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鳳樓上前拜見了師父和師叔佟元超。
小神童曹玉也給武鳳樓行了禮。
只聽白劍飛說道:“百年大典日期將至,黃葉觀地處峰腰,怎好接待所有的武林同道。掌門師兄意欲借用中嶽廟,不料還沒有見到掌教方丈,就叫知客僧廣明給擋駕了。特打發玉兒去請示掌門師兄,這孩子剛剛趕回,先讓他傳下掌門人的口諭吧。”
武鳳樓剛想垂手聽訓,小神童曹玉反而撲地跪倒在二師祖追雲蒼鷹白劍飛的腳前。
白劍飛和武鳳樓師徒二人驀然一下子都明白了,知道曹玉違令沒去。只氣得武鳳樓翻手一掌就想向小神童的腮上媳去,卻被佟元超給攔住了。
白劍飛雖然也很生氣,但比武鳳樓要沉穩得多,他只帶著氣向曹玉斥道:“本門戒律第一條是什麼?講!”
小神童曹玉慌忙跪下答道:“故意違抗師命者,逐出門牆。”
武鳳樓知師父素性仁慈,又特別溺愛這調皮的徒孫,怕師父一時心軟不處罰曹玉,連忙先向師父行了一禮,接過話頭向曹玉罵道:“該死的小畜生,你既然曉得故違師長之命乃本門大忌,還敢如此放肆,不怕被收回武功逐出門牆?先給我跪下!”武鳳樓大發雷霆了。
曹玉雖然聽從了師父武鳳樓的喝斥,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但卻似乎想要爭辯。
到底是白劍飛為人極為隨和,見狀問小神童道:“你為什麼不回黃葉觀,不去向掌門師祖稟報?只要你能說出些道理,我讓你師父不處罰你!”
小神童這才委委屈屈地反問:“孫兒想請示二師祖,要是中嶽廟的老方丈真不把地方借給咱,對咱先天無極派的百年大典有無影響?”
白劍飛氣得一跺腳說:“那還用問嗎?普光這個禿頭老東西要真的不開眼,硬不借給咱爺們,咱們的百年大典還真沒有合適的地方!”
曹玉也學著二師祖生氣的樣子,不過不是跺腳而是拍巴掌說:“那不結啦!既然是非借不行,那就想辦法借得了,為什麼還要去請示掌門師祖?那樣我們豈不連個退路都沒有了!”
聽了小神童曹玉的話,萬勝刀佟元超頭一年就大加稱讚:“玉兒考慮得周到,也說得有理。咱們只要撇開了掌門師兄,就是鬧出點三差兩錯,還有很多的迴旋餘地,真要請出掌門師兄來,就不能歪點偏點了。你們這一個師祖,一個師父冤枉孩子了!”說完,又將小神童從地上拉了起來。
武鳳樓為了保持自己當師父的尊嚴,故意埋怨萬勝刀:“佟師叔你這一護一寵他,這孩子能駕雲上天。”
佟元超絲毫不理會武鳳樓的埋怨,向曹玉說:“不要怕你師父,有什麼主意,講給佟師爺我聽。”
小神童曹玉又遲疑了一下,看樣子還是不大敢說。
萬勝刀佟元超忍不住了,轉過臉來向武鳳樓埋怨道:“管教徒弟也得有個分寸,哪有不讓孩子說話的。”
武鳳樓心想:我要再給他點分寸,這孩子能爬上龍背揭龍鱗去。不等佟元超再問下去,他沉下臉向曹玉說:“看在你佟師爺的面上,我饒你這一次。有什麼主意,快大膽說出,錯了師父也不怪你。”
小神童這才恭恭敬敬地說:“黃葉觀位於峰腰,地面狹窄,房屋也少,確實容納不下所有的賀客,我們是非借用這中嶽廟不可。不料普光方丈藉口佛門淨地,怕引起刀兵之災,一力拒絕。如此看來,真要稟告了掌門師祖,我們就不好再用別的法子,只求答應玉兒一件事,我不光能讓普光大和尚服服貼貼借給咱們地方,還能讓他主動承擔大典期間的酒席茶水供應,他中嶽廟可肥得流油啊。”
武鳳樓氣得剛想喝令曹玉住口,白劍飛已好奇地問道:“不要怕你師父,一切有師爺爺當家做主。你說要我們答應什麼?”
小神童這一次既不遲疑了,也乾脆利索了。他正正經經地說:“我要師祖和我師父都不要過問此事,由孫兒單槍匹馬獨自前去。”
白劍飛聽是聽了個一字不漏,可竟然好象沒有聽清楚似的又問道:“你怎麼說的?”
小神童只好再說一遍:“孩兒請師祖和師父不要過問此事,讓我單人獨自去找普光方丈,絕不會誤了本派百年慶典大事!”
聽徒兒曹玉說得這麼肯定,武鳳樓這一次有點開竅了。
他當然知道曹玉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拿本派百年大典當作兒戲,既然說得這麼肯定,就必有所恃。只是不知這孩子想用什麼損招?白劍飛想了一想也點頭答應了。
小神童這才歡歡喜喜、恭恭敬敬地向三位師長叩別,笑嘻嘻地向崇聖門走去。
佟元超見武鳳樓仍然目送曹玉不想走開,知他還是不放心,就笑著說道:“連我的胃口也叫這孩子給吊起來了,反正咱們在這裡也是乾耗著,倒不如悄悄地隨在後面,一來看看這孩子有什麼高招、損招,二來也好有個接應。”
白劍飛同意了,爺兒仨就悄悄地隨在曹玉身後,從崇聖門、化三門、峻極門、崧高峻極坊,一直來到了中嶽大殿。再向裡去,就是寢殿也就是中嶽廟中不可逾越的禁區,這裡向來都是嚴禁外人出入的。小神童曹玉可不管這些沿著中嶽大殿東側的臺階,一直下到了最底的一層,直奔通往寢殿的東邊月亮門。武鳳樓這才突然悟出曹玉採用的是張飛闖轅門,想一莽三得。他不由心頭一驚,恨不得躥上去一把將曹玉扯了回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月亮門內人影連閃,兩個身穿大紅袈裟的中年和尚,宛如兩朵紅雲,一下子阻住了小神童曹玉的去路。
武鳳樓心中更急,剛想請示師父白劍飛如何接應曹玉,忽見小神童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細長的小匣子,大咧咧地託在了自己的手上。奇事出現了。那和尚一眼看見了曹玉手中的小匣子,臉色一變,和另一箇中年和尚齊聲高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雙手合十,恭身前引,將小神童曹玉接引了進去。
武鳳樓心中一怔,萬勝刀佟元超向白劍飛打趣道:“這就叫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別看玉兒這孩子年幼,真要扮起戲來,準是個將帥之材。我算服了。”
功夫不大,小神童果然笑嘻嘻地從月亮門內走了出來,向師祖白劍飛和師父武鳳樓稟報道:“掌教方丈普光大師已親口允准將菘高極峻坊以外的地方,全部劃給先天無派使用,並指派一百五十名年輕僧人作為勤雜人工,還恭送賀禮白銀十萬兩,作為大典期間的一切費用。”這全是曹玉剛才開出的價碼,分毫不差。他們三人都呆住了。
佟元超剛想詢問,小神童已賠著笑臉說:“請你老人家暫悶兩天,這盤包子可不能露餡,一露餡味兒就不香了。”
佟元超也就不好再往下盤問。
在釋、道、儒三聖的主持下,一切準備事務都辦得井井有條。前來慶賀的武林各派,也都陸續地來到。好在有中嶽廟這處極為寬敞的地方,和眾多熱心朋友的大力參助,不怕讓遠來的賀客挑了眼去。
直到大典的前兩天,鑽天鷂子江劍臣才遵從沈三公的口諭趕回了嵩山黃葉觀,並且立即來到了掌門師兄蕭劍秋的靜室門外。
江劍臣輕輕地推開了門,一眼看見大師兄改了一身道裝,閉目靜坐在雲床上。二師兄一臉悲憤之色,直立在大師兄的對面。看樣子,兩個人已經相持很久了。
江劍臣和白劍飛不同,他自幼被舅父楊鶴丟棄江邊,後雖被無極龍收為弟子,但卻是大師兄一手將其撫養成人,所以二人名為師兄師弟,實則情如父子。後天就是百年大典,大師兄今晚改換了道裝,分明已決心隱退,不打算再做掌門人。這等大事太出乎江劍臣的意料之外。
聽見腳步聲,蕭劍秋慢慢地睜開眼睛,輕輕一招手,示意江劍臣靠得近些。鑽天鷂子江劍臣依言貼到了二師兄白劍飛的肩下。
只聽大師兄蕭劍秋動情地說:“你我師兄弟三人有幸被恩師收為門下,蒙他老人家苦心教誨,學有小成,才獲得了五嶽三鳥的稱號。先師逝去,愚兄忝為掌門,雖時時刻刻如履薄冰,但謬誤之處仍時有發生,特別不可饒恕的是自作主張致書青城,替樓兒求婚於東方三老,既害了東方綺珠,又害了樓兒和銀屏,使先師和東方三位叔父的舊交情誼毀於一旦,此其一也;二不該違背先師遺訓,強令小師弟進入青陽宮臥底,無異將劍臣推入了十八層地獄,使小師弟險些遭受了滅頂之災。更不可饒恕的是我一向謹小慎微,不肯放手收徒,只求苟安於一時,才令峨嵋派猖狂至此。每念及此,使愚兄日夜難安,明知你們絕不會讓我隱退,我才決心提前改裝身入玄門,將掌門之位在大典上讓給樓兒。”見白劍飛、江劍臣都想勸阻,他連忙將頭一搖,不讓二人開口,又接著說:“樓兒天性仁厚,律己甚嚴,勝我之處極多。我意已決,汝二人不準多言!”說完臉色嚴肅起來。
江劍臣雖然覺得現在就將武鳳樓推上掌門之位極為不妥,但他素日敬畏大師兄,見大師兄吐出了“我意已決”四字,就不敢再行勸說了。
白劍飛可就不同了,他一來年紀只比大師兄小四、五歲,二來比大師兄只晚入門兩年,從小一起生活起居,親如兄弟,加上師兄弟二人皆因酷愛武術,相約終身不娶,所以在掌門師兄面前比江劍臣隨便多了。
白劍飛非常不滿地反對說:“師父仙逝時,已壽高六十有五,而大師兄今年僅僅半百有餘,就讓大師兄非隱退不可,也應由劍臣接任掌門,怎好將這萬鈞重擔卸在樓兒身上?他畢竟還是個年輕毛嫩的小孩子!”
江劍臣馬上接口說:“劍臣只希望大師兄最好改變主意,暫不隱退。樓兒倒真是個最佳的人選,沈師叔也早有此意。”白劍飛不好再爭執下去了。
蕭劍秋說:“我曾瞞著你們兄弟二人,私下裡讓竇叔父向遼東石城島發了請帖,我請三弟妹在大典中公開露面,以挽回我從前待她的不足之處。”
江劍臣剛想勸說這樣不妥時,靜室的房門一啟,六指追魂久子倫、六陽毒煞戰天雷、秦峰一豹許嘯虹、醉和尚普渡禪師,駝背神龍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由缺德十八手李鳴陪著一同走了進來。
大家落座寒喧後,頭一個就是六陽毒煞戰天雷說道:“聽說在貴派的這次百年大典上,很有幾條泥鰍想興風作浪,我戰天雷倒要量一量他們是夠八尺,還是夠一丈。”說完後恨恨不已。
駝背神龍耿直直言不諱地說:“我耿直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真要有人想向五嶽三鳥的眼中插棒槌,我駝背神龍拼著多淌兩身汗了。”
秦嶺一豹許嘯虹也想爭著附和,少林醉聖普渡禪師將毛茸茸的大手一拍桌子吼道:“你們給我少冒點大氣好不好;今晚上只要走進這三間靜室的,都跟先天無極派的交情夠一百二以上。就讓你們把這三間屋子給吹塌,能管屁用,還是來點實惠的。”他又轉過臉來衝著缺德十八手說:“你小子鬼機靈得很,經過這兩天的探查,你說說到底都來了哪些人,我們這群老傢伙好各找門當戶對的人家。”
聽醉和尚說得有道理,大家不吭聲了,並把眼光一齊投向了李鳴。
李鳴垂手答道:“已經進入中嶽廟的有:劍門山烈焰幫火神爺南宮烈、燕山派虎頭追魂燕凌霄、崑崙派一掌斷魂夏侯振峰、殘人堡天聾地啞、惡鬼谷鬼王鬼母、鐵扇幫鐵扇子於和、袁家堡八臂哪吒袁化、青城山玉面無鹽東方碧蓮、北方大俠俞允中、呔極門掌門林驚鴻、形意門掌門嶽振宇、河南風雷堡獅王雷震、鐵笛仙曹鵬、塞外黑風峽少峽主吳覺仁、淮上鷹爪門掌門人鐵指鷹爪邱龍眠、關外長白幫副幫主珍珠滾玉盤朱彤弓。”
聽李鳴還想一個勁地往下念,醉和尚先擺手後瞪眼說:“你小子這是向我報禮單呀,這些人有的跟你們是至交好友,有的是親戚故舊,就是有幾個從前結過粱子的點子,也大都緩解得多了。這有什麼意思!我要你端出幾盤有滋有味的菜餚來,最好有幾塊難啃的大骨頭。”
李鳴搖了搖頭冷然說道:“沒有你老人家要吃的那些菜,就是有,你老人家也推不上份。”
醉和尚剛想大罵李鳴放肆,六陽毒煞戰天雷已氣哼哼地說:“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也不知你禿驢跟孩子開哪輩子的胃。”六指追魂久子倫站起來了,他沉穩地問李鳴:“鳴兒,你說句真話,明天到底能出現多少牛頭馬面?我們這些人真的推不上份嗎?”
李鳴這才正色答道:“算你老人家看得最透,但還是多估了一天,那些牛頭馬面,明天是不會顯魂的,一定是在後天大典開幕的正日子。”
六指追魂久子倫遲疑了一下,又開口問:“難道我們這些人,真的都成了擺設?”
缺德十八手李鳴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峨嵋掌教司徒平貌似忠厚,內實奸詐,沒有他的授意和指使,光憑冷氏兄妹,他們敢麼?這明顯是司徒平想成為武林至尊,再加上冷氏兄妹的陰險毒辣,我估計司徒平什麼斷子絕孫的招兒都會端出來,你老就擎等著瞧吧。”
滿屋子裡的人都默默點頭,認為李鳴言之有理。
直到這一批熱心的老人一齊離開了靜室之後,江劍臣才叫李鳴速將峨嵋派目前的真實情況說詳細點,好籌以對策。
缺德十八手李鳴這才低聲報道:“據儒聖竇爺爺所知,峨嵋派所有的人目前都匿藏在登封縣西北二十里外的永泰寺。他們所以選中這個地方,一來是它依山建寺,寺後峰巒環峙,寺前澗水環繞,外人不好進入。另外這永泰寺原名明練寺,唐代為了紀念魏孝明帝之妹永泰公主入寺為尼,才改為永泰寺,歷來都是女尼修行的聖地,現在主持該寺的輕雲大師是樂山寺屠龍師太的師妹,就連峨嵋掌教夫人冷酷心也住在該寺的皇姑樓上。”江劍臣冷哼了一聲說:“峨嵋鼠輩,真敢傾巢來犯,我可要大開殺戒了。”
展翅金雕蕭劍秋臉色一沉說:“本派自開創以來,一貫嚴禁門下恃技欺人,好勇鬥狠,如今又值本派百年大典期間,更不容任意屠戮生靈,汝敢稍為違犯,我定要從重懲處。”
一頓責斥,江劍臣不敢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