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公冷央看出這正是他的弱點,腦筋一轉,朗聲笑道:“你竟相信心地聖女會孤身赴約麼?”
皇甫維道:“她當然會啦!如果她畏首畏尾,處處顧慮的話,豈不是與凡俗女流毫無分別?”
星公冷央道:“這話雖是有理,但她這一次孤身赴約,卻是在我們威脅之下,不得不這麼做!”
皇甫維面色甚是蒼白,緩緩道:“我深知你們的實力,這話當真不是誇大之言,不過你們有什麼方法可以威脅聖女?”
星公冷央道:“我正要告訴你,那就是你!”
“我?”皇甫維驚異地道:“你是說用我的性命威脅她麼?”
星公冷央詭譎地笑一下,道:“不是用你的性命,昨日我們採取行動,警告她不得帶人來時,你還沒有被擒……”
“是呀,那麼你們用的什麼法子?”
星公冷央道:“那就是用你身世的秘密,威脅她不得帶同行人手赴約!”
“我身世的秘密?”皇甫維當真如墜五里霧中,怎樣也想不出一點頭緒。
他狐疑地尋思片刻,抬眼問道:“心池聖女可曾答允你們、’星公冷央道:“她當然要答允,我們怎會做出沒有把握之事?”
皇甫維忖思良久,突然道:“你故意把此事透露給我知道,可是誘使我想知道這個大秘密,因而答應作的條件?”
“不錯,你看怎樣?可值得交換麼?”
“我不知道,當然我很想知道自家身世的秘密,尤其是此一秘密居然能迫使心池聖女聽從你們的話。”
他沉吟一下,接著道:“不過……我確實寧死也不能讓你成為無人可敵的武林第一高手,再者,你們實力雖強,也未必就贏得心池聖女。以她的一身絕世武功,縱然敵不過你們人多,但想脫身的話決無問題。”
星公冷央道:“看來我必須加強誘惑力方始能令你答應啦,你仔細聽著,第一、你得知了自家身世之秘後,就可阻止心池聖女赴約。第二、心池聖女要想逃出我們的五百羅漢陣的話,除非插上翅膀。”
皇甫維面色一變,道:“五百羅漢陣?那是少林寺鎮山之寶,可是無意和尚主持?”
星公冷央道:“不錯,預計還有七日,這五百羅漢陣就可以操演純熟,足以困死任何高手,此陣分為十座小陣,每座小陣,俱由少林寺中好手主持,因此這麼一座繁複厲害的大陣,我們只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排布成功,此陣的奧妙厲害,大概我不說你也曉得。”
皇甫維頹然地哼一聲,看來他已經被對方擊敗,無法掙扎。
星公冷央道:“我只要能把武功練得高於天下之八,七日後天星塢之約對毫不重要,也就是說你可以去阻止她孤身赴約,怎麼樣,你幹不幹?”
皇甫維沉思許久,才無力地點點頭,道:“你要哪一種絕藝?”
星公冷央面上泛起狂喜之容,道:“我得好好地想一想!”
片刻之後,星公冷央開口打破靜寂,只聽他道:“你先說一說這兩宗絕的好處!”
皇甫維無奈地道:“我家父的採補大法不但可以極短期間之內,使你昔年內傷徹底痊癒,同時尚可循此階梯,晉升超凡入聖的境地,那時節單憑這等絕世功力,就可以橫行天下,永無敵手!”
“那意形大法呢?”
皇甫維道:“那意形大法乃是少林寺至高絕藝,以你的功力修練這一門神功,自然易於成功,這宗大法可令你在短期之內,單憑武功招數,就贏遍天下。不過對於增長功力方面,卻似乎不及那採補大法!”
星公冷央沉吟一下,道:“這兩宗絕藝都在你身上麼?”
皇甫維道:“只有一樣,也不十分齊全!”
星公冷央倏然躍到整甫級面前,左手抓住他的肩胛,指頭扣住穴道,使他動彈不得,右手向他囊中摸去。
皇甫維毫不掙扎,冷冷道:“你怎麼在我身上找得出來?”
星公冷央陰沉一笑,道:“我知道搜不出來,卻不得不查個清楚!”
最後,星公冷央放開了他,道:“你的話太不可靠,你親口說有一樣你是在身上!”
皇甫維曬道:“我可沒有騙你,那採補大法確實在我身上……”
他舉手指住腦袋,接著道:“就在這兒,你怎生搜得到?”
星公冷央冷笑道:“既是在你腦中,那也好辦,我先試一試你是否吹牛……”
他悠閒地在室中踱個圈子,又道:“嘗聞大爺講過,那採補大法中有一部分是藉男女交合,陰陽調和之際,醫治各種疑難病症,對也不對?”
皇甫維點點頭,道:“不錯,果真有這麼一個部分!”
星公冷央道:“我有個愛姬,一年前忽然患病,雖然沒死,但雙腿癱瘓,不能舉步!你且說出醫治之法,我去試一試便知!”
皇甫線尋思一會,道:“幸好這等病症極快見效,不容你不相信……”
他微一凝思,就把口訣背誦出來。星公冷央牢牢記住之後,轉身自去。
皇甫維獨自危坐室中,心頭思潮起伏。最後,他覺得為了心池聖女之故,不能不答應星公冷央的條件,事情一決定之後,當下心神安泰,開始於神靜氣,調元運息。
過了半個時辰工夫,他聽到外面一陣輕微步聲,連忙睜開眼睛,裝出一副疲倦的神態。
星公冷央匆匆走入室來,他的來勢雖是急驟,可是面上卻不流露出任何表情。
皇甫維乏力地望他一眼,看不出他剛才學會那醫治雙腿癱瘓的法門之後,是否即去試驗?更看不出他試驗之後有否神效?
而他自己經過靜心寧神地調元運息之後,精神已好得多,事實上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疲倦乏力。
這兩人互鬥心機,各自隱藏起心中的真機,教對方無從捉摸。
星公冷央先開口,道:“老夫本想帶你去見識見識本塢的一些佈置。你如果還支持得住,老夫就帶你去瞧瞧!。
皇甫維振起精神,道:“好,若是那五百羅漢大陣當其十分厲害;我就只好屈服啦!”
星麼冷央陰聲一笑,道:“這就是老夫要帶你出去瞧看本塢實力的理由,想來你心中早已瞭然,必要時老夫尚可解開你身上穴道,讓你未嘗那座大陣的威力!”
他們一面向室外出去,走出大門之外,星公冷央指住前面,道:“本塢位置貼近微山湖,四面都有湖水,水面盡是蘆葦,船隻駛入其中,鮮有不迷路的。接著就是一個峭壁圍住本塢,除非由正面那條水道穿過峭壁之外,別無通路……”
皇甫維頷道:“此塢形勢無險難越.真是理想中的避世桃源……”
聖公冷央道:“此地不易侵入,固然由於敵人難以飛越重重天險,但最重要的,還是由於敵人自家估量縱然有法於侵入本塢,但如果不能將本塢力量完全消滅的話,那時想退出去,可就比過來還要艱難危險,是以此地可以說得固若金湯,無慮敵人侵擾……”
他望著前面,接著道:“從此處直到那邊的山湖,一路是花木扶疏,許多樓臺亭閣點綴其間,表面上景色幽美,其實那‘五百羅漢大陣’就是布在這一片地面上……”
皇甫維道:“如果這一片地面佈下那五百羅漢大陣,當真不易穿越!別的人還不怎樣,心池聖女卻萬萬無法通過!”
星公冷央陰聲笑道:“你已揣摩出她的性情,說得十分中肯,事實上果真如是!”
皇甫維道:“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們一句,那就是當一個人處身生死的關頭,也許會改變性情也說不定,我們都認為她宅心仁慈,不肯殺戮過多,然而她到了迫不得已,也許就使出雷霆手段,不顧一切衝出陣去……”
星公冷央逍:“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早就料想從此,因此凡是被調集至此地布成五百羅漢大陣的人手,屆時個個都要服用藥物,只要一動上手,便會激發出人類無性中的兇殘獸性,不死不休!”
皇甫維心頭做凜,道:“照你這麼說來,那五百人就算不死在心池聖女手底,也沒有一個活得成的了?”
星公冷央道:“縱使不至於五百人全部死光,但最少也要死去十之七八!”
星公冷央說到這處,突然舉手一揮,屋後“噹噹噹”連起三響巨鐘鳴聲。
皇甫維放眼望去,只見花樹掩映,亭閣迷離中,無數人影迅速閃動,眨眼間復歸於靜寂。
星公冷央道:“你可要親身試上一試?”
皇甫維道:“我正有此意,但目下一身功力蕩然無存,與常人無異,怎試得出此陣威力?”
星公冷夾道:“你是聰明絕頂之人,只須瞧瞧陣法的變化移動,當可看出其中威力!因此不用恢復全身功力即可。我如今替你解開兩處大穴,只餘其一,你已可恢復腳下功夫……”
他舉手在皇甫維身上連拍數掌,皇甫維哈咳一聲,身子向前衝出數步,才站得穩。
星公冷央揮手道:“你自己去吧,如果陷入危險境地,只須大叫一聲救命,就可化險為夷!”
皇甫維剛一皺眉,那星公冷央已經轉身走回室內。
他尋思一下,轉身向花樹叢中走去,大約走了兩三丈遠,已處身在叢叢樹影之中。
忽地四周傳來步履移動之聲,一聽而知人數不少,轉眼四望,只見樹叢後面人影幢幢,生似已陷身在千軍萬馬的陣地之中。
他一停步,人影便迅即消失,步履之聲卻從四面八方的遠處傳來,顯出這時大陣業已發動,雖然近在颶尺的敵人因他停步而中止了調移位置,可是遠處的人手仍然頻頻調動。
在他周圍的葉縫枝隙間閃現出不少炯炯眼睛,都凝注在這個英挺俊美的少年身上。
皇甫維首先暗暗運功行氣,試一試本身功力到底恢復了多少。
一試之下,心中暗暗欣喜,原來他雖然尚有一處穴遭受制,可是由於他剛剛已盡力運氣試圖衝開被制的穴道,略有成效,是以這餘下的一處穴道並不十分嚴重,只須假以一些時間,就可以自行解開穴道。
轉過一處樹叢,耳中聽到雜亂步聲起處,左右兩側都出現好些人影。
皇甫維轉目一瞥,只見左邊出現五個勁裝大漢,右邊也是五名大漢,個個手持戒刀,作勢欲撲。
他心中頓時悟出這“五百羅漢大陣”乃是五人一組,共計一百組,在這一片平曠之地,交織往來。
當下他仍不停步.繼續向前走去。首先是左邊的五名大漢迅急電閃地舉刀撲到,他們動作雖是齊整劃一,但五把戒刀之中,只有三把直接劈擊到皇甫維身上,另外兩把戒刀各向空隙之處所去。
這一來五名大漢手中的戒刀變成了個整體,合起來只屬一招。
本來這等合數人之力變成一招的手法,在武林之中也時有所見,威力雖然確實大上許多倍,可是組成這一招的五人功力定然是普通之輩,對方如是高手名家,仍可仗著手法奇快奇重,一下子劈死其中一兩個,拆解這種聯手合攻的招數。
皇甫維自然懂得這種道理,可是目下一身功力受制,只剩下輕身功夫尚存。心念一轉,疾忙縱起尋丈,在空中提腳向那五人頭頂連壞踏落。
那五名大漢刀勢一發,人隨刀走,恰恰好都從皇甫維腳底衝過,雙方誰也沒有碰上誰。
皇甫維身形才一落地,右邊另一排持刀大漢齊齊衝到,五把戒刀激起一片勁風寒光。這五人的刀勢仍是王實兩座,組成另一著奇奧毒辣的招數。
若然敵人武功極高,出手即可傷人,則此陣迅即運轉變化,以柔制剛,專一發動綿綿不絕的攻勢,使敵人無暇施展全力。若是敵人極快,陣勢變化使以慢制快,就像皇甫維剛才的情形一樣,他縱是每一下都能避得過,可是其實處處受制,活動範圍一輩子也出不了三丈方圓之內。對方以五百人之眾,輪番進攻,使他問避不停,這等情形,再打下去,非把皇甫維活活累死不可!
還有所謂“眾寡”要訣,就是看敵人的實力如何,方決定用以大吃小的人海手法或運用集中火力輪番進攻的消耗戰術。
這些個要快配合運用,確實妙到毫巔,加上每一組人操練精熟的幾種招數,迴環變化,加起來等如有數百招隨意變化使用,不論是天下哪一家派,都難以創出這麼多威力強大的招數。此所以少林寺的“五百羅漢大陣”被列為鎮山護法的秘寶。
且說皇甫維悟出這座大陣威力無窮之際,前後十把戒刀已凌厲突擊上身。
皇甫維徒然間朗聲大笑,身形一矮,左旋右轉,居然平平安安走出刀圈。他如果一身功力尚在話,這一次最少可以擊斃四名敵人。
那兩個大漢因對方完全不曾依照假想中逃走的方法脫身,是以不禁都愣了一下,陣法頓時微微一滯。
皇甫維提氣飛縱,一掠數丈,轉眼間已越過七八處樹叢。
驀地聽見訪面絃聲齊響,一排勁箭沖天射起。這一排或箭直向空中射去,顯然志在阻嚇敵人繼續縱進。
皇甫維無奈一沉真氣,飄墜地上。立時感到一排刀風急襲後背,同時之間。瞥見前面左右兩方均出現閃閃刀光,阻住自己斜閃之路。
皇甫維一看便知糟糕,敢情這一組人使的招數,正是他第一次碰上襲擊時的那一招,因此可想而知底下接著又將是同一情形、那就是這得自己一味在三丈方圓之內縱躍閃避,難越雷池一步。
他心中轉念之際,敵人刀尖已到,他只好疾地躍起。那一組人迅即衝過他腳吒,接著另一組大漢出現,揮刀撲到……
這一次皇甫維一口氣縱躍了十餘次,不但情勢毫無改善,反而感到敵方陣勢越變越快,大有逐漸收緊加壓之勢。
皇甫維已臨絕境,忽然瞥見四方八面均有刀光湧起,分明對方陣勢已發動到四面合擊之際。他暗中嘆口氣,橫心決定寧可死在戒刀之下,也不喊叫救命!
正是這千鈞一髮之際,陡然間一陣鐘聲急鳴,陣勢陡然停住。皇甫維站穩身子放眼目望,只見那些大漢個個面色沉重,迅速散退,轉瞬之間已退個乾乾淨淨。眼前頓又出現原先的一幅花樹扶疏,亭閣隱現的優美景色。
皇甫維人感驚奇,一時倒不曉得怎生是好。
他呆了一下,舉步向北面奔去,大約奔出四五文遠,便聽到前面傳來一陣步履之聲,估計約有三四個人。
皇甫維本能地測閃開去,恰好退到側面一座翠蓋朱欄的山亭上面。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下動作十分可笑,只因那星公冷央既在此處地面上佈下“五百羅漢大陣”,真可說是處處皆有伏兵,自己無論如何閃避,也逃不過敵人在隱僻處的眼光。
不過既然退到小亭上,也就毋須急急離開,索性裝出要欣賞那座小亭似的,閒偷地轉目流覽。
那陣腳步已到了近處,忽然聽到一個女性的嗓音,道:“冷央好大的架子,看來氣勢派頭也真夠大的。他目下羽毛已豐,連老身也不放在限內啦!”
這幾句話半聞半罵,對象竟是名震武林的三公之一星公冷央。
皇甫維聽罷大大驚訝,睜圓雙眼,向腳步聲響之處望去。
轉眼間出現四個黑衣勁裝大漢,這四人個個面色陰沉嚴肅,分為兩排當先前奔。
在那四名黑衣大漢後面,一個身穿寬闊級衣的老尼姑,雙手合掌擱在胸前,十隻指甲均長達半尺,發出閃閃金光。
這位老尼姑眉清目秀,面貌秀麗,如果不是雙眉微觀灰白之色,當真會以為她不過是三旬上下的人。
皇甫維有意無意地舉手搔搔頭髮,這樣便把面孔遮住大半。
他的目光已然向比丘尼後望去,找尋早先發話之人。但直到這一行五人掠過小亭,仍然無人出現。
那個比丘尼眸子中精光閃動,在皇甫維面上掃了兩回,迅即便隨著那四名黑衣大漢轉出樹叢那邊。
不遠處忽然有隱隱語聲飄送入耳,皇甫維一面行功運氣,積聚功力,一面運起天視地聽之法,仔細聆聽那陣語聲。
首先聽到的竟又是早先嘲罵星公冷央架子大的女性嗓音,只聽地道:“冷老三,老身敢打賭,你萬萬想不到我今日居然會到天星塢訪你吧?”
星公冷央的聲音道:“呵,呵,那也不見得,最近我們兄弟三人再度出世,武林中已傳出太陽谷冷月山莊及天星塢這三處地方。你聽到這消息之後,來找我們豈是希奇之事!”
他的話聲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老實說,我們絕不相信你當真會因失戀的痛苦而輕生自戮……”
“放屁,我豈是你們想像中那麼無恥貪生之輩?老實告訴你,如果當時不是有人相救的話……”
星公冷央提高聲音,打斷她的話頭,道:“好啦,好啦,就算我相信你的話行不行?你這次駕臨本塢,可是想探聽大爺的下落?”
皇甫維聽到這兒,不禁豎起雙耳,仔細聆聽星公冷央的答話。他當日找不到義父之後,認定必是被三公劫走,而其後怎樣也查不出一點跡象,江湖上也沒有一絲一毫有關“一皇”
及江南孤客呂東青的閒言,因此弄得他十分迷惑。不過近日來風波迭起,使他無暇全力追究!
星公冷央道:“我等據實告訴你,我們也不曉得他的下落!”
那位比丘尼道:“如果是從舒老大口中說出這話,我或者會相信。但你和佟老二一生都說不了幾句真話,此事要我相信,萬萬不能……”
星公冷央道:“你不信就拉倒,與我毫不相干!”
那比丘尼哼了一聲,道:“聽你的口氣,好像連皇甫大爺也不放在你眼中,無怪武林中傳說你們三人一直與皇甫維作對,看來竟是實情了!依我看來,皇甫大爺十成是已經去世,所以你們這等膽大妄為……”
星公冷央突然道:“我勸你說話時要放客氣一點,不然的話,等會後悔就來不及了!”
比丘尼也報以冷笑,道:“別的人懼怕你們,我可不怕!”
星公冷央陰聲笑道:“你以為首年大爺曾經傳過你幾手武功,就十分了不起麼?今日你到這天星塢來,若是敘敘首年交情,尚可放你出去……”
“不敘舊交情又怎樣?”
“嘿,嘿,簡單得很,你只要能夠回到剛才上岸的湖邊,那就算你本領高於我們兄弟三人。如果功夫有限,被我手下之人殺死,可也怨怪不得我竟不顧念昔日相識之情。”
比丘尼放聲朗笑,道:“就算舒濤佟雷兩人均在此地,一齊出手攔截.我也不放在心上。哼,我老實告訴你,昔年皇甫大爺傳我武功之時說過,若然他一旦亡故,舉世之內,就只有我能夠贏得你們。”
皇甫維儀著潛蹤匿跡秘法,悄悄走過去,躲在樹叢後面窺看。
只見那星公冷央面色發白,似乎深深相信這比丘尼的話,是以一方面有點兒害怕,另一方面又極為忿恨。
那比丘尼接道:“你們如若逞強動手,非吃大虧不可,我勸你還是把大爺的下落告訴我為是……”
星公冷央忖思一下,道:“大爺的武功深奧精妙,舉世無雙,豈是你學得懂的!”
那比丘尼頷首道:“這話有點道理,但你要知道,大爺曾經單單傳我好幾種專門剋制你們三人的手法.這的手法對付別人可能沒有什麼大用,但你們碰上來的話,管叫你們三招之內,屍橫就地!”
星公冷央那麼老練詭詐之人,這時也禁不住面色一變,陡然縱退兩丈。
那比丘尼朗聲笑道:“冷老三不須著急,我尚無取你性命之意……”
星公冷央一揮手,轉瞬之間,鐘聲大鳴。
他提高聲音道:“你雖然未有殺我之意,但我卻容你不得……”
皇甫維疾忙衝出去,大聲叫道:“冷央要發動五百羅漢大陣,老師傅不可放他脫身……”
那比丘尼突然渾身一震,先轉頭瞧看皇甫維。星公冷央乘機問人樹叢之後,接著四下無數人影隱現,那五百羅漢大陣業已發動。
那比丘尼眼中射出奇光,生似年輕了不少,她凝望住皇甫維,對於星公冷央遁走及五百羅漢大陣發動等事,恍如無動於衷,皇甫維尼良機已失,不禁嘆一口氣,道:“你這樣看住我。可是覺得我很像一個人麼?”
那比丘尼緩緩道:“不錯.這樣說來,你就是皇甫公子了?”
皇甫維道:“我是不是皇甫公子,已經沒有什麼分別啦!”
比丘尼怔了一下,道:“皇甫分子這話怎說?”
皇甫維道:“你不該輕輕易易放走了星公冷央,目下已處身極險惡的大陣之內,不消多久工夫,我們均將葬身在這陣法威力之下,人既死了,不論我叫什麼名字也沒有分別,你說對不對?”
比丘尼傲然笑了一聲,道:“這三十年來,老身因一皇三公都無聲無息,宛似煙消雲散,所以我也真心皈依我怫,懶得過問世事。但今日既然再入江湖,豈能如曇花一現,轉瞬成空?你放心好了,憑三公他們那幾下子,還不易取我性命。不過我也許到時無法助你脫身……”
皇甫維軒眉一笑,道:“你老大可放心,我今日縱是逃不出此陣,管叫他這五百羅漢大陣之人要傷亡大半!”
對方面上流露出驚詫之容,道:“他們擺的是五百羅漢大陣麼?”
皇甫維道:“不錯,少林寺三老之一即無意和尚已經投在三公座下,這座大陣就是他主持的!”
比丘尼含怒大袖一拂,發出一股勁風,竟把她身側半丈處的樹叢掃折大半。在那樹後面竟然隱有五名勁裝大漢,此時被那股袖風掃得翻滾開去。
她哼了一聲,道:“少林寺如果也歸附在三公之下,從此之後,天下無人可制他們啦!”
皇甫維正要說話,忽然發覺她眼中射出不懷好意的光芒,望住自己。
他方自感到詫惑不解,那比丘尼已沉聲道:“都是你闖的禍事,竟把少林寺方丈無心大師暗殺身亡,不然的話,無意和尚豈敢大逆不道投靠三公?”
皇甫維嘴巴一張,正要說話,那比丘尼接著怒聲道:“你可知道我今日踏入天星塢的原故麼?”
皇甫維暗忖她不知為何突然肝火大旺,竟對自己十分不客氣,當下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比丘尼道:“就是為了你!”她冷笑一聲,接著道:“你這廝就像你義父一樣,寡情薄義,但有一件你遠比不上你義父!”
皇甫維聳聳肩道:“我怎能與我義父相比!”
那比丘尼道:“別的我不說,單論對付女人這一方面。你義父昔年雖是酷愛女色,但他選擇甚嚴,更不肯到處留情。凡是和他有過關係的女人,莫不殺以滅口!”
皇甫維眉頭一皺,道“你以為這樣對麼?”
比丘尼道:“為什麼不對?他明知以他的儀表人才,天下女子莫不傾心相愛,如果他留下她們,徒然使她們備嘗相思之苦,倒不如把她們殺死,一了百了!”
皇甫維目瞪口呆,心中忖道:“這種理由居然也有人贊成,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比丘尼接著道:“你愛上三公之女舒倩佟秀和冷清影三人,已經是大大不對之事。後來又弄上杜筠和夜明珠,她們都死了,倒也不必多說。但千不該,萬不該,你又把我唯一愛徒喬詩頻弄上手……”
皇甫維不禁失聲道:“什麼?她是你的門徒?”
比丘尼冷冷一笑,道:“我自從隱入空門之後,就在穎州喬府東面數里處的‘不住庵’中定居,兩年前無意見到詩頻,覺得她很器深厚,可以傳以武功,便收為弟子!現在你明白我找你的原因了吧?”
皇甫維道:“目下我已被你找到,不知你要怎樣對付於我……”那比丘尼眼中精光暴射,倏然雙袖齊齊排出.勁風如山,向皇甫維當頭壓下。
這比丘危動作神速如電,皇甫維心中永不及轉念,便自發招抵禦。
這一把奇奧無倫,那比丘尼突然感到雙袖勁力被對方消卸了大半,已無法趁機發掌,當了鼻子中哼了一聲,雙袖向前一扇一推。
皇甫維吃不住勁,等蹬蹬連退五六步之遠。
但覺眼前人影一閃,那比丘尼已跟蹤追到,站在他前面五尺之內。
皇甫維朗聲道,“且慢,你既是喬詩額的師父,總得把姓名來歷告訴我……”
比丘尼面寒如水,道:“我法號化心,昔年和作義父有過一點交情,但那些過去之事,不提也罷!”
皇甫維道:“既然你與我義父有過交情,何必苦苦相迫?”
化心老記這:“嘿,嘿,若果不是作義父那點交情,我今日也不會非殺你不可啦!”
皇甫維哦了一聲,道:“原來我大父曾經欺負過你,是也不是?”
化心老尼不置可否,卻道:“我看你一身功力比你義又差得太遠,但手法已盡得她真傳;我真不懂他為何會教出這麼一個窩囊廢的義子給他丟人現眼!”
皇甫維面色一涼,道:“你儘管侮辱我,但不能侮辱大義父,知道沒有?’他一露出這等冷然之色,頓時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勢,化心老尼也為之一怔,沒有說話。
皇甫維接著道:“其實我一身功力並不至於這麼糟糕,但身上穴道被冷央制住,所以無力還手!”
化心老尼細細看他一眼,須首道:“原來如此;冷老三這一下手法還難不住我,但我一時卻難以決定要不要替體解開!“’
皇甫維突然側耳而聽,道:“你可聽到鐘聲麼?大概那五百羅漢大陣要發動啦!”
化心老尼尋思一下,倏地面露殺機,道:“我必須親手替詩頻報仇雪恨……”話聲中忽然縱起尋丈,雙袖猛揮.向皇甫維凌厲撲擊。
皇甫維上半身微微一仰,腳下用力一蹬,頓時倒竄開去。
化心老尼冷冷一笑,左袖揮掃出去,右手大袖正要施展辣著,斜刺裡又衝出五名大漢,五柄戒刀結合成一掃毒辣刀法,眨眼已衝到老尼身上。這一來迫得化心老尼右手大袖不能不先對付這一組敵人。
只見方圓三四丈以內,刀光流轉,那些勁裝大漢此上彼落,動作快捷異常,緊緊裹住那化心老尼在核心之中。
這時,乍看起來那些圍攻化心老尼的勁裝大漢最少也有六七十名之多,可是卻一點也不覺得擁擠,陣勢靈活規動之極。除了嚴密快捷之外,他們攻勢之猛烈,真可當得“山搖地動”四個字。
那化心老尼功力極強,招數奇奧,若非如此,早就被這大陣收拾下了。只見她左一袖,右一袖,風聲虎虎,每一袖拂了出去,都足以震退當面敵人,二十餘拍下來,已有七八個勁裝大漢傷在她重逾山嶽的強勁袖風之下。
那化心老尼看看敵陣越戰威力越大,目光四射間,已見到皇甫維狼狽閃避的情景。
她心中突然一動,口中陡然發出一聲尖嘯,銳烈刺耳,高亢人云。在她四例的勁裝大漢們似乎都被這一下嘯聲刺得耳膜生疼,個個行動忽然遲滯了一線。
化心老尼雙袖齊飛,趁這一絲空隙,一連劈出數股剛猛無待的袖風。
四周的勁裝大漢凡是被沉重剛猛的袖風衝擊著的,莫不踉蹌後退。
化心老尼驀地向皇甫維那邊衝去,剛剛奔出數步,一組勁裝大漢持刀橫截。
皇甫維喘一口氣道:“你可是急於取我性命?”
化心老尼哼一聲,道:“不是!”
皇甫維道:“你不想找死在這些無名之輩的手下,是以趕過來援助?”
“也不是!”她道。
皇甫維道:“如果都不是,那就是因為你有話要對我說了,對不對?”
她搖搖頭,道:“更不是!”
皇甫維修眉一皺,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化心老尼猛可運氣聚力,雙袖分向左右揮劈一時勁風大作,硬是迫退十個補攻上來的勁裝大漢。
她道:“我想替你解開穴道,至於你能否逃生,那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皇甫維道:“你何以肯加惠於我?”
化心老尼道:“當然有條件啦!如果你衝得出此地,你得應允娶喬詩頻為妻!”
提起喬詩頻,皇甫維腦海中不由得出現一個停停倩影,老實說他和喬詩頻雖然相聚的時日無多,僅有一夕纏綿之緣,但她除了美麗足以與舒倩她們比擬之外,還比她們多了一種動人心絃的蘊藉溫柔。因此,皇甫維決沒有不願娶她為妻之心。可是在目下這種情形之下,他卻覺得不大對勁,像這種婚嫁之事,如非父母之命,就必須男歡女悅,水到渠成,怎可受迫而為?
他冷笑一聲,決然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娶她為妻!”
化心老尼勃然大怒,形於容色。皇甫維看她氣得那個樣子,以為今日難逃一死,故意加上一聲冷笑。
化心老尼氣得身軀亂抖,恰好敵陣發動,四方八面都有勁裝大漢持刀撲到。
這老尼姑厲吼一聲,雙袖連連揮劈,油影飄拂中,那十隻金色的長指甲宛如十把短劍,劃戳劈刺,貶眼之間連傷七八人之多,敵陣攻勢暫時瓦解。
她經過這一陣惡鬥,胸中之氣消了大半,回眸望著皇甫維,哼了一聲。
皇甫維冷然道:“你功力雖然深厚,但像這等惡鬥,耗費真元過多,決支持不久……”
化心老尼喝道:“閉口,我的事用不著你多嘴!”
皇甫維嘴唇一閉,面上流露出頑強固執的神情。
化心老尼突然嘆口氣,道:“過來,我替你解開穴道便了!”
皇甫維冷冷道:“本公子決不接受嗟來之食,你先說說何故加惠於我?”
化心老尼搖搖頭,道:“你當真跟你義父的性格一樣,驕傲得叫人可恨……”
她走到皇甫維身邊,在他後背經脈上連臺三掌,每一掌力量都不同。
最後一掌過處,皇甫維嗆咳一聲!吐出一口濃疾,頓時感到氣機通暢,百脈調和。
化心老尼忙用足力,連劈數袖,把來犯的敵人通通迫開。
她這種打法極耗真元,不消幾次功力就將削減大半,是以等閒的武林高手決不敢逞強施展,反過來說,這種打法威力也強大得多,那些勁裝大漢東歪西倒,陣勢頓亂。
化心老尼喘息一下,道:“日後如果你見到大爺,請轉告他說,我雖是託跡空門,寂寞度過一二十載之多、但仍然沒有怨恨他的心!”
皇甫維怔一了下,道:“我一定將這話稟知義父!”
化心尼輕嗟一聲,眼中露出惘然之色,道:“他為了要試驗人性,所以破例沒有把我殺死,甚至還傳我武功,以免我被人欺負,你除了把結果告訴他之外,記得再告訴他說,當日我本來覺得人生乏味,決定一死了之,可是恰恰碰到心池聖女,被她救活。於是,我也知道了她與他之間的關係,這樣說大爺就會明白咐!”
皇甫維為人聰明不過。頓時明白這位容華尚未調萎的老尼當真是情深一往之人,她活中之意,乃是暗示“一皇”皇甫孤說,雖然她曉得了“一皇”另有所戀,但經過二十載悠長寂寞的歲月之後,仍然那樣地愛他,並且沒有怨恨!
他雙眸中充滿同情、敬佩的光輝,因此使得他顯得更為英俊動人。
化心老尼兩道修後輕輕一皺.道:“你必是個崇尚感情的人.凡是世上真、善、美的事物,你都會感動地欣賞。可是,像喬詩蘋那麼美好的一個女孩子,卻毀在你的手中,真是不幸啊!”
皇甫維想不到這個痴戀義父的前輩對他了解得這麼深刻,頓生知己之感,正想把如何碰上喬詩蘋未婚夫阮君直,因聽信阮君直的話,誤以為喬詩革每晚不在房中,乃是有出牆醜行,所以代阮君直向喬詩蘋報復。而直到現在,他自己才因化心老尼的出現而得知喬詩蘋每晚失蹤,敢情是去學藝習武。
不過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完,而此刻他們處身在威力奇大的五百羅漢大陣之中,眼前那陣法正緩緩轉動,可能推想得到對方因連番徒勞無功,是以重新調配人手,準備作全力的一擊。這一回攻勢發動,不問可知定比平先猛烈兇險得多。
在這種危機重重的形勢之下,皇甫維必須趕緊調氣運功,藉以恢復功力。如果再談下去,時機稍縱即逝,那時可就不堪設想了。
不過皇甫維此刻心情仍然充滿激動,實在不能一無交待地瞑目調息。
當下衝口道:“你老責備得極是,可是晚輩心中另有隱衷,一時也說不清楚。晚輩掬誠告訴你老一句話,那就是我非常愛她。”
化心老尼面上露出喜色,道:“你既然愛她,何不娶她為妻?”
皇甫維情緒激動中,不假思索,道:“晚輩自然要娶她為妻。”
化心老尼長長舒一口氣,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老身得知此事.今日死亦無憾。”
皇甫維忽然微感後悔,他不是因為覺得喬詩蘋配不上他而後悔,只是想起了舒倩。佟秀及冷清影等女孩子而感到不知如何處置她們才好,再者自己這麼匆這就一口答應了婚事,總是令人禁不住泛生粗率和不隆重的感覺。
事實上嚴格說起來,他自家也不知道為何忽然會有後悔之感。
化心老尼接著又道:“老身本來準備蓄髮還俗,再過一過江湖流浪的生涯。可是現在忽然覺得這個想法沒有意思,我猜我現在真正入了佛門啦皇甫維哦了一聲,心中道:“原來她二十年來雖是託跡空門,卻仍不作出世之想,怪不得她的口氣行動,都不似是佛門中人……”
化心老尼又道:“因此,你們的婚禮我將不參加,但我卻希望有一天能夠見到你們!”
皇甫維感到她話中隱隱蘊含著無限孤寂淒涼之意,心下一陣茫然。
左側樹叢後倏然閃出一條人影,峻聲道:“你們說完了沒有?”
化心老尼和皇甫維轉眼望去,只見那人是個肩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正是位列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
化心老尼冷冷一笑,道:“好賊禿,杆你身為少林寺高僧,卻做出這等貽辱佛門之事!”
那無意大師萬萬想不到這位化心老尼本身也是佛門弟子的人,卻當面罵他做“賊禿”,登時氣得兩目圓瞪,寒光四射。
當下麵包一沉,道:“本座何須與你這賤人多費唇天.且叫你們嘗一嘗少林寺五百羅漢大陣的威力……”
他袍袖一場,只見四大方圓之內,所有的樹叢都一齊搖動。轉眼之間;那數十叢花樹都紛紛飛開一旁,露出一片平坦曠朗的空地。
在這一塊平川的空地上,一共有二十組勁裝大漢,個個手持戒刀,在陽光之下,映出一片驚心動魄的冷電寒芒。
這二十組勁裝大漢或橫或直地排列在空地之中,其間赫然有五個和尚。照這五個和尚所站的位置看來,無疑每一個和尚掌領四組大漢,指揮此陣的變化。
化心老尼,皇甫維及無意大師三人,都站在這片空地的中心,無意大師冷冷哼了一聲,道:“我這一回只用兩座小陣,且看你們能夠支持多久……”
化心老尼突然揚袖劈出了一股勁風,疾襲無意大師,口中大聲叱道:“老賊秀先把腦袋留在此地!”
她左袖甫發,右袖續出,先後兩股潛力湧壓過去,凌厲兇猛兼而有之。
無意大師提聚真力,施展少林寺神拳絕藝,右手呼地一拳劈出。
他的拳力激起一陣嘯風之聲,威勢驚人,眨眼之間業已碰上對方第一下袖風。
兩股勁力相交,“砰”地一響,頓時狂風旋起,把周圍兩丈內的人衣袂都吹卷得飄飛起來。
無意大師但覺對方這一記抽風比自己多年苦練的神拳還要強猛得多,心頭一震,大大退了一步,左手護胸,右拳化為掌勢,疾劈出去。
化心老尼五指一伸,五隻金光燦然的長甲迅逾閃電般迎面抓去。
化心老尼出手之際,口中同時喝道:“禿驢,我這指上長甲你可認為出來歷麼?”
那五隻長達尺許的金甲灑開時,宛如五把鋒稅狹細的小劍,跳彈變化,一招之中,蘊含無數奇奧招式。
無意大師右手也自劃出一道金光,但竟然連發數創,才拆卸對方這一招的威勢。
那無意大師出身少林,成名多年,眼力自是高人一等。這時眉頭一皺,道:“妖尼指上的金甲,可是佛門降魔秘法‘光明甲’麼?”
化心老尼冷冷道:算你猜中了,我這第一招不過是試探性質,目下你可得當心!”
無意大師面色沉寒,連話都不敢說,一派專心一志凝神持敵的樣子,可想而知他心中對於化心老尼的“光明甲”已泛起極大戒心。
就在他們弩張劍拔之際,那五百羅漢大陣業已發動,皇甫維正在運功調息中,突然感到刀風罩體,急忙暗中躍開。霎時間,皇甫維生像已處身在無邊無際的刀海之中,光浪風濤接天卷撞;身處其中,儘管奇招迭發,連傷多人,但總甩不掉孤舟漂浮浪濤接天的大海中那種茫然而懼的感覺。
在無意大師及化心老尼這一邊,雖是處身在大陣當中,可是四下卻率出一片,讓他們動手施展。
化心老尼雙手齊發,金光四射,招數奇奧異常。不過她早就看那無意大師手中的短短金劍,敢情是少林寺諸寶之一,名為“祖師劍”,心知不是凡物。自己辛辛苦苦練成這佛門降魔秘藝“光明甲”,雖是具有無堅弗摧的威力,可是若然不慎碰上那“祖師劍”的鋒刃,只怕還得大大吃虧。所以她那十隻長甲不肯讓無意大師手中之劍碰上。·化心老尼拿捏時候,左手一招“隨風而逝”,引開對方金劍,右手同時發出一招“鎖天摘日”,五隻金甲煥然遞到無意大師胸前。
這一招不但威力奇大,而且手法奧妙,誰也鬧個請她的金甲怎能遞將入去。眼看那無意大師若無法招架,勢將開膛破腹,屍橫就地。
不遠之處有人朗喝一聲:“老尼休得張狂!”可是如果等到這個發出喝聲之人趕到,無意大師早就魂歸地府了!
就在這極為危急之際,只見無意大師右手金劍原式向對方指甲削去,那隻左手卻突然斜劈出去。啪地一響,掌鋒正好劈中對方抓到胸口的金甲,登時把那五隻金甲來勢劈歪,貼著胸口滑開。噴的一響,僧施上已裂開一道長縫。
無意大師這一招不僅迅快之極,但最令人驚訝的卻是在那種情勢之下,居然還能運力,發招劈了出去。化心老尼鼻中哼了一聲道:“少林寺分光斬脈手法果然不俗。”
無意大師躍退兩步,喘了一口氣,道:“好說,好說,你過獎啦!”
化心老尼冷笑道:‘哼,這分光斬脈手對付別的人還有點用處,但碰在我手中,那就有限得很。若果是在平時,我五隻金甲早就插入你胸膛上了這時,一條人影倏然落在無意大師身邊。無意大師轉面向那人道:“向兄可聽見她吹的牛皮?”
那個趕來援助的人正是鬼醫向公度,他陰沉地笑一下,道:“有時候吹吹牛皮也無妨礙!”
他們一吹一唱,嘲諷對方。化心老尼怒泛眉梢,冷笑道:“憑你們這等眼力,也敢來踉我動手,我怎能對外間宣佈……”
她反擊得更加尖刻,而且話中之意,仍然表示出她剛才的話,並非吹牛。
無意大師正要開口,忽然一個蒼勁的聲音道:“這個老尼姑實在有兩手,剛才的一招如果她不是早先耗損真元過甚,出手時速度可以快上一線,因此無意大師你沒來得及劈歪以前,已經抓人胸膛之內……”這個人說話快如連珠,這幾句話只在眨眼工夫竟自說完。
化心老尼向發聲處望去,但眼光卻被佈陣的勁裝大漢遮住。當下冷笑一聲,道:“總算星公冷央你跟隨大爺多年的時間沒有白費,哼,如果你和舒濤佟雷等三人敢出面與我一拚的話,我還有叫你們歎為觀止的絕藝,可以讓你們開開眼界……”
她話聲甫落,倏地升起一個洪亮震耳的聲音道:“你可得仔細風大閃了舌頭……”
接著另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咱們兄弟被人這等藐視,倒是平生第一遭,尼姑你果真叫我們兄弟開了眼界啦!”
化心老尼面色微變,瞬即恢復如常,仰天冷笑道:“好,好,舒老大佟老二部來了,如果你們有種的話,趁早滾出來,別藏頭縮尾地替大爺丟人!”
陣後傳來舒濤洪亮的聲音道:“你仗著幾下手法,打算和我們挨個同歸於盡,對也不對?”
化心老尼百忙中回頭一瞥,只見皇甫維在漫天匝地的刀光之中,兔起骷落,爭持劇烈。
她心念一轉,回頭虎視著無意大師和向公度兩人,也自蓄勢運力。
雙方對峙片刻,陡然一齊出手。無意大師從左邊攻入,向公度打右邊進迫。
化心老尼運足內力,左袖朝向公度迎頭拂去,右手袖影疾地飛起,掃拍無意大師頭臉,順勢卷奪他的手中祖師劍。
鬼醫向公度首先感到對方的內為奇重,無法硬拚,疾地旋開兩尺.打側面攻上。
無意大師變化劍勢,疾劃敵人衣袖,卻不知道對方袖影之中陡然飛出數點金光,其中一點彈中他手中的祖師劍,頓時震開一邊,另外幾點金光閃電般襲到。
他急忙又使出少林奇七十二種絕藝之分光斬脈手法,左手猛劈出去,右手劍勢圈回來急急刺去,以攻代守。
化心老尼忽然間將對付他的攻勢全部撤回,身形微轉,正面對著鬼醫向公度,雙袖齊飛,去勢猛惡異常。
這時無意大師已吃她迫退兩步,急切間無法及時趕上援救。
那鬼醫向公度右手紫金針刺扎點戳,運轉如風,招數狠毒異常。輔以左掌劈出雄渾掌勢,聲威倒是不弱。
無奈那化心老尼武功精奧,功力大是奇強,兩隻大袖宛如雕翅搏擊。還有那十隻金光閃閃的“光明甲”,在袖影中不時出沒。那鬼醫向公度抵禦不住對方那對天魔袖的力量,腳下連連後退。
化心老尼胸有成算,一味施展快攻強壓的打法.迫得敵人緩不過手,同時也退個不停。
眨眼之間,鬼醫問公度已退了十二三步。無意大師急急趕到,左掌右劍,凌厲夾擊。
化心老尼雙抽旋卷一匝,全身都發出一股強勁無倫的潛力,無意大師及鬼醫向公度不敢硬拼,都斜斜跨一步,另行覓隙進去。
化心老尼倏地錯開數步,閃到一名勁裝大漢身邊,衣袖一拂一甩,那名勁裝大漢狂叫一聲,身形破空飛起,直向數尺外那片刀光撞去。
那邊的一片刀光正是“五百羅漢大陣”困圍住皇甫維的所在,這名大漢一衝入刀光之內,頓時把陣腳衝亂。
皇甫維好不容易才等到這麼一個破綻,雙手交叉急拂出去,登時有兩名大漢悶哼一聲,分向同伴身上撞去,勢子極猛。
這一來陣法更亂,皇甫維微一晃身,已縱出重圍,落在化心老尼身邊。
化心老尼一面揮袖應付敵人,一面沉聲道:“你即速趁此機會衝出陣外,免得我分心務顧,無法放手一拼!”
皇甫維想起三公他們俱在陣外,縱然衝了出去,也將碰上他們三人。目下自己因穴道才解,功力剛復,好些招數尚未能運用自如。若然與三公動手,他們具是心狠手毒的老魔頭,一旦發覺自己功力漸復,勢必搶佔先機聯手合力把自己擊斃。因此事實上在此陣中暫時還比出陣安全些。
他道:“老師傅小心,這一個是鬼醫向公度,一身武功與這和尚不相上下!”
化心老尼冷笑一聲,道:“這等人留在世上,沒有什麼益處,倒不如把他們殺死,免得活著害人……”
倏地一道人影掠到,身形乍現,一支金棍已向化心老尼迎頭砸下。
化心老尼閃目一看,只見來人也是個和尚,身量雄偉,法相應嚴。手中一支二尺五寸長的金棍,功力十足,顯然不是等閒之輩。
皇甫維道:“這個和尚乃是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地尊者,武功不弱,是無意和尚的心腹弟子,也是個該死的惡徒!。”
地尊者雙目含怒,厲聲道:“胡說,貧僧一生循規蹈矩,從無越軌之行……”
化心老尼一袖拂出,把他手中金根震起數尺,冷笑道:“你縱然是個規規矩矩的出家人,但你跟上這樣一個師父,算你倒黴……”
她說話之際,雙手的天魔袖及光明甲這兩宗絕技大展威力,把無意師徒兩人緊緊裹住。
那地尊者因被皇甫維及化心老尼兩人的話擾亂了心神,招數比平常遲滯一點,化心老尼驀地乘虛而入,一袖拂到胸前。
同時之間,地尊者慘哼一聲,丟了手中金棍,雙手掩住胸膛,蹬蹬蹬退開三步。
無意大師聽到心愛弟子修哼之聲,雙目之中射出瘋狂的光芒。突然發動前所未見的猛烈攻勢,只見他左臂上掛著的那串佛珠如毒蛇飛舞,第一次當為兵器惡毒地攻襲敵人,左手同時使出“分光斬脈手法”,變化萬端。
他右手的祖師劍似乎更為厲害,幻起一團金光,劍劍指向化心老尼的必死要穴。
這位老和尚直到此刻才施展出真正功力,加上滿腔痛苦仇恨,激起他拚命的決心。因而這一輪攻勢更形劇烈兇猛,令人目駭神搖。
化心老尼面上微觀凝重之色,雙袖嚴密封住全身,暫時只守不攻。
無意大師一口氣攻了七八招,還不曾迫得放人退卻半步,不禁仰天厲嘯一聲,陡然撤出圈外,縱落在地尊者身邊。
地尊者身形搖搖欲倒,無意大師極快取出一粒丹藥,塞入他的口中,同時伸掌貼在他後背穴道之上,運功迫出一股熱流,透入地尊者身體之內。
地尊者突然咳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道:“弟子近來內心萬分痛苦,今日雖死,卻可得到解脫!但是師父啊,你老如果還不趕快跳出世間的是非圈,弟子死也難以瞑目……”
這幾句話說得清真意摯,萬分沉重,果真足以令人感動省悟。
無意大師怔了一徵,道:“這些話慢慢再說,你先靜心運功調息……”
化心老尼想不到自己打死的人,卻不是真正作惡之輩。她雖然沒有存著悲天憫人,為世間除好去惡之心,可是這種情形畢竟出乎她意料之外,因此她暫時沒有出手,大聲道:“地尊者你最好不要開口,趕緊運功調息……”
無意大師突然左手一抬,臂上那串怫珠竟然有六七粒電射出去。
他這一手不但功力十足,而且是乘化心老尼分心視看地尊者之際,極是陰損歹毒。
化心老尼大袖一揚,把其中四粒擊落塵埃。可是由於相距太近,又是在分心之際,身上已中了兩粒。
那兩粒佛珠分別擊中她胸口及小腹的要穴,化心老尼頓時感到全身發麻,一股熱血衝上咽喉。
無意大師喇地撲到,左掌右劍,一齊攻到。
化心老尼運集起數十年精純功力,硬生生壓住那股奪喉而出的鮮血,一面腳尖微微點地,身形暴退尋丈。
無意大師萬萬想不到對方要穴上中了兩粒佛珠之後,仍然能夠移動,從外表上看來,似乎毫未受傷,不禁駭得呆了一呆。
地尊者的身體忽地從無意大師手臂中滑下,跌倒地上。
在無意大師感覺之中,這個忠心耿耿,相隨了數十年的心愛門徒,宛如一朵花萎落似地離他而去。
他胸臆中泛湧起無限悲痛,揮手發出號令,四周的勁裝大漢們由十名僧人率領之下,迅快移動,像潮水一般向化心老尼湧去,就像一陣大浪似的,瞬息間就把化心老尼淹沒在其中。
無意大師自己蹲下來.望著面白如紙,氣息衰微的地尊者,忽然間淚眼模糊,漸漸看不情愛徒的面孔。
地尊者劇烈地喘息一下,睜大眼睛,沉重地道:“師父啊;快離開此,之.三公他們雖然看似興盛,但邪不勝正,終必滅亡……”
無意大師忍住眼淚,道:“目下你先別多說,即速運功調息為要。”
地尊者進:“弟子內臟已全部震碎,縱有仙丹靈藥,也無法挽救!但弟子不能瞑目的事,就是師父你老仍然留在此地……”
無意大師一陣慘然,含淚無語。
地尊者長長嘆了一聲,雙目一闔,就此氣絕斃命。
無意大師抱起地尊者屍身,方寸間靈光閃現,一面放步向陣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