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樵隱冷哼了一聲說:“司徒老三,你我多年相交,我馬慕岱自信尚無愧對朋友之處,咱們是君子絕交不出惡聲,你們事有事在,只怪我太自不量力了,愣把無力別拉架,無勢不圓場的古訓給忘了。一切怪我多事,劍臣、倩兒咱們走!”馬慕岱勃然大怒,馬上就拂袖而去。
老奸巨滑的司徒賢賠著笑臉向終南樵隱說道:“不是愚兄不講交情,只是二哥司徒聖曾當眾起誓要得到大小十口彎刀和那本刀譜,如今誓成騎虎,欲罷不能。我和他同胞手足,又怎能漠然不管,望賢弟念多年至交,拉老哥哥一把如何?”
江劍臣心想:這倒好,硬的不行來軟的,乾脆給他個軟硬不吃。
馬慕岱縱聲一笑說:“司徒三兄的話,慕岱聽不明白。刀和刀譜乃先天無極派之物,我何來拉你一把的力氣?可笑!”
司徒賢被終南樵隱兩次搶白,臉色都一點不變,他再一次向馬慕岱勸說:“只要賢弟真的有心玉成,一點都不難。你讓先天無極派獻出刀和刀譜,我保險本派會消除對他們的成見化敵為友,這豈不是天下武林之福!更何況刀和刀譜早不在五嶽三鳥之手,還請賢弟俯允。”
江劍臣雖然藝高人膽大,但為人卻異常機敏,聽號稱峨嵋三尊的司徒賢竟講出這等形似訛詐和不顧羞恥的話來,不由得心中一動,暗道司徒賢再不濟也屬於三尊中的人物,等閒之下,絕不會說出這等不知羞恥的話來,莫不是看出大彎刀在倩兒的身上起了強取豪奪之心?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擠出多少膿來。
這時,從用作測量日影和子午方位的兩間屋子內,一左一右地走出了兩個人來。走在下首的就是二十年來挖空心思奪刀和刀譜的鬼刀司徒聖,上首的竟然是峨嵋派的太上掌門、峨嵋三尊之首司徒玄。
峨嵋三尊齊集觀星臺的居心,已不須再加細猜了。只氣得馬慕岱青筋暴起,兩目赤紅,切齒罵道:“司徒老大,你以峨嵋太上掌門之尊,做出這種下三濫都不好意思做的事來,就不怕天怒人罵、神鬼共憤嗎?”
鬼刀司徒聖哈哈哈一陣子狂笑說:“姓馬的,捱了扁擔千萬別埋怨上面有釘子,誰讓你馬老二這麼熱心腸!事情明擺著,要不是決心奪取刀和刀譜,我們老哥兒仨也絕不會同下峨嵋山。只求東西到手,丟人現眼,我們一概不管。簾子已經卷起,我也就不藏不掖了。先天無極派上有江劍臣的特製短刀,中有武鳳樓的五鳳朝陽寶刀,再讓小缺德曹玉持有大小十口彎刀,我們峨嵋派還能往哪擺!這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對不起馬二爺你了!”聽了鬼刀司徒聖的一番話,終南樵隱恨不得自己扇自己的嘴巴,他做夢也想不到峨嵋三尊能卑鄙到這種地步,自己一片好心想從中化解,不料竟成了東郭先生,還連累江劍臣和孫女馬小倩也同陷虎口。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馬小倩,香肩微塌,玉手輕拾,“嗆啷”一聲,首先將大彎刀亮了出來,迎著日光,那刀更顯得寒芒進射。
鬼刀司徒聖詭異地一笑說:“好孫女,將刀遞過來吧,這是由不了你的,不信問問你爺爺,二十年前武林中有沒有流傳過這樣三句話:三尊現身,鬼神驚心;三尊一出,鬼神皆哭;三尊一現,天昏地暗。別小小一點年紀,就自送無常啊。”
雲海芙蓉馬小倩可不是一嚇唬就認輸的人,更何況還守著江劍臣這座高大的靠山。她嬌斥一聲:“無恥的老鬼!”大彎刀挾著一道冷芒,纏頭裹腦地掃向了鬼刀司徒聖。
馬小倩的功力固然厲害,可一碰上鬼刀司徒聖,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只見鬼刀司徒聖偏頭一躲,右手攏指成爪,硬抓馬小倩的大彎刀刀背,出手又快又準。
馬小倩玉齒一錯,手腕陡翻“樊噲屠狗”,大彎刀猛穿司徒聖的軟肋。
鬼刀司徒聖一聲怪嘯雙手齊出,右手還是抓拿馬小倩的掌中彎刀,左手一招“畫龍點睛”直指雲海芙蓉的人中要穴,逼得馬小倩不得不後退一步。
馬小倩兩刀落空,雖自知不敵,可她哪能就此罷休,冷哼一聲,手中的大彎刀第三刀“腦後摘瓜”,平著削向了鬼刀司徒聖的六陽魁首。
峨嵋三尊中的鬼刀一向自詡為面前無三合之將,今天讓一個女孩子連連襲擊,氣得他臉色一變,剛想立下殺手,江劍臣早已飄身而至,一把將馬小倩扯到了自己的身邊。
鬼刀司徒聖不好再向馬小倩趕盡殺絕,卻把一腔怒氣完全傾注在江劍臣身上,怒聲喝道:“江小兒,拔你的刀吧!”說完抽出了那口殺人如麻的鬼頭短刀。
江劍臣未和鬼刀動手之前,先向終南樵隱馬慕起說道:“峨嵋派自恃人多勢眾,一貫強行霸道,凡我江湖中人無不受其凌辱。掌教司徒平早有獨霸武林之心,所遲遲不敢者,忌劍臣師兄弟三人而已。今日之事,實與二叔絲毫無關,劍臣要憑一人之力,獨自挑鬥峨嵋三尊,勝者揚眉敗者死。叩請老人家成全。”說完又深深施了一禮。
鬼刀司徒聖剛想反唇相譏,終南樵隱身軀一顫,澀聲說道:“老夫一時失聰狼羊不分,致有今日之危。衝著你的這份膽量和豪氣,二叔決心拼出祖孫兩代的性命,不屠盡這三個老匹夫,誓難消此心頭之恨。”
江劍臣正色勸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今天的事,峨嵋早有預謀,再從峨嵋三尊齊下金頂來看,我敢斷定,這還是峨嵋掌教司徒平親自策劃。事實明擺著,沒有他的赤金令符絕對請不動太上三尊。”
終南樵隱馬慕岱這才恍然大悟,張目罵道:“卑劣下作至於斯,只要脫過這一劫,我馬慕岱一定要柬邀天下武林同道,當眾抖露出這一醜聞,揭穿苦行者司徒平的偽善面目。”
江劍臣一上來就有意激峨嵋三尊說出和做出更多的不光彩的事來,所以才借和終南樵隱對話之機,盡搗峨嵋的軟肋,最後聽馬慕岱說出要“柬邀天下武林,抖露峨嵋醜聞”,他立即搶過話頭阻止道:“二叔慎言,須知禍從口出,提防他們殺人滅口。”
峨嵋三尊之首司徒玄實在聽不下去了,老臉一紅,厲聲喝道:“江劍臣,你不過是無極龍的一個小徒弟,竟敢對老夫這等不恭,不怕後悔嗎?”
果真撬開了凌駕在峨嵋掌教司徒平之上的太上掌門司徒玄的嘴巴,江劍臣的目的達到了。他輕藐地一笑說:“江某和你既不是一派同門,你對江某又沒傳一招半式,雖有年齡之分,哪有長幼之別。人必自重然後人重之,人必自尊然後人尊之,賢昆仲三人真不配峨嵋三尊的稱號。”
峨嵋太上掌門司徒玄一向拙於詞令,被江劍臣一席話羞辱得幾乎要尋條地縫鑽了進去,他剛想反手抽劍,鬼刀司徒聖陰險地獻計道:“江劍臣鑽研過冷焰刀譜,精通了一刀三斬,以兵器相拼誠屬下策。乾脆藉口以武會友,切磋技藝,先讓三弟拼它個難分上下,我再狠狠地挫其鋒芒。兩陣下來,最多給江劍臣留下三成功力,大哥出去最多三掌,一定能追去江小兒一條性命,峨嵋獨霸武林的大業,豈不就可實現了。”
一個人最怕的是利令智昏,在峨嵋三尊中司徒玄的為人最好,任掌門教主期間,也真幹過幾件體面事情。如今受兄弟、子侄等人的唆使,變得年老貪心,真的夢想獨霸武林。
聽二弟說得有理,就後退兩步向三弟司徒賢吩咐道:“江劍臣狂妄自大,不敬尊長,雖不是本派門下,也應替無極龍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並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可欺!不過最好別動用兇器。”他真按鬼刀的詭計下令了。
峨嵋三尊的這種拙劣伎倆,怎能騙得了鑽天鷂子。一看司徒聖的神情,江劍臣就洞悉了其中的奸謀,更何況當年虎牢關的前車之鑑至今尚歷歷在目。當下,他雙眉一軒,故意耍他們的活猴說:“聽三位的口氣,還念和先師的香火人情?真的想用長者的身份管教於我?也真不是磨刀霍霍追魂奪命?”
江劍臣一口氣追問了三句,逼得峨嵋三尊不得不將頭輕點。他緊接著說:“既然如此,就請三位前輩讓給我作晚輩的一個便宜,空手接我江劍臣幾刀如何?”話剛落音,衣底下刀光暴閃,一尺二寸長的特製短刀已握在江劍臣的手中。
看見峨嵋三尊凜然一愣,鑽天鷂子江劍臣縱聲狂笑了。
峨嵋太上司徒玄知道受了江劍臣的戲耍,氣得變色喝道:“江小兒找死!老三,放手一搏。”他又一次授江劍臣以柄了。
司徒賢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左手一領劍訣作勢欲攻時,半天沒說話的馬小倩撇嘴嘲道:“根本不是彎肚子,硬吞人家的鐮刀把,打腫臉充胖子!”
司徒賢聽了,暴然一怒,握在手中的那口長劍陡然一顫。別看這是一個極難讓人發現的動作,卻被目光銳利的江劍臣捕捉到了。他頓時心中一凜,知三尊絕非一般的江湖人物可比,今天這一戰,較之兩年前虎牢關旁褚店子那次兇險多了。
司徒賢的長劍第一招看似“指點江山”指向了江劍臣,不光劍招普通,遞出時也極為緩慢,別說用來對付獨步武林的江劍臣,就讓對手是個殘廢,也準能躲閃得開。
可是反過來再看江劍臣,可就令人不解了。他對這招稀鬆平常的劍法,卻極為慎重地將兩腿分開,用短刀指地,聚精會神地緊緊盯住司徒賢的雙眼,好象司徒賢的手中的長劍倒不能傷人,只有他那兩隻眼睛才能殺人似的。
雙方就這麼峙立著,一變也不變地一個劍指對手,一個短刀指地。足足有半個時辰,司徒賢陡然將右臂一抬,雖然仍舊面對江劍臣,可手中的長劍卻斜伸出去指向了自己的右上方。
江劍臣還是一動不動地卓立著,唯一和剛才不同的是將兩道銳利的目光從對方的眼睛移至肩頭,仍然不去看對方的長劍。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江劍臣依然故我,司徒賢好象失去耐性了。他突然一個怪蟒翻身,將自己整個的後背完全賣給了江劍臣,手中的長劍也垂了下去,不過劍尖卻並未抵地。
再看江劍臣,還是冷靜沉穩地站立著,兩眼還是直盯司徒賢的肩上,不過神情比剛才更嚴肅了。
二人第三次相峙時間很短,不到片刻功夫,司徒賢就身形旋起,同時右臂抖處掌中的長劍竟發出嘶嘶的嘯聲,晃眼之間,刺出了三劍。
穩如泰山的江劍臣短刀一揮,“當!當!當!”接連三聲巨響,將司徒賢疾襲而來的三劍磕出了圈外。
司徒賢鬚眉一張,功力猛聚,騰身而起,半空中一片劍芒冰雹似的點向了江劍臣的全身。
江劍臣還是沉穩如山,半步不移地揮刀上迎,一片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響過,被攻者鬢邊沁汗,攻襲者也氣喘見粗了。不可一世的峨嵋三尊、享譽三十年的武林英豪,兩次襲擊竟然沒有動搖一個年未而立的後生晚輩,他幾乎瘋狂了。
鋼牙一錯,深提丹田真氣,手腕一振,將掌中劍顫成了一條靈蛇,寒芒亂躥地襲向了江劍臣的全身上下。
江劍臣的短刀也好象長了眼睛,司徒賢的長劍刺向任何部位,都被它一一擋退,一串爆豆也似的響聲震破人耳。
馬小倩怕江劍臣有失,再次將纖手搭上了彎刀刀把時,猛聽得一聲輕嘯夾雜著失聲的驚呼,場中搏鬥的雙方乍然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