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連自懷中掏出一塊兩寸寬的鑲金雕虎令牌,上面所寫“洛陽提督衙門參將”。
金牌一閃又塞回衣袋,柴老二全身一哆嗦。
戈連冷冷瞪著凌厲雙目,道:
“別以為白虎鎮是個三不管地方你們就大膽為所欲為,其實要管這地方的官府還真不少。”
柴老二似是會過意來,忙低聲道:
“看樣子你真的是——”
戈連沉聲喝道;
“只有你一人知道;如果傳入第二人耳朵眼,小心你那腦袋瓜子。”
柴老二哭喪的左手鋼丸一停,又道:
“可是那水膽瑪瑙確非柴某之物,姓卓的找來,請問我拿什麼交待?”
戈連面色寒寒的道:.“賠銀子不就結了,東西確保不會失去的,即算皇宮大內之寶也難免被盜。”
柴老二道:
“大人,你們這福來客店……”
戈連伸手一拍柴老二肩頭,道:
“別多問,你照開賭場,鐵掌櫃是你著人打傷的,他就在你這兒療傷,如有差池,後果你是知道的。”
柴老二活脫像個洩氣皮球,他愣然呆坐在椅子上半晌他似才會過意來。
“我走了,鐵掌櫃就拜託你了。”聲音之大,整個地牢的人全聽得到。
柴老二一路殷勤相送,直到柴家賭坊大門口。
戈連卻頭也不回的回福來客店去了。
柴老二匆匆到了柴房外高聲吩咐:
“快把鐵掌櫃抬上來,著人馬上請大夫來,快!”
郝元亮與郝元光對望一眼,郝元亮來到柴老二身邊:
“東家,你怎的前踞後恭,搞的什麼名堂?”
柴老二道,
“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鐵成剛又被送回東角的小客廂房中,柴老二為他請來白虎鎮上的名大夫瑞康來診治,那瑞康原是個滿人,不知怎的卻在這白虎鎮上懸壺濟世。
鐵成剛雖然傷的全不是要害,可也給他帶來莫大痛苦,前三天他全是睡夢中疼醒過來的。
今日已是第四日,第四日他已感到頭上足下的疼痛減去大半,並已開始在心中琢磨如何連本帶利的找回來!
就在這天從白虎鎮西方三尖山清風臺,來了五十名青衣壯漢,其中有兩個騎馬的那是“混世頭陀”田壽與“清衫秀士”卓文君。
一行人緩緩的往向白虎鎮北面山道上移動,他們行動神秘,殺氣騰騰,宛如要找人拼命的架勢,除了“鼕鼕”足音外,連一點別的聲音也沒有。
便在這枯燥的氣氛中,卓文君馬背上一挺身,抖動韁繩與前面的“混世頭陀”田壽並肩前馳,輕聲道:
“田叔叔,以你老看,於叔的藍旗社兄弟們會及時來會合?”
田壽頭不轉目不移地直視著前面,道:
“他們藍旗社的人總不會死光了吧,難道六支旗的人全跟著於柏天走了不成?”
卓文君道:
“可說不定,藍旗社地面廣,買賣多,加上於叔又不在,不走他們的人全分散出去了。”
田壽猛的偏頭,披散在肩上的頭髮,有一半掩了半張-面,他嘿嘿笑著道:
“就算沒有於柏天的藍旗社,難道你就不及小柱子了?別忘了田叔我還在呢。”他一頓又道:“記得往年你不是這種畏首畏尾的人,怎的年歲才長上那麼幾年,你就全變了個人似的,敢情當真是初生犢兒不畏虎,長出犄角倒怕狼了,沒出息!”
涎臉一笑,“清衫秀士”卓文君道:
“侄兒絕非怕事,就算田叔沒及時趕回清風臺,侄兒也要找上大刀寨一拼,卓文君的命可以不要,可也絕不能毀了爹和於叔田叔三位老人家的威名。”
“哼”了一聲,田壽點頭,道:
“勉強算是我大哥的兒子,多少還有那麼些骨氣。”
卓文君一笑,道:
“本來就有骨氣,常言道得好,老子英雄兒好漢,更何況我卓文君得天獨厚的還有兩位愛護得我無微不至的叔叔呢!”
田壽冷冷一笑,道:
“好小子,幾年沒見,田叔我發覺你的嘴巴更甜了。”
卓文君笑笑,道:
“嘴甜的人多半口是心非,侄兒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田壽搖搖頭無奈的道:
“自從你小子染上惡習,經常的溜出清風臺上賭場,你可知道你爹同我們兩個老叔是個什麼光景,幾次三番你爹要砍你手指,全被老於和我攔下來,記得老於說的一句話,潛龍自有昇天日,浪子也有回頭時,時辰一到,自會幡然醒悟過來的,如今你能自動回來清風臺,田叔不希望再看到你往柴家財坊跑了。”
卓文君一笑,道:
“人為一口氣,佛掙一爐香,柴家賭坊誘我上當,幾乎難以自拔,這次回來就是要整那姓柴的王八蛋,我要看著姓柴的砌高樓,再看他樓塌了,方消心中一口怨氣。”
田壽斜目怒視,道:
“光景是說了半天你還要往那沙窩淘井越淘越深的鬼地方跑了!”
輕鬆一笑,卓文君道:
“田叔只管放心,如今侄兒手中捏著的是至尊,姓柴的手上十成十的大憋十,現次見面的時候,也就不是姓柴的光屁股滾蛋之日,孃的老皮,我會連他的那座大宅院也掠入我手中的,嘿……”
田壽奇異的道:
“整完了柴老二後,你小子還賭不賭了?”
卓文君一拍胸脯,道:
“只一攪倒柴老二,田叔呀,就算場場讓我贏,侄兒也連正眼不瞧一下。”他一頓足道,“侄兒荒唐,害得爹千里迢迢找到大漠而生死不明,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叫天下父母心。”
田壽鼻子一抽,道:
“我大哥望子成龍,清風臺的基業可不能落在一個賭鬼兒子手上,有一陣子我那老嫂子也太護你了。”
卓文君一嘆,道,
“自從爹失去消息後,媽也蒼老多了,這幾年全是阿倩在操持著清風臺的裡外大小事務,也難為她了。”
田壽冷冷道:
“有道是家敗被人欺,這年頭只見錦上添花,哪見雪中送炭人,清風臺有我大哥在,大刀寨再囂張也不敢下手擄去小柱子,你該知道,這光景只是他們謀奪清風臺的前奏,只怕血洗清風臺的日子為時不遠了。”
卓文君冷厲的雙目怒視著遠方,沉聲道:
“清風臺因為一時疏忽才為小人所逞,如今清風臺四村八部落全已加強戒備,再加上田叔一番安排,大刀寨再狠也將弄他娘個灰頭土臉。”
便在這時候,田壽搖指著前面一個山包,道:
“那地方叫元寶山,藍旗社的人馬不知到了沒有?”
卓文君立身馬背望去,道:
“四叔,未見動靜嘛!”
元寶山就是在白虎鎮東北方二十幾裡地方,是田壽約藍旗社的人在此會合的地方。
原來那日田壽在白虎鎮西方荒山中一舉擊死如意樓石總曾五人再與那“偷魂老祖”風嘯山戲談之後,即匆匆趕往三尖山的清風臺。
為了追找大哥卓清風,“混世頭陀”田壽已快兩年未到這清風臺來了,如今聽得卓文君先己而返回清風臺,他還真擔心這個賭迷侄兒回來又走,光景不是有一陣子那卓文君連他的兩個老叔也躲著嗎!
那三尖山下面的清風臺,地處在一座龍系的山頭下面,有一道山溪悠悠的自清風臺前面流過,便在這龍頭前面三里內,四個大村落,分佈在沿山溪附近,深林密青已變得落英繽紛,流水盪漾已是寒意砭骨,就在這秋末冬初的大山裡,清風臺這兩年蕭條多了。
四個大村落中住的人,實際也是清風臺的子弟,他們平日耕地打獵為生,三尖山出產各種名貴藥材,因此卓清風把他的子弟兵分住在清風臺四周,幫他們成家立業,這原是“虎爪”卓清風的理想。
現在,由於卓文君的狂賭而傷透了老父的心,只是卓清風只此一子,一時間他又下不了狠心痛懲這不孝之子,便在卓文君的遠逸中,卓清風只得為找子而走天涯。
卓文君回到清風臺那日,他什麼話也沒有說的直到清風臺天闕樓長跪在老母前痛哭流涕,無他,只為老母兩年來似是老了三十年,白髮已稀,滿面憂愁紋,連牙齒也不過三五顆了。
再看看妻子黃倩,早已失去往日的綽約風姿,脈脈含的非情,而是怨恨,軟語已非溫馨,而是悲傷!
是的,老母的孫兒,也是妻子的寶貝,如今已被人擄去,這在昔日根本就是難以令人接受的事實,因為三尖山清風臺卓家的威望,絕非江湖上的跳樑小醜敢於岐視。
然而,這些竟在卓清風的生死未明而少主人卓文君的遊蕩江湖中發生了。
卓老太太未多責備兒子,因為她十分明白,文君絕非是個頑劣子弟,他會回頭的,現在兒子不是痛苦流涕的跪在自己面前懺悔嗎!
就在風臺後宅的天闕樓內母子相會呢,早聽得大宅外面有多人在歡呼……
天闕樓上卓文君還在哭的七葷八素呢,一旁的妻子黃倩早走到樓窗附近往外面看,遠處正有十幾個清風臺子弟圍著一人走進大門來。
黃倩想這時候會有誰來?難道公公回來了?
不料一眾人走入第三道院子,她已看出是田壽來了,不由得高興的對婆婆與丈夫道:
“田叔到了!”
卓文君一聽,忙的衣袖拭淚,對母親道:
“田叔一來,小柱子有救了,我去接田叔上樓來!”
早聽得樓下面田壽沉喝道:
“何用你來接,我自會上來的。”話聲中他已到了樓梯口站定,只見他先是掃去一身灰塵,雙手下垂,突然衝前幾步到了老太太面前,他神情黯然的道:
“小弟給大嫂見禮!”說著就要跪下,卻被老太太伸手一攔,道:
“來了就好,快一旁坐下來。”
田壽一嘆,道:
“兩年未見大嫂,大嫂更見蒼老了!”
卓文君雙目已紅,但田壽似是不見的又道:
“大嫂子,小弟找了兩年,就是未見大哥的面,連藍旗社的老於也似沒頭蒼蠅般到處碰壁落空。”
卓文君便在這時雙膝跪在田壽麵前,道:
“侄兒該死,害得兩位叔叔不得清靜。”
田壽冷冰冰的道:
“你小子還會體諒你兩個大叔的苦心呀,我把你這小沒良心的,你也快三十出頭了吧?敢情我三個老的還不如寶盒裡的三個骰子呀,我操……”
卓文君低聲道:
“侄兒願意領田叔責罰。”
田壽大怒,道:
“混帳小子,你明知道田叔疼你,就算你腳底板的肉也比田叔心上肉還令我疼惜的,你卻叫田叔責罰你,起來吧小子!”
卓文君長跪不起的道:
“就因為侄兒不成材,清風臺才出了大亂子,田叔必得為侄兒做主才是。”
田壽一怔,道:
“怪不得荒山中老偷兒要我趕快回來清風臺,問他什麼事,他孃的那個精得如花果山上下來的猴兒精般老偷兒只說見了你就知道,他孃的,我可是憋了一肚皮的疑難雜‘問’趕來的,果然清風臺出了事,你起來,快把事情告訴你田叔知道。”
卓文君卻對妻子黃倩道:
“詳細情形,你快告訴田叔。”
黃倩這才緩緩道;
“那日天還未黑,小柱子跟著幾個大孩子在前面溪邊玩,突然遠處衝來十二匹快馬到了溪岸,馬上有個漢子笑指著小柱子對一個模樣嚇人的大漢道:
‘就是那個孩子,我們不用殺進去擄人了’
“於是,他們一衝上前,架起小柱子就走,連句話也未撂下來,就不知是那路人馬,附近追上的人又被他們砍倒十來個……”
黃倩指著丈夫卓文君,又道:
“還是文君回來說的,他在白虎鎮已知道是大刀寨的人把小柱子擄去的。”
田壽已是麵灰目赤,牙齒在咯咯響,聲言又對卓文君道:
“你怎的知道是大刀寨人所為?”
於是,卓文君這才又把自己在柴家賭坊的事,以及鐵掌櫃出賣消息等情節細述一遍……
田壽一聽,先是大罵卓文君:
“你小子真是糊塗透頂,你已到了白虎鎮竟不先回清風臺,簡直的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論清風臺的家法,就得打你個脫層皮!”
於是,田壽這才與卓文君策劃,如何攻上大刀寨的事。
首先,田壽命人趕往藍旗社通知藍旗社的人馬,兩日後趕到白虎鎮的東北方元寶山會齊。那藍旗社在廣義鎮,有六個分旗社分佈在廣義附近,人馬很齊,總有個六七百人。
以田壽的想法,即使於柏天不在藍旗社,他的六分旗隨便召集起來,也不會少於三百人,有了這些人,足可以攻上大刀寨了。
現在是正午。
也是田壽約那藍旗社來這元寶山的時刻。
田壽與卓文君率領著五十名清風臺子弟兵,一行已經登上元寶山上,卻是四下裡靜悄悄沒見一個人,遑論是藍旗社的人了。
下得馬來,卓文君忙著命下面的人啃吃乾糧,那田壽卻雙手叉腰,跳起腳來罵:
“他奶奶的熊,藍旗社的人全死光了,怎的這時候還未見他們的人來,他孃的老皮,我們這是行軍打仗,可不是約他們來遊山玩水的想來來不想來不來呀!”
“也許他們路上耽擱了,我們再等等。”
田壽道:
“我約定的時辰早他們多出半日,等我們攻向大刀寨也正是二更天,時辰上是耽擱不得的呀!”
卓文君道:
“也許藍旗社正有急事在辦,無法趕來了。”
“混世頭陀”田壽怒罵道:
“藍旗社在廣義鎮上,即算出了什麼天大的事,也該勻出個人來說一聲,怎麼的,我把信著人送去,他們理也不理呀,操他娘!”
卓文君急又問道:
“田叔,萬一藍旗社那面沒有人趕來,我們怎麼辦?”
田壽道:
“且等一個時辰再說。”
卓文君忙從一個清風臺兄弟手中接過一些吃的東西送上田壽,道:
“田叔,先吃些乾糧,完了也好再商量。”
田壽接過乾糧,匆匆啃了幾口,卻是不停的踮起腳來望向遠方,遠方那是藍旗社的人必來的那條山道,然而卻又未見一人。
不,這時候那條路上匆匆而來了兩人,兩個女人。
細看這兩個女人,一個是老太婆,她穿了一雙紅花緞面繃頭鞋,襪子漂的白又亮,羅衣裙也是黃底大紅牡丹花,挽了個老綿羊尾巴結,上面包著個繡小花透頂帽,面目清麗,雙目有神,走起路來不帶風聲,卻又十分沉穩。
跟在這灰髮老太太身後的,卻是個十三四的女孩子,這少女體態輕盈,明眸皓齒,看來有些小家碧玉模樣,但走起路來顯出大家閨秀的樣子,一身短衣線長褲,踩著一雙輕便夢底繡鞋,走幾步總會問一聲:
“伊娘,白虎鎮還有多少路呀!”
而老太婆總會回應一句:
“快到了。”
兩個女人緩緩登上元寶山,面前卻見不少人正坐在樹下養精神,近面一個年青人笑問道:
“請問老太太,可是從廣義鎮來的?”
老太婆看了這年青人一眼,道:
“你是誰?”
不料坐在大樹底下的“混世陀頭”田壽早叫道:
“他孃的,敢情大老遠的來會你那位老伴來了!”
老太婆轉頭望過去不由得嘿嘿笑道:
“好啊!原來你這冒牌頭陀竟在這群人中呀!”
田壽挺身而起迎上去,道:
“白虎鎮上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合著要你這老太婆也急急的趕來赴會呀!”
不錯,來的正是“偷魂老祖”風嘯山的老婆,江湖上有名的“樑上燕”劉金定,跟在她身後的名叫小穗兒。
那風嘯山夫妻二人一生未曾生養孩子,他們就養了小千兒與小穗兒二人,且又將一身本事傳授。
那小穗兒與小千兒同年,二人看來是師兄妹,又是兄妹,但風嘯山夫妻二人的最後心願則是看著他二人成為結髮夫妻。
現在,劉金定帶著小穗兒也趕來這白虎鎮上,她們當然是要與風嘯山小千兒會合的。
呵呵一聲笑,劉金定道:
“怎麼的,大山裡你這假出家人領了這麼一群扛刀拿擒的,敢情是結夥打劫呀!””
田壽“呸”的一聲,道:
“我把你這個外表高貴,內裡卻是一肚皮下水的老賊婆,你憑哪一點看我們是當強盜的?”
劉金定-笑,咧咧嘴,道:
“我也是說嘛,混世頭陀算得是風塵異人,他怎麼會幹那攔路強梁行業。”
田壽怒道:
“老太婆,你也別閒扯談了,說說看你一路上可曾遇上什麼人?”
劉金定一手拄杖,一手一攤,道:
“人?什麼?他孃的鬼影子也沒遇上一個呢!”
田壽跺腳,氣唬唬的一伸手,道:
“滾,快去白虎鎮上會你那位可愛的老丈夫去。”
“樑上燕”劉金定冷哼一聲,道:
“姓田的,你他孃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是吧,就我老婆子所知,你當年也是在女人堆中翻滾的人物,便在你風流抓西抓東落空以後,搖身一變成了個混世頭陀,這些你能否認?”
田壽一聽大怒,罵道:
“我把你這老不死的臭婆娘,今日若非田大爺有事,非在這兒打上一天一夜不可!”
劉金定高叫道:
“誰怕誰來著,打就打!”
卓文君一聽,忙施禮不迭,道:
“前輩快走吧,風老還在白虎鎮上苦等呢!”
劉金定一怔,指著卓文君道:
“你怎麼知道的?八成你是屁股溝夾掃把——冒竹吧。”
卓文君忙笑道:
“晚輩絕未亂說,而且在下也曾與風老愉快的合作過兩次生意呢!”
劉金定張口一笑,露出缺個門牙的大嘴巴,道:
“年輕人,你見過我先生?”
卓文君道:
“那是三四天前的事了,現在風老必然還在。”
劉金定道:
“我知道他在白虎鎮,我是問你他落腳在什麼地方?”
卓文君尚未回答,田壽已冷冷的道:
“不就是破廟詞堂,稻草堆亂葬崗那些見不得人的狐洞狗窩……”
“樑上燕”劉金定一聲尖笑,道:
“好個田老頭兒,你別盡在這兒說些風涼過頭的話,老孃要是把所見的說出來,嘿嘿,只怕你就不會這般輕鬆自在了。”
田壽一愣,忙一手拉過卓文君,自己卻對劉金定道:
“老太婆,你快說,是他孃的什麼古景,管叫我田壽大吃一驚的。”
不料劉金定望望天空,日似在偏西,她卻對身邊撥弄衣衫的小穗兒,道:
“丫頭片兒,你是不是餓了?”
小穗兒搖頭道:
“見了師父一齊吃嘛!”
田壽早回頭叫道:
“把醬牛肉拿上幾塊來,沒聽見客人尚未吃午飯嗎!”
劉金定突然沉聲道:
“誰要吃你們那些臭牛肉。”
田壽早從送來牛肉漢子手中托住兩塊醬牛肉,哈哈笑的走近劉金定面前道:
“風大嫂,你一路風塵僕僕,頂著日頭挨曬的累了一個大上午,也得歇歇腿吃點喝點再上路,即算是見了風兄的面,他知道你老嫂子在我這兒吃過,心理總會覺著好過些,而我也好有個交待,是吧?”
劉金定冷哼道:
“誰是你老嫂子?”
田壽道:
“彆氣了,風家大嫂子,你看看這醬牛肉紅彤彤的上面盡是黃澄澄的花紋,吃起來還脆嘭嘭的呢,你一嘗就知道田老弟的話不差。”
劉金定鼻子一哼,還真的伸手把兩塊醬牛肉取這來,她把一塊遞給小穗兒,邊道:
“拿著吃吧,神前不拒上香人,這也是人家一番的孝敬,再說不吃白不吃。”老太婆說完,一把拉著小穗兒坐在一株樹下面,兩個人還真的細嚼慢嚥起來……
一旁,卓文君見田叔急的直搓手,卻是一點轍也沒有。
那田壽急了一陣,低聲下氣的對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劉金定道:
“大嫂子,這牛肉還不賴吧?”
劉金定點點頭,道:
“差強人意。”
田壽又道:
“大嫂子可要再來些?”
劉金定又輕鬆的道:
“等這塊啃完了再說。”
涎著老臉,田壽有些囁嚅的道;
“風家大嫂子,你能不能邊吃邊說呀?”
劉金定雙目一挑,怒道:
“說什麼?”
田壽心中直在罵,可是面上卻是傻哈哈的笑,道;
“剛才你說什麼來著,是有件事情,只明一說出來就會叫田家小弟我大吃一驚的事呀!”
“叭”的一聲,還有半塊醬牛肉被劉金定摔在地上,她“唬”的一聲站起身來,戟指田壽喝叫道;
“我把你這個田壽頭呀,竟是把風大奶奶當成了三歲孩子哄呀,怎麼的,送點吃的原是有目的呀!老孃不吃了。”
小穗兒也跟著站起曳來,二人看來似要事去的樣子。
田壽全身直哆嗦,一張老臉繃得緊。
卓文君忙上前施禮不迭,道:
“前輩不必發怒,何不吃完再走。”
劉金定怒道:
“不吃了,我們早些走。”
田壽雙肩聳動,氣的半天開口不得。
劉金定已往元寶山下走,卓文君便在這時又高聲道:
“前輩等等,有樁事情我得奉告前輩。”
劉金定一聽,回頭道:
“有什麼事情我只見到孩兒他師父就全知道了。”
卓文君道:
“如果前輩定要走,在下也是無可奈何,但願前輩你要多加小心,多多保重。”
劉金定突然一頓,回頭道:
“小夥子,聽你的口氣,好像他們在白虎鎮上捅了什麼難以補救的漏子了。”
卓文君道:,
“就在下所知,如今白虎鎮上有兩個地方你去不得。”
劉金定挫著竹杖一抬,不知她是施的什麼身法,“咻”的一聲人已落在卓文君面前,她手中的竹杖已按在卓文君的肩頭上。
卓文君但覺有一股力量,一股揮之不去沾肌入骨的綿力,使自己一時間難以動分毫,心中大是駭異。
早聽得劉金定道:
“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田壽大怒,罵道:
“好啊!我把你這老妖婆,我侄兒卓文君可是對你仁至義盡,你不但不思回報,敢情還倚老賣老的挾技凌人。”他沉聲對卓文君道:“她要問你什麼,你偏不說,也叫這老妖婆急上一急。”
卓文君道:
“田叔,風老對小侄不薄,有些事情我若不說,就顯得我們欠缺度量了。”
田壽指著劉金定,道:
“老太婆,你聽聽一個小輩是什麼樣的心胸,孃的皮,你慚愧不!”
劉金定並不理會田壽一旁嘲弄,她面色陰陰的對卓文君道:
“快說。”
卓文君道:
“就在下所知,白虎鎮上的‘福來客店’與‘如意樓’兩地方的人,全都要那小千兒的命。”
一旁的小穗兒急叫一聲,道:
“真的?”
劉金定罵道:
“他們是什麼東西,我那娃兒如今怎麼了?”
卓文君笑道:
“還好有驚無險,不過……”
劉金定竹棍已離開卓文君肩頭,聞言又忙問:
“不過什麼?”
卓文君道:
“不過這兩個地方二位最好是少去,因為萬一他們知道或認識二位與風老一家人,那就不妙了。”
劉金定冷笑道:
“老婆子豈會把這幫牛鬼蛇神放在眼裡,去,我們快去白虎鎮上找你師父去。”
劉金定說走還真走的快,剎時已在十丈外。
田壽氣的雙拳握著揮空打,邊罵道:
“好個沒良心的老妖婆,她比那老偷兒還他媽的不近人情呀!”
突然,劉金定一個大旋身,平地飛昇三丈高,空中一個跟斗,望之宛如屋上飛燕,“撲嚕”一聲人已站在元寶山上的卓文君面前。
田壽以為劉金定要打架,一擺架子正要湊過去呢,卻聽得“樑上燕”劉金定道:
“老孃沒空同你田壽頭打架。”邊低聲對卓文君道,“老婆子一生不做吃虧事,不過你剛才的一番話值得我把心中知道的告訴你。”
卓文君笑道,
“多謝前輩。”
劉金定並未說出什麼消息,她卻在嘮叨的道:
“本來我這項消息少說也可以賣個千八百兩銀子的,你小子想麼,田壽頭只拿兩塊爛牛肉就想換取消息,真他孃的老天真!”
田壽一旁只嚥氣,卻是不敢再開口,因為他實在怕萬一自己再開罪這老賊婆,不定她真的會拍屁股走人呢。
卓文君忙旋禮,道:
“是,是,老前輩說的是。”
劉金定這才慢慢吞吞的道:
“我老婆子原本是要留在廣義的,也許因為於柏天那個鬼東西不在,我老婆子也好幫藍旗社一把的,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錯過今天,我那個老鬼必會見面一頓大罵的,所以……”
田壽與一眾清風臺的人全都一驚,那田壽更是暴跳如雷的狂叫道:
“老祖宗呀,這般大的事情你不說,盡他孃的在這兒閒扯談,快說完究竟怎麼一回事……”
劉金定卻是一些也不急的道:
“你田壽頭這時候可明白我老婆子的話不差吧,就那麼兩塊牛肉就想換我的大消息呀,孃的,門都沒有。”
卓文君也開始急躁起來。
不料劉金定哈哈笑道:
“看你們一個個猴急的樣子,真道是天躁有雨,人躁有禍,小心禍從天降喲!”
田壽早已不耐,正要急的動手,早被卓文君一攔,道:
“田叔何苦急躁,前輩既然回頭,總是會把事情對我們說的,何妨等些時候。”
劉金定這才又道:
“我老婆子雖然在你田壽頭面前拿蹺,可也是有分寸,不過火是吧?”
田壽只得點頭,道:
“是,是,是,你是沒有把我老田憋死!”
輕聲一笑,劉金定道:
“田壽頭,你們聽清楚了,我老婆子的話只說一遍,可是不作重複的喲!”
卓文君還存得住氣,田壽卻已是臉色鐵青,他知道劉金定是在整他,但也無可奈何!
半晌,劉金定才接道:
“於柏天有一陣子不在藍旗社了吧?”
沒有人接她的話茬子,為的是要聽她快把什麼樣的大消息說出來。
其實她的這句話也是白說,因為於柏天不在藍旗社,清風臺的人早就知道,“包頭紅巾”於柏天的不在藍旗社,為的就是找他的大哥卓清風與侄兒卓文君。
劉金定見沒人接腔,似是滿意的又道:
“於柏天不在,就顯得有些群龍無首了。”
她見沒人開口,輕聲一笑,又道:
“我老婆子是打從京裡來的,要說可也真巧,就在我老婆子過了廣義不到二十里處,有個三仙臺。”她說著向田壽又道:“田壽頭,三仙臺你知道吧!”
田壽跺腳道:
“知道,知道。”
呵呵一笑,劉金定似是對田壽的回答乾脆十分滿意,隨即接道:
“我同我那個丫頭片子就是在那兒遇上大刀寨的人。”
田壽大驚,吼道:
“怎麼的,大刀寨撲問廣義藍旗社了?”
卓文君也大吃一驚,道:
“怪不得我們未遇上藍旗社的人來。”
劉金定道:
“光景你們是在此等藍旗社了?”
卓文君道:
“大刀寨擄去了小兒,這事最先還是風老告知在下的,我們正要找人上大刀寨呢!”
劉金定道:
“大刀寨足有兩百人,他們把個藍旗社的人全圍在三仙臺,如今算來也有大半天多了吧,好像我看到藍旗社的人同大刀寨兩下里已幹過一仗了。”
卓文君一聽,驚異的道:
“難道大刀寨同如意樓的人……”
劉金定道;
“可是那白不凡?”
卓文君道:’
“也是風老提及的。”
劉金定這才冷冷笑問田壽,道;
“田壽頭,你怎的不再吒唬了?”
田壽突的跳起腳來罵,道:
“我把你這個臭狗屎老太婆,這般天大的事,你卻他孃的拖拖拉拉談了半天,你開心了,也吊足我老田的胃口了,可是你怎的不想想三仙臺那面因為你的拖延又多死幾多藍旗社的弟兄,老混帳呀,這筆帳我們有得算的。”
劉金定冷然對卓文君道:
“你看了,這年頭只有二百五才願當好人,算啦,說了半天反招來一頓臭罵,我走了!”
劉金定這次真的走的快,她實在不願再聽田壽的破口大罵,走的快就少聽幾句。
於是,卓文君道:
“田叔,你老如何決定呢?”
田壽拍著腦袋來回蹀踱……
便在他一陣琢磨中,道:
“如果我們乘虛殺上大刀寨,藍旗社那邊我們就難以支援,其結果藍旗社必吃大虧,而大刀寨不會傾巢而出,我們這幾十個人不定攻得下大刀寨。”
卓文君道:
“小侄也是這般想法。”
田壽又道:
“北出六盧山,我們連夜急進,天不亮我們就會趕到三仙臺,我們的人是少了些,但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未嘗不能把大刀寨的攻勢遏阻。”
卓文君點頭道,
“加上田叔一出現,藍旗社必精神大振,也許力可扭轉頹勢的。”
田壽麵色一緊,道:
“元分旗的首領們本事也不錯,我想大刀寨那三個殺手,也不見得恁般順利的吃掉他們吧!”
“就依田叔決定,我們立刻連夜趕往三仙臺去。”
一旁有個漢子道:
“田爺,剛才那婆子的話會是真的嗎?她那種顛三倒四的說法,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田壽道:
“這種事情出自她口,那絕對不會錯,認識她已超過三十年,我最瞭解她了。”
卓文君立刻高聲道:
“清風臺兄弟們,大家辛苦些,連夜撲向三仙臺了。”
於是卓文君又與田壽二人騎馬往北邊馳去。
五十名壯漢,一個個扛著大刀緊緊的跟在後面。
三仙臺——
三仙臺就在廣義以南二十里處的山中,相傳張果老騎驢在此會呂仙與曹國舅,三仙在此論棋藝而聞名。
現在——
現在三仙臺可熱鬧呢!
大刀寨的攻擊廣義鎮藍旗社,那也是如意樓白不凡在大刀寨幾天來籌劃的結果,原因為藍旗社的六支分旗,絕不會袖手不管三尖山清風臺的被毀,與其讓他們橫插一手,不如在攻擊清風臺之先,先把藍旗社打垮。
在這之先,大刀寨的二當頭“絕一刀”宮彪,輕騎偷襲清風臺,果然順利的擄來“虎爪”卓清風的孫兒小柱子,而擄來小柱子,也是在試探清風臺的反應,如果卓清風仍在這世上,他絕不會不管自己的小孫子被人擄去而不出面,當然,如果藍旗社魁首“包頭紅巾”於柏天或“混世頭陀”田壽二人,如果得知清風臺出事,必也會出面的。
現在!
大刀寨在等了十幾天日數,見沒任何動靜或徵兆,於是立刻按計劃行事!
首先由大刀寨大當頭“飛刀太歲”步如飛與“絕一刀”宮彪二人,各領一百名大刀寨兄弟撲向廣義鎮。
廣義鎮的藍旗社六個分旗人馬,在得到消息後匆匆應戰,雙方就在廣義以南二十里處的三仙臺兜個正著。
那藍旗社的六個分旗首領,分別是:
藍旗第一支的“八爪鷹”李敖。
藍旗第二支的“鐵頭”白布衣。
藍旗第三支的“生死膽”趙爾壯。
藍旗第四支的“金剛拳”石如玉。
藍旗第五支的“八步騰空”金風。
藍旗第六支的“太極劍”於斗南。
原來,藍旗社的人在他們的魁首“包頭紅巾”於柏天的臨走時交待,各分旗應相互間多所聯繫,除了在廣義鎮方圓百里內加強戒備,更應該常派人去三尖山清風臺,為的是清風臺只有兩個女人在支撐。
所以大刀寨的人馬一入到廣義地界,消息立刻傳到廣義的藍旗社總社。
只因事起倉促,藍旗社也只召集了兩百人不到,立刻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