒竄,口中喝道:“是那位朋友躲在此地算計在下?”
語猶未訖,陡覺後體生涼,一道暗勁直逼而至,他一驚之下,反身一劍迎出。
黑暗中那一劍卻挑了一個空;顏百波驚得冷汗涔涔而,落,霍地又是一個轉身,只見那原已掉落於地的黑網,似受什麼人操縱一股,竟又迎空飛撒了上來!
他閃身右避,順手又是一劍推出,前面那張黑網鬥地一張一合,劍身反被網絲緊緊纏住。
顏百波運起內力一抖,那網絲居然折之不斷,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那網絲將劍身愈纏愈緊,顏百波連試數番,卻無法將劍自網中抽出,他心中道:“我無論如何不能棄劍……說什麼也不能棄劍……”他當機立斷,空出的左掌徒手擊出,蓄滿真力直朝黑網捲去,網面迎風招展,反將劍身拉了回去,顏百波只覺手一鬆,長劍幾乎脫手。
約摸在同時,山崖兩邊傳來一陣陰森的呼號:“棄劍!走向鬼門!棄劍!走向鬼門!……”
顏百波緊緊握住劍柄不放,喝道“何方宵小,裝鬼唬人?”
那陰森的號聲如舊:“棄劍!走向鬼門……”
顏百波畢竟心虛,差不多連舉步前行的勇氣也喪失了,那有如鬼哭神號的叫聲在崖谷中迂迴不去。
這時候,月兒從烏雲中露出了半截面孔,峽谷前方透出一抹灰色的亮光,顏百波膽氣稍稍一壯,左掌一翻向前直擊而出。
他一掌方自拍出,崖上突地又撒下了三張五丈見方的黑網,霎那間,整個空間都全部被網而籠罩住了。
值此情勢下,顏百波若不棄劍,就非被黑網兜住不可,他一咬牙,拔身就向前行,那三張黑網呼地在半空一旋,一前一後迅疾無比地朝顏百波飛馳的身形直落而下。
那黑網下降之速度何等迅疾,眼看已堪堪罩到顏百波身上,急切裡,顏百波高叱一聲,右腕奮勁一挑,那原先落在地上的一張黑網,竟被他連劍帶網的挑了上來,激起一片飛旋的勁風。
兩網在空中一觸正著,登時被旋勁餘波劃到數丈之外,顏百波只覺腕間一陣痙顫,長劍脫手隨網絲飛卷而去。就在同一忽,後方那兩張大網又已隨尾撒到,顏百波不暇顧及長劍,他身子一縱,輕巧無比地自兩網空隙中穿掠而出。孰料那兩張大網在半空中一合一張,電也似地倒旋飛到一崖壁上,同時又傳出了呼聲:“天羅地網!束手就縛……天羅地網!束手就縛……”
顧盼間,那兩張大網已由後罩至,顏百波身在空中欲避不及,但感到眼前一片昏花,網絲已將他整個身子籠住!
緊接著網面一陣收縮,顏百波鼓滿內力一掙,那網絲卻是堅韌無比,掙之不斷。
此刻顏百波已不折不扣成甕中之鱉,他只覺一陣絕望攻心,心道:“我此去崑崙,只不過為了要見那人一面,想不到他人未遇到,卻莫名其妙的遭到伏擊,眼下被俘於斯,尚有何面目見人……”
他神思恍恍惚惚,正在臆度那隱在黑暗中的敵人,要將自己如何發落?突然一道低沉的語聲自崖上傳了下來:“嘿嘿!一網兜收喲——”
另一道沙啞的語聲道:“這蠱絲魔網本是用來對付姓俞那小子的,不料竟先擒到一個武當弟子,也是該他倒黴……”
顏百波聽到那“姓俞那小子”五字,胸口不禁突然而跳,忖道:“難道他還沒經過這裡?我是行在他前面了……”
那低沉的語聲道:“月已偏仄,姓俞的小子也該來了。”那沙啞的語聲道:“是該來了,轎子與石像現在大約已到了崑崙,咱們務須在此將姓俞的攔住,絕不容許有任何失誤!”
低沉的語聲道:“萬一……嘿,我是說萬一讓那小子闖過這裡,我就不信他能闖過飛騎斬殺那一卡!”
沙啞的聲音道:“嗯嗯,咱們在此地固然佈置得天衣無縫,但姓俞的小子又豈容忽視,是以我說咱們絲毫不能有所大意。”
低沉的聲音道:“蠱絲魔網還剩下幾張?”
沙啞的聲音道:“咱們一共準備了十張,方才在那武當派弟子的身上用去其四,剩下的對付那小子足有餘裕了……”
低沉的聲音道:“就憑這六張魔網,還有在對崖埋伏的一干高手,我就不信姓俞的真能闖得過這卡攔劫,除非……”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道:“除非他真是長成三頭六臂了!”
沙啞的聲音道:“話雖如此說,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那低沉的聲音道:“適才我派老五到對崖那邊察看一遍,一切埋伏置的是萬無一失,嘿嘿,就看那姓俞的造化了。”
沙啞的聲音道:“老五可仔細察過了?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另一個粗大的個子道:“錯不了。”
那低沉的聲音道:“這個武當派的究該如何處置?”
沙啞的聲音道:“你確定他是武當派的無誤?”
低沉的聲音道:“剛才他不是自報姓名叫顏百波麼?以前我曾見過此人兩面,是以得知他是武當太平道長的師弟,而且——而且……”
沙啞的聲音道:“怎麼?又要賣關子啦?”
低沉的聲音道:“而且我還知曉一事——”
那沙啞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道:“到底是什麼鳥事?”
那低沉的聲音緩緩道:“這姓顏的似乎與姓俞小子交情不淺……”
話鋒未完,陡聞“噓”的一聲揚起,對崖有人喊道:“點子到了!扯緊!”
崖下被縛網中的顏百波聞言,心中也是一緊,縱目遠望來路,在一抹昏灰的亮光中,果有一條人影如飛朝這邊馳來!
那沙啞的個子細聲道:“老二,方才你說姓俞的與這武當派的人有關?”
那沙啞的聲音顯得非常急促:“將姓顏的吊上來!我有一個主意。”
低沉的聲音問:“什麼主意?”
沙啞的聲音道:“別多問!快!”
顏百波才暗叫了一聲“不好”,立刻感到身子一虛,身上的絲網一收一兜,他已被吊到了半空中,離崖底起碼也有數十丈之高!
那低沉的聲音道:“那小子的速度好生駭人,他已越過那一片斜坡了!”
對崖有人連呼道:“風聲高得緊!高得緊!”
夜空中,只見那條黑影有若星飛丸射地馳掠著,漸行漸近了。
那低沉的聲音又道:“老大,咱們想漏了一事。”
那“老大”似乎一怔,道:“何事?”
那低沉的聲音道:“待會那小子來到,難保這姓顏的不向他出聲示警。”
那“老大”道:“有道理,老二你隔空打穴的手法管不管用?”
低沉的聲音道:“誰說不管用了。”
被吊在半空中的顏百波但覺肋下一麻,他心知已被人點上啞穴了。
漸漸,那條人影來得近了,到了峽谷前一頓身,似乎也為周遭的險惡環境給愕住了。
他略一躊躇,大步朝峽谷走過來,半空中的顏百波見狀,只盡暗暗著急,心中說道:“大哥,你千萬退回去!”
行不數步,陡聞“轟隆隆”一大響,一堆千斤巨石自崖上滾落,那人一縱身,向前飄出數丈,回首見後面峽道之口已被巨石堵死。
那人一怔,抬眼打量周遭的地勢,見兩崖夾峙,陡峭如壁,後路又斷,顯然是被困定了。
驀是,兩崖上傳來無數道震天價響的吆喝:“俞佑亮斃命於斯——”
那後來之人果然便是俞佑亮,他為了崑崙即將面臨的浩劫,一路披星戴月,足不停步趕來,他早已料到沿路必將遭到伏擊,是以此刻並不感到如何意外。
俞佑亮略一尋思,仰首叫道:“是那一路朋友如此關照俞某,何不現身相見?”
黑暗中沒有應聲,空氣在肅殺的氣氛下凝結住了,寂靜得有些怕人。
咚!咚!咚!
崖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鼓聲,音響之鏗鏘,真可攻心奪魄,令人聽得頭皮發炸。
接著峽谷四面八方又起了真似千軍萬馬的奔騰喊殺聲,使整個峽谷籠罩在殺伐的空氣下!
俞佑亮倒吸一口寒氣,勉強捺住心神,徐徐跨出一步。
嗖!嗖嗖!嗖!嗖嗖!
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當兒,陡然勁矢連響,自崖上射下數十排羽箭,分為一長兩短,極有規律。
變生倉促,俞佑亮不由身形一頓,長箭蕩起一片勁風,分成三角狀,箭頭朝下,筆直下墜。
俞佑亮一提身,凌空躍起,閃電般竄人左方一個石縫中,羽箭支支自他頭頂上呼嘯而過。
他拍拍手,長身立起,喝道:“藏身在崖上的朋友,請下來讓俞某見見如何?”
山崖兩邊未見有人現身,只是不停地傳下陰森的呼號:“大禪宗之徒在此大去!嘿嘿,在此大去!”
俞佑亮一面提神戒備,一面舉步前行,驀地,那聽過之聲再起,一排排長箭配合著鼓聲笛奏,幾乎是毫無暇隙自崖上脫弦而落,一時蔚為大觀。
箭雨中俞佑亮猛地飛身斜掠,衣袖一甩,一片勁風自袖底翻出。
勁風與密箭接觸的剎那,密麻的箭雨攻勢為之一阻,俞佑亮的身子也毫不停滯的直掠而前。
他掠出不過數丈,亂箭又接二連三襲至,俞佑亮長嘯一聲,雙臂縱擊橫掃,舞起一道無形風圈,亂箭在三尺之外,紛紛向外折墜。
這時,俞佑亮已掠到了五丈之外。
咚咚!鼓聲驀然轉急,殺伐之氣更盛,幾乎在同一時刻,谷上突地落下數以千計的巨石,呼轟而落。
轟!轟!轟!
霎間,但見巨石滾滾,沙塵飛揚,其勢直可撼山震嶽,崩塌丘巒。
在這危機萬象中,才顯出俞佑亮的真正功夫來,他右足一蹬,迅速翻身行到崖旁,猛吸一口真氣,身子如一支壁虎似的膠附在崖壁上,巨石就在這刻間,自他的眼前翻滾下瀉。
塵沙蔽空,使他無法睜開眼睛,但他仍然使出“七曲移形”身法,身子貼壁,冉冉朝崖上移去。
迨石盡塵止時,他已移身到了半崖間。
倏地,崖上又是一道沙啞的語聲傳來:“姓俞的!你抬頭望望左上方。”
俞佑亮下意識抬眼望,只見左邊上方的半空中果然吊著一張黑網,依稀可見網中縛有一人,因天色漆黑,距離又如此遙遠,是以面目無法分辨。
他自己則因方才身處危境,故未注意及此,不禁暗責自家的疏急大意,口上說道:“朋友有何見教?”
崖上那沙啞聲音道:“姓俞的,你,可認識那網內所縛之人?”
俞佑亮搖頭道:“俞某無法瞧清。”
那沙啞的聲音道:“說出來你便識得了。”
俞佑亮心道:對方又在要弄什麼詭計。遂故意冷冷道:“俞某不感興趣。”
那沙啞的聲音道:“真是不感興趣麼!那麼咱們只有就地將他處死了,老二,點了他的死穴,然後斬斷網繩!”
另一道低沉的聲音應了一聲,似乎就要動手,俞佑亮心念一動,出聲道:“慢著,朋友何妨將此人姓名說出——”
那沙啞的聲音道:“原來你是口是心非,哈哈,咱們這名俘虜隸屬武當一門,叫顏百波……”
俞佑亮身軀一震,差點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吶吶道:“你,你一派胡言!”
那沙啞的聲音道:“信也由你,不信咱們也勉強不得。”-
俞佑亮心中倒也相信了七八分,暗忖道:“顏兄怎麼會先我到此,難道他的目的也是崑崙……”
放眼望去,遠方仍是一片烏漆巴黑,那被吊在半空黑網中的人,仍是無法辨出面貌。
一念及此,乃道:“爾等到底存何用心?”
那沙啞的聲音道:“聽說這武當弟子和姓俞的你頗有交情,嘿!嘿!”
俞佑亮略一尋思,已猜知對方要用顏百波來挾持自己。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承認,當下道:“既知與俞某有舊,緣何還不釋下?”
崖上爆起一陣狂笑,那沙啞的聲音道:“姓俞的你說得好便當,告訴你,正因此人與你有舊,是以咱們更釋放不得——”
說到這裡,語聲倏起轉厲:“若要保住這武當弟子的性命,你首先得聽咱們吩咐!”
俞佑亮厲聲道:“適才爾等埋伏崖上,一再暗襲俞某倒也罷了,若眼下敢動這位顏兄一毫一毛,俞某發誓盡誅爾等!”
一聲狂笑自崖上亮起,那沙啞的聲音道:“可是沉不住氣了?嘿,久聞你姓俞的心機深沉,何不冷靜一想,到底是誰掌握住眼前情勢?”
俞佑亮道;“爾等的手段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那沙啞的聲音道:“姓俞的,你現在乖乖聽咱們吩咐——離開巖壁,退到谷中去!”
在他們說話的當兒,那顏百波暗用武當柔綿心法,體內真氣連行十五週天終於擅通氣海,自解了穴道,出聲呼道:“俞兄,不要管小弟,千萬不能退到谷里,那蠱絲魔網……”
話鋒未完,但覺肋下一麻,那“老二”已再次點中了他的啞穴。
俞佑亮早已所出那無比熟悉的聲音,心道:“果然是顏百波顏兄,奇怪他的功夫不弱,怎會讓人生擒於此,剛才他提到什麼蠱絲魔網不知何物?”
正忖間,那沙啞的聲音又道:“俞佑亮!還不退下去!?”
俞佑亮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默默對自己說:“罷了!為了顏兄的性命,我只有破釜沉舟,什麼也不能顧到了……”
他致致吐氣開身,自崖壁飛身躍落谷中。
俞佑亮足方沾地,鼓聲斗然又急驟的響將起來,呼號之聲再起:“天羅地網!束手就縛!”
陡聞蓬然一響,俞佑亮仰首望見半空烏壓壓的一大片,直朝自己的頭上飛降而下。
細看之下,不由一怔,烏影赫然是一張其大無比的黑網,眼望那黑網有若一隻巨大的鬼魅往下直撲,速度好不迅疾,俞佑亮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待那黑網罩到,俞佑亮身形忽地一側,整個身子提縱到空中如同水漣一般呼呼轉了數圈。
轉到第四圈上,他雙臂空中向後一劃,斜斜向右飛出,在黑網罩下之先,他已射到了十丈之外。
孰料那張黑網還未落地,在低空又是一轉折,朝俞佑亮立身之處猛掃而至,俞佑亮驚魂未定,猛地點足再起,身軀有似臨風玉樹,雙臂一陣揮舞,在漫天臂影中飛掠而前。
然而黑網去勢未艾,突然又是不可思議的一個迴轉,這時俞佑亮身在空中,真氣已是不濟,其勢無法再行轉變方向,在這一剎間,俞佑亮才顯出他那無與倫比的機智,只見他猛呼出體內濁氣,那在半空的身軀鬥地加重速度摔落於地,身方著地,便貼地連翻帶滾的移到左後方。
俞佑亮就以這麼毫釐之差躲過一危,不知不覺已是遍體汗溼,他仰首望了望崖上道:“朋友還有什麼下流伎倆,就一併使出來吧!”
直到此刻,他方領悟出“蠱絲魔網”是這樣厲害的事物,那顏百波之被拎是不足為怪了,而那些隱在暗處的一干人,要自己離開崖壁退到谷中,原來是為了便利施展這魔網!
崖上那沙啞的聲音道:“姓俞的,你能避過第一張魔網算你要得,再試試第二張——”
一語方罷,一道刺耳之聲陡發,俞佑亮翻目上望,卻見這張魔網並不往下直降,逕在空中盤旋不已!
那魔網在上面飄忽不定,像是隨時都可能罩向任何一處方位,俞佑亮倒吸一口寒氣,無論何人處此境地,真不知該向何方閃避了。
俞佑亮繼續保持沉著,情知自下只有以靜制動,瞧那張魔網往何處降落再做道理。
“呼”地聲聲,那張魔網盤旋數轉之後,驟然以無比的功力,朝右前方斜罩而下。
蠱絲魔網下降的方位好不古怪,居然距俞佑亮停身之地尚有數丈之遙,到了網面及將著地,始硬生生的轉了個方向,俞佑亮早料及此,他身形不進,反而倒向後飄,接著變掌向前-推。
網面與掌風相觸的一剎,魔網前撲之勢為之一窒,但只這麼一窒,網面忽然倒翻而起,這麼一來,俞佑亮全身都被籠罩在絲網之下。
俞佑亮應變能力畢竟不差,只在這一忽間,他整個身軀突然橫倒下去,順手抓住魔網的邊緣一抽一拉,一股奇異的力道應勢而出,那張魔網竟然遠遠被扯到了四五丈之外!
立刻,他足尖一彈,直身躍起,口道:“這就是朋友所說的天羅地網麼?”
崖上那些人似乎也為俞佑亮這連避二張魔網的身手所懾住了,好半晌,那“老大”才開了口:“姓俞的聽著,咱們已沒有時間與你泡磨菇,這就發下第三張魔網。”
俞佑亮冷冷道:“儘管發下來吧,俞某絕不含糊接住就是!”
那沙啞的聲音道:“只是這張魔網發下去,俞佑亮你卻不許閃避,換言之,你必須聽命束手就逮,否則……”
俞佑亮接口道:“否則如何?”
那沙啞的聲音道:“如果你稍一移動身形,咱們立時致這顏百波於死!”
俞佑亮心頭一顫,只覺全身血液都湧了上來,髮指道:“朋友你欺人太甚了!”
崖上那人嘿嘿笑道:“咱們是奉命行事,只怪姓俞的你要與咱們主兒作對,早晚是不免要領教到這些手段的……”
被吊於半空的顏百波聽見他們的對話,在心中嘶喊道:“大哥,你決不能答應,如此我倆只不過落個同歸於盡罷了……”
心中想到,卻苦於口上無法說出,只有眼巴巴的望著數十丈外靜立著的俞佑亮。
在俞佑亮這邊,他腦子卻紊亂到什麼都不能想了,默默對自己道:“我該怎麼做?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那沙啞的聲音復起:“俞佑亮,你可打定主意了?”
俞佑亮痛下決心,心裡反倒平靜下來,他沉下性子一宇一字道:“髮網吧……俞某等在這裡就縛!”
他說出這話,心上有如被什麼絞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決不配做一個慷慨赴難的壯士,但是,是什麼本能驅便自己做了這麼一個決定呢?
顏百波聽見這話,心中一悽,但同時卻有一股溫暖之意自心底升起。
有頃,崖上似乎傳來一聲低喟,那沙啞的聲音道:“姓俞的,咱們今日與你為敵,但仍然敬重你這一條好漢。”
語訖,一張黑網自峽谷上方徐徐落了下來。
俞佑亮緩緩閉上雙目,那張黑網愈與愈低,眼看就要罩到俞佑亮身上,就在這一忽,右方崖上陡然傳來“哎唷”一聲慘呼!
俞佑亮只道顏百波已經遇害,他眼簾尚未睜開,已急急呼道:“賊子你敢……”
他下面那“食言而肥”四字還未出口,卻聞慘呼接二連三,自崖上傳出,睜眼瞧見那原已罩到自己頭上的魔網竟又被人一分一分地拉了上去!
放眼上望,倏見右方崖上一條纖小窈窕的人影騰空彈起,平掠到左邊崖上,只聞呼呼風聲,低叱聲,慘呼聲間雜交作,然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俞佑亮人眼但覺那條纖小的人影好生熟悉,一個人名呼之欲出,心中道:“這人是誰?這人是誰?”
正忖間,又見那被吊在半空的顏百波也連人帶網被拉上去。
俞佑亮猛可縱身躍到崖旁,運起“七曲移形”身法,以身貼壁像壁虎似的往上,移升,那崖壁陡峭險峻,俞佑亮中途曾一度因真氣不繼?幾乎自絕崖摔下,但他終於憑著無比的毅力與功力,升上了這一片高崖。
環目四望,只見崖上縱橫散躺著數十名漢子,俞佑亮略一把視,發現他們氣息仍存,每一個人都被點上了睡穴。
繞過岩石,一個俏姘娉婷的背影首先映人俞佑亮的眼簾,他瞧清了,那是一個少女的背影!
那少女此刻正全神貫注在為顏百波解去身上的網絲,一霎間,俞佑亮端也把持不住,激動的呼出來!
“郡主……郡主……”
那少女聞聲身子一震,放下手上的絲網,徐徐立起身子,默默無語。
俞佑亮前行幾步道:“郡主,請聽我一語……”
玄湖郡主始終以背相對,淡淡道:“不堪回首,只一點故情留,相見直如不見……”
她聲音極力裝著平淡,但說到最後依然帶著些許顫抖。
終於,她一咬牙,纖軀一提往前直掠而去。
俞佑亮無法攔阻,望著玄湖郡主漸去漸遠的背景,忽然一句話悄悄浮上心頭……
“何事成惆悵,總關未了情。”
遙望遠方,郡主的身影已是渺茫不可復尋,夜風習習,俞佑亮忽然有不耐寒的感覺。
前面那顏百波已自網上立將起來,他望著俞佑亮那若有所失的面孔,心中已有七八分數,忽然一股莫可言狀的滋味自心底升起。
顏百波舉步前行,在距俞佑亮三步之前定身,低聲道:“俞兄……”
俞佑亮這才有若大夢初醒,對著顏百波笑道:“多日不見,兄弟委實想念顏兄得緊。”
顏百波道:“適才多蒙俞兄捨命相救,還未謝過……”
俞佑亮打斷道:“這是那裡話來,兄弟無能,救起顏兄的不是那位郡……郡主麼?”
顏百波面色微變,迅即又恢復原樣,說道:“俞兄認識那位女真郡主?”
俞佑亮訝道:“顏兄如何得知那玄湖郡主是女真族人?”
顏百波道:“除了後金女真,中原那有什麼郡主?聽口氣,俞兄似與她相當熟悉啦!”
俞佑亮口吶不能言,顏百波又道:“在小弟未經峽谷之先,會遇一人,傳刺字示警,據小弟推測,那人多半便是這位姑娘,看來她是早知此地有險了。”
俞佑亮心念微動,岔開話題道:“顏兄取路西行,可是為了崑崙之劫?”
顏百波何嘗不知對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但自己也著實不便多提及此事,當下道:“也可以說是,其實也不是。”
俞佑亮惑道:“兄弟不明顏兄之意。”
顏百波道:“崑崙之事已有敝師兄太平道長趕去助陣,小弟此行主要是為了要見一人之面。”
俞佑亮“哦”了一聲,道:“那人大約是顏兄知心之交了,否則那值得顏兄千里迢迢趕去把晤……”
顏百波神每又是一變,說道:“俞兄既是不能猜知,小弟不提也罷。”
他口氣忽然變得十分冷淡,俞佑亮不禁暗暗納罕。
良久,顏百波期期艾艾道:“俞兄,那玄湖郡主……”
他說到這裡語氣一頓,俞佑亮道:“怎麼?”
顏百波略一遲疑,始道:“郡主臨去之際,小弟忽覺手臂一涼,原來竟是一顆淚珠自她的眼睫落下,小弟瞎猜,那郡主多半有什麼傷心之事……”
俞佑亮恍恍忽忽道:“傷心豈獨郡主?兄弟……兄弟……”
他再也無法說下去,顏百波只聽得一陣陣心痛,忖道:“玄湖郡主雖是傷情離去,到底她還曾與大哥有過相悅互慕的日子。”
想到此地,漫口吟道:“不堪回首,只一點故情留,相見直如不見……”
俞佑亮迷糊道:“顏兄你……你吟些什麼?”
顏百波道:“是那郡主臨去之語,小弟只覺得語詞頗為感人,是以隨口吟出。”
他見俞佑亮仍然魂不守舍,心中道:“相見直如不見……大哥呀大哥,你又豈知我心……”
稍時,俞佑亮始道:“咱們該走了,顏兄要到崑崙,不妨與兄弟結伴同行。”
顏百波望了望橫躺在崖上的數十名漢子,尋到失落的長劍,道:“這些人如何處置?”
俞佑亮道:“他們只是分水穴被點,天明後,自然會醒轉過來。”
時下兩個相繼舉步前行。一路上顏百波強顏歡笑,不時找話題與俞佑亮搭訕,俞佑亮卻仍是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
越過懸崖,前面便是一片荒野,兩人走在荒草之上,忽然前面蹄聲揚起,四騎如飛馳來。
顏百波心念一動,想道:適才我分明聽見那“老大”說前面還有一卡攔劫,怎麼只一刻便忘得乾淨了?
眼望那四騎漸馳漸近,顏百波動口呼道:“俞兄留神……這是敵人的飛騎斬殺!”
霎時,“得”“得”之聲大作,四騎分做二左二右,直朝俞,顏兩人立身之處疾行而至!
這一忽已可清晰瞧見那馬上騎士各各持著一支黑色長戟,俞佑亮一拍顏百波的肩膀,高聲道:“你左我右!小心招呼!”
錯身之際,那四名騎士長戟平舒,推向俞、顏兩人前胸,電光火石間,右方的俞佑亮鬥地瞄準韁繩一拉,馬兒受了驚嚇,“希聿聿”長嘯一聲,突地身左斜蹦而出,俞佑亮乘勢上身向後一仰,兩支長戟同時推空。
那馬兒繼續向前奔馳,馬上騎土一陣搖晃,險些墜落於地。
在另一邊,顏百波手中單劍倒持,待得敵人二戟推至之霎那,身子一振拔起,單劍一晃,對準那兩支戟尖削去。
但聞“鏗鏘”聲起,長劍突然被一重絕強的力道反震回來,顏百波虎口一麻,劍子在手上不住搖顫,他身未落地,對方長戟已然疾到,眼看閃無可閃,顏百波驀然施出武當“九宮神步”身法,右足凌空一點,身子有若流星掃射般在空中旋了半圈,堪堪繞到那兩名騎士身後,呼呼連刺二劍。
長劍過處,血光飛濺,那兩名騎士還未及驚呼,兩支持戟的臂膀已連臂帶戟被削了下來!
快蹄奔放絕塵,受驚的馬兒早已馱著那兩名斷臂騎士飛馳而去。
俞佑亮動口讚道:“顏兄好精湛的九宮神步!”
正說間,突然前方蹄聲再起,極目遠望,原野盡頭黑點簇動,總有數十騎疾奔而來!,同時,那先前的四名騎者在行出了十餘丈之後,便將馬兒勒住,掉頭朝相反的方身馳至,一霎之間“得”“得”之聲大作。
這一來,他倆便成腹背受敵的局面,顏百波變色道:“看來你我今日無法倖免了……”
俞佑亮當機立斷道:“快!咱們奪馬衝出……”
他倆霍地一個轉身,反向後方四騎掠去,容不得敵手長戟近身,俞佑亮已先發難,雙臂間貫足了真力,一上一下斜擊而出。
那馬上騎士的長戟尚未轉回,斗然覺得動風襲體,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將馬兒的前蹄掀起,那馬兒驚嘯一聲,向右急蹦,那騎士本能大吼一聲,上身登時失去重心,“碰”一響,自馬背上摔落於地。
顏百波如法泡製,倏急裡便奪得兩匹戰馬,俞佑亮朝顏百波招呼一聲,兩人翻身上馬。
這當口,前方的數十騎已列成一斜圈奔騰而至,一霎時,數十支長戟齊出,在這危急關頭,再也容不得他倆有一絲一亳的考慮,俞佑亮雙臂一斫,“拍”“拍”兩聲,無懈可擊的擊中對方長戟的手工關節,立時奪過了一支長戟。
俞佑亮長戟在手,揮舞間虎虎風生,形成五股巨大的內家圈引之力,當者無不披靡,他口中喝道:“往前行……”
顏百波一拍馬背,當先疾行而前?俞佑亮縱騎在後跟上,一轉眼,數十匹戰馬已合圍上來,顏百波悶聲不響,長劍縱擊橫掃,一連使出三記殺手,緊接著一拉韁繩,馬兒四足凌虛,自敵手頭頂飛躍而過。
回顧俞佑亮也已自殺開一條血路,行到顏首波身旁,兩人上身半俯,靠在馬背上並繩馳騁。
那數十騎在後急迫,俞、顏兩人沒命策韁狂奔,陡聞背後風聲斐然,俞佑亮電目注後一瞥,只見敵人長戟紛紛脫手,急切裡,兩人雙腿一夾,那馬兒一聲驚嘯,陡地騰空躍起,縱出尋丈之後再行著地,回望長戟支支插在五尺後的草地上!
繼續往前馳騁了數十丈遠,已將敵方數十騎遠遠拋在後面。
馳到草原的盡頭,前面便是一座山崖擋路,兩人踢蹬下馬,顏百波摸摸馬背上長鬃,說道:“倒虧得這兩匹馬兒。”
俞佑亮道:“咱們只要棄馬步行,越過這一座山便到崑崙了。”
顏百波點點頭,兩人放開足步,沿著山間小徑上行,沿途只聞悲鳥號古木,子規啼夜月,愈往西去,便愈陰森荒涼,地勢更為陡峭。
折縈巖巒,雄偉的山勢中,隱隱透出一股肅殺的氣氛,偶爾幾聲淒厲的猿啼劃過夜空,讓寂靜的周遭平添了幾許悲涼。
在那峭峻的山下,鬱郁蒼蒼的林梢上,隱隱露出幾片褚紅色的屋宇……
崑崙喲!
翻下山嶺,兩人向前行去,漸漸一大幢廟宇露了出來,一層層像階梯的建築,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在深邃的廟宇左方,聳立著一座尖高的寶塔,高可數十丈。
兩人越過一道褚紅土牆,但見廟殿轉折,簷牙高啄,兩根大石柱中夾著一扇石門,那石門此刻已然大開了再往前行去,忽然一道梵唱之音自門後傳將出來!
顏百波低聲道:“崑崙眾僧似在大殿之中。”
俞佑亮一顆心“砰”“砰”而跳,身子斗然一起,在半空中一弓身形,有似離弦之箭,掠到了大殿門口。
才一進門,立刻一幅慘絕人寰的景象呈現在他眼前,那寶殿之中,赫然橫躺俯臥著數十名身著灰色袈裟的和尚,每一個人的腦袋都軟軟的垂斜於一側,五孔滿流著血液,早已凝成紫紅色的血塊,看情形似已死去多時。
俞佑亮呆了一呆,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來遲了?”
這時顏百波也跟了上來,望見這慘烈景象也是一怔,兩人面面相觀了一會,突然那梵唱再起!
這次已可聽清那梵唱是自內殿傳出,俞佑亮低聲道:“往裡去!”
兩人並肩前行,步過長廊,來到內殿,只見殿中左右列著五排僧人,中間一圈空地立著四名體態苗條的紅衫女子。
在四名紅衫女子的右側則停放著一乘轎車!轎角上鑲著的三角小燈閃射著星爍般點點晶瑩,使整個殿內交映在五顏七彩的燈光下。
俞佑亮人眼心驚,暗道:“自銀川出發的轎車,果然已到達崑崙了!”
他身後的顏百波忽然脫口呼道:“太平師兄……”
俞佑亮轉目望去,但見那五排僧人移行立身位置,讓出一條小道,一僧一道緩緩自後走出。
那道士正是武當太平道長,他乍聞呼聲,便望見了立在殿門上的顏百波與俞佑亮,卻只向兩人稍一頷首,沉默不語,神色是出奇的凝重。
走在太平道長右方的僧人生得方頭大耳,壽眉稀疏,神情甚是肅穆,俞佑亮昔日曾在長安見過此僧一面,立刻認出他便是繼浮雲大師而掌崑崙一門的天機和尚。
梵唱戛然一止,天機和尚在那四名紅衫少女面前停步,口裡宣了一聲佛號,平平和和地道:“無量壽佛,貧僧猜出來了。”
那當先站立的一名紅衫少女嬌滴滴道:“大師猜出了什麼?”
天機和尚道:“老衲猜出那轎車裡的事物了。”
那紅衫少女哼了一下,道:“大師說說看……”
天機和尚沉聲道:“那是……先師浮雲大師的屍身!”
俞佑亮聞言一震,那四名少女“咯咯”嬌笑不止,為首的道:“大師學究天人,不想也會下了個誤掛。”
天機和尚與太平道長對望一眼,天機突然大吼道:“大殿中躺著的十五名崑崙弟子,可是女檀樾下的毒手?”
當先那名紅衫少女冷冷道:“此話從何說起?”
天機和尚道:“半個時辰前,有人私闖寶殿,那十五名敝派弟子便是遭人暗襲斃命,而四位女檀樾卻是不早不遲於斯時抬轎來到了崑崙……”
第二個紅衫少女冷笑道:“是以大師便下了如此結論?”
天機和尚道:“然則女檀樾有何自辯之詞?”
那紅衫少女道:“小女子們是奉了銀川千百善男信女之託,護送一物到此佛祖聖地,如果早知會橫遭此等汙衊,還是不來也罷……”
俞佑亮思潮百回,他再也忍耐不住,身子一振,“呼”一聲掠到了那紅衫少女面前。
雙方打個照面,俞佑亮道:“這位姑娘,咱們在銀川見過面了。”
那紅衫少女花容微變,道:“你認錯人了。”
俞佑亮道:“區區在亮轎賽會姑娘吩咐,燃響第一串龍鞭,可惜區區那時正有要事在身,致未能遵囑照辦,至感遺憾。”
那紅衫少女淡淡道:“小女子與相公素未謀面,相公所說之事,小女子一慨不懂。”
俞佑亮心念一轉,長身一揖道:“對不住,是區區太過莽撞了……”
他一揖之間隱隱發出暗勁,那紅衫少女卻似渾然不覺,眼看暗勁及將罩到紅衫少女身上,俞佑亮轉念轉手底一沉,硬生生將它收住。
天機和尚道:“俞施主剛才進來,可曾碰到一個身著紅袍之人?”
俞佑亮一怔,搖頭道:“小可未曾碰見。”
天機和尚沉吟一下,道:“崑崙今日面臨存亡之關,萬不能容許疏誤一事,老衲迫得只有出此下策了……”
語聲猶在空中飄湯,這崑崙老僧身子猛地向前一弓,雙掌閃電般一舉,對著面前的四名紅衫少女直擊而出。
太平道長失聲喊著:“天機,你……”
事出意料,俞佑亮與顏百波都驚得呆了,內殿環立的上面崑崙弟子面色也是齊然一變。
這崑崙掌教居然當著眾人之前,沒有招呼一聲就發出了偷襲,而且偷襲的對象又是四個女流,眾人都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這一式擊起快捷如電,那四名紅衫少女方自改變了臉上神色,天機和尚的掌勁已擊到了她們身前。
就在這一忽,一聲銳響斗然亮起,那四名少女身形同時滴溜溜打了十四五轉,到了第十六轉上了。足步方始一陣躓踣,往後晃盪退開。
天機和尚沉聲道:“女檀樾原來也是武林中人。”
那為首的紅衫少女冷冷道:“崑崙掌教原來也是專事偷襲的能手。”
天機和尚面上一熱,說道:“敢問女檀樾與紅袍人可是一路同來?”
紅衫少女道:“小女子今日聽到太多不知所云的話,也遇到太多莫明其妙的事。”
一旁的俞佑亮忽然插口自語道:“如果那紅袍人到來,早就該現身了?這內中必有蹊蹺……”
那為首的紅衫少女瞥了俞佑亮一眼,脫口道:“什麼蹊蹺?”
俞佑亮慢條斯理道:“姑娘既與此事無關,緣何還會對它發生興趣?”
那紅衫少女瞠目結舌,無以為答,天機和尚出聲道:“天雲、天羅,你們守住殿門!”立身最後的紅衫少女道:“大師不讓我們出殿了麼?”
天機和尚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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