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
夕陽猶如傷口中緩緩淌出的鮮血,一點一點,染得蒼茫天際迷離詭譎,彷彿當年的濮陽落日,吞噬了籠罩其下的大地,沉寂了大地上的生命之息。
橫斜的餘暉幽幽灑下,原本溫暖的昏黃色,也顯得悽清蕭瑟。麗姬如雪的長裙在風中飄揚。她一直垂著頭,雙眸直盯著眼前那一座煢然立於荒涼之中的墓碑。這孤冢,是她爺爺長眠的棲所,冢內卻沒有公孫羽的遺體。這是她與荊軻在泰山定居後所築。
安放冢內的,只是無限的寄託與緬懷。
公孫羽是荊軻和麗姬兩人共同記憶的初始。麗姬的童年,不比一般的孩童,有父母的呵護、兄弟姐妹的陪伴。
她的童年多半是安安靜靜地陪伴在爺爺公孫羽的身畔。年幼的麗姬,曾多次默默在心中想象她那或許就如同爺爺一般威武神勇的父親,和她那慈祥之外更帶著她甚少從爺爺臉上見到的溫柔神色的母親,模糊的形象竟能在不斷的想象中逐漸清晰顯現。公孫羽雖也是對她呵護有加,卻因為經歷多年統帥戰場的洗滌之後,自然生成的習性使然,即便在他面對麗姬的時候,也總不免多了那麼一分威嚴,這讓麗姬的心中委實有著些許遺憾。而荊軻,那和她諸多相似的師兄,適時地出現在她靜謐的生命裡,讓她平淡的生活有了不同的聲音,意外地熱鬧了起來。
麗姬知道,爺爺和她的感受是相同的。荊軻的出現,讓他們的生命都更加美好了。她猶記得自己被爺爺慎重地託付給荊軻時,爺爺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荊軻一眼,而她發現爺爺那靜默的神情中所流露出的,盡是全然的信任與驕傲。
此刻,缺少了爺爺的陪伴,她和荊軻更加懂得珍惜彼此相守的日子,分分秒秒,都是那麼珍貴莫名。雖然,誰也不曾開口說出,但他們都十分清楚彼此的重要不可替,彼此的緊密不可分。
荊軻,不僅是爺爺畢生最大的安慰,更會是她日後永遠的依靠。無論未來事情如何發展,至少,此刻麗姬的心中是這樣以為。
齊國都城,臨淄。
典麗的齊宮大殿上,年逾半百的齊王高踞於御座之上,深鎖的眉宇間隱約透著幾許坐立不安的焦慮,對應著他刻意直挺著的格外端正的身體,交錯結合成一種荒謬、滑稽的王者之風。
大殿上穩立著一位使者裝束的中年男子,趾高氣揚,渾身上下散發著有恃無恐的神氣——那是秦王政派來的使者。帶著秦王霸道的命令,是以他的姿態倒是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荒謬、滑稽。
秦王政想要什麼,就勢必要得到。人們說,他就好比一個混世魔王。
王,分成許多種,“魔王”屬於王的一種,而且要比“人王”厲害得多。叫做“魔王”的王不一定是魔,很可能就是一個人,這才是真正讓人害怕的地方。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能夠被人視作魔?想來他的可怖之處已遠遠超越人之所及。人們對秦王尊敬、畏懼、奉承更甚於一個魔,因為人和魔畢竟是兩個世界;亂世是人的世界,秦王是人,人的世界屬於秦王。
“大王有令,不得延誤!”使者簡潔有力地撂下一句話,便旁若無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儼然一派趾高氣揚的“王者之風”。
魔王的魔爪就這樣在這亂世之中放肆張揚。
麗姬雖與荊軻隱居,然而偶然被人瞧見的她依然吸引了無數獵豔的目光,如今,她的豔名已遠播齊魯、驚動天下,乃是諸王眾侯爭先恐後欲求的凡間天仙。以天下之王自居的秦王,當然絕對不能例外。
秦王欲收麗姬,使臣前來索討,如若齊王不從,秦王以此為由,只待一聲號令,大軍頃刻壓境,瞬間顛覆齊國。
當下齊國的處境,可謂水深火熱。齊王深知以齊國目前明顯微弱的國力是無以抗衡日益強大的秦國大軍。面臨這般仗強欺弱的要挾,齊王,雖然也稱作是一個王,卻怎麼也抵不住這混世魔王的凌人威勢,終究只能淪為魔爪下的一條可憐蟲,整日極盡卑微地乞求魔爪施捨養分,方才得以苟且存活下去。
齊王只有一個選擇。他一聲令下,張榜重金索求麗姬。
這個“唯一”的選擇——對混世魔王而言,無疑是一件稱心如意之事;對齊國而言,僥倖是一個暫時的保國良策;對荊軻與麗姬而言,絕對是一場滅頂的生死災難。
荊軻看到了四處張貼的告示。他沒有隱瞞麗姬:“齊國到處都張貼著搜尋你的告示。”
麗姬淡淡道:“哦?是嗎?”荊軻柔聲道:“你不用怕。我會傾全力保護你。”這聲音溫柔,卻鏗鏘有力。
麗姬溫柔地一笑,用信任的笑容來回報他給予自己的承諾。
這一日,荊軻與經常一般,在河畔練劍完畢後,與麗姬一同漫步回家。
遠遠地,透過籬笆上那片紫色的牽牛花帷帳,他們看見正在大肆搜索、把小院破壞得一片狼藉的齊國官兵。
閃亮的兵器與嘈雜的聲響將他們飼養的那幾只雞鴨嚇得一陣嘶叫亂跳,五六個官兵簇在他們的小屋裡,手持兵器四處戳刺、翻跳。門口,一個官兵正粗聲喝問著一個蠟黃臉的中年漢子:“你說麗姬在這裡,她人呢?”那漢子扭曲著一張衰臉,哀聲道:“他們真的住在這裡,小人不敢欺騙老爺啊!”
屋裡的幾個官兵幾乎將整個地皮翻了過來,才走出來報告道:“屋內無人,只有些衣衫細軟。”
那告密者還在苦著臉哀聲求道:“官爺,小人親眼所見,才敢前來告發……”那官兵大手一揮將他推了出去,粗聲道:“找不到人,別說那三百兩黃金的賞錢,當心你的狗命不保!”隨即,他揮手下令:“你們給我在這周圍子息搜索,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過!”
荊軻毫不猶豫,拉著麗姬就道:“快走!”一轉身往河岸奔去。
麗姬被荊軻緊緊牽著在草叢中疾走,耳邊響起一陣悲鳴似的風聲,她緊跟著荊軻急促的腳步,一聲也沒有吭。她的手被緊緊地握在那寬大的掌心裡,突然,她頓生錯覺,彷彿當下正是四年前他們被迫暫時逃離濮陽,一轉身卻再也見不到回頭路的舊事重演。突如其來的錯覺不由得使她又生出一種極度不安的情緒。她好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會抓不住這隻手,害怕這隻強而有力的手有一天會突然放開自己。荊軻宛若能夠感應到她內心的不安,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更加緊地握住她的手,希望透過自己溫熱的手傳遞給她更多溫暖的感受,彷彿這一握之間便掌握了他們的命運,給了麗姬一個安全的承諾,讓她的心不再那麼惶惑不安。
兩人是那麼貼近,身體如此,心,更是如此。
抓得越緊的東西表示越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是因為因為知道終有失去的一刻。
岸邊,荊軻從深邃的茅草叢中拉出一艘簡陋的木舟,划槳逆著淄水河而上。麗姬不由得頻頻回頭張望,那片她日日觀看荊軻練劍的茅草叢漸漸地遠了,他們的小茅屋也早已望不見蹤影,官兵搜索的嘈雜聲卻浪潮似的向岸邊席捲而來……
陡峭的山路上,一對相貌平庸、相攜趕路的鄉下中年夫婦一路往西而行。過了這段險路,就是趙國的邊境了。前方那個迎面走來一隊官兵,約莫二三十人,個個手持戈戟,正唾沫四濺地大聲談笑著。
領頭的軍官人高馬大,相貌粗魯,正回頭向兩個跟在其後的官兵粗聲道:“天下美色無數,那秦王偏要找個什麼麗姬,大王限定半月,眼下叫我們到哪裡去找?”
那對鄉下夫婦與這隊官兵擦肩而過。卻見最後那兩個年紀輕輕的官兵直勾勾地盯著二人牽著的手瞧,只聽其中一人小聲說道:“奇怪,一個鄉下婆子居然有那麼白嫩的手……”說著其中一人竟然走了過來,伸手摸那婦人。婦人趕緊將手往袖子裡一縮,但那官兵已然欺身上來。
婦人緊咬著牙關,神色不安。那丈夫突然像嗆到一口痰似的咳嗽起來,一口痰吐向那伸手的官兵。那官兵噁心得急忙縮回手往旁一躲,突然一隻手探上了婦人的腰,滑到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一聲清脆嬌羞的尖叫響起。
這下,整隊官兵都停下回頭。姓高的頭目軍官已回身走來,那掐了婦人一把的年輕官兵猶自驚恐,向走來的頭目軍官結巴道:“她……沒想到這鄉下婆子,聲音那麼尖,那麼嫩……”
那姓高的頭目雙眼如鷹般緊緊盯著婦人,突然暴喝一聲:“不對!此人易容!”一把抓向婦人頭髮!
這對鄉下夫婦正是荊軻與麗姬易容改扮而成。
荊軻見被人識破行藏,身形暴長,目露精光,右手一格揮掌一擊,那姓高的頭目的身軀登時如臨暴風吹襲的殘垣般向後傾倒,一下子壓倒了身後兩個官兵。
一時眾人紛紛呼喝著提劍衝來,姓高的小頭目人還未爬起,已大聲呼喝道:“抓住他!都他媽的上,給我抓住他們!”頓時,在這狹窄的山路上,充斥著刀光劍影,七八柄長劍同時向兩人直逼攻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勢已至此,荊軻、麗姬只得抽出暗藏的短劍與齊兵戰在一處。
那夥官兵哪裡是荊軻的對手,數招一過,已被砍翻了好幾個。但山道狹窄,荊軻劍術雖高,一時倒也殺不出重圍。齊兵人多,一衝一截,登時將荊軻、麗姬兩人分隔開來,分堆廝殺。
那姓高的頭目武功不高,眼光卻著實不淺,這時已看出兩人中荊軻劍術一流,麗姬的身手不過爾爾,大喝道:“大夥兒都往那娘們的身上招呼。先拿下她再說。”
眾官兵齊諾一聲,紛紛攻向麗姬。
不一會兒,麗姬已是呼吸急促,應接不暇。此時,一柄長劍直刺面門而來,麗姬略一側頭,只覺面頰一涼,劍尖竟從她面頰堪堪劃過。麗姬大駭,一手格擋來劍,一手摸向面頰,原來方才那一劍只將人皮面具劃破。麗姬索性將人皮面具一把撕下,那明豔驚世的容顏便顯現了出來。
有個身形瘦小的齊兵看得竟有些痴了,高聲喊道:“如此美女!她可能就是大王要的麗姬!”眾官兵一聽,重賞在前,無不拼命攻上來。
麗姬陷入了苦戰,她哪裡敵得過兇猛而上的齊國士兵,邊打邊退,眼見已經退到山路邊了,形勢岌岌可危。
荊軻瞥見麗姬身處險境,立時短劍一抖,劍氣大盛,一招“拔山扛鼎”,緊接著後招如梨花落雨,劍花點點,刺向圍在他身邊的齊兵的要害處。
那些齊兵紛紛中劍倒下。只因齊王重賞在前,後面士兵仍然不退,有幾個漢子倚仗蠻勇,紛紛想奪下麗姬得功,因而一個個向麗姬狠命攻擊。
站不多時,麗姬已舉手乏力,眼看一個齊兵手持長戟就要擊中她,荊軻縱身一躍,凌空一轉身,短劍脫手飛去,正好擊在長戟上。“叮”的一聲輕響,長戟震飛。與此同時,荊軻沉身落到地面,一個旋身,飛腿踢開另外兩個齊兵,隨後順手接住了短劍。
麗姬被這一場面驚呆,愣在原地,荊軻斷喝一聲:“師妹,快走!”一把摟住她的小蠻腰,施展輕功,迅速掠向山林深處。
眾齊兵齊聲吶喊,殺聲震天。
天邊亂雲飛度,暴雨如注。那場暴雨適時澆滅了齊兵立功的熱情,也給了荊軻、麗姬一個絕佳的逃脫機會。
麗姬被荊軻抱在懷中,只覺師兄的臂膀是如此有力,懷抱是如此溫暖,一顆心頓時砰砰亂跳。兩耳風聲呼呼,身子被雨點打溼,在暴雨中,麗姬的身材越發顯現出迷人的曲線,荊軻心中不由得也是情思翻湧。而麗姬鼻息嗅到強烈的男性氣息,也使她俏臉通紅,心亂如麻,羞喜難言,又恐被荊軻發現,只得深深地將頭埋在他的懷中,只希望這段路程永遠走不完,只願此刻停駐,一生一世。
雨點稠密,彷彿在敲打兩人的心房。
荊軻終於在一個山洞口停下腳步,微微喘息,道:“麗姬,我們且進洞裡歇息一會兒再走吧!”麗姬探頭四下掃了一眼,原來這山洞裡竟然有草墊和柴禾,或許是山中獵戶為方便打獵、暫避風雨而設。
剛才的險情化為烏有,而突然間身體的親密接觸,令這對男女彼此不能直視對方。
麗姬雙手掩住豐滿的胸部,輕咬櫻唇,柔聲道:“師兄,這山洞黑黝黝的,怪怕人的,我要你抱我進去。”
荊軻笑道:“都是大姑娘了,還這般膽小?好,那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尋些野物充飢。”
荊軻邁步入內,洞中一片漆黑,他正想把懷中的麗姬放在草墊上,麗姬的纖手卻纏上了他的脖頸,憑藉著洞口透入的微光,隱約之中,只見麗姬俏臉豔紅如火,秋波流轉,她柔聲急促地問道:“師兄,剛才要不是你出手相救,麗姬早沒命了。你……你喜歡麗姬嗎?”
荊軻雖和麗姬生活日久,親密無間,但乍見師妹如此深情地注視著他,不禁也大感窘迫,忙要將麗姬放下,麗姬卻是不依,雙腕仍是纏在荊軻的頸上。
荊軻感到自己雄健的身軀正好貼伏在麗姬那曲線曼妙的美麗胴體上,隔著冰涼溼透的衣衫,透來麗姬胸口陣陣溫熱的氣息,他竟不由地忐忑道:“麗姬……師兄、師兄對你的心意,你該是明白的……只是我們大仇未報……”
麗姬伸手輕輕捂住荊軻的嘴唇,不准他再說下去。微微欠身,對著荊軻笑了笑,她的笑容如春花般燦爛,令人目眩。
荊軻不禁看得痴了,忍不住俯下頭。麗姬則微啟朱唇迎了上來,荊軻此時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輕吻那紅豔如花瓣的櫻唇、光潔秀麗的額頭、嬌俏挺直的鼻樑……
幾年來的朝夕相處,荊軻並非木石之人,也能感覺得到麗姬的輕易,甚至感覺得到自己體內的慾望。有時候,他沒日沒夜地練劍,拼命練功折磨自己的身軀,只是為了壓抑消解那不敢去面對的情慾。
此刻,他們終於坦然面對彼此心中激烈的情感了,荊軻卻仍是隻感輕輕地吻著麗姬的臉龐,不敢再多有造次。
她的身體像是被千百道枷鎖緊縛般僵硬著。
在麗姬心中,復仇之念從來都比不上與荊軻的終身廝守來得重要。她早已心許荊軻,此時此刻的情境,她只曾在午夜、夢中幻想過,未料在這幽靜的山洞中竟能不期然地到來。
她的心頭猶如小鹿亂蹦,意念卻很堅定。在荊軻溫柔的觸吻中,她輕輕卸下了間隔在她與荊軻之間的衣衫,挺身緊緊摟住了荊軻。
荊軻心頭一震,身子微微顫抖,同時感受到麗姬溫軟的雙峰貼在自己胸膛上的美妙的觸感,他的意志告訴自己務必抽身離去,身體且不由自主地抱著麗姬倒臥在草墊上。
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不僅僅是公孫羽的弟子、麗姬的師兄,同時也是一個男人。
一個有情有欲的男人。
他發覺自己對麗姬情慾的渴望竟絲毫不遜於復仇的決心。
他茫然了,在下意識地對麗姬溫柔身軀的摸索中,他屈服了。
麗姬被強烈的幸福感包圍著,猶如置身夢中,但她並不猶疑,因為這夢是她編織已久的,也是她熟稔期盼的,多少次她在夢中期待這一天的到來。是的,她要將自己珍藏了十八年、少女最寶貴的一切獻給面前這個與她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男人。
就是在剛才那一刻,對未知的恐懼,使她拋開了少女的矜持和羞澀,主動向荊軻示意,她是多麼願意和他結為一體,做他的妻子。
而荊軻的反應則證實了他對自己的愛意。潛心盼望的巨大幸福驟然降臨,一時間令她陶醉,也微微令她不知所措。她把一切交給了荊軻……
迷茫中,麗姬感覺到了一絲痛楚,那一種撕裂般的痛楚,令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短促低沉的驚呼。
“啊!”
荊軻十分愛憐地將麗姬擁入懷中,麗姬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外形粗獷的師兄內心竟是如此深情而細膩。她依偎在荊軻溫暖的懷裡,為自己終於成為荊軻的女人,幸福得淚流滿面。
荊軻看著麗姬,發現麗姬原該是陌生的胴體竟是如此地熟悉。這些年來以禮相待、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的麗姬,其實早已在自己的心中將其描繪了千萬遍,烙下深深的印象。
麗姬靜靜凝望著荊軻,在背對著自己多年之後他終於勇敢地與她相視以對了。她的心中激動莫名。
原來愛情並不會因為刻意的忽視而被遺忘、消解,反倒更為濃烈、刻骨。
天,漸漸亮了。東方發白,霞光滿天。
山間小路上,荊軻和麗姬兩手相握,相視而笑。不同的是,荊軻的笑容中,多的是愛憐;而麗姬的笑容中,更多的則是羞澀。
雖然,逃亡的路途是艱辛和痛苦的,但對荊軻和麗姬而言,卻充滿了歡樂和情意。因為在這個世界上,無論面對什麼,只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到處都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