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改變。”
“這句放怎講?”
“老夫原先的意思,是想找趙九尊商量商量,平分這些財物,如今當然用不著了。”
“如今你打算獨吞?”
“不錯,趙九尊一倒,這筆財物理應老夫獨得。”他居然也講理,不知這理從何來。
“這是說我剛才的話你都信了?”
“老夫當然相信。”
蕭震道:“若是趙九尊依然健朗,怎容得你席捲他這筆費盡心機辛辛苦苦弄來的財物,從容遠揚?”
“哼,你果然越老越精。”
“老夫年輕之時就是出名的聰明人。”蕭震傲然道;“在同輩少年中天賦奇高,聞一知十。
“失敬!失敬!”黑衣人曬然一笑:“這麼說我剛才的話你全記得?”
“記得清清楚楚。”
“不,你忘了一件事。”黑衣人道:“不妨再仔細想想。”
“白娘子,老夫不喜歡婆婆媽媽。”
“對了,就是這句話。”黑衣人道:“我說過,辦了一件你最不喜歡的事。”
“老夫也說過,”蕭震沉聲道:“如果老夫不喜歡,對你只怕很是不幸。”
“你只說過很難看。”
“都是一樣。”
“這就是瞧瞧了,到底是誰不幸,是誰難看,”黑衣人忽然叫道:“拉開車簾。”
一聲叫喊,如響期應,一幅灰布車簾在火光熊熊下立刻掀了開來。
這是第一輛篷車,車裡景象一眼可見。
蕭震目光一接,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登時如中電擊,倒退了三步。
他絕沒想到,居然出了這大的岔子。
原來車廂之內,正綁著一個上身赤精的少年,赫然正是蕭臨風。
不但雙手已被反翦,用了一根粗麻繩五花大綁,左右兩側還兩名兇惡煞般的壯漢,每人手中各執牛耳尖刀一把。
這等情形,縱有通天本領,也別想救得了人。
“蕭震,你瞧見了吧?”黑衣人依然高踞在車轅上,冷笑道:“當然,這件事你最不喜歡。”
“我好狠。”蕭震強作鎮定。
“事非得已,只好得罪了。”黑衣人道:“你蕭震若有機會,也許比我更狠。”
這話一點不錯,也算是一語中的。
但這話只有四十出頭的女人說得出,也只有久歷江湖的女人才能看透世情。
“他是怎麼落到我的手裡?”
“這事不必細表。”
“哼,你休想用這種事來脅老夫。”蕭震忽然雙目一睜,精光進射:“老夫就犧牲一個兒子,至少也要把你活劈八塊。”
“你當真想這樣子?”
“不錯,老夫什麼也不管……”
車廂裡的蕭臨鳳面色如土,本來從目緊閉,此刻忽然一聲駭叫:“爹……”
顯然,他聽了蕭震的話,已驚出一身冷汗。
“哼,你這個不成材的東西,”蕭震怒道:“死了活該!”
“蕭震,別裝模作樣啦。”黑衣人在笑。
“你說什麼?”蕭震雙目一閃。
“你有幾個兒子?”
“一個。”
“這就對了。”
黑衣人道:“你年歲已老,精力已衰,再生個兒子只怕不很容易,百年之後,拿什麼傳宗接代,對得起祖宗嗎?”
這張嘴真會說話,而且會替別人設想。
“哼,老夫不在意。”
“不見得,我看你在乎得很。”
黑衣人道:“以你目前的家資,這一生已是吃喝不,居然還想打這對翡翠玉馬、五百顆明珠的主意,有朝一日,你兩腿-伸,這些東西留給誰呢?”
這番話不但言詞犀利,還帶幾分刻薄。
“你管老夫留給誰。”蕭震面紅耳赤。
“我是好心奉勸你。”黑衣人道:“沒有了兒子,要這些身外之物何用,又不能帶進棺材。”
“老夫離棺材還遠。”
“不遠啦。”黑衣人道:“人有旦夕禍福,說不定就在今夜……”
“放屁!”蕭震厲聲道:“反正老夫今天鐵了心,一個兒子什麼打緊,老夫看得開。”
“真的看得開?”
“這還有假嗎?老夫,老夫……”蕭震雖然刻意裝做,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當然心急為了兒子,也為了自己的半世威名,這個跟斗怎麼栽得?但雖口不服輸,內心之中已是彷徨失措。
“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黑衣人笑道:“真正看得開的人我見過,閒雲野鶴,與世無爭……”
這個女人精明,雖然;罩著一副青銅面具,目光不怎麼明亮,卻看到蕭震的骨子裡去了。
“哼,老夫不願韜光養晦。”
“當然,你雄心萬丈,想在江湖上成為一代霸主。”黑衣人道:“可惜今夜……”
“今夜怎樣?”
“今夜你已逞不了威風。”黑衣人冷笑一聲:“若是你真的不要兒子,那就動劍吧。”
“你叫老夫動劍?”
“對,你的劍只要一動,你這個寶貝兒子就立刻當場橫屍。”黑衣人沉聲道:“至於你要斬我八塊,只怕還未必見得……”
這是實話,縱然天下神劍,也不敢誇下這這種海口。
蕭震一呆,僵住了。
他雖自命劍法絕倫,-向無往不利,但對面前這個神秘女人並不十分了解。
就算是劍出無虛,兒子一定完蛋。
可惜的是一切狠話都已出口,如今想轉過彎兒來也不容易。
一時間進退兩難,尷尬之極。
“哼,哼,蕭老頭,你還等什麼?”黑衣人詞鋒如刀,毫不饒他。
蕭震手握長劍,劍鋒直抖,嗡嗡作龍吟。
但他看了看被五花大綁在車廂裡的蕭臨風,一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
他幾要癱瘓、要崩潰。
“蕭老頭,還是聽我的吧。”黑衣人自己轉彎:“這樣一個儀表堂堂的兒子,作怎麼捨得?”
“聽你什麼?”蕭震已打算藉機收篷。
“你若想聽,我就說。”
“哼,你說吧?”蕭震不肯一下子軟一來,仍然裝成一副氣虎虎的樣子。
他一向高高在上,在江南虎視鷹揚,如今突然是從雲裡掉了下來,當然很不習慣。
“你肯聽了?”黑衣人再釘問一句。
“老夫叫你說。”
“好,我說。”黑衣人道:“第一,這對翡翠玉馬、五百顆明珠、十萬兩白銀的事,從今後不許再提。”
“難道還有第地二?”蕭震對這第一件事沒有反對,看來是答應了。
他知道,不答應也是枉然。
“有第-當然就有第二。”黑衣人道:“這第二件事,是你必須弄來兩樣東西,換回你的兒子。”
“兩樣東西?”
“是的,兩顆人頭。”
她居然提出了這樣一個可怕的條件,要用兩顆人頭,也就是說要用兩條性命換回一條。
“哼,你把老夫當成了劊子手?”
“殺個把兩個人算什麼!”黑衣人道:“你又不是沒有殺過。”
“不錯,老夫是殺過人。”蕭震道:“但那是出自老夫的本意。”
“蕭震,我別是老糊塗了吧,此時此刻你還有什麼本意,你滿懷自信,想要得到一對翡翠玉馬、五百顆名珠、十萬兩白銀。”黑衣人森森冷笑:“這就是你的本意,你得到了嗎?”
蕭震一怔,像是被迎頭打了一棍。
“今夜你得聽我的,不過我也不勉強,”黑衣人厲聲道:“幹不幹悉尊便!”
“要是老夫不幹?”
“當然可以。”黑衣人忽然回頭叫道:“來呀,先給這小子來上兩刀。”
小子是誰,當然是蕭臨風。
一尺多長的牛耳尖刀,一下子來上兩刀,縱然不死,也將成為終身殘疾。
蕭臨風身軀一抖,駭然大叫。
“住手,住手。”蕭震惶急萬分,拼命的道:“好,好,兩顆人頭,就是兩顆人頭。”
“哼,總算人答應得快,再遲一下就完啦。”黑衣人得意地說。
“你說,要的是哪兩顆人頭?”
“第-顆人頭我縱然不說,你也猜想得到:而且你也會很樂意乾的。”
“是趙九尊?”
“不錯。就是他。”黑衣人道:“他此刻齊腰以上,一身血肉淋漓,縱有靈丹妙藥,也不是三五天工夫就可痊癒的。”
“你說的只是表皮之傷。”
“不,刀口很深。”黑衣人道:“縱然他內功還在,但肌膚裂口甚多,轉動失靈,估計他十成功力,她今已難發揮兩成。”
“還有-個是誰?”
“這個人雖甚溜滑,不過憑你的劍法,對付他應該不是難事。”
“你就先說他是誰吧。”
“丁開!”黑衣人忽然壓低了嗓音。
“是他?”蕭震沉吟了-下:“這就難了,據老夫所知,他不但溜滑,而且是個浪子……”
“浪子怎樣?有兩顆腦袋嗎?”
“老夫不是此意。”蕭震面有難色的道:“浪子無根,老夫到哪裡去找他?”
表面上這是難題,其實心裡有數,要取得丁開的腦袋並不是宗容易的事。
他顯然知道,這浪子並不好惹。
“你放心,也用不著去找。”
黑衣人把聲音壓得很低:“這小子有個毛病,喜歡賣弄,愛出風頭,縱然你不找他,他也會自己送上門來。”
“真的?”
“這難道不知,目前在我手裡的這些東西,他敢是垂涎三尺。”
“這個老夫知道。”蕭震遭:“不過自從老夫出面後,他難道還沒死心?”
雖然栽了跟斗,高傲之氣依然沒改。
“蕭震,你真瞧得起自己。”黑衣人冷笑:“這也難怪,這些年你在江南稱孤道寡慣了。”
“你……”
“我告訴你,別小看了他。”黑衣人道:“你若是如此輕敵,只怕這顆人頭很難到手。”
“老……老夫……”蕭震怔了一怔。
他顯然業已明白,此刻他已不是頤指氣使的蕭震,更不是一呼百諾的蕭震,大名鼎鼎的蕭大俠,已從-個超級巨人變成了小侏儒。
他必須忍耐,必須低聲下氣”
“-等了。”黑衣人道:“我就開始行動吧!”
“是,是,老夫既然答應了你,好歹總要辦到。”蕭震道:“你何不先將他……”
“你兒子?”
“是啊,將他先交與老夫……”
“好主意!”黑衣人冷笑:“若是換了你蕭震,肯做這種傻事吧?”
“這……”
“-做你的白日夢,還是辦正經事要緊。”
“不放也罷,但你不能虧待他。”蕭震嘆息說:“你該先松他的綁,再說天氣這麼涼了…-”
他雖機詐狠毒,對兒子倒是-片真心。
“好,這個答應你。”黑衣人回頭道:“鬆綁,給他穿上衣服,別忘了,先點兩處穴道。”
“你這……”蕭震皺眉。
“我這是瞧得起他。”
黑衣人道:“你是隻老虎,他是隻乳虎.虎父不生犬子,我不能不防。”說話得冠冕堂皇,好聽極!。
若在平時,蕭震聽了一定開心極了。
們此刻反而感到很不是滋味,當下無可奈何的道:“請你記住:他若是少了根汗毛……”
“放心,放一千個心。”黑衣人道:“我還把他當成寶貝呢!”
“但是……”
“別但是了。”黑衣人道:“我的指望全在他身上,他若是有人三長兩短,你肯替我賣力嗎?”
“你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
黑衣人道:“只要你把事情辦好。我會還你-個活活跳跳的兒子,你這個兒子長相不錯。
將來必成大器!”
這最後兩句活委實沒有必要。
不過說了也不多餘,讚美之詞是人人都愛聽的,對於一個為她賣力的,多少是種鼓勵。
“既然如此,老夫這就去了。”
“望你馬到成功。”
“對了,蕭震忽然道:“老夫返回之時,到哪裡去找你?”
此去牧馬山莊不遠,你一去,-來,費不了多少時光。”
黑衣人道:“我這裡緩緩西行,而且你也有車馬,應該追趕得上。”
“這個……”
“有什麼不對?怕我把你兒子吃了嗎?”黑衣人道:“其實我寧願早點還你兒子,免得糾纏不休。”
“正是,你如果說話不算,老夫就跟你拼了。”
“這個我知道。”黑衣人道:“所以你應該放心去辦事,我並不想惹上你這個對頭。”
“還有那個丁開呢”
“丁開?”黑衣人立刻壓低了嗓音:“說不定就在附近,你快去,回來正是時候。”
“你是說……”
“他必然尾隨車隊而行,打算伺機下手。”
蕭震雙目閃動,向峽口左右兩側掃了幾眼,但黑越越嶙崖聳立,老樹森森,一無所見。
“老夫走了。”舉手一揮,八支火把一閃而滅。
血手飛鷹宋翼鍛羽之後,-直遠遠的站在兩丈以外,此刻惡狠狠的向車轅上瞪了兩眼。
當然,他還得追隨蕭震,身形一掠而去。
蕭震一走,車聲復起。
車轔轔,馬蕭蕭七輛篷車一輛接著一輛,一齊到了峽外魚貫向西而行。
峽外的路面比較平坦,沒有鵝碎石,但卻捲起了一片黃沙。
剛才喧鬧了一陣的峽谷,立刻平靜下來。
一堵嶙崖上的橫枝輕輕顫動了一下,忽然像-飛鳥般落下兩個人來。
當然不是別人,正是丁開和婁大釗。
“嘿嘿,咱這回真的開了眼界。”婁大釗道:“好厲害的婆娘。”
“不敢再小看她了吧”丁開說。
“這個麼,咱還得仔細想想。”婁大釗絕不低頭:“她又不是憑武功打敗了蕭震。”
“武功也不賴。”
“你見到了?”
“你也見到了。”丁開道:“她抖動那襲黑色斗篷,得要深厚的內功,和巧妙的柔勁,還得身手靈活,把握住最好的的時機。”
“奇怪,你怎麼老是恭維她?”
“我有時候也恭維你。”
“有時候?”婁大釗道:“在咱的記憶裡,這種事太少了。”
“好話何須多,恭維的話說多了就是客套,變成了虛假。”
“客套?”婁大釗想了一想:“這話對啊,咱們天天在一起,不拌嘴就是好的,還客套什麼?”
“嗯,總算想通了。”
“剛才你聽到沒有?”婁大釗話題一改:“那婆娘那像說要你的人頭。”
“承她看得起。”
“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
“生什麼?”
丁開道:“她想要是她的事,給,不給在我,你瞧,我這顆腦袋是不生昨很結實嗎?”
“嗯。”婁大釗故意瞧了-瞧:“的確蠻結實的,好像是鐵打的。”
丁開笑笑。
車聲漸已遠去,沓不可聞;夜風瑟瑟,從通道般的峽口裡吹了過來,涼意砭肌。
“咱們何不坐了下來,也好促膝長談。”婁大釗望了望遠處的,忽然來個意想不到的提議。
又不多年遠別的故舊,何須促膝長談?“你真想談談?”丁開問。
“長夜慢慢,怎麼打發呢?”婁大釗說。
“別來了。”丁開笑道:“你分明是想趕路,想追上那批車隊。”
他一語道破,婁大釗只好尷尬地笑了:“難道你不想,那婆娘……”
“走,先去牧馬山莊,”丁開說。
“你……”婁大釗老大不願:“小丁,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咱們只要追上去……”
“放心,她跑不掉的,”丁開道:“事有緩急,先揀緊要的辦。”說完,身形已起。
婁大釗無奈,只好怏怏的追了上去。
無燈無火,雞犬不聞,黑越越的一片大莊院。
在微弱的星光下,巍峨的大門前本來有兩條逡巡的人影,此刻忽然身子一縮,隱入了門廊。
片刻,從大路上疾行而來的七八條黑影,已經悄悄的掩到了莊門之外。
這一行人正是蕭震。
蕭震仗他那柄劍,自從在江南成名之後,這二十年來,為了塑造業個光明磊落的形象,縱遇強敵,也絕不肯做出偷偷摸摸的勾當,這回卻顧不得了。
第一,雖說趙九尊傷勢不輕,但他畢竟知道趙九尊的深淺,兩個人一刀一劍,一身旗鼓相當,因此他不敢絲毫大意。
第二,這顆人頭他非得不可,萬一失手,他那寶貝兒子就完了。
反正已經栽了跟斗,還管什麼江湖上的臭規矩?因此,他決定來次偷襲,給趙九尊一個措手不及,只要人頭能夠到手,他不怕別人笑話。
再說今夜栽在白娘子手裡,本來已成笑話,那就多笑幾聲何妨?總之,為了兒子,他打算破釜沉舟。
不過他有點奇怪,牧馬山莊怎麼變得冷冷清清,門前居然連人看更的守夜的人都沒有。
這種不尋常的現象,的確令他大感詫異。
但此刻他心急如焚,念念不忘的就是那個寶貝兒子,哪裡還管得許多。
只要趙九尊的人頭能夠夠立刻到手,他兒子的那條小命就回來了一半。
當然,他準備敲門,也不打算破門而入,他要悄悄行事,搶佔先機。
此刻最用得著的當然是血手飛鷹宋翼。
當下舉手一招,宋翼立刻捱了過來,兩個人悄悄耳語了-陣。
這顯然是要宋翼越牆而入,先探探虛實。
雖然牆高數仞,對宋翼來說,仍然是輕而易舉的事,就在他身正方起,忽聽呀然一聲,大門開了。
蕭震等人想要騰身閃向兩側,但已來不及。
大門以內居然火燭輝煌,熠熠燈光直射了出來,照得一片雪亮。
燈光下嫋嫋婷婷出現一個紫衣少女,雖然貌如春花,卻顯得十分端莊。
“咦,莫非是蕭伯伯?”
“這個……”蕭震一呆,硬著頭皮道:“老夫正是蕭震,-是……”“我叫小柔。”
“小柔?”蕭震故意乾笑一聲:“真想不到,你長得這麼大了,嗯,好漂亮。”
“蕭伯伯何以夤夜到此?”
“這個麼”蕭震咳嗽了一聲:“幾年不見令尊,好生想念,所以不辭千里跋涉……”
“這真不巧。”
“怎麼?”
“在這幾天裡,家父不能見客。”趙小柔當門而立,並無請客人入莊之意。
“不能見客?”蕭震不禁暗高興,心想白娘子說的不錯,果然傷勢不輕。
“正是。”
“難道連蕭伯伯都不能見?”
“是的,任何人都不能見。”趙小柔:“連小侄女也不能見。”
“為什麼?”蕭震納罕。
實不相瞞,家父正在行功入定,研習一種武功。趙小柔道:“至少需要七天七夜,如今才過了兩天,請蕭伯伯原諒。”
行功入定之人當然不能打擾,否則會走火入魔。
“原來如此。”蕭震暗暗好笑,心想:“你這個丫頭片子也想瞞過老夫。”
不管行功人定也好,負傷累累也好,這都是絕好的機會看來這顆人頭是到手了。
他向門裡望了望,舉步欲入。
“莊裡都是女眷,請恕小侄女失禮,不能招待蕭伯伯了。”趙小柔站立門中,並不讓客。
“難道不能請蕭伯伯喝杯茶,潤潤喉嚨嗎?”
“這當然可以。”趙小柔回頭笑道:“奉茶。”
“是,”門裡應聲走出一個青衣以裝漢子,手裡捧著一隻漆盤,漆盤上擺著八盞熱騰騰的香茗。
熱茶哪裡來的這麼快?這顯然是是有所備,而且不多不少,剛好八盞。
趙小柔當門擋駕,那漢子端著漆盤,挨身而過,捧到了門外。
“小柔,難道讓老夫站著喝茶?”蕭震大為不悅。
“小侄女剛才說過,還請多多原諒。”
趙小柔道:“凡有急事趕路的人,站著喝茶也是常有的事。”
話裡顯然有話,有心病的人一聽就該明白。
蕭震心裡動了動。
“老夫千里迢迢,特地探令尊,想不到竟成了一個不受歡迎之人。”
“據小侄女所知,蕭伯伯並非今天初到。”
“什麼?難道老夫到了很久不成?”蕭震雙目一閃:“-怎麼這樣不懂禮數!”
他口裡這麼說,心裡卻不禁暗暗駭異,趙九尊居然有這樣一人厲害女兒。
“蕭伯伯怪錯人了。”趙小柔道:“小侄女只知秉承庭訓家父怎麼說,我說怎麼聽。”
“是令尊說的?”
“正是。”
“難道令尊也知道老夫要來?”
“小侄女一向不出閨閣。”
趙小柔道:“若非家父早已風聞蕭伯伯正在附近轉來轉去,尋尋覓覓,小侄女怎麼知道?”
轉來轉去,尋尋覓覓?這兩句話真是妙到毫顛,活生生描繪出一隻老獵犬的模樣。
“你爹瞎說,老夫倒要問問他,”蕭震圖窮匕見,打算借題發揮。
兒子正在受罪,他心急兩頭,再也按捺不住。
“蕭伯伯,你想怎樣?”
“老夫不信,你爹真在行功入定。”蕭震沉聲道:“若真是如此,老夫替他護法。”
雖然趙小柔言詞犀利,咄咄逼人,在他眼裡只不過是個伶牙俐齒,聰明刁鑽的小丫頭,而且弱不禁風,當然沒放在心上?
“蕭伯伯莫非要闖進去?”
“正有此意。”
“蕭伯伯,這裡是牧馬山莊,”趙小柔道:“喧賓不奪主,價錢要進去得問問主人。”
“主人是你爹,老夫跟他有帳要算。”
“有帳要算?”
“對,你管不著。”蕭震突然臉色一變:“再不閃開,休怪老夫欺壓小輩。”
“小輩?”趙小柔道:“你好像也並非尊長。”
“那很好。”蕭震臉色如鐵:“既然你這麼說了,老夫跟你爹十幾年交情,正好一筆勾消。”
“那就請吧!”
“請?請什麼?”
“怎麼解釋都行。”趙小柔冷笑一聲:“我的意思是請你走路,如果你不願意,那就請……”
“請老夫露點功夫,對不對?”
“也可以。”趙小柔冷冷的道:“不過你年紀一大把了,最好三思而行。”
“好哇,你這個小丫頭居然教訓老夫?”
“這算不得教訓,只是在提醒你。”趙小柔沒好氣道:“只看你聽不聽得進去。”
“哼,老夫看不出你的小丫頭有多少能耐!”
“我沒有。”趙小柔目光一轉:“不過牧馬山莊倒是早有提防。”
“提防?提防誰?”
“你。”
“這倒想不到,趙九尊居然能神掐會算。”蕭震嘿嘿冷笑:“牧馬山莊除了趙九尊之外,還有幾個上得了秤盤的,提防又有何用?”
他這話居然已自承來意不善,只是沒有明說要的是顆人頭罷了。
“有沒有用我不知道。”
“不知道?”
“天下事難以預測,有的事甚至瞬息萬變。”
趙小柔焉然-笑:“你滿懷鬼胎,興沖沖遠自江南而來,會料到落得如此下場嗎?”
蕭震一怔,不禁目瞪口呆。
落得什麼下場?
此刻四鼓剛過,難道說三個時辰以前發生的事,趙小柔這麼快就知道了。
除非她本來就在那裡,只是剛剛回來不久。
“蕭大爺。”血手飛鷹宋翼忽然叫道:“這趙九尊分明是半個死人,你還猶豫什麼?”
“這個……”
在下願意效勞。
江湖上有很多不甘寂寞的人,這宋翼就是一個,剛剛不久還在峽谷口栽了個大跟斗,此刻又躍躍欲試。
不過他看中了一點,若是趙九尊這顆人頭,由他宋翼親手砍了下來,那將是無比的榮幸。
無論如何,這是宗轟動武林的大事,他個人的聲威,準會在江湖上猛升三級。
蕭震不響,以目示意,點了點頭。
他剛才毛躁了一陣,此刻又恢復了以往的機詐深沉,也似乎看出了情況有點不對。
趙小柔明說牧馬山莊已有提防,而提防的正是他。
若真的如此,必然是戒備森嚴,同時他也料不準,牧馬山莊真的沒有幾個出色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