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世玉一見,不禁大吃一驚,脫口驚呼道,“老伯伯不……”
“要”字尚未出口,就聽喳的一聲,缺耳老人的右掌,業已掃中鋼環下的鐵索,鐵索應聲而斷。
轟的一聲巨響,空墳後門猛然闔上,緊接著巨碑座下,又響起一陣隆隆之聲,地面為之顫動不已!
缺耳老人,突然丟掉手中鋼環,仰面發出一陣洩忿的哈哈狂笑。
笑聲淒厲,聲震林野,令人聽來,直如梟鳴狼嗥。
藍世玉已經驚呆了,楞楞的坐在地上,直待缺耳老人的狂笑停止,他才訥訥的問:“老伯伯,你?……”
缺耳老人未待藍世玉說完,業已哈哈大笑道:“我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要他也知道我胡鎮山的厲害!”
藍世玉一聽,頓時明白缺耳老人的居心,是想毀掉古墳的出口,企圖將盜劍之人活活困死在古墳內。
一念至此。
於是望著缺耳老人,頗不以為然的說:“可是墳內還有另一個開關樞紐在石階下。”
缺耳老人胡鎮山一聽,又是一聲仰天狂笑說:“傻小子,內外兩個樞紐,具有牽制相連的作用一個損壞,另一個自然也就失靈了。”
藍世玉一聽頓時慌了,突然由地上躍起來,不由急聲說:“老伯伯,我的替換衣服還放在圓寶床上呢!”
缺耳老人胡鎮山亮不遲疑的說:“衣服有何重要,以後你珠姐姐自會給你做新的。”
藍世玉依然焦急的說:“還有家父的成名暗器‘空心亮銀彈’,也在包袱裡!”
缺耳老人毫不為意的說:“伯伯將畢生所能,全部傳授給你,不比你父親那幾個銀彈子強的多?”
邊說邊伸手拉起藍世玉,急聲說:“走,我們去找你媛姑姑去!”
說罷,拉著藍世玉飛身而起,直向殘破門樓縱去。
藍世玉心中雖然不悅,但古墓的入口已毀,急也沒用,只好展開輕功,跟著缺耳老人並肩疾馳。
兩人馳出殘破門樓,沿著甬道,直奔石坊。
片刻
他心中忽然一動,不由脫口問道:“伯伯,你看那盜劍的人,會不會就是殺害家父的兇手?”
缺耳老人胡鎮山似乎仍在回想方才墓中被襲的經過,這時見問,立即一定神,遲疑的說:
“唔,很可能,恐怕是他!”
藍世玉一聽,清秀的兩道劍眉,立即蹙在一起,心說:“如果擊斃父親的兇手,就是那盜劍之人,即使學會了缺耳伯伯的畢生武功,依然不是他人的對手……”
如此一想。
他決心要訪一位武功蓋世的異人,拜他為師。
心念之間。
驀聞缺耳老人胡鎮山沉聲問道:“玉兒,你在想什麼?”
藍世玉一定神,發覺已出了石坊門。
於是趕緊回答說:“我在想,以伯伯如此深厚的武功,那個人跟在我們身後,而伯伯竟毫未察覺,那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缺耳老人胡鎮山的醜臉一紅,冷冷一笑,忿然說:“行蹤鬼祟。暗施煞手,即使武功絕世,也算不得什麼英雄!”
說罷,怒哼一聲,身形驟然加快,直向崗下馳去。
缺耳老人知道缺耳怕伯生氣了,因而不敢再說,於是也腳下加勁兒,緊緊跟在缺耳老人身側。
馳至崗下,即是一道丈餘小溪,小溪的對面則是一片荒殘墓地。
缺耳老人馳至溪邊,身形未停,騰空而起。
藍世玉腳尖一點,身形也如飛越過。
缺耳老人一見,邪眼不禁一亮,心中似乎想起什麼,於是雙腳剛一落地,立即大喝一聲:
“玉兒,站住!”
大喝聲中,首先剎住衝勢。
藍世玉一聽,身形立墜,茫然望著缺耳老人。
缺耳老人胡鎮山緊蹙著眉頭,邪眼註定藍世玉白嫩紅潤的面龐,醜臉上充滿了驚愕詫異之色。
他大步走至藍世玉面前,邪眼不停的打量著藍世玉,眉間的“心經穴”。久久才不解的問:“玉兒,現在你覺得怎樣?”
藍世玉被他看得心中怦怦直跳,以為缺耳老人已發覺他眼下的腥臭藥丸吐了出來,於是趕緊怯怯的說:“我現在很好,伯怕,的確很好,我的功力已進步多了。”
缺耳老人胡鎮山邪眼依然盯著藍世玉的眉心,他發覺藍世玉一絲沒有慢性中毒的現象。
再看看他容光煥發,雙目有神,施展起輕功來,疾進如飛,毫不遜於自己,這中間定有問題!
於是“唔”了一聲,佯裝關心的點了點頭,舉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塊殘斷石碑,神色肅穆的沉聲說:“劈它一掌給我看看!”
藍世玉一聽,心情頓顯緊張,他怕缺耳老人對他的功力進步不滿意,因而恭聲應是後,特地運足十成功力,緩緩向那塊斷碑走去。
缺耳老人看到藍世玉運勁舉步之際,“天庭”毫無發青發烏現象,心中異常不解,感到非常迷惑。
這時,藍世玉已在距殘碑七步停住。
他雙目注視著斷碑,右掌仍在逐漸加勁,他希望能將這塊厚尚不足半尺的殘碑,擊成兩斷或粉碎!
只見他劍眉一挑,大喝一聲,右掌猛力推出。
“轟”然一聲巨響,堅石爆裂,青煙激旋,濃厚滾滾的塵土中,發出碎石橫飛的嘯聲。
藍世玉驚呆了,那隻推出的右掌,竟不知道收回來。
缺耳老人胡鎮山看得面色大變,他的確沒有想到,藍世玉居然有如此雄厚驚人的掌力,那顆“催眠滯氣五毒丸。”對他竟然失去了效用!
藍世玉略一定神,不禁驚喜若狂,突然轉身,歡呼一聲,飛身直撲向胡鎮山。
藍世玉飛身撲進缺耳老人的懷裡,不由興奮的直呼“伯伯”。
缺耳老人佯裝愉快的呵呵一笑,自吹自擂的說,“玉兒,你的根骨奇佳,秉賦絕高,只要你用心學習,伯伯的一身驚人武功,何愁學不會。”
說此一頓。
兩手不停的撫摸著藍世玉的肩、頭、和背後,接著含笑問:“玉兒,你以前的掌力能否將此石擊碎?”
藍世玉仰起臉來,已因喜極而流滿了淚水,搖了搖頭說:“不能,以前我只能將如此厚的青石擊成兩斷,從沒有擊得爆裂粉碎。”
缺耳老人聽得禿眉頭直皺,心中亦暗吃驚,他斷定藍世玉在他離開圓室時,必然另有奇遇。
於是,佯裝欣慰的呵呵一笑,正待發問。
驀地飄來一絲痛苦呻吟。
藍世玉也聽到了,不由驚異的問:“老伯伯,是什麼聲音?”
缺耳老人胡鎮山邪眼如電,禿眉微蹙,遊目搜尋著枯草破墓間,似乎沒有聽到藍世玉的問話。
又是一陣呻吟,竟由數大外的一座破墳傳來。
藍世玉一聲不吭,飛身撲了過去。
來至近前一看,面色不由一變,想不到殘墳破棺內,竟然倒著一個滿身血漬,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身穿布衣,顎下留著短鬚,三角形的瘦削臉上,已無一絲血色,尤其是天靈蓋兒上,生著一個大肉瘤,顯得怪里怪氣。
藍世玉打量間。
但見
人影一閃,缺耳老人胡鎮山也縱身奔了過來。
缺耳老人胡鎮山低頭一看,面色頓顯蒼白,邪眼不停閃動。
這時,破棺中負傷的人想是聽到了聲音,也緩緩睜開無力的眼睛。
那人一見缺耳老人胡鎮山,目光頓顯驚急,慘白的嘴唇,連連顫抖,腮肉不停抽搐,似欲對缺耳老人講話,但又顯得驚恐無比。
藍世玉看得非常不解,正待蹲身詢問,缺耳老人已大聲喝道:“不要動他!”
藍世玉驟然一驚,本能的直起身子來。
缺耳老人胡鎮山,神情異常激動,邪眼一閃,稍微放緩聲音,依然有些緊張的說:“快去溪邊捧些水來!”
藍世玉不敢怠慢,知道缺耳老人要救那人,於是轉身向小溪奔去。
來至溪邊,迅速蹲下身去,雙手緊並,立即捧了一些溪水,急急向回奔去。
舉目一看,只見缺耳伯伯仍立在那邊,望著棺內不停的搖頭。
藍世玉心頭一震,知道不好,奔至格前一看,只見那人表情驚恐,兩眼上翻,已經氣絕身亡了。
再看缺耳老人,神色雖已平靜,但額角鼻尖上,仍滲有一絲汗水。
藍世玉立即不解的問:“老伯伯,這人怎的會死!”
缺耳老人胡鎮山黯然一嘆說:“他的傷勢太重了。”
邊說邊不自覺的舉袖去拭額角上的汗水,接著說,“玉兒,我們走吧!”
藍世玉急聲問:“老伯伯,我們不把他埋好嗎?”
缺耳老人一聽,轉身望了藍世玉一眼,“唔”了一聲說,“看不出你這孩子倒有一副俠肝義膽,心地善良,好吧!你去找幾塊破棺材板來吧!”
藍世玉沒有回答,立即找了兩塊破棺材板來。
缺耳老人一看,削薄的唇角上,立即掠過一絲令人費解的冷笑。
藍世玉看得有些不解,只道缺耳伯伯老經世故,心中必是氣他多事,是以也未放在心上,於是即將右手棺材向破枯木上一放……
藍世玉的雙目仍然一亮,面色頓時大變,丟掉手中另一塊棺材板,蹲下身去。
只見那人左肋上一片殷血,衣眼盡汙,在肋下第三根肋骨間,居然有個大如桃核的滾圓血洞。
藍世玉頓時大悟,這人正是隱身空墳隔室,被金錐穿牆刺中的那個人,想是被那個獨眼人攜出來丟在此地。
於是,立即抬起頭來,望著缺耳老人說:“老伯伯,他就是昨夜被‘獨眼獠魅’以金錐無意間刺中的那個人!”
缺耳老人佯裝驚愕的“噢”了一聲,邪眼望著那個人的屍體,並未說什麼。
藍世玉望著棺木中的那個人,異常懊惱的說:“老伯伯能將這人救活就好了!”
缺耳老人立即不解的問:“為什麼?”
藍世玉咬牙恨聲說:“這人一定知道誰是暗害家父的仇人!”
說著,將另一塊棺材板也蓋在破棺木上,然後在面加壓了一塊大青石。
缺耳老人靜靜望著藍世玉,一直沒發一語,似乎有著滿腹心事。
片刻
他見藍世玉已經蓋好,立即一定神說:“我們走吧!”
說著,當先向前走去。
藍世玉又看了蓋好的破棺木一眼,立即緊跟在缺耳老人胡鎮山身後,滿腹疑惑不解的問:
“老伯伯,你可認得這人?”
缺耳老人略一沉思說:“不認識,不過看他的特殊形貌,三角臉,八字眉,頭頂上一個大包,極似江湖中傳說的‘獨角無常’史有餘……”
藍世玉一聽,驚得險些叫出聲來,心中不由暗暗叫怪,何以這些人的綽號,俱都由“獨”
字起始呢?
獨眼、獨臂、獨腿、獨角,還有什麼呢?他不停的在心裡想著……
忽然
藍世玉的雙目一亮,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顫,抬頭仰臉一看,缺耳老人胡鎮山身形早在數丈以外了。
這時,他已能靜下心來沉思,於是縱身向前追去,雙眸精光閃射,一直盯著缺耳老人那隻唯一獨存的耳朵。
藍世玉心中有事,腳下盡展全功。
片刻
已追上缺耳老人,他又仰首看了一眼缺耳老人那隻僅餘的耳朵,嘴唇一連牽動了幾下兒。
可是他卻鼓不起勇氣,問問缺耳伯伯的綽號是“獨”什麼,他心中不停的想著,該不會是獨耳什麼的吧……?
兩人已馳出荒林,眼前是一片油綠的田野和一排排的防風竹林。
缺耳老人仰首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陽,接著以祥和的聲音,親切的問:“玉兒,我們應該奔那個方向呢?”
藍世玉舉目一看,一指東南說:“沿著前面小道,直奔東南!”
缺耳老大胡鎮山愉快的一頷首,以一種興奮和迫不及待的聲調說:“玉兒,我們盡力跑一程吧!”
說罷,當先向前馳去。
藍世玉一面飛馳,一面不停的想著,到達馨媛姑姑處如何將父親被害的事哭訴給她聽呢?
還有定要請媛姑姑拿出那個小錦盒,他要親眼看看,裡面是否真的有一部武林人夢寐以求的佛門真經。
他還要將回到古墓的經過,以及所遇到的可疑人物,-一詳細說出來,讓媛姑姑慎重加以判斷,暗殺父親的仇人究竟是誰?
緊接著他又想到缺耳伯伯……
舉目一看,缺耳伯伯已超前十餘丈了,由他略微前傾的背影判斷,缺耳伯伯似乎也在沉思中。
遠處已現出一座橫廣漁村,漁村的那面,露出一線與天相連的水光,正是一望無際的鄱陽湖。
藍世玉發現缺耳伯伯愈馳愈快,距離也愈拉愈遠了……
他無心追上去,因為這一剎那,他在想應不應該讓缺耳伯伯也一同前去媛姑姑那裡。
雖然缺耳伯伯買來了箔紙香燭,他也曾抱著父親的屍體放聲大哭,並即時為自己增長了功力。
但是,他發覺其中也有許多可疑之處。
藍世玉連番遭受打擊,一夜之間,在他小小心靈上,負荷了太多,太重,太令他費解的難題。
雖然他聰明過人,天賦異稟,但是在他的心緒未寧靜前,他是無法逐一悟透出這一連串的謎。
思忖之間,
身側忽然響起缺耳老人的詢問聲:“玉兒,你在想什麼?”
聲音中似乎強抑著受驚後的顫抖。
藍世玉聞聲剎住衝勢,抬頭一看,不知何時缺耳伯伯已在路邊停住了。
他發覺缺耳老人的面色蒼白的厲害,神情顯得有無法掩飾的緊張,他立即不解的問:
“老伯伯.有什麼事嗎?”
缺耳老人強自鎮定的說:“玉兒,我們不經過豐漁村可以嗎?”
藍世玉心中一動,舉目一看,豐漁村原來就是他和鄔鐵牛他們打架的那個小漁村,於是急聲問:“這就是豐漁村嗎?”
缺耳老人似乎無心答覆他的問題,依然有些焦急的問:“我們可不可以繞道過去?”
藍世玉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說,“我只認識這一條路……”
缺耳老人未待藍世玉說完。
立即焦急的問:“你媛姑姑住在什麼村?”
藍世玉依然毫不遲疑的說:“什麼村我不知道,但是我認得那個村子和媛姑姑住的房子。”
缺耳老人眉頭一皺,神色間立刻充滿了焦急和怒意,於是沉聲問:“你以前是怎麼去你媛姑姑那兒的?”
藍世玉並未注意缺耳老人問這句話的動機,立即回答說:“是父親給我劃了一張地圖。”
缺耳老人一聽,邪眼中不禁精光一閃,醜臉上立即掠過一絲驚喜之色,不由興奮的問:
“那張地圖呢?”
邊說邊迫不及待的伸出那隻乾枯的右手來。
藍世玉立即搖了搖頭說:“那張地圖被媛姑姑要去了。”
缺耳老人一聽,醜臉上頓顯猙獰,乾枯的右手隨之發出格格的響聲,大有一掌將藍世玉擊斃之勢。
藍世玉看了,立即不解說:“我們一起前去不好嗎?”
缺耳老人一聽,神色頓時緩和下來,醜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但是他的眉宇之間,仍有一絲驚懼和隱憂。
於是,邪眼瞟了村前一眼。
接著,對藍世玉說:“玉兒,你先過去,在村前面等我,我們不見不散,知道嗎?”
藍世玉心中雖然不解,但仍會意的點了點頭。
缺耳老人親切的拍了拍藍世玉的肩頭,祥和的說:“玉兒,去吧!記住,我們不見不散!”
藍世玉應了聲是,滿腹狐疑的向村外前走去。
這時,他對缺耳老人已開始有些懷疑了,尤其他那幅陰暗不定的醜臉,也漸漸令他泛起一絲厭惡之意。
他想離開缺耳老人,但是他仍希望能學成更高深的武功。
雖然缺耳伯伯的武功並不驚人,但至少可以每個月吃一粒又腥又臭的黑藥丸,逐漸增加自己的功力。
的確,他覺得自己這時的功力,較之昨天又何止增高了一倍?
如此一想,心中又想想感激缺耳伯伯了,因而心中那絲疑慮和厭惡,也隨之消失了。
只是他仍猜不透,缺耳伯伯何以突然神色緊張,心情焦急,而不願和自己同時通過豐漁村。
藍世玉來至村前,舉目一看,心頭不禁猛的一震,驚得幾乎停了下來。
只見四五丈外的一株大樹下面,正坐著昨夜那位面目慈祥的黃袍老人。
黃袍老人滿面含笑,坐在一方青石上,雙目正親切的望著他微笑,那張充滿慈祥的紅潤面龐,在外陽的斜照下,愈顯得滿面紅光了。
藍世玉沒想到會這麼巧。一進漁村口兒,便遇到了這個黃袍老人。
雖然他正需要向黃袍老人詢問父親被殺的真正原因,和那些俱是以“獨”字起始為綽號的人真正來歷。
但是目前他不能,他必須和缺耳伯伯連夜趕往媛姑姑處。
想到缺耳伯伯,心中不由一動,莫非缺耳伯伯認識這黃袍老人?也許他們倆有著不可解的仇恨!
心念之間。
本能的回頭看了看身後,哪裡還有缺耳伯伯的人影?
再一回頭,已到了黃袍老人身前。
黃袍老人望著藍世玉,愉快的呵呵一笑,慈祥的問:“孩子,可是找我來了?”
藍世玉見問,不得不停了下來,但立即搖了搖頭。
黃袍老人似乎很驚訝的問:“為什麼?孩子!”
說著,似無意,實在意的瞟了一眼藍世玉來時的田野間。
藍世玉心急早些到達媛姑姑處,又怕缺耳伯伯在村前久等,加之他仍懷疑黃袍老人可能是那些人的同謀者,是以沒好氣的說:“為什麼,我無須告訴你,現在我有事,無暇和你多談。”
說著,繞過黃袍老人,直向村內走去。
黃袍老人壽眉一蹙,神色略顯焦急,舉目看了村外一眼,突然立起身來,驀地一聲大喝:
“好狂妄的孺子,今日老夫不教訓教訓你,爾後你愈加無法無天了。”
說話之間。
突然轉身,大袖一揮,趁勢彈出五縷指風,直奔他的“脊椎穴”。
藍世玉聞聲一驚,自知不是黃袍老人的對手,只有一跑了之,正待縱身馳去,一縷指風已擊中了變位的脊椎穴。
於是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藍世玉立即僕在地上。
藍世玉心中又驚又怒,驚的是黃袍老人的武功高絕,居然能點中他已變位的穴道,怒的是,黃袍老人的真面目已現,無疑是殺害他父親的同謀人。
藍世玉越想越氣,咬牙切齒,怒目瞪視著緩步走來的黃袍老人。
就在這時。
村內已如飛跑來兩道矮小人影,一紅一黑,快如流矢。
藍世玉轉首一看,竟是昨天在湖邊和他打架的紅衣小女孩徐彩霞和黑小子鄔鐵牛。
飛馳中的鄔鐵牛,正揮舞著小手,向這邊憨直的連聲歡呼說:“師你,師父,您為何現在才回來昨晚張老哥哥還等您吃酒呢!”
藍世玉一聽,立即怒哼了一聲,兩道忿怒的目光,又一直盯著馳來的徐彩霞和鄔鐵牛。
人影閃過,兩人已馳至近前,一看倒在地上的藍世玉,不由同時呆住。
紅衣女孩徐彩霞睜著一雙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神色數變,又驚又喜,不由脫口說:
“師父,他就是那個點穴不倒的男孩藍世玉!”
黃袍老人的臉上神情極複雜,對紅衣女孩的話僅“唔”了一聲,即對立在那裡發楞的鄔鐵牛沉聲說:“鄔鐵牛,把他扛回去!”
鄔鐵牛一定神,立即縱至藍世玉身前,濃眉一撳,拳抱當胸,朗聲說:“閣下……”
黃袍老人一見,不由怒聲大喝道:“少廢話,快扛走!”
鄔鐵牛嚇了一大跳,趕緊俯身下去,兩手將藍世玉一抱,挺腰扛在肩上,轉身向前走去。
藍世玉的穴道被點,渾身感到軟弱無力,尤其自腰部以下,似乎已不再於自己的了。
他除了憤怒,沒有一絲怕意,他心中唯一憂慮的是缺耳伯伯無法找到媛姑姑的住處,傳達父親被害的消息。
他知道黃袍老人是個武功高不可測的異人,真是想逃無門因而他愈想愈氣,愈想愈焦急。
鄔鐵牛確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牛,肩上扛著藍世玉,依然舉步如飛,直向就近一叢大竹林內奔去。
黃袍老人壽眉緊蹙,面色凝重,身形像行雲流水般跟在鄔鐵牛身後,似乎正在為藍世玉而感到憂慮。
紅衣女孩徐彩霞依在黃袍老人的身側,默默的走著,秀麗的面龐兒上顯得無比焦急。
這時,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懊悔,懊悔昨天不該將藍世玉點穴不倒的事告訴給師父。
她仍記得,昨天師父聽到這件事時,面色不由一變,急忙問明藍世玉離去的方向,迫不及待的飛身追出村去。
真沒想到,他居然被師父追到了……
但是她深信藍世玉沒有生命危險,因為她知道師父是位德高望重的慈祥老人。
這時,鄔鐵牛已扛著藍世玉穿過竹林,到了一道竹籬前。
藍世玉斜目一看,籬內幾座竹屋,上面覆著幹蘆,由於沒看到籬上有門,想是房子的後院兒。
就聽黃袍老人低聲說:“縱過去!”
鄔鐵牛一聽,應聲騰空而起,飄身落在牆內,肩上雖然扛著藍世玉,但是雙腳落地時依然聲息毫無。
藍世玉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但是心裡對鄔鐵牛的輕功造詣,卻暗暗折服。
鄔鐵牛扛著藍世玉繞過一座竹屋,來到一個幽靜小院兒,鄔鐵牛回頭看了黃袍老人一眼,竟自走進東廂房內。
藍世玉尚未看清室內佈置,已被鄔鐵牛放在床上。
黃袍老人和徐彩霞緊跟著走進室內。
就在這時。
院中已響起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老人蒼勁恭謹的問話聲:“是老前輩回來了嗎?”
話聲甫落,門口已現出一個高大人影。
藍世玉一看,只見來人身軀修偉,一身土布衣褲,蒼髮似雪,飛髯如銀,濃眉,虎目,獅鼻,海口,令人看來威猛至極。
這時,黃袍老人已折身迎了過去。
徐彩霞和鄔鐵牛,忙過去見禮,同時喊了聲“張老哥”。
藍世玉一聽,知道進來的土布老人即是張大根的父親,也就是黃袍老人說的“翻江蒼龍”
張樂恆。
“翻江蒼龍”張樂恆見了黃袍老人神態異常恭謹,進門看了藍世玉一眼,不由面色一變,立即低聲說:“老前輩果然找到金錐……”
黃袍老人未待“翻江蒼龍”說完,立即作了一個阻止手勢,並不發話。
藍世玉心中一動,知道“翻江蒼龍”下面未說完的話,是指父親的綽號“金錐銀彈”而言。
由此看來,“翻江蒼龍”和黃袍老人恐怕俱是預謀殺害父親的人。
這時,“翻江蒼龍”張樂恆已急步走至床前,虎目望著藍世玉,神色異常關切的看了一眼,轉首對黃袍老人恭謹的急聲問:“老前輩,這孩子穴道被制,時間一久,會不會受傷?”
黃袍老人似乎有難言之隱,略一沉思,轉首望著紅衣女孩徐彩霞和聲說:“蘭兒,你去將他的穴道解開!”
徐彩霞粉頰一紅,低聲應是,微垂著螓首,舉步走向床前。
藍世玉一見徐彩霞走上前來,一股男孩子自尊心受到損害的怒火,立即湧上心頭,因而一雙小星星似的眸子中,不由冷電一閃而逝!
“翻江蒼龍”一見,面色不由一變,立即看了黃袍老人一眼,似乎在說:這孩子的功力,看來恐怕已超過他應有年齡的火候。
黃袍老人微蹙壽眉,僅點了點頭,看來有著滿腹心事。
這時,徐彩霞已走至床前,伸出春蔥似的纖纖玉手,默運功力,舒掌在藍世玉的“命門”
上一連拍了五掌。
藍世玉覺得出,在第三掌上,徐彩霞才拍中變位後的穴道位置。
徐彩霞收掌之際,秋水般的眸子,不由深切的看了藍世玉一眼,懷著一顆怦怦跳動的心,走了回去。
黃袍老人立即肅容對鄔鐵牛說:“鄔鐵牛,你在此陪他玩兒吧!記住,不要離開此地。”
任何人都聽得出,黃袍老人在暗示鄔鐵牛小心,不要讓藍世玉跑了,唯獨鄔鐵牛僅聽懂了“陪他玩”三個字。
於是,眨著一雙大眼,楞楞的點了點頭,裂著大嘴應了聲是。
“翻江蒼龍”瞄了鄔鐵牛一眼,忍不住直皺眉頭。
黃袍老人似乎有事,急於要和“翻江蒼龍”商議。於是急聲說:“我們走吧!”
說著和“翻江蒼龍”匆匆的走出室外。
徐彩霞斷定藍世玉還沒吃晚飯,也匆匆的走了出去。
鄔鐵牛一俟三人走後,立即望著藍世玉裂嘴一笑,憨聲問:“閣下覺得如何?可要下來走動走動?”
藍世玉被解開穴道之後,試行運氣,已經暢通,這時見問,心中不由一動,覺得要想脫離虎口,只有這個憨直的黑小子可以利用。
於是趕緊坐起身來,點了點頭,隨之走下床來。
鄔鐵牛覺得室內太暗了,即至桌前去燃油燈。
藍世玉一見,星目突然一亮,覺得良機難再,立即屏息前進數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戟指點了鄔鐵牛的“黑憩穴”。
鄔鐵牛正待打燃火種,毫無防備,等到發覺指風近體,黑憩穴已被點中,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上,立即熟睡過去。
藍世玉心中慌亂已極,首先平抑一下急烈跳動的心,然後悄悄走出房門,沿著房簷陰影,屏息向後繞去。
這時,天已全黑,夜空佈滿了星星,西天一句彎月,散發著朦朧光輝。
藍世玉來至竹籬跟前,腳尖一點地面,身形騰空而起,飄身落至牆外。
他不敢展開輕功飛馳,那樣定會驚動黃袍老人和“翻江蒼龍”。
於是他屏息躡步,鷺行鶴伏,認準方向,直向竹林外走去。
村內一片沉靜,除了湖水撞擊堤岸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走出竹林,藍世玉的雙目不禁一亮,林外就是昨天和張大根他們打架的地方,前面十數丈處,正是通向馨媛姑姑居處的湖堤。
藍世玉心中不由一喜,他確沒有想到,這次逃脫的如此之快,如此順利。
他謹慎的看了看身後,斷定黃袍老人和“翻江蒼龍”他們尚未發現他已經逃出來。
於是身形一伏,盡展輕功,快如脫箭一般,直向湖堤奔去。
來至湖堤,立即隱身在一株大樹後,惶急的遊目一看,只見四野月色朦朧,湖水微波粼動,夜風吹來,湖濱蘆葦沙沙作響,哪裡還有缺耳伯伯的人影。
藍世玉又焦急又緊張,看不到缺耳伯伯,他更加慌亂了。
他仰面慌急的細察著每個樹頂,希望缺耳伯伯隱身在樹頂上。
驀地
一聲蒼勁有力的怒斥聲隱約傳來。
“鄔鐵牛這孩子太憨直了。”
藍世玉一聽,大吃一驚,這正是“翻江蒼龍”張樂恆的聲音!
他顧不得再找缺耳伯伯,轉身直向堤上奔去。
繼而一想。
暗呼不妥,以他自己的輕功造詣與黃袍老人和“翻江蒼龍”兩人相比,一經發現,不出半里必被追上。
轉首一看,發現堤下湖邊繫著無數小艇,正隨著湖浪波動,發出艇舷互撞聲,有的小艇上仍放著漁鉤和麻繩……
就在這時,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由竹林方向傳來。
藍世玉一聽,更加緊張了,自知跑已不可能,不如就在小艇上暫避一時,碰碰運氣。
心念一動。
急步奔下堤階,飛身縱上一隻堆滿麻繩的小艇,急忙將麻繩覆在身上。
一陣濃重的魚腥氣,直衝入藍世玉的鼻孔內。
藍世玉已顧不了許多,皺了皺眉頭,立即倒下身去,心想這味道比缺耳伯伯的黑藥丸好多了。
他屏息靜聽,那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已到堤上。
藍世玉暗暗驚駭,心跳得更厲害了,他的確沒有想到,黃袍老人的身法較他想像中不知道快了多少。
衣袂破風聲戛然停止,堤上立即響起“翻江蒼龍”的焦急聲音道:“老前輩,以晚輩看來那孩子恐怕沒到湖邊來。”
緊接著黃袍老人肯定的說:“不會錯,我聽得極清楚,他可能是潛出竹林後,才施展輕功奔馳的。”
藍世玉一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心中暗暗慶幸在院內沒有施展輕功。
片刻。
又聽黃袍老人繼續說:“當時我絕沒想到就是他,不過他尚沒有走遠,可能仍隱藏在附近。”
藍世玉一聽,更緊張了,驚得不敢用鼻孔呼吸,張著嘴巴輕輕吐氣,令他感到窒息。
他覷目一看,覆在面上的麻繩,恰有一道空隙可以看到立身堤上的“翻江蒼龍”和黃袍老人。
只見黃袍老人神色凝重,舉目四望,右手撫在銀髯上,五指不停的緩緩捻動,顯然他對藍世玉的逃走感到非常憂急。
那雙親切的慈目,這時已變成閃爍的寒星了。
“翻江蒼龍”張樂恆虎目圓睜,滿面怒容,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東張西望,顯得既憤怒又焦急。
摹見,黃袍老人目光一動,轉首向村前離去。
藍世玉心頭一震,暗暗忖道:怕是缺耳伯伯來了吧!
凝神一聽,果然傳來一陣衣袂破風聲。
這時“翻江蒼龍”也聽到了,忙循聲向村前離去。
就聽
一聲惶急顫抖的嬌呼:“師父,可追到藍世玉?”
藍世玉一聽,知道是徐彩霞來了。
只見黃袍老人和“翻江蒼龍”同時搖了搖頭,依然遊目望著朦朧月色下的遠方。
紅影一閃,徐彩霞已停身在黃袍老人和“翻江蒼龍”之間。
只見徐彩霞,柳眉緊蹙,粉面蒼白,神色異常焦急,秋水般的眸子,向兩堤和湖面閃動著……
漸漸徐彩霞的目光,移向堤下的無數小艇上……
藍世玉心頭猛的一震,驚得連聲暗呼要糟,冷汗頓時流了下來。
徐彩霞的明眸精光一閃,面色突然大變,櫻口驚得幾乎叫出聲來了,她發現中間小艇上的一堆麻繩下,正閃著兩顆小星星。
藍世玉一見,只感到天旋地轉,呼吸窒息,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頓時提到了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