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早把白風與柴老二的對話聽得十分清楚。
當然,田壽也聽見了,只是他卻是無動於衷的仍然閉著雙目在享受一盆炭火的烘暖。
卓文君好奇心在作祟,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正要伸手開窗呢,便聽得田壽道:
“回來!”
卓文君道: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田壽怒道:
“回來!”
卓文君訕訕的走回來,低聲道:
“看看有何不可?”
田壽突的雙目神光暴射,他戟指著卓文君鼻子,道:
“你小子別忘了,我們來的日才候我那老嫂子她是怎麼說的,她要我一步也不離你,隨時把你這匹不羈野馬拴在你田叔的眼皮下。”
卓文君笑道:
“知道知道,我不看就是了。”
田壽道:
“那是最好不過。”
又是一陣沉靜中,突然聽得有叩門聲,卓文君還以為侍候自己的賭坊姑娘送東西來呢,卻不料是柴老二在叫:
“田爺、卓仁兄,我可以進來嗎?”
田壽沉聲罵道:
“孃的,這兒是你姓柴的房子,你要進來誰還有權趕你滾的。”
哈哈一笑,柴老二推門而入,那田壽仍然閉起雙目連頭也不抬一下。
卓文君笑道:
“十天過去兩天,柴掌櫃可有消息?”
柴老二搖頭一嘆,道:
“一點消息也沒有呀!”
卓文君道:
“時光是不停留的,十天轉眼就會到的,到時候你姓柴的就不能怪我們了。”
柴老二心中暗想;只等鐵成剛了。
於是,他搖著頭,道:
“只望有奇蹟出現了。”
田壽閉目沉聲道:
“那就快去找啊,跑這兒來要的什麼嘴皮子。”
柴老二這才忙陪笑,道:
“是這樣的,我們白虎鎮上的花魁女,如意樓的白鳳姑娘來了,二位知道吧,白鳳就是我們白虎鎮上龍頭老大白不凡的親生女兒,人長的可真無話說呢!”
田壽突然怒道:
“老子不是對你小子說過嗎,別的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老人家可是五大皆空,你在田大爺面前提的什麼美嬌娃,在我老人家眼睛裡那可是一視同仁,女人而已!”
柴老二笑笑,道,
“我今過來打擾,只是想請卓仁兄去幫個小忙,一個舉手之勞的小忙而已!”
卓文君道:
“我能幫你什麼忙?”
柴老二道:
“是這樣的,如意樓白姑娘這是頭一次到我這賭坊來,她在臺面上見那些人過於俗氣,賭興沖淡不少,為了提高她的興致,柴老二斗膽,來請卓大少爺前去陪陪如何,因為放眼賭場,也只有你卓大少爺可以與之鸞鳳爭鳴於賭國之中而彼此相得宜彰。”
突然田壽罵道:
“放你孃的沖天屁,合著你小子想謀白大小姐荷包銀子,找我們去幫你賺這昧心銀子呀?”
卓文君也搖手,道:
“我早說過的,賭已戒了,你的這種抬舉,卓文君在此心領了。”
柴老二道:
“只要卓大少爺去坐坐檯子,至於賭資全由我出如何?”
卓文君搖頭,道:
“不,我是不會去的。”
柴老二搓著雙手,道:
“只這麼一點忙你大少爺就不幫蚜?”
卓文君道:
“不是不幫,而是不能幫,從而也可以叫你知道,清風臺的人說出去的話如灑在地上的水,絕收不回來的。”
柴老二咬牙狠心道:
“這麼辦,你只要點點頭,賭資全由我出,輸了算我的,贏的歸你,如何?”
卓文君道:
“不幹!”
不料田壽突然罵道:
“你小子是不能幹,因為你當著長輩跪小輩發重誓,我田壽可沒有,奶奶的老皮,這種便宜就由我來撿,柴老二,我跟你去大廳上,走吧!”說著,他已站了起來。
柴老二看看田壽那模樣,身上似是還有著一股子羊羶味,不由搖頭,道:
“你呀!謝啦!你老還是繼續喝酒烤火吧!”
柴老二無奈的往外走——
後面田壽罵道:
“我操……”
卓文君心中一百個願意奉陪,只是一看田壽他就像洩氣的皮球,於是他也說出一番嘴硬的大話來。
田壽望望卓文君,笑道:
“小子,田叔知道你心中在發毛,毛毛躁躁的想一睹白虎鎮上的花魁女,是吧?”
卓文君忙搖手道:
“不,不,田叔冤枉我了。”
冷笑一聲,田壽道:
“彆嘴硬了,從小你騎在田叔肩頭還撒尿水,我會看不穿你小子的心事,那才叫見鬼。”
卓文君笑道:
“其實過去看看也無妨呀!”
田壽沉聲道:
“少來,只一走入大廳,你見了那些勾魂玩意兒,只怕連我這田叔也不要了。”
卓文君道:
“怎麼會呢。”
二人正說著呢,突又見柴老二走進來,笑道:
“二位,那如意樓的大小姐賭興已消,正坐在她的客房中欲要離去,是我堅留她在此吃頓酒再走,聽說清風臺的卓大少爺也在此地,她這才留下來了,只等酒席備妥,我來請二位過去,如何?”
卓文君笑道:
“這倒是可以。”
突聽田壽道:
“這也不可以。”
連柴老二也是一怔。
卓文君道:
“同桌吃頓酒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田壽沉聲道:
“奶奶的,美人計比之誘人下海賭博還可怕,姓柴的,你就省省力氣吧!”
柴老二心中那股子羞憤,恨不得片片把田壽撕碎。
只見他面色悽苦的道:
“田爺,柴老二不會怪你多疑,只是你真的冤枉好人了,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的。”
卓文君笑對田壽,道:
“田叔,客房不是賭場,去坐坐又有何妨,而且田叔也在文君身邊看著,我不信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
柴老二忙施禮不迭道:
“田爺,卓大少爺的話十分得體,過去坐坐吃杯酒,想說說兩句,不想說光吃酒,有什麼好怕的?”
田壽沉聲嘿然,道:
“老小子,你為了中間拉攏,敢情已至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了,也好,我們過去瞧瞧白不凡的女兒長的模樣,能否把我大哥的兒子,這位有妻有兒的侄兒勾引走。”
柴老二雖聽得田壽如此說,可也是大喜過望的道:
“就這麼說定了的,我過去通知一聲,今午這頓酒席,一定要做得精緻可口。”
柴老二的酒席就擺設在那個偏院,那兒有個比賭場的大廳稍小的廳房,也算是柴非一在招待貴賓時候吃酒地方,現在,正有七八名一色紫面緞袍姑娘川流不息的提酒上菜,那每張高背椅子上鋪設著繡花錦墊,紅嘟嘟的軟似棉被,有——盞琉璃七彩大燈,正高掛在酒桌的正上方,白天未照亮,但外面的光卻把燈照得反射出成束銀芒,好看極了,地上那是蒙古地毯,走上去光景還覺出晃三晃呢!
柴老二先是把白鳳一人請到這廳上來,白鳳的四個丫頭卻全在外面一間廂房中。
就在田壽與卓文君二人,相繼也走進這大廳的時候.連田壽也是大吃一驚,心中思忖,白不凡還有這麼一位尤物女兒呀!
卓文君早雙眉一挑,心中小鹿似的一陣“咚咚”聲……
卓文君雙目直視著迎面而立的白鳳,腦海中再也想不起自己過去所見女人有哪個可與之相比擬的……
新月般彎而長的細勻眉,黑得像是裝了假睫毛的雙目,展現的是一雙何其靈活的大眼睛,眼睛黑白分明,正緊緊的盯著卓文君那似是在扭曲的清癯面目。
那巧鼻子與傲岸而又美的小嘴,時而稍露一下白如雪的貝齒,似是在逗弄著原始的挑戰性,而逼得卓文君坐也不是站也不自在一-
此刻。有一種奇異的女人自然表現,那便是一種嫵媚與嬌羞所反應在白鳳面上的白中透紅,更見紅雲如霞嬌羞不勝了。
柴老二感覺出來,白鳳真的是這餐飯局的主宰了,因為連那一向說話不留口德,行為十分乖張的田壽老兒,也在發昏十三章的愣在一邊。
哈哈一聲笑,柴老二忙為雙方介紹。
白鳳可真夠大方的,卓文君尚未開口,她已淺淺一笑的輕聲道:
“聽說是清風臺的卓公子來了,白鳳也曾聽得家父提起過,今日有幸得識。”
卓文君這才抱拳笑道:
“在下卓文君,聽柴掌櫃說如意樓大小姐來了,這是特來瞻仰大小姐風采的,白小姐果然貌若天仙,儀態非凡。”
突然,田壽呵呵一聲笑,道:
“只可惜你小子已有個老婆叫黃倩,還有個娃兒小柱子,哈……”
這真是一句多麼掃人興頭的話,連卓文君也覺著大大的不是味道。
柴老二心中更是大罵田老鬼十八代老祖宗不已!
不料白風淡然一笑,道:
“卓公子不但有妻而且已有子,真是好福氣啊!”
卓文君尷尬一笑,道:
“謝謝!”
柴老二這才忙請各人入席,滿桌的大菜正冒熱氣,那種酒香與菜香,在這香味與室內的暖流交替摻合中,散發出令人陶醉的氣氛。
突然間,入席的人中卓文君發現一人,他便是柴老二由長安請來的呂太白。
這時候在呂太白臉上散發的是溫文爾雅的淡然笑意,卓文君心想,進門時只顧得看白鳳了,倒未發現這“賭王”呂太白也在被邀請之列。
有四個穿紫袍姑娘在桌邊侍候,另四人輪流上酒菜,這個小偏院一時間也傳出不少哈哈笑聲來。
酒過三巡,菜已五味,突見白鳳把酒杯放下來,笑道:
“我今兒是來賭場長見識的,因為早聽人說過這柴家賭坊是白虎鎮上最大一家,裡面十分的熱鬧,不料……”
柴老二忙笑道:
“不料大廳上面所見,全是些凡夫俗子之輩,庸俗不堪之流,難以令大小姐出手一賭而興趣索然了。”
白鳳一笑,點頭道:
“太嘈雜了,總覺著我不適合在那兒坐下來。”邊望望一臉木納的卓文君,又道:“卓大少爺,你說是吧!”
卓文君點頭笑道:
“是,是,白小姐怎能與那些人擠坐一起的,當然是不適合了。”
田壽把頭向後仰,抖了一下他那滿頭長長灰髮,道:
“何止是坐不下去,要我老頭陀看來,簡直就是不該來,吃過酒早走吧!”
淺淺一笑,白鳳道:
“前輩,如今我倒是又不急於走了呢!”
田壽“哦”的一聲,道:
“不走了,敢情是要去大廳上擠個位子賭幾把了?”
白鳳搖頭道:
“才不去那地方呢,就在這裡睹不也是一樣?”
呂太白忙笑道:
“傢俱我這兒現成的,隨時都可以侍候小姐的。”
田壽只道是柴老二千方百計想在白鳳身上搜刮呢,他怎知是二人合謀卓文君?
但他可心中有定數,這裡只要拉開賭桌,他那裡就會把卓文君拖走。
果然,柴老二撫髯再笑道:
“這裡能陪大小姐玩的大概也只有卓大少爺了。”
白鳳不等卓文君表示,當即笑道:
“卓公子可願同白鳳玩幾手嗎?”
白鳳與柴老二的一唱一和,猶似拉羊上樹,而令卓文君不知如何回答。
田壽-聽,早哈哈一笑,道:
“柴老二呀,我老田終於想通了。”
柴老二一怔,道:
“你老哥想通什麼了?”
田壽道:
“姓柴的,你是在玩火呀!”
柴非一驚怒之情只在面上一閃而逝,邊問道:
“什麼玩火?”
田壽指著白鳳,道:
“姑娘可是白不凡的女兒,你今利用她來引誘我這個糊塗蛋侄兒重操‘臭’業,再淌‘賭’水,我的兒,這要是白不凡知道了,不活剝你的皮才叫怪事。”
田壽怎知這柴家賭坊根本就是如意樓的?那柴老二更是白不凡的拜弟,非但如此,連白虎鎮上幾處別種字號也是他兄弟乾的。
白鳳一聽突的長身而起,道:
“前輩,你年紀一大把,至少也該有些風度,也讓我們做小輩的視為尊上風範,怎可在這種場合給人難堪……”
田壽不慍不火的道:
“姑娘,若論尊上風範,一見面我就該替白不凡管教你一番,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就闖上賭場來,一個姑娘家,你該替你爹多想想才是!”
柴老二一聽,幾乎想動手,但他懾于田壽武功,一時間猛咽口水,強壓怒火,道:
“一團喜氣,田老怎好掃人興頭呀!”
田壽推桌而起,怒道:
“放你孃的屁,你老小子當真是生冷不忌,大小通吃,連人家如意樓大小姐的荷包你小子也想掏呀!”
柴老二雙手一攤,道:
“你這是什麼話?”
“我這是大實話,你能否認?”
白鳳見情況不佳,一場陰謀生被這可惡的頭陀攪砸,不由忿忿的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今日若不是見你年長几歲,休怪我以小欺上。”她不再說下去,邊往門口走去,對柴老二道:“怎的你這兒住了這麼一位不通人情世故的瘋人。”
田壽突的哈哈大笑起來,邊拉著僵在當場的卓文君道:
“請客不如送客,柴老二你還杵在這兒何事!”
柴老二回頭一咬牙又跺腳,跟在白鳳身後走了。
田壽見那呂太白仍呆坐在桌面上面無表情,緊閉嘴巴,遂冷哼一聲,道:
“呂老千,閣下今日只怕又無用武之地了。”
不料呂太白突然望著卓文君,道:
“我輩之中,視那嗜賭之人全是好樣人物,無他,只因為我們全一般的生活在頗具挑戰性的日子裡,呂某在這小小白虎鎮上一住多日,為的是看準你卓大少爺是個人物,原想與你一較長短,比個高下,以滿足我的痴想,不料……嘿……卓大少爺,你令我這賭國翻滾的人失望啊!”
卓文君一拍桌子,大喝道:
“比就比,誰怕誰來!”喝聲中,只見他橫臂一掃桌面,剎時嘩啦啦一陣碗盤酒菜落地聲,地毯上立刻狼藉一片,而令幾個女子驚叫起來。
呂太白仍然坐著未動,他緩緩自懷中摸出個賭盒來,雙手一託又搖,便在這時候,突然一陣衣袂飄動聲,一團黑影就地一個陀螺似的旋到了呂太白的面前——
是的,這黑影正是田壽,只見他左掌一招“穿花弄蝶”掌影連揮,右掌上下翻飛,以一招“七煞黑風掌”中的“飛龍抓月”,直往呂太白的右腕抓去。
但誰也想不到那呂太白也是練家子,他見田壽欺近,雙掌抓來,忙把上身後傾如電,右手寶盆一拋,脫出田壽抓來右掌,左手又快不可言的接住拋在空中寶盆,人已站在兩丈夕卜。
田壽“嘿”的一聲,道:
“田大爺小看你這光面小子了,你再接我幾招試試。”
呂太白冷哼一聲,道:
“簡直欺人太甚!”一個旋身,突見一個小白點子向撲過來的田壽麵門打去,雙方距離近,恁誰也難躲過。
田壽卻是不避不躲,大嘴稍張,已將那白點咬個正著,他吐在手中看,不由罵道:
“你孃的,拿這玩意傷人。”
卓文君看得真切,可不正是一枚骰子。
呂太白又是一聲笑,不見他雙手掏摸,卻見他把手中寶盆稍一開口,又見兩個白點向田壽激射而去。
田壽大怒,罵道:
“我操,海中缺了龍,泥鰍也成精了,今日叫你這王八蛋知道田大爺的厲害。”話聲中,“唿”的一掌拍去,正拍落兩個白點,人已向呂太白逼去。
一連又是三粒骰子被田壽擊落,呂太白已拋去手中寶盆,極為巧妙的自懷中取出一把銀色短刀。
那是一把薄薄的,僅半尺長的小刀,但田壽是個行家,他一眼看出來姓呂的手上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刀雖小了些,但如果拿在行家人手中,與三尺大刀是無分別的。
現在,只要看姓呂的那種架式,就知道他是個玩刀的行家。
其實“賭王”呂太白能坐在賭檯上橫吃無忌,他當然也有一套,也就是說萬不得已,他也得挺刀以維“尊嚴”。
只是,今日他遇上了田壽,實是黴運罩頭,他雖聽說姓田的人稱“混世頭陀”,卻並不太清楚田壽的真實本領。
田壽見呂太白在移步,他呵呵笑了……
“乖乖,你的架式十足,活脫山豹欲噬人的嘛!”
呂太白道:
“呂某非豹,只能算是一頭溫馴的小兔兒。”
田壽“嘖嘖”兩聲,道:
“兔子回頭咬,老虎嚇一跳。”
呂太白道:
“呂某說過,賭檯上的人也有著一定的傲氣,閣下的輕視我輩,那是令人難以咽的一口窩囊氣。”
田壽冷笑道:
“不定這是你要咽的最後一口窩囊氣,我的兒,你可千萬要加以珍惜呀!”
屋子裡的幾個侍女見要動刀,早嚇的奔門而逃,卓文君則當門一立,一付旁觀者“混”的樣子。
所謂“混”,是因為他也恨透了姓呂的,今日這種場面他急的偏來插-腿的?想自己動手,卻又知道田叔的脾氣。只得混沌沌的守在門口了。
倏進疾閃如燕,田壽身旋如徹地陀螺,他嘿嘿笑道:
“姓呂的,你可得拿出你的絕活來,否則只怕你得被人抬出這屋子了。”
目光不轉,面孔陰寒,呂太白道:
“用不著替呂某人擔心事,你接招吧!”
森森的光芒一閃而至,交差而成束的砭膚冷刃,凌厲的一出手就是二十七刀。
田壽還真的覺出姓呂的招式精湛凌厲,不可忽視,猛的-連拍出八掌,又踢出七腿,硬生生把呂太白刺殺而來的刀芒拍散得無影無蹤。
呂太白刀刀劈空,又見面前盡是掌影,只好騰身後躍.但是,他這一退,先機盡失,人已被逼向廳內一角。
田壽便在這時,左掌在呂太白麵前一招“請蟒出洞”,右掌卻自下而上切去,只聽“吧”的-聲,呂太白“哎唷”-聲,登時左手緊握右小臂,痛的他齜牙咧嘴直吸大氣……
原來他的右手小臂竟是被田壽砍去,生把腕骨砍裂,那把半尺長的短刀尚未落地,早被田壽腳尖挑起而抓在手中。
田壽細看那刀把上鑲著不少寶石的短刀,口中“嘖嘖”連聲讚道:
“好傢伙,果是一把寶刀。”
田壽也不客氣的伸手道:
“刀鞘拿來吧!”
呂太白怒道:
“可惡的頭陀,你想把呂某之物據為已有?”
田壽沉聲罵道:
“老子還想要你命呢!”話聲中他短刀一揮疾上,也只是一連三刀,早一把揪住呂太白的後衣領,把個呂太白單手提了起來,又道:
“就憑你小子,也想在田大爺面前施狠,孃的老皮,且再卸下你小子另一手臂,斷了你的生路叫你知道對田大爺不敬的後果。”
短刀已揚,連呂太白也已閉起雙目準備承受斷臂之痛呢,突然門口柴老二大叫道:
“住手!”
卓文君回身看,只見柴老二氣急敗壞的猛搖著手走來,後面跟了兩個侍女。
柴老二一進門,早到了田壽麵前,道:
“田大老爺,田菩薩,我尊敬的田頭陀,你把如意樓大小姐氣走,我才送人家出大門,你這裡就要施狠殺人呀,田爺,我這兒是睹場,絕非‘屠’場,此‘賭’非彼‘屠’,你老沒有弄錯吧!”
田壽怒道:
“柴老二,你小子怎的不問青紅皂白就派我不是?你可要弄清楚,我這是自衛呀,這把刀可是他的呀!”
柴老二忙道:
“田爺,你鬆鬆手如何?”
田壽怒道:
“田大爺是隨便被人殺的呀!”
柴老二道:
“我代呂兄向你賠禮,如何?”
田壽怒哼一聲,道:
“你是什麼東西,十天期限一到,你便自身難保,有什麼資格代他來賠禮的,滾一邊去!”
呂太白到了這時候突然似虛脫了一般,緩緩自懷中取出刀鞘來,道;
“送給你吧!”
田壽也不客氣,鬆手放了呂太白,把刀鞘取在手中,邊欣賞著刀鞘,笑道:
“果然我猜得不錯,這刀鞘上面墜著七顆藍白紅相間的寶石呈七星座狀,江湖上的‘七星斷腸刀’竟是在你這位名不見經傳人之手,太出乎意料了。”
柴老二道:
“田爺,呂兄在我們這個圈子裡那可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怎能說名不見經傳。”
田壽道:
“別再扯了,快把你的這位遠道貴賓傷口包紮起來吧!你這頓酒也該散席了。”
卓文君笑道:
“田叔,我們也該回去小睡片刻了。”
田壽哈哈一笑,道:
“老柴呀,你過來!”
柴老二愣然走近田壽,道:
“你有何吩咐?”
不料話聲中,突聞得“嗆”的一聲清而脆的響聲,柴老二眨眼之間,田壽的手上短刀刀尖已頂在柴老二的喉結上,柴老二根本未有任何機會閃躲,卻聽得田壽冷冷道:
“柴老二,你給老子挖清耳屎細聽著,如果你敢再打主意誘我那意志薄弱的文君侄兒下賭檯,我就用這把刀子剝下你這張人皮當雨衣穿!”
柴老二面色十分難看,他那左手掌上的兩枚鋼球旋動得更加快速,聞言面上怒容一閃,道:
“田爺,壓根我就沒這意思,如今你老又把我的王牌——呂兄的一手廢了,我更是不會再找卓大少爺上臺面了。”
收起短刀入鞘,田壽冷笑,道:
“老柴呀,以我看你最好收場算了。”
柴老二一怔,道:
“你叫我關門?”
田壽道:
“這樣也好派出人手去找那玩意兒呀!”
柴老二點頭道:
“東西在找呢,生意當然還是要做,不做大夥吃什麼?”
田壽一笑,道:
“說在我,聽與不聽在你。”邊對卓文君,道:“一陣折騰,也該往床上躺著了,他孃的,人一沾個老字,全身骨節全不是味道的走了樣!”
於是,田壽與卓文君二人走回前院客廂中去了。
呂太白破口大罵田壽,道:
“他媽的,這老頭陀真不是東西。”
柴老二冷哼連連,道:
“呂兄,你等著看好戲吧。”邊看了呂太白的傷,又道:“我著人去回春堂找端大夫去,他要是回來了,我就把他請來替你治傷。”
呂太白也是住在前院,他這時忍著痛走出這偏院回自己住的客廂去了。
端大夫未曾回來,他還在大刀寨,因為“血刀”常玉春不叫他走,一定要受傷的人全好了才放人。
於是,柴老二隻好找來回春堂的人替呂太白上藥包紮,算是寥勝於無。
鐵成剛雖然也住在柴家賭坊,但他可並不知道偏院的那一幕,他甚至連白風來到柴家賭坊他也不知道,原因至為簡單,因為他必須要好生睡一覺養足精神,黃昏時分他還得趕赴野狼谷中會見“偷魂老祖”風嘯山呢!
午時的一場不愉快,柴老二忘的可真快,天未晚他又在卓文君的房門口出現,倒是令卓文君有些赧然。
柴老二笑笑,道:
“我是打此經過,晚上還真想陪二位在這房中喝幾盅呢,不知……”
田壽早冷言一句,道:
“不必了。”
哈哈一笑,柴老二回身走去,他到了東角那間小客廂,順手推門,門是虛掩,裡面鐵成剛已不在。
於是,他心中在發誓願,如果姓鐵的果真能道出水膽瑪瑙下落,老子一定奉送一千兩黃金,當然,郝家兄弟二人,自己也只好對不住他們了。
踩著夕陽踩著雪——
夕陽已無餘熱,因為西北冷風颼颼的又在吹刮。
地上的雪未溶化完,那是前天的一場雪太大了。
白虎鎮西方的野狼谷中,這時候正顯露出一副猙獰的面貌,那滿山遍野未被雪所掩的樹枝枯草,加上大片的皚皚白雪,看上去便宛似白衣虯髯厲魂。
鐵成剛手拄一根銅杖,緩緩的踏進這恐怖的野狼谷,他舉頭四面山頭望,隱隱中有幾處荒松林中有影子在閃動,只是他一看就知道那些影子是狼。
於是他想起白虎鎮附近放牛羊的人常唱的幾句歌謠:
“日頭落,狼下坡。
放牛娃兒等著我!”
不過鐵成剛心中可篤定,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來,他的伴兒早就在這野狼谷埋伏好了,現在——
現在他正一步步的往谷中走去,山道上他想起曾經在這附近追過人,不!是攔住過一個人,那人便是“浪蝶”單不同,今日,他又要在此會另一個人,一個必欲殺的人,因為這個人影響著未來的大事。
“風嘯山,你老小子死吧!”鐵成剛邊走,心中在想著,更不時的注意著四周。
一里半長的野狼谷,鐵成剛才走一半,突然黑暗中有人道:
“老鐵呀,你來啦!”聲音不高,卻能讓人聽得清晰。
鐵成剛停下腳步,應道:
“出來吧,風兄,這地方倒是最適合談交易了。”
“何用出來,老偷兒就在你身邊呀!”
鐵成剛一驚急旋身,只見山道邊大石後風嘯山正齜牙咧嘴的衝自己笑,他那面上稀疏的灰鬍子還一抖一抖的
鐵成剛心中冷笑,好個狡猾的老偷兒,竟穿了一身白似雪的衣袍,更把頭用一塊白巾包著,人往雪地的大石後一坐,這時候誰也不易發覺。
心念間,鐵成剛笑道:
“風兄早來了?”
風嘯山跳出大石到了鐵成剛的面前,笑道:
“是早到了一陣子,孃的,天寒地凍的可真不是滋味!”
鐵成剛嘿嘿笑道:
“風兄的這身裝扮可真新鮮,也白得可愛,若非你出聲叫,只怕我還難以發覺呢。”
風嘯山道:
“其實說穿了一錢不值,似幹上我們這一行的,什麼樣的道具全得具備,有時掩入耳目加以偽裝,有時候得因應環境,配合行動,老鐵呀,你幹了多年的捕頭,吃了不少公事飯,當知我的話中含意吧!”
鐵成剛點頭笑道:
“風兄所言鐵某幹了多年捕頭之事,那也只是吃的冤枉糧,因為平日裡只捕捉了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蟊賊,似你這種名揚四海的偷老祖,過去也只是聽傳言,別說是捕了,便是想謀上一面也似難上加難,能說不是遺憾?”
風嘯山呵呵撫髯一笑,道:
“提起來,那得老鐵你多包涵,只因在你那一畝三分田地以內,姓風的不敢拔虎牙,所以也就彼此甚少謀面。”
鐵成剛搖頭道:
“風兄就別逗了,傳說閣下還曾在皇上的御座上打過盹小睡片刻呢……”
風嘯山一笑,道:
“其實還真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也是老偷兒在證明一件傳言而已!”
鐵成剛大感興趣的忙問:
“風兄欲證明何事?”
風嘯山神秘一笑,道:
“有人一一有不少人在傳說,真命天子的衣帽座椅別人是不能坐或戴的,穿戴皇上的衣帽或坐上皇上的寶椅,那會叫人頭暈目眩,三日吃不下飯的,無他,因為自己不是真命天子,福薄命小,承受不起呀!”
鐵成剛笑道:
“所以你老兄就去加以證明了?”
點點頭,風嘯山道:
“是呀!我是為了這傳說才溜進大內去的,孃的老皮,那張大椅子也無甚出奇的,我還覺著硌的慌呢,我寧願坐在河邊石頭上也比那張大龍椅舒服。”他一頓又道:“最是令我發火的是我並未感覺頭暈眼花吃不下飯,如果傳言是真,孃的,我不也成了真命天子?”
鐵成剛笑道:
“其實你也算是皇帝一個了。”
風嘯山一愣,道:
“老鐵,你不能亂說呀,會被砍頭的。”
鐵成剛一笑道:
“你不是在偷界中被稱‘偷魂老祖’嗎?那也就等於你是偷字界中的皇帝佬倌呀,哈……”
風嘯山嘴角一牽,道:
“老鐵,你扯了半天爛談,也該就此打住了。”
點頭同意,鐵成剛道:
“是該言歸正傳了。”
風嘯山道:
“說吧,那姓馬的是否已確定會從白虎鎮過?”
鐵成剛道:
“不會。”
風嘯山面色一整,冷冷道:
“提出證明。”
鐵成剛雙眉一揚,道:
“兩個原因,馬大人非得改道。”
風嘯山沉聲的道:
“什麼樣的兩個原因?”
鐵成剛以杖比劃,道:
“其一,白虎鎮突然聚了太多不明來歷的江湖人;其二,馬大人的行蹤已露,迫使他不得不改變行程與路線。”
風嘯山毫不放鬆的又問:
“白虎鎮上除了福來客店住的龍虎營高手以外,再也看不出有什麼來歷不明的江湖中人,而姓善的為何不去接應馬大人,卻是恁般放心的住在白虎鎮?”
鐵成剛道:
“這便是善大人的高招,他要叫人錯覺,明取西川,暗渡陳倉,只待馬大人過了洛陽,善大人等也就回京了。”
風嘯山道:
“馬大人改變後的路線是哪一條。”
鐵成剛搖頭,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稍一思忖,又道:“只怕連那善大人也不知道。”
風嘯山點頭,道:
“但願你的話是‘假’的。”
鐵成剛一怔,道:
“什麼意思?”
風嘯山搖頭道:
“這意思你會懂的。”
風嘯山正要再說呢,鐵成剛急問道:
“風兄,你要的消息我已冒死供了你,現在也該告訴我的那件事情了吧!”
輕搖著頭,風嘯山道:
“當然我是會告訴你的,只是不是現在。”
鐵成剛全身一震,銅杖一頓,道:
“風兄欲食言?”
風嘯山又在搖頭,道:
“風某行走江湖,一向說話算數,從不食言。”
鐵成剛道:
“那就請說呀!”
風嘯山道:
“鐵兄怎的不多想想呢,我所要的消息有待證明,而你所求的事情,只我一出口,你便知曉,所以我必待加以證明無誤之後,才能把你欲知的消息奉告。”
鐵成剛突的大罵,道:
“老偷兒,你個王八操的好狡猾呀!”
風嘯山並不生氣,反倒哈哈一笑,道:
“非是風某狡猾,而是你們這些韃子令人寒心,我老偷兒不得不提防呀!”
鐵成剛罵道:
“我操,敢情你老小子今晚誠心耍你家鐵爺了。”邊把一雙銅杖在石上敲得“嘭嘭嘭”的連響不絕。
山谷中原本十分的靜,加上起自谷底吹刮來西北風,那聲音便急速的傳向遠方……
遠方正有三條人影飛撲而來,來勢之疾之快,風嘯山一眼便看得出來。
三人中有一人的腳程最是快,只見這人連在空中騰翻不斷,只幾個起落,人已到了鐵成剛身邊。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我操,這不是福來客店管帳先生嗎,敢情是保駕來了吧。”邊望向後面趕過來的二人,又道:“那二人又是誰?不會是你店中夥計吧!”
不錯,來的正是戈連與符大炮、於七三人。
三個人這時候全變了模樣。
那戈連一身藍夾長袍,把前後衣襬環掖腰帶上,十指幹又瘦的露出一條條的青筋來。
紅面大漢的符大炮,也不再是福來客店的大廚,他曾被“毒蜘蛛”麼小花在面上手上灑了一把亮毒砂,把個大紅面繞了幾處疤痕,如今看起來卻更見兇猛。
風嘯山見鐵成剛施詐,他不怒反笑的道:
“我的兒,至今我老人家才算把你看扁了,同我談交易你竟然施其詐來了,可算沒有水準,缺少思考,我的老鐵呀,你白活那麼一大把年紀了。”
鐵成剛冷嗖嗖的笑道:
“老偷兒,你是束手就縛呢,還是吃上一頓上活再龜縮,不過你放心,在未取得鐵大爺所要的消息之前,你是不會斷氣的。”
幾乎是捧腹大笑,風嘯山道:
“就憑你們這幾個臭韃子便想把風大爺擺平在這野狼谷?呸!老實說,我老人家原是把姓善的幾個京裡來的全估在裡面了,可惜他們未來。”
鐵成剛突然緩和一下面色,道;
“如果你老偷兒識時務又明利害,我勸你快把鐵大爺欲知的消息說出來,也許在我覺著滿意的情況下,放你老小子一條生路。”
一旁的戈連沉聲道:
“似他這種老之又老的老狐狸,光憑勸說他是不會買帳的,且動手先制住他,就不怕他不說出來了。”
紅面的符大炮一擺手中火棒,厲烈的對一旁的於七道:
“小於,守緊了,絕不能叫這老狗溜走。”
那矮胖又壯的於七,人稱“徹地虎”,聞言只雙肩一晃,人已落在風嘯山的另一面,他那一把窄又長的鋼刀,已被他雙手握緊,高高的舉著,光景是就等搏殺了。
風嘯山冷厲的道:
“鐵成剛,到現在我才真的確定那馬大人勢必要走向白虎鎮這條山路了。”
鐵成剛一怔,道:
“可是覺著我們欲取你的老命?”
風嘯山道:
“這當然也是原因之一,因為你們雖然說姓馬的改道,當然知道我是不會相信,所以定要把姓馬的沿路障礙清除掉,而我便是你們要清除的對象了。”
鐵成剛突的哈哈大笑,道:
“每個將死的人,皆會靈臺一明,而你這老偷兒還是這樣。”邊向戈連道:“大人,是該下手了吧!”
戈連雙眉一揚,雙掌一錯,點頭道:
“掠陣,且由我先領教這老狗幾招。”
他的話如同命令,因為他的真實身份是洛陽督府的參將,鐵成剛也得聽他的。
突聽風嘯山哈哈大笑,道:
“好傢伙,原來福來客店中人還各具不同身份呀,孃的皮,我這才弄明白了。”
戈連正緩步向風嘯山欺近,聞言冷笑道:
“當你一旦弄明白你不該明白的事,也正是你的死期到了。”
風嘯山道:
“我操,閻王殿上的生死簿不是由你們所掌管,不定規你叫誰死誰就得翹辮子,我的兒,那得看個人的修為加上誰也不知道的造化了。”
戈連的掌突的高舉,看上去竟是大敞門的向風嘯山和身撞去似的而令風嘯山一怔,道:
“這他孃的還真是熊樣子嘛!”
山熊撲人的姿勢,正就是力舉雙掌,提身而上,戈連的樣子就正是。
邊見風嘯山錯步飛掌上迎,邊又道:
“只可惜你小子的身子骨瘦了些,倒像個羊立呢!”
戈連沉聲一哼,他已不再回話,藍袍未見飄動,他已向風嘯山上下撲擊二十四次——只見剎時雙掌掌影遍佈他的四周,掌腿翻飛如電中,人的影子已融合在翻飛的掌影之中,而勁氣如嘯,力道似刃,猶如一頭狂豹,就在他那含著極為精湛深厚的兩雙鐵掌上,激盪得地上雪花狂飛不斷,沙石也在飛揚了——
風嘯山便在戈連的一輪狂攻中,“蛇骨功”溜滑如電閃雲端,時而硬拍出一掌,發出清脆的聲音,傳得山谷回鳴不已令人心驚!
清瘦的面頰上已見汗珠,這一路“羅漢掌”施出來,戈連並未佔到一點便宜。
於是,戈連似是喘息中突然橫移,猝定不動,他那箕張的雙臂緩緩向胸前合抱,雙目直視風嘯山,全身骨節“咯嘣嘣”的連響——顯然戈連是在掏他的壓箱底玩意了。
風嘯山心中在提高警覺,表面上他嘻嘻哈哈道:
“我的乖,幹什呀!”
就在他的話聲中,突見戈連徹地一個翻滾,忽的一聲彈起三丈高,空中疾閃如電中,看上去宛似三個,四個,無數個戈連,真幻莫辨的揮出滿天掌影,掌掌猶似利刃般迴盪激揚著向風嘯山湧去——
白如雪的身形突的縮地五尺,看上去似地上鋪的白雪,而風嘯山卻是不可思議的把身子幻化成一個虛幻的影像,誰也分不清他的人在什麼地方,直到戈連咬片一掌拍中地面,激起一大片雪花,才知道那地方只是風嘯山的人影-顯,而他的人——
戈連猛回頭,見風嘯山已在向自己回擊而來,一聲厲吼,雙掌一錯又上,便在二人回掌一陣劈啪中,人影倏然一分為二,戈連已在喘氣,滿頭大汗,面色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