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忘記了怎麼笑
小鎮的春天很美,有大片大片的紫色,滿滿的薰衣草花田。
風吹來,帶著陣陣的花香,不知名卻讓人無端安心的香氣。男孩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眼前的風景,他的心卻早已寸草不生,荒蕪了。
“狄傑,起風了,我推你進屋吧。”
年輕的看護小姐在一旁默默陪了他很久,這個男孩,從來到這裡開始就再也沒笑過。也許是因為少了一條腿,又也許……是因為心底多了一道傷,一到怎麼也癒合不了的傷。
狄傑沒有說話,任由看護把他推進了屋子。
他不再說話,也不再笑了,那場車禍後,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條腿,還有帶給蘇瑾月幸福的能力。
媽媽說,蘇瑾月現在很好,只是失去記憶,把他也忘記了,就像忘記了哥哥一樣。
有蘇東博的陪伴,那麼,他就成了多餘的吧。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回國找她呢,她幸福就好。
緩緩仰起頭,狄傑自嘲地發現,在蘇瑾月的生活中,似乎他一直都是多餘的。一直都只是個局外人,從前默默地看著她和哥哥相愛,之後默默地看他在自己的身上找哥哥的影子……
影子,那就做一個稱職的影子,在適當的時候,消失無蹤……
2.總是遺忘一個人
精神療養院
一個小小的身體,頂著蓬鬆的頭髮,懷裡正緊緊抱住發黑的枕頭。
她坐在樹下,目光不離她手中的枕頭,一邊晃動著身體,嘴邊一邊叨咕著:“狄磊,我要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這句話,她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療養院的醫護人員一邊走,一邊給蘇東博他們講蘇瑾月的情況:“她還不是很嚴重的,只是痴痴的笑,不打人,不毀壞自己的身體,也不亂扔東西,亂髮脾氣,看見陌生人就是傻笑……”
蘇東博含淚看著蘇瑾月,他多想喊她一聲妹妹,可是,他再也發不出聲音,沒有了聲音,他開始感覺到自己毫無力氣,只是垂頭看著她。
“嘿嘿嘿嘿嘿!”蘇瑾月看見他們,齜著牙傻傻地笑著。
蘇東博的心,被她的笑聲擊得一震一震的。轉過身,早已淚流滿面。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麼?”有人指著蘇瑾月脖子上的掛墜好奇地問道。
“嗚嗚……狄磊買給我……你們要搶走麼……你們是壞人……”蘇瑾月捂著脖子上的掛墜抱著枕頭驚慌失措地跑向別的地方。
“在她眼裡,枕頭和脖子上的東西是她最重要的東西,狄磊這個名字是她每天都要念無數次的。其餘的她都表現的漠不關心……”醫護人員細細地解釋。
狄磊……到底,她還是逃不過你……她忘記了你,愛上了狄傑,最終還是遺忘了他……狄磊,她最終還是你的……
蘇東博顫抖著身軀,仰頭望天。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時候聽大人詭異地說起因果報應,講的是一個人如果欠了另外一個人一件東西或者一份感情,總要歸還,不在今生,也會在來世。
可是,如果真的有因果報應,那麼到底蘇瑾月做錯了什麼,什麼樣的因會讓她得到這樣的結果。
如果說有錯,誰也脫不了干係,如果說沒錯,那麼大家真的誰也沒有說錯。
都說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惜,天不會老……
“哥……我想媽媽……”房頂上,小姑娘哭著呢喃。
“瑾月,當你想哭的時候,就努力地仰起頭,當眼睛與天空垂直的時候,淚水流出來的就會少很多。”大男孩努力地仰著頭,邊說,便給旁邊的小女孩做著示範。
……
瑾月,哥哥現在仰頭望著天,可是,也沒用了,眼淚不聽他的話了。
你難過的時候,有想著哥哥說的話嗎?恐怕哥哥以後再也說不出來話了,可是你知道嗎,哥哥多麼想一直著你的名字,把你呼喚回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淚水如雨,劃過臉龐,又瞬間吞沒在無聲的空氣中。
看著她逃走的身影,她拼命護著枕頭,保護著她記憶最深處的人。
白樂樂含淚看著這一切,在蘇瑾月的生命裡,狄傑像一陣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也不可磨滅地存在了每個人的記憶中。
而狄磊這個人,卻是她一直要找尋,要愛的人,但卻一直在故事中錯過,直到最後,像是終點的站牌,醒目地出現在大家眼前。
淚水模糊視線,也許現在,她活在自己的幻想裡才是最幸福的吧!至少,她記起了狄磊這個人。
微風拂過。
那個瘦弱的身影抱著枕頭坐在樹下,憨憨地笑著,左右搖晃著身體。
狄磊靠在離她身體最接近的位置。因為她的心,在她的身體裡跳動著……
此刻的蘇瑾月,依然搖著黑乎乎的枕頭痴痴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