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鐵成剛正推門,門卻並非是他推開的,因為鐵成剛的左手尚未觸及廂門呢,那廂門卻已自裡面拉開來。
鐵成剛愣然往裡面看,黑暗中只見屋子裡有三個人。
不錯,是三個人,而且其中一人已開口,光景可不還是柴老二的聲音。
“鐵大掌櫃呀,這年頭好人可真難做呢!”
鐵成剛慄然一驚,道:
“原來是柴兄在此,可有指教?”
突聽柴老二怒吼道:
“上燈!”
喝聲中便見從其他廂房中燃起四盞燈來,剎時送到鐵成剛住的這間小房間裡。
一室通明,鐵成剛還真嚇一跳,只見柴老二手中正急促的旋動兩粒鋼球呼呼響,門口附近站了兩個手持大板斧的大毛漢子,另外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二十多個持著刀劍的怒漢,把成剛圍在廳房門口。
冷厲的一拍桌子,柴老二沉聲道:
“鐵大掌櫃的,你怎的不進來?”
鐵成剛環視四周,不由皺眉走入廂房,道:
“柴兄,你這是做什麼?擺個排場給鐵某看?”
柴老二“咻”的站起身來,道:
“鐵大掌櫃的,論交情講道義,姓柴的自認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你說你要在我賭坊避避風頭,姓柴的二話沒有立刻留你在此吃住,怎麼的,你姓鐵的不思感恩圖報也就罷了,合著你來避風頭是假,謀我的寶物才是真呀,我操,往後他孃的誰還敢披上好人皮呀,我的兒!”
柴老二說著邊罵了起來!
鐵成剛一愣,忙問道:
“柴兄此話何意?”
柴老二大床上面伸手一掀棉被,只見床上金磚珍珠,就中還有個玉獅子,論價銀只怕總得上萬兩。
沉聲喝道:
“姓鐵的,這些算不算是物證?而你……”柴老二邊低吼道:“你去了哪裡?可是連夜把卓大少爺押在我這兒的水膽瑪瑙運出柴家賭坊了?”
鐵成剛全身一抖,臉都氣白了,他忿然的道:
“柴老二,這是栽贓呀!”
柴老二怒罵道:
“放你孃的狗臭屁,誰沒事栽你的贓?嗯!”
鐵成剛指著窗口道:
“三更時分我發現姓風的身邊小娃兒在窗口出現,當時我想起單不同的事來,定是這小王八蛋通風報信的到了大刀寨,一氣之下我去追他,只可恨被他跑了。”
柴老二指著棉被下東西,怒道:
“這些東西又該如何解釋?”
鐵成剛道:
“我怎麼知道的,反正這是栽贓。”
柴老二大怒,罵道:
“放你孃的屁,誰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往你棉被下面塞呀,這人不會拿著這東西遠走高飛,偏就往你身上栽贓,說給誰聽也不會相信,而唯一可信的就是你,你自得知那卓文君在我這兒的一場糾葛後,你打聽出卓文君有寶物在此,才藉著自己受傷與避風頭而來到我這柴家賭坊,目的只有一個,是想盜取水膽瑪瑙,現在你如願了,而我……我……我柴非一卻輪著坐蠟了。”他一頓,幾乎是要哭出來似的又道:”鐵大掌櫃的,鐵老兄,鐵大爺呀,如果姓卓的找上門來,我拿什麼給人家呀,我的哥哥太爺!”
鐵成剛真的無話可說了,他卻仍然堅決的道:
“柴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呀,兄弟我確實是去追那個小王八蛋去了。”
柴老二突的冷笑連連道:
“如果鐵兄不拿出水膽瑪瑙,孃的皮,明年今日就是姓鐵的忌日。”
鐵成剛面色一寒,道:
“什麼水膽瑪瑙,鐵某見也未見過,遑論盜取了。”
柴非一伸出右拳頭,道:
“就是有鵝蛋大小,赤紅顏色,託在手上晃盪,裡面還有水聲響的瑪瑙石,難道你沒盜走?”
鐵成剛急的直跺腳,道:
“幾曾見過這玩意兒,孃的老皮,鐵成剛可以發誓!”
柴老二怒急的罵道:
“去你孃的狗屁誓,還我的寶物來!”
客廂中兩人爭論中,突然前面大門有人在敲門,敲的聲音大,廂房中柴非一早喝道:
“叫他娘滾,今夜歇臺子了。”
於是就見一個持刀漢子跑到大門口,道:
“回去吧,要來明日清早。”
不料門口回應道:
“我們不是來賭的,有事要見柴老二。”
聽口音是個老者,那漢子道:
“等等,我去給東家稟一聲看看是否開門。“
門外那大漢道:
“只管先開門,柴老二見是我們,他就不會怪你的。”
不料那漢子還是跑到東邊角上的小廂房口向柴老二道:
“來人說是要找東家的。”
柴老二一聽,道:
“先叫他們進來。”
於是柴家賭坊的大門開了。
走進大門來的,還真令人吃一驚,這兩人可不正是看上去僕僕風塵的”偷魂老祖”風嘯山與小千兒二人。
跟著那人到了廂房外,風嘯山早高聲道:
“喲,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又是刀又是劍的,敢情是要造反哪!”
廂房中鐵成剛早看到來了小千兒,他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暴伸左手就抓。
小千兒似是早有防備,雙肩一晃人已躲在風嘯山身後。
風嘯山大怒道:
“你不是鐵掌櫃嗎?我正要找你呢。”
鐵成剛怒道:
“你找我?”
風嘯山隱隱的點頭道:
“不錯,是要找你,而且我同我這死了幾次的小孩兒就在‘福來客店’附近等了一夜沒見到你,敢情你躲到這兒來了呀!”他不管鐵成剛如何的吃驚,又道:“我問你,你姓鐵的一大把年紀了,你是不是吃屎長大的,否則你必是活回頭了吧,怎麼的,你一而再的非要害死我徒兒,今日你若不有個滿意的交待,我老頭子第一個饒不了你。”
突然間,柴老二長身而起,疾伸右手抓住鐵成剛衣領,沉聲罵道:
“我把你這姓鐵的老混蛋,這下子你的醜惡面目露出來了吧,你說是去追這小孩子了,怎的人家卻在你店附近等你呀,顯然你在連天放響屁,快,還我水膽瑪瑙來,否則你今夜死定了。”
鐵成剛心中突然靈臺一亮,知道這一切必是姓風的在暗中弄鬼,因為姓風的可是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偷魂老祖”風嘯山,如果不是他,那麼會是誰?
鐵成剛雙目噴火的怒視著風嘯山,道:
“如果鐵某猜得不錯,這一切必是你一手所弄出的傑作,姓風的,我原本要找你合作一樁大事的,可是你卻……”
風嘯山冷冷打斷鐵成剛的話,道:
“你同老夫合的什麼作?敢情你是沒找到老夫,自己就親自來這柴家賭坊下手了?我操,你已自己招認一半了。”
柴老二一聽大怒,奮起右臂施力一推,直把個鐵成剛推向守在門邊的郝元亮懷中,沉喝道:
“姓鐵的交給你兄弟了!”
鐵成剛在右肩受傷之下,無力反抗,早被郝元亮暴伸雙手,一把扣緊鐵成剛脖根,施力一捏鐵成剛那張國字面孔,剎是成了豬肝色。
便聽他“咦呀”聲中道:
“你們要幹什麼?”
柴老二道:
“東西如果不交出來,姓鐵的,你就別妄想走出柴家賭坊。”突然怒喝一聲道:“捆起來!”
郝元亮雙手捏住鐵成剛脖子,鐵成剛如果不把全身功力運在脖子上,難保不被郝元亮把頭扭下來,便在柴老二的喝聲中,門外早走進一個壯漢,一根拇指粗的麻繩,早把鐵成剛捆牢。
柴老二托起鐵成剛下巴,冷冷道;
“一個人如果死了,再是寶貝值銀子也全成泡影,姓鐵的,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鐵成剛面色一寒,道:
“柴老二,你如果想要得到你失去的東西,普天下只有一個人知道。”
柴老二一緊麵皮,道:
“誰?”
“他!”鐵成剛面向風嘯山,滿面怒憤中又道:“而且也一定是他盜走了你的寶物,放走姓風的,你姓柴的將悔恨終生。”
柴老二不能不加以疑惑;因為風嘯山可是個江湖偷王。
不料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鐵掌櫃呀,你害得我徒弟還不夠,怎的又往老夫頭上硬栽誣,究竟我與你何仇何恨?再說這捉女捉雙,抓賊要贓,你總不能平白無故胡言-句的就入人以罪吧?”
柴老二左手鋼丸更見響聲“嗡嗡”中,沉聲道:
“押入地牢,慢慢折騰這王八蛋。”就在他的吼聲中,門口衝進兩個漢子,左右一架,走出這間小客廂,柴老二便對郝元亮道:
“今夜且看你兄弟的手段,如果逼出東西,每人我賞你們一千兩銀子。”
郝元亮與郝元光二人點頭,那郝元亮道:
“東家放心,收拾姓鐵的只是輕而易舉,只要東西在他手上,就不怕他不乖乖拿出來。”
風嘯山便在這時對小千兒道:
“這兒是非之地,我們還是離遠些,小心濺一身血。”
小千兒道:
“徒兒真想給這姓鐵的吃一頓拳頭出出氣。”
風嘯山道:
“柴二爺會替你出氣的,我們走吧!”
柴老二一聽風嘯山要走,忙道:
“風兄何不在此暫住下來,柴老二真心誠意想高攀你風兄呢!”
風嘯山忙搖頭道;
“原是想住下來的,只是你這兒出了這碼子事,留下來不走還會惹上一身騷,算啦!”
柴老二見留不住二人,只得對外面道:
“代我送客。”
風嘯山與小千兒往大門走,後面跟了兩個人,那兩個人小千兒一看就認識,敢情就是在後面偏院柴老二獨住的屋子前面守衛的人嘛!
已經走近大門了,兩個壯漢突然道:“小兄弟,我們可沒當場拆穿你來過偏院呀……”
小千兒仰頭一笑,道:
“那是二位聰明,否則姓柴的會剝你們的皮。”
其中一人哭喪的道:
“我操,你怎的連我們的銀子全扒走了呢,這未免令人過於難堪了吧!”
風嘯山人已跨出大門,他頭不回的道:
“小子把銀子還給他們,叫他們口風緊些。”
不料小千兒早笑道:
“銀子我早放回他們口袋了,而且只多不少呢。”
兩個漢子忙低頭摸口袋,不由得咧嘴笑了。
“柴家賭坊”有個地下室,很少人會知道,當然連郝氏兄弟也是第一次下去。
地牢不大,四四方方的總有個十五六丈方圓,四周全是灰磚牆壁,從石階走下去,有兩個漢子先舉著燈在地牢中,兩人把燈高高掛起來,郝氏兄弟早挽起衣袖面孔上全不帶絲毫表情的分站在地牢兩邊。
柴老二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長方桌後面,他滿面的焦急之色,因為如果問不出水膽瑪瑙下落,只怕連他的老命全得貼上,清風臺雖然這兩年已沒有卓清風的消息,但卓清風的兒子卓文君也絕不是一盞省油燈。
兩個漢子押著鐵成剛走下地牢,沒等柴老二吩咐,那郝元亮已虎吼一聲抓過鐵成剛,暴伸右手,他那酷似小棒槌的食中二指已緊緊的夾住鐵成剛的那隻大鼻子,便聽郝元亮抖著右手左右晃的道:
“先要你老小於嚐嚐這道小菜。”
鐵成剛頭夾在郝元亮脅下,雙手又被捆著,如今鼻子被郝元亮狠狠一夾,早見鐵成剛雙目淚水直流不停,連叫聲也是“嗚嗚”。
要知鼻子被夾痛入腦髓,卻又不見傷,天下大概沒幾個人能受這活罪。
鐵成剛咬牙咯咯響中直把個頭施力搖擺,卻是郝元亮力大氣足,怎的也擺不脫。
突然間,郝元亮雙手一鬆,右膝猛可裡頂去,鐵成剛毫無防備的被頂了個就地滾。
便在鐵成剛身子剛停住時,郝元光早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鐵成剛的頭髮,後脖根就頂在郝元光的膝頭上,鐵成剛成了面朝上的翻著一雙眼睛——一隻流淚的眼睛往上看。
燈光下已見鐵成剛那鼻子腫大了一倍,且泛著紫色,狀極可怖。
郝元光嘿嘿笑著道:
“姓鐵的,你吃過敲喉結的滋味嗎?二十多年的捕頭,只怕你連見過也沒有吧!”
鐵成剛厲烈的大叫道:
“柴老二你不是人,你欲以毒辣手段逼鐵大爺,卻是休想得逞!”
郝元光早沉笑一聲,道:
“叫你老小子知道厲害。”說著拇指鉤住食指,施力的衝著鐵成剛翻揚起來的宛如小雞蛋大小的喉結上猛彈,發出“嘭嘭”響聲!
那喉結部位初彈幾下尚能忍受,超過十下已是如被搗碎般的令人難受;
鐵成剛在忍無可忍而欲死不能中,突然狂叫一聲:
“痛死我也!”
柴老二伸手製止;冷冷道:
“姓鐵的,才只是兩道小菜,你怎的就難以承受,這要是後面大菜端上來,你又該如何消化呀!”
鐵成剛吼叫著罵道:
“你奶奶的,柴老二你可真不是東西!這筆帳姓鐵的刻骨銘心記下了,有朝一日我要你加十倍奉還。”
呵呵撫著山羊鬍笑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眼前你必須先吃柴二爺的派頭,當然,如果你交出水膽瑪瑙,你鐵掌櫃仍將是我柴老二的座上嘉賓。”
鐵成剛忿怒的叫道:
“柴老二,你怎的認準是我鐵某人盜走你的寶物,皇天在上,我真的沒有呀,甚至我連你有水膽瑪瑙的事也不清楚,怎的一口咬定是我盜去的。”
柴老二一拍桌面,罵道:
“你他奶奶的咬住老鳥滴溜轉,死不承認呀!給我上大萊,看你硬撐到幾時!”
郝元光當胸一把抓起鐵成附,施力抵在牆壁上,他伸出蒲扇般大的右手掌,開始在鐵成劇的面上左右開弓的忽扇起來!
“啪啪”之聲中,先是鐵成剛的鼻子向外噴血,不旋踵間,兩顆大牙隨著滿口血水噴出來,已見鐵成剛雙頰立腫,與那個腫鼻子相映成趣。
猛力掙扎著,鐵成剛噴著血與淚水怪叫道:
“我啃你八輩子老祖奶,你們這群豺狼狗操的,居然用這種非人道的酷刑整治鐵大爺,鐵某幹了大半輩子捕頭,也沒有見過你們這種手段的,你……你們兒竟……是……是不是人呀,我的兒!”
柴老二冷冷道:
“手段是毒了些,但那是對你這種不義之徒才施出來的,無他,你必須對你的不義行為要負一定的責任。”
鐵成剛在捱了幾十大嘴巴後,叫喊出的話也全走了樣,郝元光大手一甩,鐵成剛已就地三個翻滾而到了郝元光腳前。
於是,郝元光一聲獰笑,反手拔出大板斧來。
鐵成剛驚怒交加的道:
“你想……幹什麼?”
郝元光突的雙腿一分,早把鐵成剛雙腳牢牢夾住,只伸手施力一拉,把鐵成剛穿在腳上的鞋子脫下來。
郝元光也不多說話,舉起大板斧,只隨手在鐵成剛的腳面上一磨蹭——
鐵成剛真是哭笑不得,便在一陣搔癢中,郝元光突把鐵成剛一腳按在地面上,大板斧斧背施力砸下去,使鐵成剛狂嚎一聲,幾乎痛昏過去。
抖動著流血的左腳,而右腳上的小指已碎,鐵成剛混身震顫中大吼一聲往柴老二的木桌衝去,口中大罵:
“狗東西,老子同你拼了!”
只是他尚未衝出三步,早被郝元光一步搶前,飛起一腳踹去,便聽得“吭”的一聲踢得鐵成剛就地連血滾,卻在被牆壁阻擋的一剎那,郝元光又一把抓緊鐵成剛頭髮往郝元亮懷中一送,道:
“老大,接住!”
郝元亮“嘿嘿”一笑,橫裡一把摔向地上,只把個鐵成剛摔得“哧”的一聲,挺胸未站起來,早被郝元亮如法泡製的也把鐵成剛左腳使力按在地面上,反手拔出大板斧,對準鐵成剛的小腳趾上狠砸下去!
就聽得一聲脆響,鐵成剛狂吼一聲當場昏死過去。
柴老二一見冷冷哼了一聲,道:
“弄醒!”
鐵成剛就在一碗涼水澆面中倏然醒來!
抖顫著一臉涼水,鐵成剛痛的水汗不分,卻仍頑強的狂罵道:
“姓柴的,你最好把鐵大爺殺了,因為鐵大爺根本就沒有動你一草一木,瞎了狗眼的硬生生往鐵大爺頭上栽誣,真不是東西——呀!”
柴老二一掌又拍在桌子上,冷笑道:
“姓鐵的,你不會快死的,至少你在未交出東西之前是不會送你上路的,這時候我怎能捨得殺死你呢!”
鐵成剛厲喝道:
“就算你挖出老子的心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柴老二呀,鐵大爺根本就沒有盜你的什麼水膽瑪瑙。”
柴老二嘿嘿一陣笑,道:
“那麼,你只要挺得住郝氏雙雄的零碎手段,我們就在這地牢中慢慢的欣賞吧!”
郝元光便在這時一躍而起到了鐵成剛面前,他那高大的身子就在鐵成剛身上一壓,左手捏住鐵成剛咽喉使之不能掙扎,右手的板斧已掠起來了——
於是鐵成剛想起了荒山上石大海幾人折騰單不同的一幕,那種大卸八塊滋味應比目前自己身受人道多了。
大板斧的斧刃尖已抵上了鐵成剛的嘴巴,那光景只要郝元光右手板斧扭動,鐵成剛的一口老牙全得被他挖出口外來。
有一種徹心的痛比之足上的還厲害,還在鐵成剛口中向他體內伸延——伸延——
鐵成剛便在這種摧殘中狂叫,道:
“等等!”
面含冷厲的奸笑,柴非一捋著一嘴稀疏的山羊鬍,馬面卻拉得長長的,伸手道:
“且等一等!”
郝元光回頭道:
“我這就要攪碎他一口老牙呢。”
柴老二道:
“鼻臉全腫了,如再攪碎他一口牙齒,說起話來就不清楚了。”
鐵成剛道:
“柴老二,鐵大爺認栽,算你狠。”
柴非一道:
“你他孃的認什麼栽?只恨柴二爺錯把‘馮京當馬涼’的認錯你這不義之人了。”
鐵成剛這時再也不敢堅持自己未盜東西,但他卻也不承認,因為他是根本未盜柴某的寶物。現在——
現在他不得不施以拖延,也許拖延中可顯露一線生機也未可知。
柴老二已緩緩站起來,他到了鐵成剛面前,“嘖嘖”兩聲,道: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何苦呢,原本右肩受了傷,我柴老二天一亮打算為你找大夫治傷呢,錯,錯就在你鐵兄這一念之差,如今你傷的全不會要老命,可也叫人難以承受的,何若嘛!”
鐵成剛怒道:
“柴老二,你叫這個大狗熊滾一邊去,還壓在我身上幹他孃的鳥事。”
柴老二一擺手,郝元光咧著大毛嘴一笑,遂鬆開捏住鐵成剛脖子的手站起身來。
柴老二低頭沉聲道:
“說,東西在哪兒?”
鐵成剛道:
“你要東西可以,得把我店裡一個夥計找來,只有他才知道東西在什麼地方。”
柴老二心想,“福來客店”中的幾個夥計中,是有幾個功夫不錯的,這些人可能往年跟著姓鐵的在衙門混生活,如果比起郝氏兄弟來,必然差上一大截,便在他的這一念間,恍然的哈哈笑道:
“東西只要有著落就成,且說是你店中何人,我這裡立刻派人去請來。”
鐵成剛道:
“取筆紙來。”
柴老二一愣,道:
“要那玩意兒幹什麼?”
鐵成剛罵道:
“你奶奶的,鐵大爺不寫條子,你會由我回店裡去!”
柴老二打個哈哈,道:
“說得有理,得著人去取筆紙。”
於是,柴老二立刻命人取來紙筆,平攤在地上。
柴老二命人解開捆在鐵成剛身上的繩索。
鐵成剛一身血跡斑斑,這時連左臂也在痠痛難耐。
好一陣喘息中,鐵成剛活動著受傷的右肩,這才慢慢抓起地上筆,寫了四個字:
“找老戈來!”
雙腳上的血被鐵成剛滴在紙條上,但柴老二並不在意,立刻命人把字條送往西街的“福來客店”去。
附近便在這裡已有了雞叫聲。
於是有兩個女子,各端了一個木盤子緩緩走下地牢,木盤上放的是燕窩粥與八寶糕,另外還切了一盤紅脆醬牛肉與幾個熱芝麻燒餅。
柴老二對一女子道;
“送碗燕窩粥喂鐵掌櫃吃。”
鐵成剛怒道:
“老子不餓。”
呵呵一笑,柴老二招呼郝氏兄弟,道:
“要是我也吃不下,來吧,我們湊和著吃吧!”
那郝氏兄弟也不客氣,各人抓起熱燒餅撕開來,再抓上一把醬牛肉塞在燒餅裡,立刻就往口中送。
送條子往福來客店的是個十分精明的年輕人,白虎鎮這時候才真正算得靜下來,有幾隻野狗在街上比伸懶腰,看誰的腰身拉得長,狗嘴巴張得大。
“福來客店”門口,靜悄悄的還未見夥計出來掃地呢,那年輕漢子走到店門外先是左看右瞧一番,這才伸手拍門:
“開門?開門!”
沒多久,就聽得門內問道;
“天還未大亮,是誰呀不前不後的擾人清夢。”
“自然有要事才上門的,快開門吧!”
於是,門被拉開來,有個夥計揉著睡眼,問道,
“什麼事?”
年輕人把一張條遞過去,邊冷冷道:
“我是‘柴家賭坊’的,這條子是交給你們姓戈的夥計的,要他馬上去。”
門裡兩夥計一怔,道:
“是我們掌櫃的條子?”
年輕漢子點頭,道:
“快叫姓戈的來呀,我先回去了。”年青漢子回頭就走,身後面,那夥計驚叫道:
“血!這上面怎的有血?”
於是夥計匆忙的把大門又關上,急急走入帳房中,叫道:
“不好了,戈爺,只怕掌櫃出事了!”
原來姓戈的在這“福來客店”是帳房先生之職,昨日與麼小花一戰,技驚單艾珍以後,他似是相當不滿鐵成剛,但見鐵成剛受傷,也就未深責。
這時候他才剛剛起身,見夥計把紙條送來,忙著拿近窗邊細看,不由驚異道:
“是鐵成剛寫的,但這上面的血……”他湊近鼻尖聞了再聞,雙眉一揚又道:“這些血是剛落上不久,顯然老鐵已受制於人了。”
那夥計忙道:
“大人的意思……”
姓戈的凌厲目芒一瞪,那夥計忙低下頭來。
就在姓戈的一陣沉思後,他立刻收拾一番,又把店中所有的人喚起來,加以詳細吩咐,這才匆匆走出福來客店往柴家賭坊走去。
姓戈的叫戈連,他人才登上柴家賭坊臺階上,早見到那送條子的年輕人站在大門邊,笑道:
“條子是我送的,你怎的這時候才來?”
戈連哈哈一笑道:
“不巧我正在上茅房,所以來晚了,真對不住。”
年輕夥計哈哈笑道:
“看這個巧勁兒。”說著當先往大門裡走去。
戈連跟在那人後面,到了大廳廊上,繞過通道而到了一間柴房,房門口還有七個握刀漢子堵住去路,其中一人沉聲道:
“是福來客店來的夥計?”
年輕人點點頭,回頭一招手,道:
“跟我進去!”
戈連一怔道:
“這是什麼地方?”
年輕人回頭喝道:
“你家掌櫃就在這屋子裡,去吧大個子。”
戈連是個大個子,但他卻是滿面紅光身材不胖,一副傲骨嶙峋,神采奕奕,這種人如果是乾飯館的,大概沒幾個人會相信,但白虎鎮上牛鬼蛇神,誰又知道誰是老幾?
戈連一頓,當即隨年輕漢子走入那間柴房,靠東邊有個四方洞口,裡面有燈光照出來,便在這時候,年輕人站在洞口對下面道:
“柴爺,姓戈的來了。”
便聞洞口下面柴老二道;
“請他下來吧!”
不用請,戈連已沿著臺階走下去!
地牢中四盞燈,照得地牢亮晃晃的,有張長方桌,上面放著些吃的,柴老二揉著兩枚鋼球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直捋山羊鬍子,見姓戈的下來,早對郝元光施了個眼色。
郝元光哪有不知道的,他沉喝一聲揮斧就劈。
戈連一怔,立刻斜身錯步閃向一旁,且大叫道;
“這是幹什麼?”
閃晃中,戈連已躲過郝元光的十三斧,而使得郝元光兇性大發的罵道:
“我操,有本事嘛,再接老子幾斧頭!”
一旁地上的鐵成剛早狂叫道;
“柴老二,你這個黑心王八蛋,我把戈連找來,你怎的也對他下毒手!”
柴老二嘿然笑道;
“鐵大掌櫃呀,總得先制住這姓戈的才好問話吧!”
騰躍在斧影刃芒中,戈連厲喝道;
“姓柴的,有什麼話敞開了說,擺出這種唬人架式又算那門子光景!”
鐵成剛道:
“叫他們住手!”
柴老二得意的道:
“何不邊打邊回答柴某問話。”
戈連冷然一哼,道:
“鐵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地上坐的鐵成剛沉聲罵道:
“我被人栽贓誣陷,姓柴的王八蛋卻一口咬定是我偷盜了他的什麼水膽瑪瑙,當真是豈有此理又莫名其妙。”
戈連邊打又道:
“誰是人證,物證又在哪裡?”
柴老二卻應道:
“一部份贓物在他睡的被子裡找到的,難道能否認?”他一頓又道:“剛才他還說在你那兒,這才把你閣下大駕請來此地,怎麼樣,你還能支撐多久?”
“柴老二,你這頭老狐狸,我早該來收拾你的,卻叫你在這白虎鎮上興風作浪幾年。”
不料柴老二冷笑一聲,道:
“你是什麼東西,口出狂言的臭小子。”又是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
“你兄弟齊上,先砍下這小子一條腿來!”
郝元亮見兄弟半晌未佔到便宜,而這細高個子兀自尚高談自如,心中早已想撲上去,如今柴老二在喝叫,大板斧一揚,口中厲烈的“哦!”早見他流雲般的旋劈而上,出手之間就是七斧十三砍,兄弟二人這一連手,立見地牢中氣流激盪迴旋不已,銀芒飛射、流閃連連,像煞銀河中千百支流交織飛射!
戈連斗然沉喝一聲,身法倏變中,雙手倏伸突拍,犀利的招式中,整個身形似飄忽在一片刃海,騰閃不已!
坐在地上痛得死去活來的鐵成剛,早罵聲叫道:
“姓柴的,你會不得好死,還不快叫他們住手!”
柴老二自然看得明白,他心中暗想,怎的“福來客店”中養了這麼一頭頑豹,怪不得姓鐵的一張紙條把這姓戈的招來,敢情不是吐實話,而是要玩硬的了。
心念間,柴老二道:
“柴老二整人只是不得已,姓鐵的,你若不吐實情,今日就是沒完沒了,非殺出個結果不罷手。”
柴老二的話等於是給郝氏兄弟聽,兩個人一左一右閃騰劈砍得更見激烈。
戈連在一陣拍擋中,突然一個平飛,身法快得令人吃一驚,他卻已落在地牢臺階上面。
戈連未再走,而郝氏兄弟卻無法聯手攻擊。
一看這情形,柴老二驚異的道:
“姓戈的,你想逃?”邊指著地上鐵成剛又道:“只要你衝出地牢,姓鐵的就死定了。”
冷冷一哼,戈連道:
“我為什麼要逃?”
柴老二打個哈哈,道:
“不逃就好,下來吧,我叫他們收起傢伙。”
柴老二緩緩走近戈連,道:
“水膽瑪瑙,我要水膽瑪瑙,因為那玩意兒不是我的,你們該知道,三尖山清風臺可不好惹,我姓柴的還要在這白虎鎮混下去的。”
“姓柴的,你認定水膽瑪瑙是被我們掌櫃偷的?”
柴老二堅定的道:
“除他天下沒有第二個人了。”
鐵成剛怒罵道:
“放屁,明顯我是被人栽贓呀!”
戈連面色極為難看的望了鐵成剛一眼,對柴老二道:
“且容戈某私下同我們掌櫃說幾句話如何?”
柴老二一聽,稍作思忖,當即點頭道:
“好吧,我們且站一邊。”
於是,柴老二把郝氏兄弟與另外四個漢子召到臺階下面,而戈連卻走近萎坐地上,滿面痛苦的鐵成剛身邊。
他發現就這一夜折騰,鐵成剛似是老了十年。
低頭,見鐵成剛雙腳赤裸,兩腳小指已碎,滿面腫脹中,鼻子喉結全變了樣。
不由一咬牙回頭看向臺階處的柴老二。
鐵成剛這才低聲道:
“大人,我真的冤枉呀!”
當然,姓戈的身份也只有福來客店的人,尤其是鐵掌櫃知道:這時候他的希望就全在這姓戈的身上了。
戈連的咬牙,鐵成剛相當清楚。
鐵成剛低聲道:
“福來客店的人足以能對付柴家賭坊而有餘……”
戈連突的一瞪眼,道:
“你少開口。”
於是,姓戈的緩緩站起身來,走近長桌前面。
猛然間,他沉聲對臺階邊的柴老二道:
“我告訴你那水膽瑪瑙在什麼地方。但為了不讓他人覬覦,你把他們趕到上面去。”
柴老二一喜,但旋即又道;
“這裡沒有外人,你只管說出來無妨!”
用力的緩緩搖著頭,戈連道;
“不,有別人我就不說。”
柴老二望望郝氏兄弟,道:
“姓戈的如果弄鬼,你兄弟只管放手砍殺,甚至那福來客店所有的人一個也不放過。”
郝元亮點頭,道:
“柴爺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姓戈的若玩詐,我兄弟饒不了他們。”
柴老二點點頭,這才揉著手中鋼丸到了戈連面前,道:
“姓戈的,有什麼話你該直說了吧,柴大爺可不喜歡耍婆婆媽媽的,須知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呢!”
戈連泛泛一笑,緩緩伸手入懷——
於是,他取出一件東西。
那並非是水膽瑪瑙,但卻管用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