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童知道郝爺爺肯定是想激言家父子窩火,也就跟著湊趣道:“孫兒要不是出去這一趟,今天夜裡,你老人家能坐上這四人抬的大轎?”
經過他們爺兒倆的這一番俏皮對答,可把言震山給氣瘋了,狂吼了一聲:“速傳白、赫二位當家的,給我亂刀將老醉鬼分屍!”
抬手不空郝必醉嘻嘻一笑道:“我說言大相公,你就高抬貴手,饒了他們這群魚鱉蝦蟹吧!嚇死你的這一夥手下人,也不敢向我郝必醉齜齜牙!”
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別看鐵煞掌言震嶽真的把胖、瘦雙喘給找來了,連同獨手惡丐正好拼湊成了四方八位,可就是沒有一個膽大包天的,敢向抬手不空先砍第一刀。
一直冷眼旁觀的言無改出頭了,只見他面含詭異的冷笑說:“怪不得都說生薑還是老的辣。郝老前輩玩把戲,也得先用毯子蒙嚴呀!”
抬手不空故意外強中乾地喝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言無改嘿嘿一笑說:“常言道:酒能傷神。你老人家喝了我那麼多的蓮花白酒,一旦拼鬥起來,還能提得起精神嗎?”言下之意,我言無改已經在你所喝的蓮花白酒中投放了慢性毒藥,你郝必醉的內家真氣早就被我破壞了。
胖、瘦雙喘四眼一亮,白費立掌成刀,赫秀攏指成抓,狠狠地撲了過來。
小神童曹玉開始也給弄糊塗了,由於摸不準郝爺爺是否真的中毒,不由心中一急,“倉”的一聲,刺目厲芒噴射之下,冷焰刀早橫截了過去。
自認為瞧出了苗頭的獨手惡丐,嘿嘿一笑,也從斜剌裡點腳縱起,企圖撲向郝必醉。
不等獨手惡丐的身軀飛落,綠衣仙子葉正綠右手的青劍一顫,撒出一片劍花,配合左手的玄陰絕戶指,早迎了上去,不讓他攻向郝必醉老人。
抬手不空郝必醉笑嘻嘻地衝著褐衣黑瘦老人說道:“我郝必醉吃了人家的嘴短,不好意思找言家爺兒仨比劃。
你午夜毒梟杜老大雖是拿了人家的手軟,總不能不承認和我當年在萬里孤鴻白心野家裡有一面之緣吧!”
有些事情就是那麼怪,抬手不空郝必醉越是在午夜毒梟的面前有些怯陣,反讓杜曉越發舉棋不定了。再瞟了一下打鬥場上,胖、瘦雙喘雖然內力深厚,武功怪異,可小神童倚仗手中的冷焰斷魂刀,既鋒利無比,又淬有劇毒,再加上他既學有師父武鳳樓的追魂七刀,和三師祖江劍臣所傳的“兵分四路”、“六出祁山”等刀法,還有剛跟抬手不空郝必醉老人學的“天雷八式”,雖然以一敵二,卻能打成平手。
兇狠拼鬥在另一方的綠衣仙子和獨手惡丐二人,也極不容易馬上分出勝負來。原因是雖然獨手惡丐身手不弱,但綠衣仙子一口青鋼劍、一套玄陰絕戶指,取勝雖然不足,自保還可有餘。
半個時辰過後,抬手不空郝必醉懶懶洋洋地向午夜毒梟杜曉說道:“看尊駕所站的位置,當是言府中的上上之客。我的酒癮犯了,請代向貴東家說明,今晚此事暫時作罷如何?”
言無改一貫恃強專橫,今晚一眼看出郝必醉分明有怯陣之意,哪肯輕易地放虎歸山!伸手一按自己的鐵琵琶,想要來一個投石問路。
一向把午夜毒梟尊為師長、又感激杜曉傳授過不少絕藝的言震山,認為杜曉所以按兵不動,必有用意。怕兒子言無改把事情弄砸,連忙低聲斥道:“沒有杜師爺的吩咐,不准你擅自發動!”杜曉用乾澀的嗓音答道:“承蒙你抬手不空如此瞧得起杜某,我斗膽做主了!”說完,真的擺出了舉手送客的架式。
見有杜師爺和父親做主,氣得言無改幹跺腳,不好阻攔。
哪知小神童和綠衣仙子收手停止了搏鬥,雙雙退到抬手不空的身後時,抬手不空反而伸手一指被獲遭擒的單飛、單翔說:“他們二人我必須帶走!”
言無改一氣,剛想出口阻止,其父言震山在杜曉的授意下,反而笑著說道:“一切聽老前輩的吩咐!”
按道理說,情況一下子變成了這樣的局面,給抬手不空留的面子是夠大的了;哪裡想到,抬手不空又一次倚老賣老地說:“殺其祖而留其孫女,早晚必是禍根。再賞給醉鬼我一次面子,我想把單鳳起的孫女單玉娥一併帶走!”
抬手不空的這句話一出口,別說言府上下人等無不怒目相視了,就連綠衣仙子也覺得太不像話。這不是硬逼著活人上吊嗎?以洛陽言家的權勢,和鐵琵琶言震山父子的狠毒霸道,勢非下決心拼命不可。
哪知這一次既不容言無改反對,又不等言震山開口,午夜毒梟杜曉竟擅自做主讓手下的福祿壽喜四隨從,馬上將衣衫破爛、花容慘淡的單玉娥帶來,由午夜毒梟杜曉一聲不響地把她交給了抬手不空,只有意無意地瞟了五湖狂客一眼。
綠衣仙子驚異地瞪大了眼睛,恨不得馬上就離開這是非之地。
抬手不空郝必醉只順手將面色慘白的單玉娥推給了綠衣仙子,不光不肯馬上離開,反而笑嘻嘻地向言震山父子和午夜毒梟說道:“有道是君子不強人所難。今晚,我郝必醉確實太掃貴府上下人等的面子了。現在只要有人說聲不行,還不為晚,否則,我抬手不空可要抬腳一走了!”
一心懸掛心上人的安危、急於離開是非之地的綠衣仙子心想:你這老頭子不是得了便宜耍乖嗎,成心要逼人家羞惱成怒呀!事情也真叫邪門,身為一家之主的言震山,反而向二弟言震嶽一揮手,由言震嶽到帳房之中取來四百兩白銀,算作送行的盤纏。
直到這個時候,言無改才覺察出抬手不空郝必醉不管在和任何人對話,兩隻眼睛都始終罩向了自己的全身。想到他的外號抬手不空,馬上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氣的是,抬手不空清查過銀兩以後,涎著笑臉向言震山說:“人常說,能漏一村,不撇一家。請言大相公再給添上二百兩吧!”
這一次不讓言震山費事,言無改竟從自己的袋中掏出二百兩銀票。看樣子,他也恨不得立即把抬手不空這尊瘟神趕快打發走。
實在無詞可藉之下,抬手不空這才單獨向午夜毒梟拱手道別,帶著小神童、綠衣仙子、單翔父女以及單飛,大搖大擺地出門走了。
目送這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門之外後。頭一人就是言震山向杜曉謝道:“今天要不是你老人家在場,頭一個有性命危險的必是改兒!”
只有言震嶽有些不信服地問:“他郝必醉所喝的酒中,都讓改兒給摻上了從王府要來的慢性毒藥。難道真就破壞不了這老傢伙的一身真氣?”
言震山狠狠地一跺腳說:“從杜老師的幾次眼神中,我才品出味來,壞就壞在這慢性兩個字上。憑郝必醉那通玄的內力,每天雖然喝進腹中一些毒藥,還不都讓他給逼出了體外!這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言無改像洩了氣的球兒似地嘟噥道:“豈止偷雞不成蝕把米!我還白捱了曹玉這小子一個大嘴巴,甚至連半邊牙齒都被打活動了。原打算利用郝必醉貪杯誤事的缺點上,對小神童先拉後打;想不到如今輸得這麼慘,雖說殺了一個老邁無用的單鳳起,倒搭上了八指弔客,鬼手血劍這兩把硬手。”說完之後,還連連跺腳不止。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尚未說完,五湖狂客突然從牆上一躍而下,衝著杜曉豎起大拇指道:“杜師爺真是料事如神!小神童等一行人,果然不急於逃走,反倒一齊住進了單家。”
斷魂琵琶聞言一震說:“如此說來,抬手不空真的把毒全部逼出體外了。今天的事好險哪!”
午夜毒梟立即向胖、瘦雙喘命令道:“有勞二位賢侄,陪老夫和少東家再去單家一探!”
就在言無改跟隨杜曉和胖、瘦雙喘四人屏住氣息,隱身在單家的窗後查看和偷聽時,只見抬手不空軟塌塌地斜倚在臥床上,也緩緩地說出了:“今天的事情好險哪!”
葉正綠談虎色變地手撫酥胸問:“郝爺爺,你老人家真的中毒了?”
郝必醉立即瞟了她一眼埋怨說:“路邊說話都防草中有人偷聽,你怎可如此大意!”
隱在大廳窗後的杜曉以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時至而今,郝醉鬼還故弄玄虛玩把戲,終於被我證實他並未中毒。快撤!”
胖、瘦雙喘略微有些遲疑,杜曉硬將三人帶出了牆外,以充滿自信的語氣說:“郝必醉當年雖和神劍馬醉鬼齊名,但他有個古怪脾氣,由於他出手就能要人性命,別人不先向他發難,他絕不會先動手殺人。這是他郝必醉多年來遵守的信條,從他今天晚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逼做戲上來看,他一是絕對沒有中毒,二是故意引誘和逼我們先向他動手,他才好施展他那抬手不空的殺人怪招。快快隨我撤走!”
聽午夜毒梟杜曉說得這麼在理,就連一向狡詐多變的言無改,也死心塌地地信以為真了。
杜曉等四個凶神惡煞被赫得暗中一走,屋中的抬手不空郝必醉這才向單家老少三個催道:“乘現在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趕快帶些細軟東西,速速覓地潛蹤去吧!”他勉強把幾句話說完,似乎快要闔上了眼睛。
所有屋中的人,除去小神童早有覺察外,其他四個直到如今,才真正確知抬手不空中了毒,無不暗暗地佩服老人家的沉著膽大。
葉正綠正想幫單玉娥收拾一切細軟,好馬上離開此地,快要闔上眼的郝必醉突然張目向窗外說道:“窗外是哪位故人來訪,請恕我無力出迎!”門被推開後,兩個身穿黑衣的陰狠老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一陣燈影搖紅之下,小神童早一眼認清了來的兩個黑衣老人,前一個是峨嵋派的著名人物三槍追魂韓透心,後一個竟是峨嵋三尊中的老二鬼刀司徒聖。
值此寒夜更深之際,抬手不空郝必醉又飲酒中毒。偏偏這兩個峨嵋派中的陰毒人物,像冤魂似地前來纏腿。
殺星照命,抬手不空還能撇嘴一笑諷刺道:“想不到名列神劍、鬼刀、生死牌中的老二,竟這麼下作,真想揀我郝老醉的便宜。哼,絕不會那麼稱心!”
鬼刀司徒聖陰然一笑說:“江三小兒挑鬥峨嵋全派時,要不是你這該死一百次的醉鬼和該殺一千刀的八變神偷,峨嵋派絕不會那麼快就瓦解冰消,累得老夫我還殘去了一隻左腕。為了出我胸中的這口惡氣,從那時起,我司徒聖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有可乘之機,哪怕是跑遍天涯,絕不惜用卑劣手段,更不怕落江湖人的恥罵。今天終於讓我找到了機會,遺憾的是沒給你郝必醉帶二斤倒頭酒來。”說完後,左手緩緩地去拔那把時刻不離身旁的鬼頭刀。
既知郝爺爺身已中毒,內力已散,小神童哪肯讓老人家去接鬼刀司徒聖的鬼手十八刀和惡鬼九式!急忙左手扣住刀鞘,右手握緊刀把,搶護在抬手不空郝必醉的床前。
以鬼刀司徒聖在江湖上的崇高地位和身份,說什麼也不肯和小神童曹玉動手。也知道等閒之下,還真輕易打發不了曹玉。反正抬手不空絕不能跑掉,乾脆讓小師弟追魂三槍韓透心宰了曹玉。一來消消自己胸中的冤氣,二來也替鬼手血劍韓霜報了大仇。想到這裡,身形向旁一閃,壓低聲音向三槍追魂韓透心交代道:“出手要利索點,先屠了曹玉這小子,好給韓霜侄兒報仇。”
三槍追魂韓透心再存有和曹玉動手,有勝之不武、不勝為笑的顧忌,二太上的傳話他還真不敢不聽。忙將陰陽把一合。槍出“驚虹貫日”,一縷懾人的寒芒透槍尖而去,真不愧有三槍追魂乏美稱。
也是該著三槍追魂韓透心倒血黴,偏偏碰上了盡得缺德十八手李鳴真傳的小缺德鬼曹玉,再加上大廳以內雖然不小,畢竟不適合施展長槍大戟,更何況小神童曹玉身負“移形換位”、“黃泉鬼影”、“烈焰趨陰”三種極為上乘的輕功,他只消個“老佛入定”,幾乎將屁股都沾到了他面之上,而手中的冷焰斷魂刀卻一招“劈水斷流”,硬貼著三槍追魂韓透心的槍身閃電般劈了過去。
要知道峨嵋派居心奪取南刀桂守時的這口冷焰斷魂刀,前後足過三十年之久。身居峨嵋第二代弟子的三槍追魂韓透心,哪有不熟知這口刀身淬劇毒的道理!一見藍芒刺眼,慌忙收槍後退。
小神童盼的就是這麼一招,手中的冷焰斷魂刀再展,猛地踏中宮直進,愣敢採用兩敗俱傷的拼命打法,連連施展郝心醉新傳的天雷八式,反而把韓透心逼迫得退取守勢。
鬼刀司徒聖一見小師弟中了缺德十八手李鳴發明的兩軍相逢勇者勝的缺德高招,氣得一跺腳,喝退了韓透心,他自己卻割雞不惜動用宰牛刀了。
以堂堂的峨嵋三尊之一,竟然伸手對付一個矮他四輩的黃口孺子,不惜一生英名付東流。抬手不空郝必醉的眼珠一轉,嘻嘻地一笑說:“司徒老二,我老人家不瞞你,確實是貪杯中毒了。想跟你商議一件事成不成?”
鬼刀司徒聖兇狠地罵道:“你已是釜底游魚,我就讓你一次便宜又有何妨。”
抬手不空正顏厲色地說:“別看你鬼刀司徒老二這麼大的名頭,你還真沒有眼福瞻仰我抬手不空的獨門兵器!”
鬼刀司徒聖兩眼一亮,情不自禁地衝口說出:“你當年使用的驚魂刺,現在真的還帶在身上?抬手不空郝必醉把手往破大衫底下一摸,順手亮出一樣寒芒耀眼的奇形怪刃。只見它長僅尺半,薄刃帶鉤,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冷光森森,通體透藍。
一見抬手不空真的把武林中交口盛傳的驚魂刺亮了出來,司徒聖馬上顯出了貪婪之色。
抬手不空乘機說道:“現在我和你賭一下時運,讓曹玉這娃兒用我的驚魂刺和你過招。你只要能躲過小神童兩招。再說一遍,只要兩招,我就讓小神童先用驚魂刺扎死我,然後讓他自己了斷自己。你老小子不光出了胸中的那口惡氣,還平空得了一口冷焰斷魂刀和我的驚魂刺。”
這個條件,簡直太吊人的胃口了。鬼刀司徒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又問道:“你說此話當真?”
抬手不空張嘴就賭了一句:“我若騙你,我郝必醉就是婊子養的!”
經此一來,不由鬼刀司徒聖不相信了。
抬手不空先讓小神童收起他的冷焰斷魂刀,然後把曹玉叫到自己的面前,先把那口驚魂刺遞到曹玉的手中,然後像交代遺言似地說:“這口驚魂刺替你郝爺爺掙來了抬手不空的大名。現在我要你用它施展我教你的‘藥到病除’和‘樊噲宰狗’兩招,去對付鬼刀司徒聖。咱爺兒倆的性命,都在此一舉。你可別忘了,從來都是師父帶進門,修行在個人。現在上陣去吧!”
小神童在綠衣仙子和單家三口的極端恐慌下,手握郝必醉的驚魂刺,勇敢地站到了鬼刀司徒聖的對面。
抬手不空郝必醉又嘮叨開了:“這口驚魂刺在我的手中,那可是招出形現、形現刺到、刺到人亡。如今落到你小神童的手中,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你要在‘藥到病除’、‘樊噲宰狗’兩招上多琢磨琢磨。”
小神童不愧是絕頂聰明的後起之秀,經過抬手不空郝爺爺的反覆示意,陡地一下明白了。非常高興地掃了鬼刀司徒聖一眼,心中暗暗切齒罵道:好你個不顧羞恥的老王八蛋!我小神童如今全部領會了郝爺爺的錦囊妙計,若讓你老匹夫活著逃出我的驚魂刺下,我就算白跟李鳴師叔學藝了。這小缺德鬼殺心一起不大要緊,從今日起,峨嵋三尊真的少了一尊。
讀者諸君,你道小神童從抬手不空那一再示意中,到底悟出了什麼,就這麼有把握地想把鬼刀司徒聖置之於死地?原來,曹玉從抬手不空郝爺爺要他對“藥到病除”和“樊噲屠狗”這兩招多琢磨琢磨,這要是別人,說不定真解不透其中的用意;可放在小神童的身上,那就大不相同了。因為曹玉能馬上想到郝爺爺一再向鬼刀司徒聖講定,只要他司徒聖能撐完曹玉的兩招,豈不是等於明告訴他小神童,只要一個勁用“樊噲屠狗”這一招去刺扎司徒聖,不得手就絕對不改第二招,司徒聖這個冤大頭豈不永遠處於躲避捱打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