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殃神石榴紅這樣的女子,說玄了,女魔王賣了她,說不定她都會幫著數錢。她氣極敗壞之下,深深地狂吸了一口大氣,提聚出所有的功力,竟將師父黃鵠道長精心秘傳的一“招刀法“二士爭功”施展出來,決心殺死冷酷心解恨。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猛聽石抱冰在客舍房上厲聲喝道:“給我住手!”
人如瘋虎似的女殃神哪肯停手,連人加刀還是撲向了冷、侯二人。
更大的機會來了,女魔王焉肯放過!順手奪過冷酷心手中的青霜劍,起手一招“左右逢源”,迎向了女殃神劈來的雙刀。
這一招劍法要是從無情劍的手中使出,以女殃神那一身精純的武功,絕不會得手。現在放在易釵而弁的侯國英手中揮出,就大不相同了,因為石榴紅從一開始就痴心偷戀著這位假大男人。剛才見女魔王將無情劍拉進懷內,還氣得發昏欲死,做夢也想不到侯國英奪過冷酷心的劍來對付自己,心頭一涼,鼻尖辛酸,幾乎六神無主了。
石榴紅這一傷心分神不大要緊,女魔王又成心製造事端,雖然在武術中講究提用刀主剛,用劍主柔,可侯國英卻一反故例,陡將內力貫注於右腕,再加上無情劍的這口青霜劍又是四川樂山屠龍庵屠龍師太的鎮庵之寶,專能切金斷玉,如今經女魔王奮力揮出,其威力之大,更可想而矢口。
只聽“倉倉”一連兩聲震響,女殃神石榴紅手中的一長一短兩口鴛鴦刀頭,都被寶劍削下來半尺左右。
女魔王一劍斷雙刀,嚇得無情劍玉面泛白,身軀亂顫。她知道事情鬧大了,因為她早從石氏兄妹口中得知,這一對鴛鴦刀乃玄門異士黃鵠道人隨身佩帶使用的兵刃,一直到臨終之前,才親口傳諭留給石抱冰兄妹二人,並鄭重指明:長刀傳留給金睛神鷲,短刀傳給女殃神石榴紅,如碰到對付不了的厲害人物,兄妹二人可以聯手抵抗。後因金睛神鷲長年閉門不出,苦研武功,只有女殃神偶爾出現江湖,所以兩口刀大部分時間都佩帶在她的身上。現在劉月卿為了護衛自己,竟用青霜劍削斷了鴛鴦雙刀,不僅毀壞了對方恩師的遺物,還等於摘下了石氏兄妹二人的招牌。石抱冰再有涵養,也絕對不會忍受,勢非翻臉成仇不可。
果然,金睛神鷲發現恩師的遺物被毀,一聲厲吼,兇如怒獅,從客房頂上騰空掠起,在半空中就兩臂箕張,以“鷹擊長空”的怪異身法向侯、冷二人撲來。
要說侯國英也真會演戲,一見金睛神鷲凌空飛撲而下,故意裝作大驚失色,不光反手將青霜劍仍然塞回到無情劍的手內,還失聲向金睛神鷲賠禮道:“在下實在不知掌教夫人用的是口寶劍,誤傷了令妹的兵器,請多加寬恕!請多加寬恕!”嘴裡道著歉,已離開了無情劍的身旁,暗含著讓無情劍冷酷心自己去對付金睛神鷲兄妹二人。
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的無情劍,知道石氏兄妹絕不會和自己善罷甘休,將二人拉入峨嵋派的夢想已成泡影。反正情況已糟到不可收拾,總不能束手待斃,任對方宰割。
她一咬牙,手中的青霜劍已化成“舉火撩天”,硬往身在半空之中的石抱冰迎去。
石抱冰身子懸空,見無情劍的青霜劍一顫向自己穿來,只好以絕頂輕功“細胸巧翻雲”之技,朝左側斜甩出去。
女殃神抖手先將右手斷去一截的長刀拋給兄長石抱冰,短刀交換右手,怒喝一聲:“賤女人膽敢傷我大哥!”
甩臂揮刀,斬向了冷酷心的腰部。
無情劍迫於無奈,只好閃身斜跨,先避開女殃神掃過來的一刀,劍走輕靈,反手直扎石抱冰腰際的“湧泉穴”。
無情劍不是傻子,清楚地知道女殃神好鬥,金睛神鷲難惹,打算冷不防陡出一劍,刺向石換冰的要害,只要能把對方逼退一步,以自己的超群輕功,就可以乘機逃走。
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金睛神鷲是何等人物,早已看穿了無情劍企圖逃走的心意。自己師門遺物被毀,再讓冷酷心甩手一走,金睛神鷲的威名豈不從此掃地!明知冷酷心的寶劍厲害,為了阻止她逃走,他竟冒險用手中的斷刀一招“斜倚妝臺”,硬貼她的劍身,想憑自己深厚的內力,將無情劍的兵刃震出手去。
女殃神見此光景,也乘機撲上,刀剁無情劍冷酷心的右肩。
一個女殃神都幾乎能和無情劍打成平手,哪堪兄妹二人一擁齊上!再說石抱冰的功夫,又超過乃妹多多,無情劍一個措手不及,掌中的青霜劍噌地一聲被金睛神鷲石抱冰用長刀給震出了手,連虎口都幾乎被石抱冰給震破出血。
女魔王芳心一動,知道要是真讓冷酷心毀在長春觀中,她去峨嵋臥底的計劃準會落空,忙就地一掠,先一把接住被石抱冰震飛的寶劍,左手一招“金鳳舒爪”,正好抓緊了冷酷心的左肩,帶著她一齊橫著移出去五尺,奇險地逃出了一片刀幕之下。
一見劉月卿居然能豁出性命,硬從石氏兄妹的雙刀之下救出了自己,無情劍的那一顆陰險冰冷的硬心,也止不住連連彈動了幾下,情不自禁地瞟了劉月卿一眼。
女魔王冷冷地說:“在下一再聲明,賢兄妹之刀,是劉某不慎失手毀去,兩位何必死盯著司徒夫人不放。再說,撐破天也不過是兩把刀而已,犯得上以死相拼嗎?只要賢兄妹劃出道來,我劉月卿一切從命也就是了!”
金睛神鷲聽了,不由得一愣,心想:剛才劉月卿還滿口賠禮道歉,推說不知道青霜劍是口寶刃,將削斷鴛鴦雙刀之責推在冷酷心身上;怎麼轉眼工夫,又攬在他自己的身上。這不是成心讓自己兄妹作難嗎?臉色一變,寒聲說道:“我石抱冰受過令兄泗水公的活命大恩,聽說他老人家去年秋天謝世,我還認為永遠難報大德。所以今天見了公子之後,決心移恩相酬。雖然恩師的故物是被你親手削斷,也只能把仇恨記在冷酷心的名下,來向她討還公道,請公子千萬不要自誤!也省得讓石某落下以怨報德的臭名。”
按說,人家金睛神鷲把話說得夠清楚了,也真能稱得起四面見光、八面見線,只要女魔王不是憨子傻瓜,絕不應再跟著冷酷心去趟這汪渾水。但侯國英是鐵下心將水攪得再渾些,她好能從中渾水撈魚。靜聽石抱冰把話說完後,冷然一笑說:“石兄之言雖然有些道理,可惜從你嘴中也說出令先師的兩口刀是我劉月卿親手削斷。古人說:‘殺人該償命,欠債得還錢。’要是一古腦兒都記在司徒夫人的身上,我固然可以無事一身輕,跳出三界外,不過要是一旦傳揚出去,不光有損我劉月卿的聲名,也顯得在下太窩囊了。再說,也對不起死在九泉之下的我大哥呀!”
無情劍一看劉公子為了想救助自己,也真會向金睛神鷲兄妹胡攪蠻纏,甚至連石抱冰去世的恩人泅水公劉廣俊的旗號都打出來,不由得扭轉粉頸又瞟了女魔王一眼。
一連兩次眉來眼去,活活把女殃神石榴紅給氣瘋了,怕哥哥石抱冰顧念泗水公劉廣俊的恩德心軟下來,恨聲說道:“削斷師父遺留的鴛鴦雙刀,勝過斷去我們兄妹的兩條手臂。不論誰的情面,別想就此了事……”
女魔王不等她接著往下說,搶過話頭問:“如此說來,石女俠連我也不能放過?”
女殃神不由得微然一顫,隨後頓足咬牙道:“看在公子的面上,饒冷酷心一命可以,但要她把自己的青霜劍也斷去一截。否則我女殃神只可捨命一拼了。”
話已說絕,事已僵死,女魔王侯國英的目的已達,就不願再多費唇舌了,語氣陡然轉冷地說:“不管怎麼說,反正事情是由我而起,既然賢兄妹執意不留情面,劉某隻可無禮了!”話說到這,右手往衣底一伸,紫電劍驀地出鞘,左手一挽無情劍的手臂,舌綻春雷,暴喝一聲:“走!”扯起無情劍,雙雙地飄出院內。
如此一來,連老成持重的石抱冰也火撞當頂了,覺得姓劉的也太不給他們兄妹留條後路了,狂呼一聲:“追!”和妹妹石榴紅也沖天騰起,追了出去。
女魔王情知無情劍左右絕少不了峨嵋派的徒眾,而教主司徒平也會趕來和妻子相會,便抓緊無情劍的手兒,將輕功提到了極限,電光石火般向江邊黃鶴樓方向逸去。
果然讓侯國英給料準了,剛剛跑到仙棗亭附近,一聲唿哨響過,頭一個就是逃去不久的陰陽十八抓申恨天迎了上來,相繼出現的還有陰陽兩極葛伴月和他座下的四個侍童。
石抱冰雖然常以武功自恃,見峨嵋派來的幫手太多,神情也不由得一怔。
女魔王只求石氏兄妹不再傾向冷酷心,就於願已足,哪肯真讓他們兄妹再受挫折。一來仗著有恩於無情劍,二來見葛伴月已到,不怕他不替自己說明來歷。雙手一拱,向石抱冰說道:“請賢兄妹看劉某薄臉,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至於毀壞令師遺物一事,三月之內,我一定負責還出個公道來。就此告辭了。”不等石氏兄妹答應,就霸王硬上弓地帶頭向黃鶴樓方向走去。
金睛神鷲情知雙方力量懸殊,堅持不依也很難討得便宜,只好硬勸妹妹跟隨自己迴轉長春觀。從此就和冷酷心結下了解不開的樑子,暫且不提。
且說女魔王故意率先走去,其目的是留出時間,好讓陰陽兩極葛伴月向冷酷心敘述自己和峨嵋掌教司徒平訂交之事,以便進一步拴緊無情劍冷酷心這隻狡猾的狐狸。
果然一行眾人登上了黃鶴樓之後,無情劍冷酷心對待侯國英的態度顯得親近多了,還特意開了一間雅座,和侯國英單獨地盤桓起來。
別看兩個人都稱得上絕代英雄,一樣的心黑手狠,一樣的機詐多智,要真講究起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談吐高雅,雍容華貴,無情劍就望塵莫及了。女魔王從孩提時期就改穿男裝,習慣成了自然,簡直能賽過玉堂金馬的七尺昂藏男兒,引起無情劍的欽佩和傾慕。
兩壺酒過後,女魔王的雙頰上已飛上兩片紅暈,更顯得玉光晶瑩,光彩照人。
無情劍先給侯國英斟滿一杯酒,然後自己斟了一杯,纖手捂住自己的杯子,悄然說道:“公子乃泗水公之弟,人世間的龍鳳,讀經通史,自不待言。妾身雖出身微賤,幸拜名師,練武之暇粗識文字。有一事相問,不知公子肯賜教否?”
女魔王端起酒杯,先一仰臉,將杯中酒喝下去,假裝帶七分醉意說道:“月卿雖年過三十尚無妻,而夫人早已名花有主,我劉月卿再久懷傾慕之心,夫人也不會有‘恨不相逢未嫁時’之意。今日幸得一室獨對,開懷暢飲,不趁此酒酣面熱之際,聊些別的,反而喋喋不休地以俗事相問,要知道轉眼就得各奔東西啊!”
舌尖嘴巧,而又精明透頂的女魔王,這一番既抬高吹捧了無情劍,又明顯有含調戲撩撥的言詞,不光說得極為淒涼婉轉,而且還讓無情劍想翻臉都抓不住把柄,誰叫你無情劍生得貌豔如花,楚楚動人,武功和謀略都超塵絕俗呢!人家劉月卿只是從內心對你傾慕,又沒有公開向你戲以遊詞,你無情劍能拿著人傢什麼把柄。
聽了女魔王的這席話,無情劍怔了半晌,才低聲說道:“不瞞公子說,截止到葛伴月未到此地之前,妾身一直對公子懷疑不釋。別看公子為了救援我不惜以身犯險,甚至不顧生死。以公子的聖明,能不知道越是那樣,越涉及別有所圖之嫌。最能引起妾身疑心的是公子以大漢之貴胄,泗水公之幼弟,堂堂公侯門第,何來如此深奧的一身功力!已遠遠超過尊府的座上貴客駝背神龍。並且,你又出來飄泊江湖……”
聽無情劍說到這裡,女魔王哪肯讓她再說下去,寒著臉色截住話頭說:“在下斗膽,想攔住司徒夫人的清談,也省得夫人拐彎抹角地對我劉月卿關切垂問。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家兄在世之日,素有孟嘗君之雅稱,雖不敢說座上客常滿,起碼也是杯中酒不空。去秋家兄作古,輪到我出來支撐這個家,不光成了當家才知糧米貴,也發覺泗水劉府已田產典盡,債臺高築,目前就是把整個財產完全變賣出去,也填不上所欠債務。不怕司徒夫人笑話,古人有江郎才盡之說,我劉月卿如今是劉郎財盡。不出來浪跡江湖,還叫天下人都知我劉家已困頓潦倒嗎?”伸手抓過酒壺,想向自己的杯中斟酒時,才發現酒壺之中已涓滴不剩了。輕輕地先將酒壺放回原處,然後站起身來。
無情劍冷酷心哪裡能猜出這是女魔王情知陰陽兩極葛伴月已證實了自己的身分,而故意向冷酷心玩欲擒故縱的手段。
冷酷心見女魔王大有拂袖欲去的樣子,真後悔自己剛才的言詞不當,引起了對方不滿,連忙忽然站起,晃身貼近到女魔王的身旁,賠著笑臉說道:“公子的脾氣好大呀!怪妾身語言不周,引起公子心中不滿,冷酷心在此向公子求饒了。”說完,還真福了一福。
能把無情劍這個女中梟雄整治得服服貼貼,女魔王知道該收帆轉航了,打躬還禮之後,也不再落座,向無情劍冷酷心正色說:“夫人想問什麼?就請下問吧!”
無情劍嫣然一笑說:“妾身剛才只問出半句,就惹得你這位侯門貴公子火撞當頂,我再沒眼色,還敢惹你生氣嗎?”
女魔王也一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但問不妨!”
無情劍遲疑了片刻說道:“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
女魔王知冷酷心已從葛伴月口中得知司徒平正式邀請自己去峨嵋作客,故意反問道:“萍水相逢,轉眼各奔東西,在下聽不懂夫人說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