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曾夫人有事找她,要她過去,水綠雖覺得不太對勁,仍是跟著她們一道去看曾夫人。
曾夫人是老爺的元配,可老爺死得也滿早的,打她有印象起,老爺似乎身體就不好,經常躺在房裡,她曾偷偷想去看老爺,還被曾夫人罵過。
曾夫人……遙想過去,她僅對曾老爺子比較有印象,對曾夫人則有點害怕,因為每當視線與曾夫人交會,總會發覺她對自己似乎有著深深的恨意。
可她記得自己不曾做過什麼錯事,甚至還努力想討曾夫人的歡心,無奈總是徒勞無功。
她與曾夫人幾乎沒什麼交集,今日曾夫人怎麼會突然有事找她?
等了等,閃神的水綠終於想到坐在這裡等了許久,卻仍不見曾夫人的蹤影,是忘了她嗎?
左看右看,附近沒有任何人,她想還是她自己過去曾夫人那裡一趟吧!
起身,依著殘存的印象,她緩緩走向曾夫人的“水香閣”,記憶裡,那裡經常傳出琴聲以及淡雅的香氣,但卻顯得冷清。
僕人都說老爺愛的人不是夫人,而是另有其人,在老爺死後,曾夫人因痴情過深,因此也不想活了,才會病榻纏綿,鎮日躺在床上等死;水綠聽了曾經很為曾夫人不值,但那畢竟不是她所能管的事情。
有好幾次,不小心還是會在府上碰見曾夫人,曾夫人仍舊對她含著怨恨,她依然不解,但這件事她從未與人提過,只當作是心底的秘密。
這回曾夫人要見她,說起來,她心中是有幾分緊張的。
琴聲繚繞、花香四溢,此刻的感覺就如同記憶中那樣深刻、那樣的熟悉,她已經好久沒有經過這裡了。
遠遠地看,瞧見了一抹纖細的身影正靠窗撫琴,即使育有兩子,曾夫人的容貌似是不曾變過,永遠那樣沉靜。
曾夫人正在撫琴,應該不會有事找她,怕是僕人們傳錯話了吧!
正當水綠欲走之際,琴聲乍停,緊接著柔柔的嗓音傳來,“既然過來了,就進來吧!”
水綠連忙走過去,輕聲喚。“夫人,水綠來跟你請安了。”
曾夫人抬額,在她那歲月不曾停留過的臉龐上看不見一絲皺紋,她溫柔地笑著。“坐啊!他們還是把你找回來了,其實你不該回來的,罷了……回來就回來了。”
水綠不懂曾夫人在說什麼,好似自言自語。
“聽說你嫁人了?對方待你可好?”
“是的,他待我極好,謝謝夫人的關心。”望著消瘦不少的曾夫人,水綠眸底多了幾分同情,曾夫人仍是很美,只是沒了當初那種鮮豔深刻的感覺,此時的她好似褪色的顏料、凋謝的花朵,毫無生氣。
“那就好,若他待你不好,或者……想娶妾的話,你若不同意,儘管回來這裡,曾府的大門永遠為你開,如果你願意,我還想收你為乾女兒可好?”
水綠因為曾夫人的這席話,而表情錯愕。
向來對她冷冰冰不假辭色的曾夫人,怎會突然對她親切起來?水綠覺得疑惑,也不知該不該問。
曾夫人察覺她的表情,會意地笑著。“很意外是嗎?其實連我自己也很意外的,意外自己居然真的有一天會放下。”頭微微偏向窗外,凝視一覽無遺的山水風光,她的紅唇慢慢彎了。
放下?“水綠不太明白夫人的意思。”
“別喊我夫人了,你已嫁人,就再也不是曾府的丫鬟,別自貶身價,懂嗎?喊我李姨好了。”睞著水綠的模樣,曾夫人露出一副懷念的表情。“你跟他們兩人還真的很像,嘴像她、眼睛像他,性格就像他倆的綜合。”
水綠聽到此,終於理出個頭緒來。“李姨認識我的爹孃嗎?”
頭輕輕一點。“我跟他們是舊識。”眼眸凝出淡淡的哀愁,一段她好不容易才放下的感情終將要被提起了,她應該有勇氣承受吧!
“李姨,你可以告訴我他們在哪嗎?”
曾夫人搖了搖頭。“你父母已經去世了,生前他們十分恩愛、形影不離,”聲音中透著懷念,就連表情也似是想到了過去,彷彿親眼看見般。“只是……最後卻未能在一塊,但他們是愛你的。”
“他們為何不能在一起?”水綠卻不察曾夫人的心情。
“是因為……”
“娘!嗯,水綠,你也在這裡,是在陪我娘說話嗎?”突來打岔的曾善良,打斷了曾夫人慾語的話。
“水綠,我人不舒服,再多待一晚吧!你想知道的事情都會明朗化的。”跟著曾夫人轉身走回房內,餘下琴,也留下一個謎團。
“水綠,你和我娘說了什麼事?”他記得水綠與娘根本沒什麼來往。
“沒有,就一點小事而已。”既然曾夫人說再留一晚便能得知真相,就留下來吧!“善良少爺,明晚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明晚……”他才不可能提早告知水綠,要是她知道,拿喬了,也說要分杯羹才肯留下,不就完了。“沒什麼事情,只是今年是第五年,想說把跟爺爺有關係的人全找回來聚一聚而已。
“對了,我還有事,就不招呼你了,明晚在大廳上有聚會,記得要來。”也非來不可,他已命僕人看好每扇門,要讓水綠插翅難飛。
“我也能去?”她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丫鬟罷了。
“當然。”曾善良的笑容彷彿沾滿了蜜,卻不見甜蜜,僅有滿腔的算計。“好了、好了,我真的得走了。”為怕水綠繼續追問,他趕緊離開。
水綠往曾夫人的房間看了過去,心想還是別打擾吧!她記得曾夫人最喜歡安靜,她還是別去打擾了。
於是她慢慢走出“水香閣”,回到後廂房時,卻見蘭藺與曾善梅似是交談,沒一會兒曾善梅匆匆離去,她才現身。
“夫婿。”
“喊錯了,是蘭。”蘭藺朝她招手,要她到自己身邊。“去哪了?”
“跟曾夫人聊了一會兒。她好像知道誰是我父母,善良少爺一來就打斷她原本想說下去的事情,後來她說我若再等一晚,就能等到我想知道的消息,蘭,我們再留一晚可好?”
蘭藺搓揉著她的小手,就著她的骨摸了摸,比起剛才在曾善梅面前的冷淡樣,如今的他真可謂是和善了。“好啊!你這麼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我說過會讓你完成心願,到時等你清楚誰是你父母后,你會留下來還是陪我走呢?”
“我一定會跟你走的──因為我爹孃已死。”
聽完前半段的話,蘭藺滿意到像只叼到了魚的貓:後半段那句卻讓他掉了嘴裡的魚,氣得半死,心頭就像是弄翻了瓶瓶罐罐,五味雜陳的。“因為你爹孃死了,你才跟著我?”他以為她對他應該是喜歡才是。
“是啊!父母在,不遠遊,我當然要承歡膝下,好好照顧他們。”
“那我呢?”捨不得放開她的小手,蘭藺怒瞪著她的薄情臉龐。
“你還是你啊!”水綠不太明白蘭藺在氣什麼,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的吧?
“倘若你父母仍在世上,你跟著他們,那置我於何地?”他氣她完全沒想到自己。
無辜的表情佔滿她的臉。“……假若我父母能健在,蘭,你就不願意我留在你身邊了嗎?”自始至終,她早就將蘭藺跟自己算在一塊了。
“你希望我陪你?”湊近臉,冷冽的五官又在一瞬間升溫。
蘭藺靠得很近,剩下幾寸的距離,這是他倆靠最近的一次,近到能看得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無瑕的臉龐,以及那雙若有似無充滿勾引的黑瞳,如深淵般難測、如黑釉般美麗,令人怦然心動。
也不知怎生原因,只要蘭藺的臉靠得太近,她的心跳像是快要蹦出來那樣的激烈,還會湧出陣陣的甜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你、你……不是我的夫婿嗎?”
剛才看見的那一幕突然湧入腦子裡。“還是說,蘭,你還是喜歡善梅小姐?”
“笑話,我怎可能喜歡那女人。”
“我記得你最初就是喜歡善梅小姐啊!現在呢?”
“傻丫頭,那是為了拐她將你的賣身契讓給我,我才會那麼做的。”
“為什麼?那時候的你就已這麼希望我當你的丫鬟嗎?”
還要解釋啊!可真麻煩了。“綠兒,我突然頭好疼。”
水綠隨即手忙腳亂起來。“頭疼?要不要幫你請大夫……我都忘了你自己就是大夫,為什麼頭疼?是哪兒有不舒服嗎?”
蘭藺乘機靠在水綠胸前。“還好,扶我回房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說到回房,水綠猛地想起,因為他們現在是夫妻了,所以必定是同個房間。“蘭,我們同個房間……這樣好嗎?”
“當然好了,我們是夫妻嘛!”
“可是……”總覺得還是怪怪的。
不願給她多餘的思考時間,蘭藺再喊道:“綠兒,我頭更痛了,快快快!”
成婚本是他未曾想過的事情,他最感興趣的事情仍是鑽研更艱深的醫術,可想到將來能與水綠在一塊,每天醒來便能看見她溫柔又甜蜜的笑容,他覺得認識水綠反而是他這趟離開“翠山居一最幸運的事情。
能喜歡上一個人的確是件好事,難怪他三哥鎮日泡在心上人那裡終不悔,他終於也能體會到。
“蘭,還疼嗎?”
“幫我揉揉。”
“這樣有比較好嗎?”
“再使力一些。”蘭藺食髓知味地閉起眼睛,從今以後霸佔水綠的溫柔就是他專屬的權利,誰也搶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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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能出門?”不太喜歡曾府內的氣氛,似是走到哪兒都有人監視,蘭藺才想帶著水綠出門透透氣,哪知卻在門口被人攔下。
“這是少爺的交代,很抱歉,兩位請回吧!”
“若我們執意要出門呢?”眸子閃著濃濃陰狠,他想做的事情還從沒有人膽敢阻撓過。
守門的人也被蘭藺銳利的眼神駭到,接下來的話說得結結巴巴。“小的、小的……真的只是領命行事,請兩位切勿怪罪。”
蘭藺懶得與他們交涉,牽起水綠的手就要往外走,守門的人見狀,立刻要阻擋,眼看就要抓住的手臂,蘭藺眼明手快將那守門的人手臂拆卸了下來,速度之快,無人看清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啊──痛啊!”那人立刻蹲在地上,痛得飆出了淚水。
另一人看了,有了前車之鑑,立刻閃得遠遠的,將同伴扶起。
“還想擋路嗎?”優美的臉龐一旦摻有戾氣,亦是教人心驚膽跳。
“請、請!”深怕自己也慘遭不明下場,他自然不敢再攔阻。
太可怕了,是怎麼做到的啊?
蘭藺這才帶著水綠離開,剛出了曾府的門,沒聽見身旁的人吭半聲,總覺得怪怪的。“不嫌我太粗暴?”
“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我們只是要出門一趟,又不是不回來,是他們攔阻得很沒道理啊!我知道蘭回頭定會幫他的對不對?”不敢說對蘭藺有全盤的瞭解,可她清楚他是個有自己行事風格的人,偶爾還有一些些的任性,有時候別說太多話,才不會害他又臨時改變主意。
一頂大帽子扣下,就算蘭藺想說不管他死活也說不出口了。“真是知夫莫若妻呢!曾府的人對我們有古怪,似是非將我們留到今晚不可,我也挺好奇接下來的發展,當然會留下了。現在我們先去逛逛,晚上再回去。”
“都好。”
兩人來到最熱鬧的街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蘭藺看見美麗的首飾、服飾,出手毫不手軟的幫水綠添購了好幾樣,也不管水綠嚷著夠多了,反正他現在只想把水綠打扮得美美的,如此方能將剛才的掃興給消除。
“蘭,買太多了啦~~我一年也穿不完。”
“說什麼傻話,沒人會嫌棄自己衣服太多,我還希望多買一點呢!我要你穿得美美的,讓我一個人欣賞就好。”他自己丑就好,水綠當然要美美的。
蘭藺剛好轉頭跟水綠說話,迎面走來與他們擦身的男人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喊出聲。“五弟。”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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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山一別,相約一年。
衛遲雲清楚自己的方向感不太好,便沒走遠,乾脆在劍山附近繞著,就是怕又錯過約期,沒想到竟讓他遇上了本該在山上相遇的五弟。
他們五個兄弟結緣於八年前,感情很好,其中他與衛遲雲又最親,於某次失意中,是衛遲雲不停將他拉上來,才沒讓他一直繼續痛苦,因此他對衛遲雲不僅是手足之情,更敬重他如父親。
在街上草草介紹後,他們三人入座客棧,水綠看得出他們似是有話要聊,便體貼地說要去吃豆腐腦,讓他們慢慢談。
“又一年不見了。”品著溫潤的茶水,衛遲雲頗有感觸地說。
“是啊!這回真不好意思,因為我半途耽擱,害得兄弟們白等了。”對外人他喜怒無常,但對自己家兄弟永遠是真心相待。
衛遲雲唇瓣含了抹會意的笑痕。“是為了剛才那名可愛的小姑娘嗎?”
“嗯。”淡淡一字,卻已蘊含了很深的意思。
猶記得兩年前,五弟為情所傷,為了能讓他遺忘,他將五弟帶在身邊,鎮日陪著自己研究醫書、鑽研毒物,半年後發現五弟沒事了才放他離開。
在那半年之中,他們很親近,他也發現蘭藺嘴巴壞了點,不過卻沒惡意,也很善良,若要配元夏荷那樣的女子也不太適合,現在這名喚水綠的姑娘,他倒是愈看愈喜歡,他們才是天作之合。
很好,五弟總算脫離過去的陰影,他這個做大哥的也能安心,不過,思索了片刻,衛遲雲想了想有些事情還是先提醒點比較好。“五弟,既然有了喜歡的人就好,要好好照顧人家,看,你現在將這張臉露出來多麼好看,與水綠簡直就是天生一對、才子佳人,看得是人人稱羨,記得可別再戴起那種麵皮,免得嚇著了小姑娘,那種興趣還是戒掉吧!”每回都害他受到不小驚嚇,得不償失,就算是兄弟,也是懂得分辨美醜。
“大哥,謝謝你的關心,但綠兒還挺喜歡我的醜相,一點也不反感。”
嗄……衛遲雲捧著茶杯,表情呆了呆。
即便他是感情好得如親手足的兄弟見了,也不免露出震驚,下了山就得去拜神祈福一下,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不怕的人啊!令他深感佩服。
“呃,那這樣也不錯,你更該珍惜,千萬別傻得放手了,要知道能有如此‘獨特’眼光的姑娘不多了。”衛遲雲再三叮嚀著。
翩翩美公子,興趣卻是愛把自己整醜,聽人稱讚他醜是他最大的樂趣,試問有多少人能忍受?因此他才要蘭藺好好把握,否則依他這古怪的習性,怕是會孤老終身了。
“會的。”他可是把水綠當作手上的珍寶呵疼著,怎麼也不忍心看她傷心。
“對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衛遲雲好奇起他們的相遇過程。
對他而言,能夠容忍蘭藺如此怪異至極的嗜好,水綠堪稱是絕無僅有的奇女子。
兩兄弟相見歡,談得許久,在水綠吃了十碗豆腐腦後回來,也聊得差不多。
“好了,我也該離開了,難得有機會出來,我想多走走多看看。水綠,我五弟就勞煩你好生照顧了,萬一他欺負你,記得來跟大哥說,大哥一定會幫著你。”
“多謝大哥。”第一次見面,她就很喜歡這個叫衛遲雲的男人。
他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一副不管天大的事情掉下來都無動於衷的清閒樣。乍看外表好像不太能信任,但他溫和沉穩的表情卻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和力。
“大哥,你下一站要往哪去?”
“沙和鎮,你好好保重,一年後見。”據說沙和鎮有種致命的毒物,他想去瞧瞧。
“大哥。”見大哥要左拐,蘭藺忙喊著他。
“嗯,還有事嗎?”
“沙和鎮要往右行。”大哥的方向感是出了名的差,眾所皆知,給了地圖也沒用,大哥還是有辦法往反方向走。
衛遲雲尷尬的笑了幾聲。“是嗎?那我往這邊走去了,告辭。”揮揮手,他瀟灑地去。
“蘭,大哥方向感不太佳嗎?”她注意到衛遲雲手上始終拎著一張地圖。
“何止不佳,簡直其差無比。有回我們兄弟見完面,半年後我臨時起意要去找他,結果才知他根本還沒回到家,由四哥幫他繪製的地圖,似乎幫助也不大。”
“你有四個兄弟,可怎麼都不同姓?”
“我們是八年前結緣於劍山,除了每年固定在山上聚會,其他時間偶爾會私底下見面,縱然相處時間不長,感情卻很好。”他一直很慶幸那次能遊歷到那裡結識他們四人,不同的性子卻成了兄弟,對也是孤兒的他是種安慰。
“看得出來,我真羨慕你,也希望能有這麼多兄弟。”
“你當然也有了。如今你是我的妻,我的兄長自然也是你的兄長,一年後的聚會,我再帶你上山去見他們好不好?”
水綠有幾分感動。“會不會打擾了?”
“怎麼會,相信我,你這麼可愛,他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喜悅之情忽染一層憂慮。“不過我最擔心的是到時候大哥還到不了劍山,那可就糟了。”
確實令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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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黃昏,他倆就被曾府的人請了回去。
蘭藺兌現自己的諾言,找到上午讓他弄到手脫臼的人,將他接了回去,才跟著領路的人到大廳。
大廳上幾乎聚集了整個曾府的人,不論關係是遠是近,統統在這天齊聚一堂。
曾老爺子生前的摯友黃老爺也風塵僕僕趕到,同時他也是守著曾老爺子遺囑的人,一看見最後入內的水綠,這才輕咳起聲。
眾人的注意力早就落在他身上了,不,該說是接下來要公佈的遺囑上頭,對於龐大的家業要如何分,曾老爺子的遺囑格外受人注目。
“既然人都到齊,那我也不耽誤各位的時間,東西拿來。”黃老爺一說,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恭敬地呈上一個匣子,上頭還有曾老爺子親自落款封印,連開三道鎖,匣子打開,眾人屏氣以待。
攤開遺囑,黃老爺照著上頭先念段前言,那是一直掛在曾老爺子嘴上的家訓,大夥兒壓根不想聽這些,卻無法打斷專心的黃老爺,只有水綠聽得紅了眼眶,也不敢哭。
片刻過去,前言結束,接下來就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黃老爺依序將曾老爺子名下的財產一一分給遠房之親,由遠而近,財產也愈來愈大,最重要的莫過於“悅迎客棧”以及郊外那一大片土地。
已經分到遺產的人不免露出失望,因為他們自知與客棧跟土地都無緣,縱然有現金在手,但仍無法與能替曾府帶來豐碩利益的客棧相比。
愈分,憂愁的臉就比喜悅的人多上許多。
最後終於輪到客棧與土地,也僅剩下曾老爺子的直系親屬。
“曾府大宅交付長孫曾善良,‘悅迎客棧’半數的權利同樣交給曾善良,另一半的權利則交給長孫女曾善梅與她孃親李氏共同管理,最後郊外的土地則全數給予曾水綠。遺囑如上,希望各位曾氏子弟能繼續壯大曾府,完畢。”
黃老爺還沒宣完遺囑,眾人的目光已經統統轉向站在門口的水綠身上。
水綠自己也聽得莫名其妙,水綠是她的名沒錯,但何時她也跟著姓曾了?怪異。
曾夫人閉上了眼睛,輕輕嘆口氣。
首先爆出不滿的就是長孫曾善良。“憑什麼爺爺的遺產要分給外人?水綠憑什麼姓曾?黃老爺,遺囑確定無誤?”由黃老爺那裡得知爺爺交代遺囑公佈時,水綠必須在場,他便猜測到許是爺爺念在主僕情分上想分點東西給她,那也就罷了,怎料最後才知竟是要分給水綠一大筆土地?黃老爺不滿自己的誠信被懷疑,便命人將遺囑交給曾善良,要他自己看。
曾善良看見遺囑上寫著若水綠死去,她繼承的土地便會轉至自己與妹妹手上,看完之後,他仍是一肚子氣憤難消,大聲質問:“為什麼?”
面對殺人的目光,水綠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蘭藺連忙把水綠護在身後,回敬兩記寒光給曾善良,要是他敢動水綠分毫,他定會叫曾善良生不如死。“曾善良,給我注意你的口氣,我娘子沒必要承受你的不平之氣,有疑問不會自己去問曾老爺子嗎?”
“怎麼問?”他也想問啊!“悅迎客棧”被自己的孃親與妹妹同分了,他沒話說,但大片價值連城的土地卻全給了一個毫無關係的丫鬟手上,他不僅氣,還相當憤怒,最可惡的是爺爺是死後才分,要他問誰去?
“不如就問站在你身後的曾夫人吧!”他深信一切的答案全系在曾夫人身上。
“娘?!”曾善良回了頭,迫切地等著真相。“您知道什麼,就全說出來吧!”
黃老爺便在此刻道:“接下來的應該是你們曾府的家務事,我就不便參與了,先行一步,告辭。”
等到外人離開,曾夫人垂眸良久之後才幽幽開口,“水綠的確是曾家的子孫沒錯,善良、善梅,水綠是你們的妹妹。”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莫不露出驚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