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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八變神偷哈哈一笑,也縮回了自己的左手,向江劍臣點頭誇道:“老醉鬼在寫給我的信中,多次稱讚過你的功力,我老人家總認為是老丈人誇女婿,不無言過其實之處,早存有試試你的心意。偏偏你小子對我又彬彬有禮,真不好撕開臉明說,才有今天晚上的這一套。老子我練了一輩子的輕功,曾受過三次名師指點,別人也把我捧上‘妙手摘星’的寶座,想不到今天和你一週旋,竟然大為遜色,這就怪不得我那寶貝侄女會那麼喜歡你了!”

    早已悄悄來到二人身旁的女魔王壓低了聲音埋怨道:“怪不得我乾爹經常說你老沒正經,依我看你還真有些為老不尊。”

    八變神偷怪眼一翻罵道:“好你個沒有良心的死丫頭,見了丈夫連師父都不想要了。下次你再掉在河裡喂王八,活該!”

    江劍臣素聞此老最肯開玩笑、耍貧嘴,心想:你老人傢什麼時候碰上了我的徒弟缺德十八手李鳴和徒孫小搗蛋秦傑,就知道馬王爺是幾隻眼睛了。最後還是侯國英說:“劍臣是奉了我義父的指派,專門來挑峨嵋派設在暗處的卡子的。沒想到頭一天開張,買賣就不大順利,峨嵋山洞穴甚多,不能一一查清。就拿剛才來說吧,明明能把五條毒蟲一網打盡,卻讓他們利用洞穴逃走了三個。我只要和司徒平夫妻一朝相,就不能再幫助劍臣了,請師父看在徒兒的份上,助劍臣半臂之力吧!”

    任平吾呵呵一笑:“用著我老人家的時候,你小子又說好聽的啦。空口白話那不行!想叫我老人家幫助你的小女婿,你得像模像樣地拜我為師!”

    俗話說:一個人要是走運了,再厚的城牆也擋不住。

    八變神偷生性詼諧,最肯和人耍笑。剛才那句話,不過是信口開河,和侯國英逗笑話而已,不料,說者本無心,聽者早有意。侯國英早從義父那裡聽說,八變神偷除去教過泗水公劉廣俊一些武功外,一生未收徒弟。近日雖冒充過師徒,那僅僅是權宜之計。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她哪能不鑽他這個空子!連忙伸手拉過江劍臣,夫妻二人同時跪倒在任平吾的面前,不光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大頭,站起身來之後,還一齊喊了一聲:“師父!”

    八變神偷傻眼了。別看任平吾表面上嘻嘻哈哈,遊戲三昧,其實這個老怪物卻是聰明異常,極有見地。他發現同代的多數朋友都受了徒弟徒孫之累:資質不好,學不成上乘武功,奔走江湖之上,常常得徒弟捱打師父上;有些資質好的,功力能有成就,不是以技欺人而被人登門問罪,就是恃強凌弱,橫行霸道,甚至殺人奪財,占人妻女,終為師父之累。所以,寧願把一身神奇功力帶入墳墓,也不打算收徒傳藝;特別是他水中的絕技,已達到海底尋針的程度,堪稱宇內第一。如今侯國英擁兵自衛,佔據石城島,孤懸海上,水上功夫至為緊要。哪有不趕著拜師的道理!她把丈夫江劍臣也拉著跪下,讓老怪物休要逃懶推脫。

    八變神偷任平吾嘆口氣說:“聖人云,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老子我這簡直是——麻煩只為多開口,累贅全因強出頭。我一個人本來海闊天空,到處為家,舉凡武林之中,江湖之上,還真沒有哪一個敢對我不恭,樂得自在逍遙,隨遇而安。第一次因為結交一個泗水公劉廣俊,就害得我在徐州華祖廟蟄伏了多年。如今要真正收下你假小子為徒,我老人家這輩子就別打算過一天平靜的日子了!”說完嘆氣不止。

    江劍臣誠懇地替妻子求情道:“英妹命途多難,樹敵甚眾,請你老看在義父他老人家的面上,成全她吧!”接著連連打躬不止。

    八變神偷怪眼一睜說:“誰稀罕你小子這麼多禮!四個頭已經磕在地上,我總不能再還給她,算老子我倒黴;不過,話我可得說在前頭,從今天起,我喝酒你小子掏錢!”說完之後就鑽進了草叢。

    江劍臣為人持重恭謹,雖知八變神偷遊戲人間,不拘俗禮,還是對著那片草叢深打一躬說:“劍臣恭送老前輩!”

    驀地,幾十丈外傳來了八變神偷任平吾的聲音說:“你小子不要這麼對我老人家多禮。趁著天色尚早,還是陪著你媳婦去尋龍隱二醜開心去吧!”聲音未落人已遠在一箭地以外了。

    侯國英這才讓江劍臣牽著手兒,拉輕車走熟路地回到了龍隱二醜的住地,自己隱身暗處,叫江劍臣先去叫陣。

    正好聽到二醜邵友的那一番狂話,江劍臣才公開地發話,驚動了龍隱二醜。

    要說夏仁和邵友也算成了精的老江湖了,哪知一時鬼迷眼,竟沒看出站在對面的這個年輕秀士,就是聲威盛極一時的鑽天鷂子江劍臣,真活該他們二人殺星臨頭了。

    連連在女魔王、八變神偷手下吃過大虧的二醜邵友,向大丑怪吼了一聲:“大哥!宰了這小子當下酒菜!”騰地躥起三丈多高,半空中一個後翻,頭下腳上,用“飢鷹覓食”的狠毒招數,朝鑽天鷂子江劍臣的當頂撲落。

    大丑夏仁再不滿意師弟的所作所為,但真要動起手來,畢竟打虎還是親兄弟,連忙一個墊步,揉身而上,反手一招“浪打漁舟”,掛著一股子凌厲的掌風,拍向了江劍臣左邊的太陽穴,配合師弟邵友夾攻。

    說真的,開始江劍臣聽過妻子的敘述,知龍隱二醜罪大惡極,特別是二醜邵友,更是可殺不可留。原來打算快刀斬亂麻,一照面就抽出短刀,以凌厲的刀法宰了二人。

    如今一見龍隱二醜一出手,功力果然不凡,倒激發出江劍臣的一股子豪情,臨時變卦,暫時不下殺手,以自己的一雙鐵掌,試試他們兄弟的功力到底如何。見龍隱二醜的掌力一齊遞到,微微一笑,雙掌陡然翻出,左手“烘雲託日”,迎向了居高臨下的二醜邵友,右手立掌如刀“力劃鴻溝”,截向了大丑夏仁的手腕。

    龍隱二醜真不愧橫行江湖多年的綠林盜魁,歷經千戰,眼疾手快,一見江劍臣出手,就知道碰上了極為厲害的勁敵。大丑夏仁一聲“二弟小心”,右掌一縮即回,左手攏指成抓,“張飛摘瓜”抓向了江劍臣肋下的章門穴。

    二醜邵友不敢再懸空下擊,一個雲裡倒翻身,陡化為“白猿獻桃”,抓向了江劍臣的右邊肩井。江劍臣見龍隱二醜剛被自己一招挫退,能在瞬息之間發動反擊,並還能形成了左右夾攻,足見他們二人不僅臨敵經驗極為豐富,配合得也非常默契,確屬兩個不尋常的厲害人物。好久沒有和真正的對手遭遇,興頭一起,先將下盤微微岔開,然後雙臂一分,以一招“二子得道”的掌法,分別迎向了龍隱二醜。

    劈叭兩聲震響,江劍臣紋絲未動,傲立如山,沒事人一樣地依然站在了原處。

    再看龍隱二醜:老大夏仁的功力略高於師弟,身軀雖晃了一晃,還能馬上站穩下來,老二邵友卻一連後退了兩步。江劍臣微微一笑,讚揚二醜道:“二位功力不低,接著再來!”

    可嘆龍隱二醜一生橫行霸道,恃技欺人,哪裡受過這等輕視和凌辱!弟兄倆互相一碰眼神,欺身再上,大丑是“巨蟒吞鷹”,二醜是“金雞奪栗”,仍是一左一右,掌力如山地攻向了江劍臣。江劍臣今晚心情很好,故意藏起神奇的掌力不用,決心用普通掌法和龍隱二醜較量一下高低,見二人第二次攻來,再把兩臂一分,又迎向了龍隱二醜。

    又是兩聲悶響過後,江劍臣的上半身只不過略微晃動了一下,隨即又靜如山嶽地穩立當場。

    以二攻一的夏仁和邵友,竟然一齊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大丑夏仁拿樁站穩後,凜然問道:“尊駕莫非是五嶽三鳥中的江三俠?”

    江劍臣冷然一笑,頜首應聲道:“算你有眼力,在下正是江劍臣!”

    邵友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馬上變軟道:“愚弟兄雖受峨嵋派之聘,因和貴派素無冤仇因果,甘願就此置身事外,江三俠以為如何?”

    邵友認為,以自己弟兄的赫赫威名,和九九八十一式歸元掌法,能說出這番話來,就等於遞出了降書降表,覺得江劍臣無論如何高傲,也會答應罷手的。

    哪知這一回他想錯了,江劍臣聽了妻子的先入之言,決心剷除這兩個江湖敗類,哪肯再放龍隱二醜逃出手去。

    聽了二醜的這番軟話,冷冷地吐出了:“不行!”

    大丑為人性直兇橫,見自己師弟等於哀求饒命,江劍臣卻拒絕不允,於是醜臉漲紫,想招呼二師弟邵友豁死硬拼。邵友語音轉為淒涼地說:“在下兄弟二人已行將就木,連對兩掌,自知不敵,情願從此洗心革面,逃回原籍,永遠不再出現江湖。請江三俠網開一面,放過我們弟兄一次,如再不蒙允准,我們弟兄甘願閉目等死。”說完還向大師哥遞出一個暗號,真的垂下了雙手,閉起了雙目,等待江劍臣下手宰割。

    鑽天鷂子江劍臣怎麼也想不到,龍隱二醜能這麼膿包無賴!憑自己高傲秉性和先天無極派的門規,勢不能亮刀宰殺一個苦口哀求、絲毫不加抵抗的老人。又生氣又好笑地斥道:“你說的這番話,要是放在你師哥嘴裡說出,江三爺說不定還能相信三分,從你邵友的嘴中說出,純粹是乞憐怕死。反正我什麼時候想殺你們都是舉手之勞,就饒恕你們這一次。但要你們偷偷地連夜離開峨嵋山,不準再和峨嵋派中的任何人打照面。否則,格殺無赦!”

    江湖上的拼搏跟下象棋一樣,向來都是棋高一著難對抗。別看龍隱二醜那麼大的威名,那麼高的身分,為了活命只好雙雙鼠竄而去。

    侯國英知道分別的時候到了,幸好是夫妻二人同在一山之中,自會隨時見面,所以這次分手就不像以往那樣的黯然神傷了。

    江劍臣也憐惜妻子對自己的痴情苦戀,看她依依難捨,一狠心說了一聲“處處小心,不要找我”,就飛身躥上了山崖。

    女魔王無奈,只好一個人沿著崎嶇的山路走去。翻過幾道山巒,東方已經明亮,飛身登高一望,一輪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金黃色的晨曦染遍了整個山林,枝頭翠鳥嬌鳴不已,大小峰巒碧綠一片,野花怒放,朝旭含輝,無邊山色盡收入侯國英的眼底。

    忽然,十數聲晨鐘從左側隱隱傳來。女魔王循聲走去,只見一座規模異常宏大的廟宇,隱現在一片叢林之中。侯國英這才知道,自己已進入峨嵋山的第一站——萬年古寺到了。

    這萬年寺,是峨嵋山主要的寺廟之一,創建於東晉年間,起初名叫普賢寺。到了唐代,改名為白水寺,宋時又改稱白水普賢寺,大明萬曆年間,再一次降旨欽改為聖壽萬年寺。殿宇七重,規模宏大,雄踞峨嵋主峰以東的觀心坡下,地勢開闊,林木蒼翠,周圍山溪及殿前水池多產琴蛙,為峨嵋山中所特有。每當夏夜,蛙聲四起,鳴聲若琴,悅耳動聽。

    女魔王一路行來,隨時留意身外的一切,防止峨嵋教徒的盯梢和盤查。跨進萬年寺院時,也只是寅時將過,由於時間尚早,遊人和香客寥寥無幾。

    突有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傳進了侯國英的耳內,聲音渾厚,顯系身具內家心法,功力頗為不低。

    女魔王循聲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魁偉、面貌猙獰的灰衣僧人,正雙手合十站在對面的石階之上,兩道貪婪的目光直盯著自己的手腕。

    侯國英的眼力是何等的厲害,早看出這和尚絕非善類。當下也將雙掌一合,算是還禮,然後緩緩地登上了臺階。

    灰衣僧人沉聲說道:“檀樾真是心誠,這麼早就入寺禮佛,請先到禪房待茶!”

    女魔王情知他心想盤查自己,含笑點頭答應,跟隨他走進了一間禪房。

    這間禪房,全部是木頭結構,佈置得非常古雅,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桌上的文房四寶也擺得異常齊整,靠正中的一張寬大禪床上,放有兩個蒲團。

    一個小沙彌端著素點清茶,悄悄地走來,擺放停當之後悄悄退出,腳底下竟無一點聲息,顯然學過武功。

    女魔王藉端茶的機會,明著像是觀看牆上的字畫,其實是暗中打量這間禪房內的一切。見室內的面積倒是不小,東邊是窗,南面是門,西邊掛著字畫,中間空蕩蕩的。

    灰衣僧人見女魔王捧杯不飲,很客氣地讓道:“敝寺茶點,頗為不惡,遊人善士,無不交口稱讚。請檀樾品嚐一下如何?”

    女魔王突然放下茶杯問道:“這間禪房是何人所居?貴方丈是哪位高僧?大師父是廟內的監寺,還是知客?”

    灰衣僧人想不到女魔王不問則已,一問就是一大串,實在出於他的意料之外,剛剛回答了一聲“這間禪房乃貧僧住處”,侯國英又單刀直入地問道:“請問大師父廣西邊牆上的這幅關山夜月圖,是從何處得來?一併請問大師父的法號上下?”

    灰衣僧人略一遲疑,女魔王的左手早閃電般地伸出,一招“葉底偷桃”正好扣住了灰衣僧人的右腕,還用自己的中指搭上了對方的脈門要害。

    灰衣僧人悚聲喝道:“檀樾何人?為何出手擒我?”

    女魔王微微一笑,右掌一翻,快如電光石火般摘下了灰衣僧人的下巴頦,順手端過剛才的那杯茶,反手作勢,好像要倒入灰衣僧人的嘴中,動作既麻利而又迅速。

    就在這時,喀吧一響,正中間的那道紅木隔扇,卻突然一分為二洞然大開,兩支甩手箭、一支凹面鏢,凌厲地向侯國英射來。

    一般的雕蟲小技,哪能入女魔王之眼!本來她可以用灰衣僧人那肥胖的肉體去當擋箭牌,然後相機回擊敵人;可是,因為她這一次單劍獨自上峨嵋,只是前來臥底,並不是前來殺敵,臨時心中一動,順手扯起灰衣僧人,一個“盤龍繞步”避開了三支暗器。然後右臂一振,手中的茶杯碎成十數片,抖手一縷寒芒,射了出去。並乘回手之機,替灰衣僧入托上了下巴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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