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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想:魏銀屏受我救命之恩,許以重報。幸好,嵩山之上我沒告知她姓名,她怎知我是

    武門之後?何不借機求見,倘得進入兩江水陸提督府,乘機殺了她的全家,縱然身遭兇險,

    總可以報了血海深仇。

    看來,只有這一招棋可走了。

    武鳳樓打定主意,又仔細考慮好問答之策,徑向水陸提督府走去。剛到府前,一個旗牌

    模樣的武官迎了過來,沉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兩江水陸提督重地窺探?還不與我

    快滾!”

    武鳳樓瞟了他一眼,冰冷冷地說道:“往裡去傳,我要見你們小姐。”

    武鳳樓這句話一出口,那武官竟然嘿嘿一陣冷笑,說道:“好小子,你長几個腦袋,竟

    然要見我們郡主!也不撤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配嗎?你要一定想見,那也行,趕快回去;

    或者上吊,或者抹脖,下輩子投胎在帝王之家,十八年以後再來。”

    武鳳樓是何等人物,怎能容忍得下那武官的冷嘲熱風?剛想出手給他一點厲害嚐嚐,但

    轉念一想,我此行乃為復仇而來,豈能因小失大?遂強壓怒火,冷然說道:“你別狗眼看人

    低,趁早回稟。不然,小爺爺我自己進去了。”說罷,一抬腿,作勢硬闖。

    那武官一見,哪裡容得?左手猛抓刀鞘,右手緊握刀把,拇指一按繃簧,“啪”地一響,

    腰刀已經抽了出來。

    那武官剛想動手傷人,忽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厲聲斥道:“袁老八你想找死?

    快快住手!”

    別看那個武官衝武鳳樓耀武揚武,不可一世,可一聽這聲叱喝,頓時矮了半截,乖乖地

    將腰刀重新人鞘。

    武鳳樓一眼看去,正是魏銀屏鷹愁澗遇險時,隨侍左右的蘭兒。

    蘭兒喝退了武官,快步走到武鳳樓面前,盈盈下拜說:“哪一陣香風把少俠吹來的?嵩

    山別後,郡主念念不忘大德,渴求一見呢。”

    武鳳樓側身還了一禮,說了聲:“不敢當。”

    這一來,把那個姓袁的武官直嚇得真魂出竊,撲通跪倒、連連叩頭不止。

    武鳳樓並不理會,隨著蘭兒走進府內。蘭兒邊走邊絮叨:“郡主自嵩山遇險回來,一下

    子變得沉默多了。昨天還說起受少俠捨身救命的大恩,不知姓名,答報無門,今日少俠翩然

    登門,郡主不知該有多麼高興呢。”說著,帶武鳳樓走進了一座廳堂。

    蘭兒先讓武鳳樓坐下,又笑著對他說道:“委屈少俠稍坐一會兒,我先去通報郡主,然

    後再來伺侯少俠。”說罷,翩然而去。

    武鳳樓等蘭兒走後,立即站起身來,瞥了全廳一眼。只見東間後牆放著一張涼榻,西間

    窗前一張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還有幾卷古藉。東山牆懸寶劍一口。中間一張大八仙桌,上

    放著一套非常精緻的茶具。後牆上懸中堂,是一幅《虎嘯山林圖》。

    兩邊的對聯是:暖帶輕襲羊叔子,葛巾羽扇武鄉侯。

    除了兩把太師椅外,便是幾架書櫥,書籍琳琅,種類頗繁。

    武鳳樓心中一動,看情形,這豈不是兩江水陸提督魏忠英的書房嗎?乘機把雙手一背,

    裝著無聊的樣子,踱到西牆之下的桌子跟前,猛見上面放著一疊邸報。匆匆翻閱一下,全是

    京都的消息。正翻著,忽然從邸報中掉下一封加了火漆已經開啟的信來。

    武鳳樓急忙拾在手中,見上面草書一行:京都家報,別無其它字樣,知是魏忠賢的私函,

    抽出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涼。只見上寫:“聖上病無轉機。一旦駕崩,接位者必五皇子矣。

    此人與弟有隙,如登大寶,隱患無窮焉。趁近日彼赴鳳陽祭陵,弟欲相機除之。特告吾兄,

    預作準備。”

    武鳳樓匆匆看完,連忙把書信放好,退至原處坐下,心中暗暗欽敬亡父的先見之明。看

    起來,面稟五皇子之事勢必從速。正在沉吟之際,忽然鼻端送來了陣陣幽香,心頭一驚。猛

    一抬頭,只見魏銀屏已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武鳳樓一股怒火已撞向當頂,恨不能將她立斃掌下,但隨即又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自

    己的主要仇人是兩江水陸提督魏忠英,必須借她進見,才能一雪殺父深仇。現在,絕不可現

    出絲毫蛛絲馬跡。想到這裡,忙不迭站起來身來。

    魏銀屏含情脈脈地望著武鳳樓說:“少俠光臨,使我欣喜萬分。我原以為活命之恩永無

    報答之日。哪知少俠……”

    剛說到這裡,武鳳樓已接了過去:“說來慚愧,先父去世太早,我母子相依為命。近年

    來荒旱不斷,在下只好出外謀生。”武鳳樓說到此處,故意麵現羞槐之色。

    魏銀屏早聽得眉飛色舞,高興異常,柔聲說道:“少俠說哪裡話來。以少俠的才能,豈

    能久居荒山?我會為你安排一切的。令堂我也不日派人接來,以便承歡膝下,讓我們得盡人

    子之孝。恕我無禮,我該請教少俠……?”

    魏銀屏話未出口,武鳳樓已知其意,正色答道:“嵩山邂逅,並非在下不願通名,皆因

    師門之訓,施恩豈敢望報。今日登門求助,怎敢再為避諱?在下娃辛,單字名艮。”武鳳樓

    報名辛艮,是取其仇恨魏家之意。因為豎心加一恨宇!正是仇恨的恨字。

    武鳳樓通名之後,魏銀屏滿面春風,一雙明眸瞥了武鳳樓一眼,含笑問道:“少俠府上

    除令堂老大人之外,尚有何人?”問罷,不由得低垂了粉頸。

    武鳳樓滿腔仇恨,何暇細敘家常。但魏銀屏的問話又不好不答,只得說道:“小可並無

    兄弟姐妹。舍下除家母之外,並無他人。”

    魏銀屏心頭一喜,不過由於問得太明顯,她再不小家子氣,也不由不羞紅了面孔。正好

    蘭兒送上茶來,魏銀屏借讓茶之機,岔開了話題。

    正在這時,猛聽外面一片報道:“大人回府。”

    武鳳樓心頭一緊,殺父仇人,已到面前。張目一望,只見一個魁偉的身影,正站在內書

    房前。此人身高足有九尺,面如紫玉,雙目炯炯有神,顧盼之間,有如利劍,滿臉充溢著肅

    殺之氣。頭戴帥盔,盔纓亂顫,內襯軟甲,外罩紫蟒,足登虎頭戰靴,肋佩三尺龍泉,氣勢

    十分奪人。不用問,來人必是新任兩江水陸提督,九千歲魏忠賢之胞兄,魏銀屏之父,自己

    的殺父仇人魏忠英了。

    俗話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武鳳樓一見魏忠英走進書房,頓時胸中氣血翻湧,恨不能親手刃之,甚至不惜同歸於盡。

    但父親臨終遺言,是要自己趕赴京都,匡扶五皇子朱由檢鋤奸登基,挽大明江山於頹危。重

    任在肩,豈容自己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想到此,只得強忍怒火,暫不說話。可是兩江水陸提督兩道兇似鷹隼的目光,已利箭般

    掃向了自己。正感到一陣惶悚無措,猛聽郡主魏銀屏一聲嬌笑,撲了過去,一雙玉手搭在父

    親肩上,附耳低語了一陣,然後放開了雙手,含情脈脈地看著武鳳樓,示意他上前拜見自己

    的父親。

    武鳳樓天生傲骨,對面又是殺父仇人,他豈肯輕易屈膝?二人目光一撞!連堂堂的正二

    品武官,手握十萬兵符的兩江水陸提督魏忠英,也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暗暗驚詫道:

    好厲害的目光。旋即佯笑道:“聽小女言及,高山遇險,多虧閣下相救,下官在此謝過。”

    武鳳樓緩緩答道:“小可縱然低微,見死豈能不救?舉手之勞,豈敢當大人一謝?”

    魏忠英原來是瞧不起武鳳樓一身寒酸,所以才冷然相待,今見武鳳樓一臉傲氣,談吐不

    凡,隱隱透出一般子令人懾服的氣派,魏忠英念頭一轉,頓時滿臉堆笑,很客氣地道:“閣

    下救命之恩,小女時銘肺腑。今日幸蒙光臨,本帥豈敢慢待?屏兒,吩咐廚上備席款待。”

    魏銀屏歡應一聲,趕緊轉臉打發蘭兒去廚下傳話,魏忠英讓座,二人分賓主坐下。魏忠

    英剛想動問,魏銀屏已笑著說道:“爹爹,這位少俠姓辛名艮,父親去世,只有母子二人相

    依為命,辛少俠一身武功,實在驚人。當時,孩兒馬失前蹄,墜落鷹愁澗,若不是辛少俠武

    藝超人,拼死相救,早已粉身碎骨,命喪深淵了。爹爹帳下護衛雖多,我看沒有一個身懷絕

    技之人。我已作主留辛少俠在此,請爹爹委以官職。”

    魏銀屏的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面面俱到。魏忠英聽後,不由得哈哈一笑說:“辛少

    俠乃救命恩人,咱們豈能用作下人?至於職務嘛,老爺自有安排。”

    魏銀屏一聽,心中更為高興。可武鳳樓卻心中一動,暗想:只有作為老賊的左右護衛,

    才能乘機殺之。如委作外任,即使官職再大,也難尋行刺的機會,想到這裡,對魏忠英拱手

    說道:“在下乃山野草民,才疏學淺,只望隨大人左右以供驅使,不敢妄貪官職,請大人諒

    情。”

    魏忠英不由得手持鬍鬚,沉吟了一下,他所以寧委武鳳樓以官職而不願收作侍衛,是有

    道理的。對武鳳樓的出身來歷,他是一無所知,僅憑女兒的一句救命之恩,豈能用作貼身護

    衛?

    這次胞弟魏忠賢派他南下,關係重大,特意把青陽宮中的貼心死黨——燕山八魔的老三

    孫三元,老四李四季,老七鄭七星,老八王一川四人撥歸自己帳下使用。有這四個鼎鼎大名

    的武林高人隨待左右。一般的人,魏忠英豈能看得上眼?所以才不願收入府內。

    魏銀屏察言觀色,早解父親之意。又恐武鳳樓不願外任,話不投機,一氣而走,自己的

    一腔柔情,豈不化為泡影?

    心中一急,一把扯起魏忠英的手腕拉進內間,央求道:“人家救了女兒一條性命,孩兒

    又一再央求,爹爹怎麼連一個護衛之職也不願委派?我非要你答應不可。”說罷,抱著魏忠

    英一隻手臂搖晃不已。

    魏忠英正色道:“他雖是你的救命恩人,但老父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焉能用作待衛?

    再者,你叔父已派八魔中孫、李、鄭、王隨父上任。他四人來自青陽宮中,盡皆心腹。今番

    再叫辛艮作為護衛,豈不引起八魔的不滿?屏兒,老父不是不答應你的央求,我是為大局著

    想。反正委他一個武職,也算報答了他的大恩啦。”

    魏銀屏自幼受父、叔寵愛,任性異常。今天第一次所求不遂,加之一片柔情已寄託在武

    鳳樓身上,哪裡還能忍受得下?

    當下,粉面突變,秀目含淚,憤然說道:“爹爹剛到江南,就連女兒也不相信了!反正

    我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必當重報。爹爹不看重人家人材,還有我叔父哩,我馬上帶他去京

    都求見叔父。憑辛少俠這份人品、武藝,最少也討個四品帶刀護衛。我知道你也不稀罕我這

    個女兒,自幼把我給了叔父,那只有求爹爹恕女兒不孝之罪了!”

    魏忠英一聽,不由得眉頭一皺。他何嘗不知寶貝女兒的性情,說不定會因此和自己斷絕

    父女之情。縱然他奸詐成性,總歸是父女情長。抬頭一看,牆上懸掛的鏡中照出了自己鬢須

    斑白的蒼老容貌,一股舔犢之情油然而生,一揮手說:“好了,好了!老父真拿你沒法。就

    依你,收他為提督府護衛。”

    魏銀屏一聽,滿心歡喜。這個機會,她娜裡會錯過?當即磨著爹爹簽署委令。魏忠英用

    手輕輕拂了拂女兒的秀髮,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張空白委任文書,放在桌上,說道:“你填

    上就行。我派人傳孫、李二位護衛前來相見,安排他們好好與辛艮共事。”說罷,走出內室,

    見武鳳樓端坐等候,忙坐下身子一面招呼武鳳樓喝茶,一面喚來中軍,吩咐速傳孫護衛、李

    護衛來見。

    武鳳樓心中不由得一緊。原來,魏忠英父女在內室爭執之時,聲音雖不高,但武鳳樓乃

    先天無極派的傳人,練成了聽音辨物的奇功,所以他們父女之言被他聽了個一清二楚。心中

    雖然一塊石頭落地,報仇有望,對魏銀屏一片痴情也不禁怦然心動,但也僅僅是一動而已。

    一聽說燕山八魔的三魔孫三元、四魔李四季即刻就到,不得不默默地考慮對策。

    正在武鳳樓沉思的當兒,忽聽廳外有人報道:“卑職孫三元、李四季進見。”

    魏忠英說了聲“進來。”話未落音,從大廳外虎步登登走進兩個彪形大漢,對著兩江水

    陸提督躬身施札道:“參見大人。”

    魏忠英一揮手,倆大漢一齊後退三步,侍立兩旁,武鳳樓一抬頭,和二人對看了一眼,

    從那四道閃爍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驚異的神色,不禁心頭一凜。只見二人都是身高八尺,

    虎背熊腰,年紀在三旬以上,俱都空手,未帶兵器。不過腰間微微隆起,證明那是得心應手

    的利器。

    猛聽魏忠英道:“老夫給二位引見一下!這位辛艮辛少俠,是本督聘請的護衛。你們今

    後就是同事啦!屏兒,把委任文書交給辛護衛。”

    魏銀屏答應了一聲,腳步輕盈地走到魏忠英跟前,把剛寫好的委任文書交到父親手上。

    魏忠英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怔,暗暗叫苦不迭。原來委任書上清楚地寫著:著令辛艮充任兩

    江水陸提督府護衛統領。此令。

    下面蓋著鮮紅的水陸提督印信,這一下子,把魏忠英急得汗流夾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

    自己的寶貝女兒竟會獨出心裁,任辛艮做八魔的頂頭上司侍衛統領。

    燕山八魔一向眼高於頂,又是九千歲從青陽宮派來,怎會屈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後

    輩?可眼下木已成舟,已無可挽回。正自暗暗著急,不料魏銀屏已一手搶去委任文書,向前

    跨出一步,面對孫三元、李四季說:“辛艮是我父親重禮聘請的護衛統領。從今後,你們弟

    兄要聽從他的調遣,不得稍有違悖。”說罷,把委任某書向孫、李二魔一晃,然後恭恭敬敬

    地交到武鳳樓手上。

    事出猝然,倒弄得三魔四魔目瞪口呆。等他們二人回過味來,直氣得三尸神氣暴跳,五

    凌豪氣飛空。要不是宣讀任令是郡主魏銀屏,真恨不得下把扯了過來,撕個粉碎。孫、李二

    魔雖然敢怒而不敢言,可這口惡氣叫他們如何忍受得下?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同時向前跨出兩步,齊聲說道:“屬下參見辛統領。”話未落音,

    一招“蓮臺拜拂”,四隻手掌突合,一般強勁的掌力直撞武鳳樓的丹田要穴。

    須知燕山八魔確不是浪得虛名,況合二人之力擊出的這一掌,足可以斃牛裂虎,何況武

    鳳樓的血肉之軀!魏忠英雖是馬上戰將,但身邊待衛皆江湖人物,自然懂得武功招式,明知

    孫李二魔是下的殺手,心中反倒樂意,認為武鳳樓肯定逃不出兩魔掌下,事情過後,魏銀屏

    也不過哭鬧一場了事。

    郡主魏銀屏可不然。她從小生長在青陽宮中,習就了一身卓絕的武功。對叔父魏忠賢手

    下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兇、八魔,瞭若指掌。一般江湖伎倆,豈能瞞

    得過她?

    今見三、四兩魔驟下殺手,芳心一驚,嬌叱一聲:“大膽!”飛身撲去。

    哪知武鳳樓面容未變,雙手一伸,說了聲:“不敢當。”力敵四掌。一震之下,孫三元、

    李四季各自低哼了一聲,齊齊地退了兩步。

    魏銀屏滿心歡喜,故意麵容一寒,冷冷地說道:“二位侍衛竟敢無禮於本郡主的客人。

    憑你們那點分量,能行嗎?”說罷,冷笑不止,二魔低首,連連稱是。

    魏忠英怎麼也想不到,武鳳樓這樣一個甫足二十的少年孺子,竟能一招擋退兩魔的突然

    重擊,心下也對武鳳樓器重起來。遂對魏銀屏道:“我兒可命人安排辛統領的宿處。晚上,

    老夫再準備酒宴,與李少俠賀喜。”

    魏銀屏一聽父親對辛艮以統領相稱,並要自己命人安排下處,遂轉怒為喜,對武鳳樓嫣

    然一笑說:“辛統領,隨我來。”說罷,不等武鳳樓向魏忠央告別,已扯著他的袖子出了內

    廳。

    魏忠英眼望女兒和武鳳樓走後,心中好象觸動了什麼念頭似的,不禁輕輕地嘆了一聲。

    孫三元靈機一動,低聲稟道:“辛統領年紀輕輕,武藝卓絕。大人得高手護衛,實在可

    喜可賀。但不知辛統領是哪派高人門下?”

    魏忠英搖了搖頭道:“此人雖武功不錯,但來歷不明。況武伯衡老兒死後,當晚就有人

    企圖進府行刺。幸得兩位侍衛佈置周密,才使刺客受挫而逃。今天,這位姓辛的不請自到。

    怎不令人疑慮?可偏偏屏兒感恩情切,才致有今日之舉。請兩位侍衛諒老夫情非得已。”

    李四季接道:“大人乃九千歲的胞兄。我們弟兄八人向蒙九千歲的大恩,豈敢有二?不

    過,大人此次南下,干係重大,兩江一帶官員向與九幹歲陽奉陰違。武伯衡雖然除去,但餘

    黨尚多,大人不可不防。”

    正說著,中軍官魏豹突然進來稟道:“稟大人,卑職多方查證,武伯衡之子武鳳樓,十

    二歲中錢塘縣童子試榜首,以後失蹤不見,佯稱暴亡。時至今日,將近六年,此子與辛統領

    的年齡正好相符。”

    魏忠英聽罷,臉上顏色頓時凝重。緩緩起立,踱了幾步,突然來到魏豹跟前,低聲吩咐

    了幾句,魏豹轉身退去。魏忠英揮手令孫、李二魔退出內廳。

    正沉思之間,魏銀屏突然從屏風後面閃了出來,衝口說道:“孫、李二人明明是嫉才造

    謠,爹爹竟然相信。辛艮如是仇人,豈會救女兒一命,又甘願作爹爹的待衛?爹爹若還是疑

    他,女兒絕不勉強。我自帶他回京,省得爹爹疑神疑鬼,憂心忡忡了。”說罷,忿忿不已。

    魏忠英用手輕拂女兒的柔肩,正色說道:“老夫只你一女,平素愛若掌上明珠。不過,

    這辛少俠來得確實突然。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愛上了他?望你對為父不要隱瞞。”

    魏銀屏雖然生性潑辣,但畢竟還是女孩兒家,被父親一言道破心事,不由得臉飛紅雲,

    粉頸低垂。魏忠英已知其意,含笑說道:“辛少俠人品武功,皆屬上品。員出身寒微。但自

    古以來,將相無種,老夫絕無門第之見。你去喚他前來,為父自有主意。”言下之意,不說

    自明。

    魏銀屏芳心一喜,含羞答答地喚了一聲:“爹爹!”扶著魏忠英在臥榻上坐下,才滿懷

    欣喜地翩然而出。

    魏銀屏腳步輕盈地來到了西跨院三間靜室門前,放慢腳步,輕輕地走了進去。這時,已

    近黃昏。

    只見武鳳樓正怔怔地立在窗下,呆呆地出神。魏銀屏瞥了一眼自己的心上人,頓覺心中

    無比幸福,一顆芳心象似容納不下,不覺輕呼一聲:“辛艮!”

    她一不叫辛少俠,二不稱辛統領,突然直呼其名。

    武丹樓絕頂聰明,嵩山鷹愁澗贈帕贈釵,已知魏銀屏對自己由感恩愛才而一見鍾情,現

    在見她滿含柔情地叫著自己的名宇,不由得嚇了一跳,沒容武鳳樓答話,魏銀屏已意味深長

    地說道:“我父在大廳恭候,望你千萬不要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好意。”說罷,無限深情

    地看了武鳳樓一眼,迅疾輕盈地走出靜室。

    真是怕什麼有什麼,怕來的還是來了。

    武鳳樓只得跟著出來。

    不料剛出西跨院的月亮門,魏銀屏卻嬌笑著道了一聲:“回頭我去找你。”話音未落,

    人已向後官宅逸去。

    武鳳樓知道,魏銀屏必是回後宅告知其母魏夫人去了。

    在走向大廳的路上,武鳳樓腦海裡迅速地轉了好幾個念頭:魏忠英許女為妻,我答應還

    是不答應?父仇未報!豈能應親?如不答應,提督府又焉能羈留?那血海深仇又如何得報?

    況且魏忠英帳下有燕山八魔護衛,硬拼是沒有把握;同歸於盡雖容易辦到,但老父遺言又如

    何完成?

    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但腳下卻又不能停步。不多時,已來到大廳門前。這個大廳乃

    提督街門的議事大廳,這時卻寂靜異常。

    武鳳樓心中一動,放鬆腳步,走了進去。

    只見魏忠英斜臥榻上,已沉沉睡去。霎時之間,一股復仇的火焰“騰”地升起,武鳳樓

    腳下不自覺地已變成了八字形,剛想疾撲上前,掌震魏賊天靈,猛地心頭悚然一驚,暗暗想

    道:

    別說魏忠英以兩江水陸提督大員的身分,不會這樣大意……就是八魔弟兄身為提督府護

    衛,也不會擅離職守。何況明明聽他們說因謀害父親之後,當晚刺客上門尋仇,已引起絕大

    警惕,他們又怎麼會如此粗心?知道是敵人故意試探自己?

    隨即側身而立,靜靜地候著。這一招棋,果真叫武鳳樓下對了。原來魏忠英低聲吩咐魏

    豹,就是安排這一幕來試探武鳳樓的。屏風後面已調集了八名弓弩手,三魔孫三元、四魔李

    四季也早已秘密掩身在臥榻後面。只要武鳳樓有一絲異舉,他們就立即下殺手。

    哪知武鳳樓已識破機關,這樣一來,反而讓魏忠英陷人無法自了的困境。既然裝睡,就

    得裝象。他身軀高大,既肥又胖,這樣斜躺在臥榻上又不能動彈,這份洋罪可受大了。心中

    暗罵三、四兩魔亂出主意,自己也太過分多心。

    正無法下臺,適巧魏銀屏已挽著魏夫人來到了大廳。魏忠英這才乘機假裝驚醒,解脫了

    困境。魏夫人一見武鳳樓風度翩翩,暗誇女兒好眼力。魏銀屏剛想上前和武鳳樓說話,武鳳

    樓已用眼神示意她屏風後有異。魏銀屏搶行幾步來到屏風後面,見三、四兩魔和八名弓弩手

    在此,已知其意。她這一氣非同小可,狠狠地瞪了孫、李二人一眼。孫三元、李四季只得喝

    退弓弩手,狼狽地離開大廳。

    魏銀屏見心上人受了委屈,當下氣不打一處來,忿忿地向魏忠英說道:“既然爹爹聽信

    外人之言,不以女兒為重,我只有立即回京,絕不給爹爹增添麻煩。”說完,轉身欲去。

    武鳳樓一見機不可失,忙搶前一步,對魏忠英深施一札說:“為了小可一人,致令大人

    和郡主父女不和,辛良何以為人?就此告辭。”

    此時,魏忠英對武鳳樓防範之心已減,愛才之心也跟著而來。當下哈哈一笑說:“我兒

    不要使氣,辛少俠更不須多心,為報你救小女性命之恩,我決心成全你們二人。”

    武鳳樓原來以為魏忠英如以女想許,自己會進退兩難,無法可施。

    不料有此一舉,倒令他有所藉口,隨即說道:“大人此言,令辛艮粉身難報!想小可一

    介寒微,不如明日派人多方查對,婚姻之好,晚天再議。”

    武鳳樓這一番話說出來,不光使魏忠英疑心頓釋,魏夫人滿心佩服,特別是魏銀屏對自

    已心上人傾慕尤痴,更為敬重。

    魏忠英見女兒尚是忿忿不悅,夫人面上不喜,武鳳樓更是昂然而立,忙轉身對夫人道:

    “辛少俠初來,廚上酒席尚未備好,請夫人陪他和屏兒去後花園涼爽一時,待一會兒,老夫

    自會派人相請,為他接風。”說罷,連使眼色。

    魏夫人知丈夫是想解女兒之怒,忙含笑帶著魏銀屏和武鳳樓自去花園不提。

    魏忠英鬧了半天,身體確已疲乏,剛想稍事休息,孫三魔、李四魔已走了進來。魏忠英

    剛想埋怨,孫三元已搶先說道:“稟大人,屬下敢肯定辛艮確實可疑。剛才大人假寐時,他

    來到廳外,突然停步,腳步放鬆,可疑者一;不告而進,可疑者二;一見大人目露煞芒,請

    看其所站之處!八字形下,磚土下陷,證明是他心情激動,提勁運動所致,可疑者三。這還

    不算,特別是他的相貌和武伯衡非常相象,請大人詳察。”

    魏忠英一聽,突然往起一站。毛茸茸的大手按在八仙桌上,惡狠狠地說道:“小輩竟敢

    送上門來,真是膽大包天。”伸手抓過一支令箭,剛想下令捉拿武鳳樓,猛聽孫三魔說道:

    “請大人暫息怒火,這幾點可疑之處,尚未印證。我已令魏中軍派人去找兩位巡撫衙內的舊

    人,待兒會假借請他赴宴,印證一下,即可水落石出。”魏忠英連連稱是。

    這時,中軍魏豹已帶進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來,向魏忠英稟道“大人,此人名叫武天良,

    原是兩江巡撫衙門的僕人。三年前因賭博偷盜,被武伯衡逐出衙門。他說他認得武鳳樓的模

    樣。”

    魏忠英一聽,滿懷高興,對武天良說道:“少時辛艮到來,你一定要仔細辨認。你若膽

    敢因故主情意有意開脫犯官之子,老夫立即要你的狗命。如若不是,你錯冤了好人,我也饒

    你不得。”

    武天良趕忙跪下磕頭,連說:“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魏忠英一揮手,吩咐魏豹速喚辛艮前來,又派人到廚下去傳酒宴。不多時,酒席擺好,

    武天良暗藏屏風之後。二百名長槍手,二百名弓弩手,隱集兩廂候令。三魔一條蛇骨鞭,四

    魔一條鏈子槍,皆已把如意扣解開。魏忠英的防身寶劍,也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大廳裡

    的空氣,頓時異常緊張。

    在這一觸即發的當兒,中軍魏豹在大廳外稟報道:“辛統領到。”魏忠英心頭一凜,武

    鳳樓已昂然走入。

    書中暗表,武鳳樓突然被魏豹傳喚,宴設大廳,卻不喚魏銀屏同來,心知有異。一進大

    廳,頓覺形勢緊張。仗著藝高人膽大,剛想和魏忠英見禮,屏風後突然轉出一人。

    武鳳樓一眼著見,頓覺心昏目旋,心炸膽裂,不由得倒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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