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是我的女朋友。”
是夜,江臨風在潘若黎和盛開的追問下幽幽吐出這麼一句。
沒想到費盡心思不惜犧牲自己令江臨風誤會的潘若黎聽到答案後當即呆掉。盛開的表情還算正常,好歹沒壞了他一把利劍的稱號。
“我們認識五年了,從沒見過你交女朋友。”盛開接替潘若黎的任務,打算對江臨風來個徹底的身家調查:“地下情人?”江臨風拿起杯子喝一口水,面色稍霽,“怎麼可能?在認識你們之前我們就分手了。”
“那就是說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是情歌王子嘍。”回覆正常的潘若黎問,“她是你第幾任女朋友?”
江臨風想了一下,認真地說:“我沒有刻意去記她是第幾任。我只知道她是給我帶來最大快樂和改變的一個。”
這個改變就是江臨風決定從幕前轉向幕後。
那個時候江臨風深覺愛情與事業雙雙失意,曾經叱吒歌壇、瀟灑不可一世的王子在一夕之間淪為平民。事業失敗,緋聞纏身,生活墮落,這就是自己呈現給公眾的自我形象。喬夕瓊離去之前說過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際:唱歌不過是表達自我的一種方式而已,你就把自己表達成了這個樣子啊。不停喝酒,醉至沉淪,強迫忘掉她的聲音和直接的話語。可是,只要有那麼一絲清醒,這句話就會自動自發響起。就像自動設置播放的播錄機,不需要任何刺激,定點播放。
在喬夕瓊離開後的一個清晨,明明將半醉半醒的江臨風送回公寓。一開門,躍入眼簾的情景差點讓倚在明明身上的江臨風趴在地板上。
爸爸、媽媽和大哥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神情嚴峻。
江臨風吩咐明明先回去,準備處理生命中第二次三堂會審的局面。他關上門,剛向前走了兩步,媽媽就揮動著右手發話了。
“江臨風,你停在那裡就好。我聞不了這麼大的酒味。”
江臨風尷尬地停在原地,不明白一向疼愛自己的媽媽會拒絕他。
大哥站起來,拉他一起在側邊沙發上坐下。
“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
媽媽截斷大哥的話,“昨天晚上十點鐘抵達飛機場,你大哥連家都沒回就直奔這裡。為了你,他連一場重要的演出都推掉了。”
“媽媽——”
媽媽根本就不讓大哥說話,“事實就是這樣。江臨風,我們三個等了你一整夜。你看看你,夜不歸宿,酒氣熏天,怕是連零星做音樂的樣子都沒有了。今天我們就說個清楚,你,到底想怎麼樣?你——”
一直沒有開口的爸爸制止了媽媽說下去,“臨風,當初你決定從事流行音樂的時候,我們三個也像今天這樣很嚴肅地和你討論。你說你不會後悔,你要走自己的路,你要按照自己的愛好展示你自己。我雖然不喜歡流行音樂,但當時你的堅決征服了我。作為你的爸爸,我希望你去從事你真正熱愛的行業,好好地向這個世界的人展現你的才華和獨特。這幾年來你的確很風光,很多人崇拜你,很多人喜歡你,這也算是你的成就。現在,我想問問你,他人的崇拜和吹捧就是你要的嗎,你就想一輩子以一個歌星的身份向眾人展現自己嗎?”
一席話令媽媽止言,大哥動容,江臨風沉默。
很久,很久,他才說了一句話:“爸爸,媽媽,明天我去唱片公司談解約,後天我和大哥去維也納。”
肖輝執意勸告江臨風改變決定,公司也奮力挽留,並承諾將為他的新專輯進行新一輪的宣傳。他不為所動,態度堅決,依言隨大哥去了維也納。
他真的實現了轉型,只不過從歌星轉向創作之星。
“好好的一個情歌王子就此香消玉殞。可憐,可惜,令人扼腕。風風,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一段曲折遭遇。”事情前因後果原貌呈現後,潘若黎出言評論。
“不對啊,臨風。”盛開說,“我記得後來那張《愛上你的我》銷售成績非常好呀。”
“對,所以說命運弄人。一個月後,專輯的銷售成績直線上升,幾乎直逼我以前的唱片銷量。唱片公司和肖輝都希望我回來。”
“你是回來了,但從此再不唱歌。”盛開接著說,“沒有後悔過嗎?”
江臨風再次閉上眼睛,徐徐地說出內心中一直想說的話:“我唯一的後悔就是失去了喬喬。”
“那你想怎樣?”潘若黎和盛開異口同聲。
“我只想對她說聲對不起。”
“歌壇新秀喬夕瓊挑戰夢想成真——吹皺一江春水”
“歌壇新人喬夕瓊首度亮相夢想成真——歌唱功力技驚四座,破冰功力更勝一籌”
“臨江高歌,譭譽參半——新人喬夕瓊出道態勢一鳴驚人”
第二日,各家娛樂報紙的頭版頭條均是關於江臨風和喬夕瓊的報道。無外乎是江臨風的先揚後抑,破了他長期不褒不貶、平實評述的規矩。再就是喬夕瓊拿下了各位評審的最高分,自從節目開播以來,享此殊榮的藝人可以用手指頭數清,她一介新人,能取得如此突出的成績當然要大肆宣揚一番;她得到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讚譽,可隨這讚譽而來的還有四尊神的批評,沒有表情,沒有感情,不能引起共鳴,更嚴重的是江臨風的一句沒有靈魂。她的事例應了一句最有哲理的話,若想得到巨大的成功就要接受非人的挫折。
難怪如此,娛記一向可以見微知著,平地都可震起三聲雷,平日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何況這次是這麼巨大的一個響雷?
清晨,喬夕瓊一進公司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平日在走廊上與其他歌手撞面,雙方只不過點個頭而已,頂多再加一句“你好啊,今天忙不忙”之類的無意義口水話。今天早上的氣氛有些反常,遇到沒什麼交情的大齡歌手竟會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稍稍相熟的歌手就叫住她聊個不停,從昨日的比賽到今天的安排,從唱歌的技巧到衣著、化妝品的牌子,本來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幾件事,經她們一串竟然有了因果關係;更奇怪的是她們的經紀人和一干助理,因為帶的人不同,根本就不會有交流,可是今日他們遇到喬夕瓊,個個滿面含笑,滿口稱讚。
一夜之間世界完全改變。
她走走停停,短短的一段路用了半個小時。
“何敏,快點打電話給喬喬。安排有變,下午兩點的試裝提前到早上九點。”離化妝室尚有一段距離就聽到裡面傳來宋曉翼焦急的話語。
“好的,我馬上打她手機。奇怪啊,無論有沒有通告,喬喬一向是七點準時進公司。現在都快八點了。”何敏大叫,“她會不會出什麼事?昨天的比賽贏是贏了,可我感覺喬喬並不高興,今天的報紙又亂七八糟胡寫一番。她會不會承受不住打擊?”
“不會的。快點打電話吧。小美,你做好準備,喬喬一到馬上給她上妝。”
聽到他們的話喬夕瓊暗自笑了,緊走兩步,拍拍門板,“對不起,宋哥,何姐,我遲到了。”
何敏停下撥號,把手機塞到口袋,拉著喬夕瓊坐到化妝臺前,“小美,快點。”
小美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立即著手。
喬夕瓊背對著宋曉翼,他只能看著鏡中的她說話:“喬喬,今天沒什麼不對吧?”
“沒有,宋哥放心。其實我早到了,只是在公司門口和走廊碰到了一些同行,聊了幾句。”
何敏瞭然地笑了,“不會是聊了幾句而已吧?依慣例上千句上萬句都是有可能的。”
喬夕瓊點點頭,“何姐,你好聰明。”
“那是。我們喬喬昨天一鳴驚人,技壓全場,成名歌壇是指日可待。算她們有眼識泰山,懂得巴結我們喬喬。”何敏邊吹噓邊拿出幾份報紙給喬夕瓊看,“喬喬,你看看這幾份報紙,沒有一份不是誇你的。這張說你是明日之星,這張是歌壇新秀。唔,這個更好,歌壇公主!”
喬夕瓊趁著小美打腮紅之際,側一下臉,溫和地問:“何姐,報紙,你挑選過了吧?”
何敏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你,怎麼知道?”
“我都看過了。謝謝你,何姐,只把正面報道給我看。”喬夕瓊的心有些許暖意流過。為著只不過大她幾個月卻全心關心她的爽朗女子。
何敏乾笑了兩聲,“呵呵,你都知道了啊。”
一直沒有說話的宋曉翼走近喬夕瓊,鏡子中是一張剛毅但平和的臉。
“喬喬,這一行就是這樣。無風會起大浪,有浪變成風暴。眾人眾口,有讚譽,有批評,有人喜歡,有人討厭。因為要面對公眾,所以要時刻做好準備被人議論。不要太在意,好嗎?”
剛毅的臉下方是一張文靜但略顯放鬆的臉。
她的眼睛直視前方,鏡子後面是一個無限寬廣卻未知的世界。剛剛邁出了一小步,前方即使是龍潭虎穴亦要前行。
身後無路可退。
“宋哥,請放心。我會一直努力。”
一衣帶水專做明星生意,同時承攬為各知名節目提供所需服裝的拓展業務。其服裝均是國內外知名品牌,男女服裝皆備,款式顏色齊全,甚得圈內人推崇。
喬夕瓊參加任何節目和表演的服裝都是在這裡訂製的。今天早上的試裝是為了挑選下週一專輯發行會的服裝,關係重大,因而宋曉翼與何敏雙雙陪同前來。
導購小姐為喬夕瓊介紹店內剛剛上架的新款秋裝,宋曉翼與何敏在一旁不時提供一些意見。
“嗯,宋哥。喬喬的發佈會定在早上,不適合穿禮服,不如選套樣式新穎的長裙。”
導購小姐右手一伸,“各位,這邊是一衣帶水的新款長裙。除了中間橙色紗質公主裙由影視新星楊筱如小姐選定外,其餘還未有人定。”
“喬喬不適合穿公主裙。還是選一套略顯成熟的裙裝,突出喬喬的氣質。”宋曉翼接言。
導購小姐柔柔地笑著,“喬小姐很漂亮啊,有資本做美豔打扮。”
喬夕瓊聞言眉頭皺起,“美豔?”
何敏也搖頭,“我們喬喬走的不是美豔路線啊。”
宋曉翼看了幾分鐘,沉思半晌,指著最右側的一套白色低胸裙子說:“小姐,這個款式有哪幾個顏色?”
“哦,這套是今秋唯一一款低胸裙裝,有白、黑、藍三個顏色。”
“好。全部試一下。”
喬夕瓊第一次試的是白色一款。她一走出試衣間,宋曉翼與何敏就開始評頭論足。
先是何敏,“宋哥,你好眼光。喬喬穿這套裙子就像一朵白色睡蓮,清純脫俗。”
宋曉翼點頭又搖頭,“感覺有,但顏色太素。喬喬穿這個顏色站在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喬喬,試藍色。”
這一次,不止宋曉翼與何敏嘖嘖讚歎,連喬夕瓊看著鏡中的自己都有些驚呆。白皙的肌膚配上明媚的湖藍色相得益彰,低胸剪裁映托出淡淡的成熟氣質,長至腳踝的波浪下襬被微風吹起,猶如大海波光粼粼。
“哇,我今天真走運,隨便一出門就見到一大美女。”潘若黎眼尖,一進門就看到了在鏡前試裝的喬夕瓊。
一言驚醒冰凍的眾人。
喬夕瓊趕忙低首致意,“潘老師,您好。”
“好,好,好。”潘若黎一字比一字慢,“今早一出門就聽到喜鵲嘰嘰喳喳叫,我心想怕不是有什麼喜事臨門吧?果不其然,走了兩步就喜遇喬喬。”
宋曉翼逮住機會問:“阿潘,我們今天來幫喬喬挑選專輯發佈會的服裝。以你的專業眼光,這套裙子合不合適?”
“合適,很合適,非常合適。她的專輯主打歌是《在天和海之間》,天海同是蔚藍,開闊壯觀。她穿這套衣服突出了她自身的優點,不稚嫩,但又不是特別成熟,大方且溫潤,而且符合專輯的意境。”
宋曉翼滿意地笑。
喬夕瓊始才明白原來試裝與她的專輯有這麼大的關係。她走近潘若黎,細細請教:“潘老師,您是怎麼判斷合適呢?”
“好,這個問題問得好。不說做歌手,就是作為一個人,你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喜好、優缺點,然後才能做出適合自己的選擇,正確地表達自己。其次,你是一個歌手,你的形象與你的專輯要一以貫之,你的專輯可以代表你,你也可以代表你的專輯。換言之,你要找到你自己,你要有你的特色。”一碰到專業問題,潘若黎越說越興奮,尤其是面前這一個一臉懵懂的美女是他幫助江臨風的關鍵。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先套套近乎也好啊。
“你是說我沒能表達自己?”這麼一個可以提升自己的機會擺在面前,喬夕瓊當然要伸手抓住。
但是潘若黎卻轉移了話題:“喬喬,今天是我媽媽生日,我在家設宴。我懷著十二萬分的期望誠摯地邀請你參加。”
喬夕瓊對剛剛的問題窮追不捨,“潘老師,您還沒有告訴我答案。”
“這個呀,今天晚上告訴你。”潘若黎暗自得意,“宴會六點開始,沒問題吧?”
喬夕瓊看了一眼宋曉翼,還未說話就被潘若黎打住:“喬喬,我可是隻邀請你一人。我想與你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千萬不要帶你的經紀人和助理。若是今晚看到他們兩個,我會傷心的。我一傷心,我媽媽的生日就過不好。你不會這麼沒有孝心吧?”
宋曉翼戲言:“阿潘,你可真不給我面子。”
“給了你面子,我就沒裡子啦。好了,喬喬,我先去試衣服了。今天晚上不見不散哦。”說罷,一溜煙跑進男士試衣間,再不出來。
導購小姐攤開手,“呵呵,潘先生還沒挑衣服。”
其他導購小姐捂住嘴暗笑。宋曉翼與何敏笑出了聲。
喬夕瓊笑不出來,為難地看著宋曉翼,一臉無可奈何。
宋曉翼卻不容她退縮,“喬喬,這是一個向潘若黎請教的絕佳機會,多少人拼命爭取都爭不到,一定要去。何敏,幫喬喬準備一份禮物。”
“收到。呵呵,幸運女神開始眷顧我們啦。”
喬夕瓊看著他們的笑臉沒有任何可以笑出的動力。因為,今夜極有可能會遇到江臨風。
原以為與他分手意味著脫離這個圈子,但是造化弄人,她不僅沒能辭掉文案的工作,反而成了一名歌手。
她越陷越深,已經不可能再脫身。
這五年中聽起很多人提起江臨風,大多誇他才華出眾,工作認真;也不是沒有見過他,只不過是在電視屏幕上而已。但,在屏幕上見到他的機會並不是很多,他已很少出鏡,上節目對著鏡頭所談的只有專業知識和建議。昔日開放、健談的巨星偶像退去了青春的影子,一個不留神,出現在屏幕上的江臨風已是一個成熟內斂的男人。
遠遠看著他,隔著一個遙遠的世界,慢慢發現,他們早已沒有關係。
潘家大宅燈火通明,上下瀰漫著一股緊張氣氛。樓上樓下靜悄悄的,沒有半點歡慶聲音。
江臨風與盛開各自提著包裝精美的禮物前來為潘母祝壽。三人臺上各具風采,譬如華山論劍,各有千秋,臺下卻是交心交情的好朋友。潘母六十歲生日是何等重要的日子,就是推掉親親女友的約會也要前來潘家報到呀。
否則,否則後果自負。不容商量。
圈內凡是與潘若黎稍有交情的人都知道橫跨演藝界和創作界的潘大才子不怕老總髮飈,不怕巨星耍大牌,就怕他老媽上課。要知道潘母曾是學校的德育課老師,教育因子一旦發作,沒有三五個小時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這幾年,江臨風和盛開來潘家沒少聽潘母講述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和身為男人的職責操守。
今天晚上兩人剛入潘家大院就覺得氣氛不對。果不其然,還未進大廳就聽到潘母中氣十足的訓話,句句針對潘若黎。“哼!孔子有言:三十而立,意思是說男人三十歲就要成家立業。你看看你,就快四十歲的人了,連個女朋友也找不到!”潘若黎低著頭,爭辯:“媽,我才三十五。”
“四捨五入不就是四十嘛。”
江臨風和盛開一前一後走側門進入大廳,揀了個角落避難。
潘母大喝:“你們兩個,過來!給我祝壽,還躲著我!什麼意思!”
被眾家歌手封為一把劍的盛開在潘母面前一點都利不起來,推推江臨風,示意他開口說話。
江臨風立起來,語氣平平,“潘阿姨,我們不想打擾您教育兒子。請繼續。”
潘若黎恨恨地瞪著江臨風,“好,你有種!枉我今日用心良苦,為你設計安排。早知道你這麼沒義氣,我乾脆讓你後悔一輩子!”
眼前靈光一閃,聰明的江臨風快步走到潘若黎面前,拉住他的手,“你是說——”
潘若黎“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有話就說,不要拉拉扯扯!”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句輕柔的話語:“潘老師。”
江臨風頓在原處。這聲音如此熟悉,不是喬夕瓊是誰?他看一眼淡然走來的喬夕瓊,轉而看向潘若黎。
潘若黎神秘一笑,附在他身邊說:“怎麼樣,我夠哥們吧?你不是想說對不起嗎?我給你創造了機會。”
喬夕瓊看到大廳中央的江臨風並沒有吃驚,一切在意料之中,但沉穩步伐還是稍稍凌亂。不想見,卻又見,纏綿舊日情感剪不斷理還亂。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喬夕瓊。江老師,盛老師,你們好。”事到臨頭,喬夕瓊只好硬著頭皮與在場人士一一打招呼。這就是做藝人的好處,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就算是冤家聚頭也能微笑著說聲你好。
未等其他人回話,江臨風搶先上前,“喬——”
“好,很好,非常好。”潘母一隻胳膊橫在二人中間,另一隻手挽起喬夕瓊的胳膊,帶著她向餐廳走去,“喬小姐,我太高興了。你和我們家若黎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不是我誇口,我們家若黎可是大好人一個,長相端正,性格溫順,才華橫溢。”
喬夕瓊回頭看停在原處的江臨風,他看起來有些失望,雙眼低垂。
潘母似乎發現了她的異樣,稍稍按了一下她的手,“喬小姐,你不是不喜歡和我這老太婆說話吧?”
“阿姨,不會的。您叫我喬喬就好。這是送您的生日禮物,祝您生日快樂。”喬夕瓊轉過身,掏出何敏幫她準備的禮物。潘母笑得合不攏嘴,“喬喬,你太貼心了。長得漂亮,人又好,誰能娶到你那可是修來的福氣!”
整頓飯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詭異的原因完全歸結於潘母的盼孫情結。她不僅強硬安排潘若黎和喬夕瓊坐在一起,用餐期間還不斷催促潘若黎替喬夕瓊夾菜。潘母玩得不亦樂乎,卻難為了潘若黎、江臨風和喬夕瓊。
喬夕瓊倍覺尷尬,欲與喬夕瓊說話的江臨風得不到機會,夾在江臨風和媽媽中間的潘若黎左右為難。
用餐完畢,潘若黎好說歹說軟硬兼施再加上爸爸和盛開的幫忙才讓媽媽擺駕樓上。
直到看著爸爸攜媽媽走到樓梯拐角處,潘若黎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噢,總算清靜下來了。”
一眼望過去,客廳裡剩下的三個人沉默相對。
笨蛋!傻子!電燈泡!潘若黎邊走回客廳邊在心裡痛罵盛開。平日何等機靈直接的一個人,怎麼到現在都沒有發現自己在做電燈泡呢?真是天下第一不識相的笨蛋盛開!你一個活生生的人杵在中間,那兩人久別重逢的人何以敘舊呢?
或者是再續前緣呢?
潘若黎這樣想並不是沒有理由。因為,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嚴肅、嚴謹、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刻板的江臨風有焦急、痛苦的表現。對於一個人而言,痛苦要好過於無動於衷。
已經無法再多坐一秒的喬夕瓊見到潘若黎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從沙發上立起,問:“潘老師,您還沒有告訴我答案。”
“呵呵,喬喬,如果我是你就趕緊走。我媽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下來啦。”潘若黎照他媽媽的模樣挽起喬夕瓊的手,“風風啊,麻煩你送喬喬回家。”
喬夕瓊一聽趕緊推辭:“不用,潘老師。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行,絕對不行。人是我請來的,怎麼說也要安全送回去。那個問題呀,我改天找個合適的機會一定好好幫你解答。”潘若黎使個眼色,“風風,快點接住呀。”
他用力把喬夕瓊的手送到江臨風手上,用力按住,“用點心啊,一定要送喬喬回家。”
在接觸他手的那一刻,喬夕瓊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拼命掙脫。江臨風也有些不自然,手一鬆,讓她得以逃脫。
瞬時,手和心同時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他悵然若失,呆呆地看著喬夕瓊,想從中找出原因。
喬夕瓊避開他的眼神,率先離開。
“謝謝你,阿黎。”江臨風扔下一句話,急匆匆跑出去追。
潘若黎目送他們離開,心裡感到很安慰。盛開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閒閒開口:“潘大媒人今天導了一出好戲啊。”
潘若黎回敬他一個狠狠的白眼,恨不得一手掐死這個乘涼看戲的閒人。
喬夕瓊還是上了江臨風的車。
秋日的夜晚,天空廣闊,月朗星稀。徐徐微風吹動兩旁的法國梧桐,葉葉起舞,葉葉相撞,發出一陣陣沙沙聲響,給這靜謐的夜添了幾分活潑。
江臨風熟練地開著車,偶爾偷偷看看坐在身邊的喬夕瓊。
時光穿梭,抓在手中的時間越來越少,一分一秒劃過的無聲歲月改變了很多人。
包括他自己。
也包括喬夕瓊。
幾天前在夢想成真兩人隔著人山人海遙遙相望,剛剛兩人置身於紛繁複雜中偶爾對視,現在兩人單獨坐在一起,眼神卻不能交匯。
江臨風看她一眼,姣好的側臉無波無浪,終於下定決心開口:“你,變了很多。”
喬夕瓊沒有看他,眼睛仍然直視前方,“你也是一樣。”
再度沉默。
他的耳畔響起陣陣如黃鶯婉轉鳴叫的清脆笑聲,串串相連,說不出的美妙與舒心。他不禁皺眉,看看她,又看看車窗外,尋找聲音的來源。
可是,她的臉平靜如水,嘴唇緊閉,連翹一下都沒有;車外面是高聳入雲的建築,以及飛奔在公路上的一輛輛轎車。
至此,他恍然大悟。原來這聲音一直停留在他的記憶深處,埋藏在他的心裡。他以為已經拋卻忘記,哪知道它們一直都在。
內心有一角突然活動起來,急速跳動。有股奔湧而動的推力不斷撞擊心房,催促他不斷主動開口說話。
“上次我的評論是不是給你造成了不利的影響?”
喬夕瓊有些奇怪他會主動詢問這件事,反問:“你看了報紙?”
“沒有。”他搖頭,“那件事後我從來沒看過娛樂報紙。”
終於,喬夕瓊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只是飛快地掃視一下,雖然模糊,卻仍能感覺到他的堅持和堅定。
“那你從何得知?”
“直覺。對於因我的評論給你造成的不利影響,我感到很抱歉。”他頓了頓,“我可能有些過分。”
如果去除因過往的不愉快帶來的怨氣,如果回到事情的本來面貌,那麼,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她不得不誠實回答:“不,你無須感到抱歉。因為,你說得對,我的歌聲沒有靈魂。”
他沒有停住的打算,鼓起勇氣踩了一個埋藏五年的地雷,“對於五年前給你造成的傷害,我亦感到很抱歉。對不起,喬喬。”
她驚呆,轉過臉直直地盯著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