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皓軒卻絲毫沒有意識到暴風雨要來臨了,因為他滿腦子想的就是怎樣才能讓他與若琳和好如初。
他裝神秘人士往她的辦公室送過花,結果若琳跟他說“以後不要再做送花那麼幼稚的事情了”;他偽造了一張假結婚證偷偷地放在若琳房間的桌上,結果若琳卻怒氣衝衝地對他說“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結婚證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去領才可以的”;他也曾使用甜言蜜語的糖衣炮彈襲擊,結果她根本不聽,關上她的房門將電腦音響開得震天響……
總之,他無論怎麼做,無論怎麼討好她,她都不理他,都用冷冰冰的一張臉對著他。
他雖然留住了她,雖然兩個人還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卻已經形同陌路。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做得有點過了,可是他已經道過歉,已經百般討好,但她仍舊無動於衷。她究竟怎樣才肯原諒他呢?
“我們談談吧。”冷戰後,這是若琳第一次主動跟韓皓軒說話。
雖然若琳說話的時候面部表情相當嚴肅,但韓皓軒卻覺得這是一次進攻的機會,畢竟她給了他說話的機會,他還在內心沾沾自喜。
“馨語的錢你已經幫我還清了是吧?是不是要我對你說聲謝謝啊?”若琳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若琳的話大大出乎韓皓軒的意料,他以為她是來跟他談論以後的感情走向的,沒想到談話內容完全與此無關。
“是的。”韓皓軒也不打算否認。
“那麼,我欠穆景言的錢你是不是也還清了?”若琳繼續問。
“我是想還清,但是他沒有給我機會,直接拒絕了我,說那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叫我不用插手。”
“你真好啊,我該感謝你處處為我著想不是?‘方玲有約’改成‘若琳有約’也與你有關吧?你乾脆把你為我做的事都統統交代一遍吧,我一併感謝。”若琳不動聲色地說。
“何必這樣呢?我那麼做不過是希望你能輕鬆一點,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我的工作的事情真的和你有關?”若琳陡然提高嗓門。
“是又怎樣?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幫你分擔一點苦惱是應該的,你何必那麼較真呢?”韓皓軒也不打算否認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即便他此刻不交代,以後若琳也終有一天會知道。與其讓別人告訴她,不如他自己來告訴。他不打算對若琳說任何謊言了。
“做這些事情之前你總該跟我商量商量吧?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跟安排我的人生沒什麼兩樣?我的人生不需要別人來安排!我原本以為我現在的工作是因為我工作努力才得到的,我還在想,我的付出終於得到了回報。哪裡想到,背後另有原因啊。你知道嗎?你這麼做只會讓我在別的同事面前抬不起頭來。她們說我釣了金龜婿麻雀變鳳凰我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她們說我暗地裡耍手段謀求職位!”
“不要那麼激動,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大不了換個工作。”韓皓軒拉過若琳的手,試圖平復她的情緒。
“大不了?你說得總是那麼輕巧。因為你有個能幹的老爸從小不愁吃穿對吧?可是你知道我多麼熱愛我現在這份工作嗎?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文字工作。我以為自己在一步一步地前進,所以在單位的待遇也越來越好。我沒有想過我的工作與你有關,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若琳一邊搖頭一邊說,心裡萬分失落,“是啊,也怪我太笨,天上是從來都不會掉餡餅的啊,我的工資怎麼可能漲那麼多,我的職位怎麼可能升那麼快?是我對自己太自信了。”
“你的能力值得那麼多的工資,你值得!”韓皓軒說。
“告訴我,我的工資裡有沒有你個人出的部分?”若琳望向他的眼睛。
“……”韓皓軒的表情顯得很痛苦,他不想對她撒謊,可是要說出真話又是那麼難以啟齒。
“有,對不對?”若琳逼視著他。
韓皓軒嘆口氣,重重地點頭。
若琳苦笑了一聲,然後說:“你這是可憐我,把我當乞丐一樣給我施捨對吧?”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希望你過得那麼辛苦。”
“可是,你做這些之前為什麼不問我願意不願意?”
“我以為你肯定不會願意。”
“不一定的,如果你說借錢給我用,而且表現得足夠真誠,我說不定會接受的。可是你現在用這樣的方式‘幫助’我,我不但不會感謝你,而且會更加討厭你!”
“之前我跟你說過要幫你還錢給穆景言,你沒有同意,所以我以為我借錢給你你也不會要……”
“我是沒同意,但是你不還是不顧我的阻攔私自去找穆景言還錢了嗎?不過,穆景言說得沒錯,我差他的錢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哪裡輪到你來插手呢?”
“你和他之間的事情輪不到我插手?嗬,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口氣幾乎跟他一模一樣。真是默契啊!”韓皓軒冷笑,他始終覺得若琳跟穆景言的關係非同一般。他想要幫她還錢給穆景言還不是想讓若琳跟穆景言少一點來往嗎?
“我和他認識那麼多年了,當然是有一定默契的!”若琳故意氣韓皓軒。因為,她已經下定決心了,所以說起話來也不管不顧了。
“哦?是嗎?比和我在一起還默契嗎?”韓皓軒的心有被刺痛的感覺。
“是的,我和他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快樂多了。至少,我和他,用不著對彼此撒謊。”若琳狠心說道。
“跟他在一起真的比跟我在一起還要快樂嗎?”韓皓軒的心彷彿被人用力捅了一刀,血淋淋的痛瞬間襲來,“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還要幸福嗎?”
“是。”若琳毫不猶豫地說,“我跟他在一起沒有負擔。所以我寧願向他借錢,也不想欠你的錢。”想要離開就得把話說得狠一點、決絕一點吧?雖然說這些話的時候若琳的心也很痛。但是她知道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跟韓皓軒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有過甜蜜,但更多的是心酸,他的母親給她施加壓力,她努力挺過去了,可是他跟前女友親吻還欺騙她說陪客戶,他甚至把她當成了洩慾工具在她不情願的情況下侵犯了她!不但如此,他還要幫她安排她的人生,他悄悄安排她的工作,幫她還錢,而且做這些事之前一點都沒透露。如果這樣生活下去,將來兩人之間的矛盾和裂縫只會越來越多吧?如果故事的結局註定了分離,何必不早早地抽身?
韓皓軒沒有再說話,垂下頭,頹然地靠在沙發上。
良久,他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抬頭對若琳說:“如果,你確定你跟他在一起更幸福,那麼,我放你走。”
夜已經很深了,辦公室裡靜謐得令人窒息,只有一盞慘白的燈懸掛在屋頂。
辦公桌的菸灰缸裡堆滿了菸蒂。
韓皓軒一根接一根地抽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抽了多少根菸,最後嗆得自己連連咳嗽,才摁滅了手中的煙。
他今天沒有和往常一樣,提前下班去若琳單位接她,而是等員工都走後,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裡抽菸消愁。
有時候,煙真是個好東西,可以麻痺神經。
他不是不想留住若琳,但他覺得他留不住她,所以他到現在都不敢回家,他怕回到家後若琳已經離開了。
他一時間真的無法面對空蕩蕩的屋子。
雖然,最近一段時間,他和若琳待在一個屋子裡幾乎沒說過話,但是她只要在屋子裡,就會讓他心安。
他無法想象沒有若琳的日子他會怎麼過。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韓皓軒拿出鑰匙開了門,開門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開了燈,他徑直走向客房,門輕輕一推便開了,他有了不良的預感。
客房的燈亮起的時候,韓皓軒沒有看到若琳的身影,最關鍵的是,她放在書櫥旁邊的行李包也不見了!而且他送給若琳的那枚戒指此時正安靜地躺在桌上,那小小的星光平時戴在若琳手指上時看上去很燦爛,此刻卻把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戒指的旁邊是房子的鑰匙。看來她這次是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她甚至都把鑰匙還給他了。
他跑到客廳,去看冰箱,去看餐桌,去看茶几,沒有找到一張小紙條。
若琳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這樣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韓皓軒無力地倒在床上。
他沒有開臥室的燈,將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
他是說過放她走的話,但那不是他的本意,若琳應該知道的。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決心才說出那句話。
她現在在哪裡呢?她應該是去找穆景言了吧?
想到這一點,韓皓軒就頭痛難耐。為什麼他對她那麼好,她依舊覺得不快樂,不幸福呢?
若琳上班後找主編談過一次,她本打算辭職離開,但主編百般勸說,並說她是本來就優秀擔當得起編輯部主任的職位,還說雖然韓皓軒跟他提過要對她照顧,但他更看重的是若琳的能力。
“除了獎金方面,皓軒自己掏了點腰包,其他的所有,都是你靠自身努力得到的,不要有負擔。你雖然跟皓軒分手了,但你還是我的好員工。你應該留在這裡好好做,肯定會越做越好的。你如果走,就是雜誌社的損失了。”主編方強言盡於此,若琳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否則就顯得她太矯情了。
謝過主編後,若琳決定留在雜誌社,更加努力地工作。
穆景言得知若琳已經和韓皓軒分手之後,並不開心,反而感到有點愧疚,他以為是韓皓軒誤會了他和若琳,還跟若琳說要去幫她向韓皓軒解釋。
“不必了。我跟他分手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和他性格不合。”若琳說的時候語氣很雲淡風輕,好似很不在意她和韓皓軒的感情一般。
“哦。”穆景言隱約感覺得出來他們倆分手不僅僅是性格不合那麼簡單,但那是若琳和韓皓軒之間的事情,具體細節他也不方便過問,也不想過問。
“春節期間回家嗎?”穆景言見若琳臉色不太好,開始轉移話題。
“當然要回家。”
“王萌萌和李廣源要結婚了,正月初六舉行婚禮,你去參加嗎?”
“啊?他們倆要結婚啊,以前還真沒把他倆想到一塊兒去。”若琳有些吃驚。王萌萌和李廣源都是她的高中同學,她覺得此二人都屬於沉默寡言的那一類,而且也沒看出兩人有互相喜歡的跡象啊。
“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因為高中同學能喜結連理的並不多呢。不過也不是沒有奇蹟發生。”穆景言也希望奇蹟能在自己和若琳身上發生。
“那我一定要去見證奇蹟的。王萌萌隱藏得真深啊,都沒跟我透露過什麼。”
“對於性格內斂的人來說,可能越是愛得深越是藏得深吧。”這一點,穆景言自己深有體會。班裡知道他喜歡若琳的人並不多。
“對了,我生日那天,你不是說你曾經愛過一個人嗎?我其實挺好奇那個人是誰的。”若琳覺得穆景言也屬於那種內斂的人。她和他同學三年,現在又在同一個城市這麼久,她還不知道他所說的愛上的女孩是誰呢。
“如果我說這個人是你呢?”穆景言笑道。
“你幹嗎總是拿我尋開心啊。明知道我剛失戀存心讓我過不去是不是?”若琳絲毫沒把穆景言的話當真。
“那歡迎你加入單身俱樂部,我就顯得不那麼孤單了。”
“你怎麼沒個正經了?敢情我失戀,你反倒心理平衡了。你這不是幸災樂禍是什麼。”
“失戀有什麼要緊。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的損失。再不濟你身邊還有我呢!如果你真的沒人要了,我就娶你。咱們畢竟是老同學,知根知底的嘛。”穆景言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不似在開玩笑。
若琳乾笑了一聲,然後問:“別人用過的東西你也不介意嗎?”
一句話竟然將穆景言問住了。因為他真的沒法說出“不介意”,他是傳統男人,是有點情感潔癖的,雖然他愛若琳,但是他真的一點都不介意若琳曾經和韓皓軒同居過的事實嗎?
“回答不上來了吧?阿穆,我就說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嘛!玩笑開大了是要負責任的。”若琳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笑著說道。
這樣的笑讓穆景言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在內心鄙視自己,他既然那麼愛她,何必在意她的過去呢?如果她真的能夠和他在一起,他在乎的應該是她和他一起度過的以後的每一天啊。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是不會在乎你的過去的。所以,若琳,你不要覺得自己跟從前有什麼不一樣。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純真浪漫的女孩。”穆景言一本正經地說道。
“謝謝你,阿穆。”若琳有些為之動容,“不過,如果你說的話不是玩笑話的話,我想要說一句,你值得更好的女孩。”
“若琳……”穆景言差點打算真情告白了。
“不要再在我面前說類似的話了,我現在不想談情說愛。我覺得,我們更適合做好朋友,與愛情無關的好朋友。”若琳打斷了穆景言的話,她現在對愛情是有些心灰意冷的,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這種狀態下的她根本來不及消化穆景言的話,她不知道穆景言現在說出這番話究竟是開玩笑還是因為她和他一樣是失戀者然後同病相憐的結果。
穆景言沒有再說話。
莫非這就是若琳給他的答案?與愛情無關的好朋友?
難道他和她的關係只能停留在好朋友的位置嗎?
春節即將來臨的前夕,D市下了一場大雪。
整座城市都被皚皚白雪覆蓋,彷彿煥然一新。
難得遇見下雪天,大家都很興奮。馨語約了若琳下班後一起去吃火鍋,所以那天晚上若琳回去得比往常要晚一些。
若琳走到自己住的單元樓的過道時,跺了一下腳,感應燈亮了,她正打算掏出鑰匙開門,突然發現有個黑影就蜷縮在她家的門口!
她鼓足勇氣蹲下來,仔細打量——那個黑影竟然是韓皓軒!
他穿著厚厚的皮夾克,蹲在她家的門口,眼睛微閉,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皓軒,你怎麼會在這裡?”若琳驚訝地問。
“若琳,是你嗎?”韓皓軒聽到若琳的聲音,醒了過來,彷彿有了力氣,馬上站了起來,擁住若琳。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她很久了,等得都快睡著了,不過,幸好等到了她。
一股熟悉的味道伴著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他喝酒了?其實這樣的懷抱讓若琳分外想念,她常常在夜深人靜之時懷念他的擁抱。可是理智告訴她不要貪戀舊情人的體溫和擁抱。於是若琳掙脫他:“我們已經分手了,沒必要這麼糾纏不清。”
“可是,我總是會想起你。我捨不得你就這樣離開我。我們和好吧。”韓皓軒又要來抱她。
“不行,我已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這麼藕斷絲連了。既然選擇了離開,就要全身而退。
“是誰?是那個穆景言嗎?”韓皓軒問。
若琳沒有否認。
“你回去吧。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若琳說。
“好。”韓皓軒淡淡地吐出這一句,然後他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你怎麼了?皓軒?”若琳被嚇到了,她摸摸韓皓軒的額頭,很燙,再摸摸他的手,冰涼。
“沒事。”韓皓軒有氣無力地回答。
他一定是在這裡等的時間太久才會發燒感冒吧?若琳突然有點心疼。
“我送你去醫院吧。”若琳說。
“我不去,我只要在你身邊就好。就讓我在你身邊多待會兒吧。”韓皓軒握住若琳的手,用懇求的語氣說。
“那進屋吧,屋裡剛好有退燒藥。”
“你總算不趕我走了。”韓皓軒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韓皓軒應該喝了不少酒,站起身後走路還是搖搖晃晃的。若琳扶著他進了屋,讓他靠在客廳的沙發上。
“若琳,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你還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韓皓軒抓住若琳的手。
“我收留你只是因為你感冒發燒了,不希望你的病情加重,並沒有其他意思。”若琳迅速抽出自己的手。說完,她就去壁櫥裡找藥箱。
“我們重新在一起吧,好不好?”韓皓軒的口氣裡帶著些許哀求。
“別說傻話了,破碎的拼圖是拼接不起來的。我們已經分手了。”若琳提醒他。
“可是,我後悔了,我不想分手。”
“……”若琳沒有說話。
韓皓軒突然想起不知從哪裡看來的一句話,大致是:分手只要一個人說就可以了,在一起卻要兩個人都確認才行。
只要若琳不同意複合,他們根本不可能重新在一起。可是,他和若琳之間的關係難道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嗎?
“你不會這麼快就有男朋友的,對不對?你剛才是騙我的是吧?”韓皓軒不甘心地問。
“你別管那麼多了,我有沒有男朋友不是你要關心的問題,你現在首先要關心的是你的身體。”若琳從藥箱裡找來一盒感冒藥,倒了水,將藥和水放在韓皓軒面前:“吃藥吧,吃完藥就休息,不要想那麼多。”
“身體的病是會好的,心病難醫啊。其實,你就是我最好的藥。”韓皓軒望著若琳說。
韓皓軒憔悴的臉讓若琳看了都心疼,但是她努力剋制自己,不讓自己表現出來。
“下雪了,若琳。我說過,下雪天要帶你去滑雪的。這個承諾還可以兌現嗎?”韓皓軒幽幽地問道。
“先吃藥吧,等你把身體養好了再說。”若琳不回答,直接將藥放到韓皓軒手心。
韓皓軒吃完藥後,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然後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不知道是酒精起了作用還是感冒藥起了作用。
若琳幫他蓋好被子,坐在沙發旁邊,聆聽著他勻稱而輕淺的呼吸聲。
他還記得下雪天要帶她去滑雪的承諾,他說出口的那一瞬間,若琳差點就要動搖了,差一點就要撲到他懷裡了。但是她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裝作沒有聽見一般。
韓皓軒的臉在柔和燈光的映照下依舊那麼生動迷人,若琳忍不住伸手想要觸碰他的臉,但是手終究還是懸在了半空。
結束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不能讓自己再停留在過去的時光裡了。她和他已經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了。
隔日,韓皓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若琳早已經上班去了。
“感冒藥在桌上,你可以帶回家,記得按時吃藥。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會擾亂我的生活。我想過安寧愉快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你給不了。若琳。”冰箱上貼著便籤,字字清晰而刺目。
韓皓軒的心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若琳離開後,他瘋狂地工作,試圖用忙碌掩飾失戀之痛,可是每到晚上,他就會失眠,以至於好長一段時間他得藉助安眠藥才能入睡。
以前,他和安茜分手也失眠過,但還沒嚴重到如此地步。
他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說他心事太重,很多事情放不下,一直積壓在心裡。他努力放下,他抽菸,他喝酒,他把以前若琳不允許他做的壞習慣又拾回來了。
他再痛苦,都沒想過再來找若琳,因為他要她幸福,她說過她跟他在一起並不幸福,所以他不再介入她的生活,也裝作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若琳來過一樣。
可是這樣一個下雪天,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他發了瘋一樣的想念著若琳。為了消融這種思念,他坐在家裡一邊發呆一邊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酒量一向不錯的他意識到腦袋有些混沌時,做了個決定,他要去找若琳。他承諾過若琳,下雪天要帶她滑雪,他要信守自己的承諾。
喝了太多酒不能酒後駕車,他直接打車去了若琳的住處。
若琳不在家,他就站在她家門口等,等到手腳冰冷,他仍然固執地在那裡等。他堅信自己會等到她的。
可是,最終等到了若琳又能怎樣呢?她對自己的態度可以用“冷漠”二字來形容,她甚至告訴他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他本想問個究竟,可是她顯得很不耐煩。
後來或許是酒精起了作用吧,他的腦袋變得昏昏沉沉的,然後就睡著了。
韓皓軒一邊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一邊後悔昨天晚上怎麼沒有跟若琳多交流交流呢?
他拉開窗簾,外面已經是豔陽高照了。
窗外的積雪已經在漸漸融化了,可是韓皓軒的心卻彷彿是寒冬臘月的冰窖一樣。
韓皓軒打算寫一張紙條留給若琳,不過是想寫一些類似“祝你幸福”之類的虛偽的話。
結果,他找筆和紙時卻發現了若琳的秘密——一本記錄著若琳情感日記的筆記本。
不過是一本普通的筆記本,唯一不同的是,封皮用報紙包起來了,顯然主人很珍愛這本筆記本。或許是翻閱的次熟多了吧,本子顯得有些舊了。
出於好奇心,韓皓軒翻了幾頁看了起來。
韓皓軒是顫抖著將這本日記看完的。她懷有那麼縝密的心思去喜歡一個男生,並喜歡了那麼久也沒有吐露。可是,那個男生卻不是他。
除了那篇刊發在雜誌上的採訪稿,她沒有為他寫過一個字。可是她卻為另外一個男人寫了那麼多文字,並且字字皆是真情。
原來,結局早已註定。
韓皓軒氣得將日記本狠狠地摔在地上,依然不解氣,然後將腳踩上去,將日記本又蹂躪了幾下。好好的一本本子頓時面目全非。
已經殘破不堪的筆記本被他直接扔進了小區外的垃圾桶內。
韓皓軒最終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便離開了若琳的屋子。
就像當初若琳離開他的屋子一樣,什麼都沒留下,唯一留下的是自己的心。
時間真是一服最好的療傷藥劑,再大的傷口總會漸漸癒合。
隨著時間的流逝,若琳心裡的傷不再張牙舞爪,她的心態也平和了許多。
正月初六上午十點半,王萌萌和李廣源的婚禮在一家四星級酒店如期舉行。
若琳簽到後,徐徐走進舉辦婚禮的大廳。
婚禮還沒正式開始,大廳裡就已經洋溢著喜氣的氛圍。
大廳的四周懸掛著粉紅色的氣球組成的心形圖案,過道上鋪著大紅色的地毯,中間的舞臺更是佈置得很用心,兩個拿著箭的丘比特掛在背景畫的兩旁,身上還閃閃發光,舞臺一旁的幕布循環放映著新郎新娘的甜蜜婚紗照……
若琳掃了一眼,發現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高中時的同班同學幾乎都來了。
“若琳,到這邊來!”田靜朝若琳揮手,示意若琳坐到她那邊的餐桌。
若琳望過去,發現穆景言也坐在那張餐桌前,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藍色西服,襯得一張臉輪廓分明,俊朗迷人。或許是平時他鮮少穿西服的緣故,此刻的他比平常看來顯得成熟穩重了幾分。
穆景言也看到了若琳,朝她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總如和煦的春風一般溫暖,曾經,他的笑就是若琳的毒藥,讓她沉迷不已。
“若琳,你今天真是很漂亮。這衣服真好看。”若琳剛落座,田靜就盯著她的衣服看了起來。
穆景言也望著若琳,幾乎移不開眼神。她今天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應該是從失戀當中走出來了吧?
若琳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還是以前韓皓軒給她買的,她不語,只是笑了笑。
“在哪兒買的這衣服啊?”田靜突然瞥見若琳衣服上的服裝品牌LOGO,然後咋舌,“這衣服很貴吧?多少錢?”
“不是很清楚價格,是別人送的。”若琳回答。
“穆帥,這衣服是你給我們若琳買的嗎?”田靜問穆景言。
穆景言尷尬地笑著搖頭:“不是。”
“衣服是一個女性朋友送給我的。另外,田靜,我和阿穆只是普通朋友,他沒有義務給我買衣服。”若琳用胳膊肘捅了捅田靜。她並沒有把自己和韓皓軒的事情告訴別人。她本身就是個低調的人,不喜歡張揚,而且如果主動告訴別人,好像顯得自己有炫耀的成分,她才不會做那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真的啊?”田靜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若琳,“穆帥多好啊。你不是一直喜歡他嗎?怎麼不好好把握呢?”
“我沒這個福分。”若琳隨口說。
穆景言只聽到她倆在唧唧喳喳說著什麼,卻聽不清究竟在說什麼。
“在說我的壞話嗎?”穆景言湊近問道。
“沒有。我們在說婚禮怎麼還沒開始呢。”若琳忙說。
伴隨著神聖的《婚禮進行曲》,新郎李廣源牽著新娘王萌萌的手自大廳門口走了進來,他們的身後跟著兩位花童。
新郎新娘宣誓、互換戒指、接吻、切蛋糕等一系列流程按部就班地進行,最打動若琳的就是宣誓的環節。
在悠揚舒緩的背景音樂中,王萌萌握著李廣源的手,深情地望著他,認真地說:“……我有一些缺點,也有一些壞脾氣,有時候心情不好甚至會對你發火,但是你卻從來不對我發脾氣,一直用一顆寬容的心對待我。相戀的這幾年,你處處會為我著想,從來不會為難我,給了我充分的自由空間,讓我凡事都可以自己拿主意。這樣的相處模式讓我感覺很放鬆,讓我覺得你是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今天在眾位親友面前,我們結為夫妻,讓我們共同建設愛的家園,在婚姻的城堡裡一起成長。將來有了孩子,相信我們能夠自豪地跟孩子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母,因為我們是最相愛、最會相處的夫妻。”
說完這些話,王萌萌已經有些哽咽了。
若琳聽著這些話也有些淚盈於睫了。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嫁的那個人值得託付終身,給自己足夠的包容和空間。就算沒有韓皓軒家庭的阻撓,韓皓軒也不是她理想中的結婚對象。
婚姻和愛情還是有區別的,相愛的兩個人並不代表適合在一起生活。這就是大家為什麼一直說“相愛容易相處難”的原因。
婚禮的最後程序便是新郎新娘給來賓敬酒,王萌萌和李廣源來到若琳這一桌的時候,同學林奇問王萌萌是怎麼跟李廣源好上的,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兩人高中時可是不怎麼搭話的。這或許是多數同學的疑惑,大家都起鬨讓他們詳細回答。
王萌萌不大好意思開口,李廣源幫忙開脫,說:“其實我上高中那會兒就喜歡她了。”
“還真沒看出來。”林奇說道,然後,笑了笑,繼續說,“後來呢,是不是你小子覺悟了,向人家王萌萌表白示愛了?”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不好說的,當時不說還不是怕耽誤了各自的學業。再說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咱那班主任可不是省油的燈,逮著個談戀愛的就要喊家長,我們青春美好的愛情都被他毀於一旦了。”李廣源慷慨激情地說道,停頓了會兒,又喜滋滋地說,“幸好,那時我算識相,要不我今天就娶不到這麼漂亮的媳婦了。”說完,李廣源攬住了身旁的王萌萌,衝她笑了笑。
這時,王萌萌開口了,說:“你們別聽他扯,要是高中時他真喜歡我喜歡得抓狂,那時就追我了,還拿班主任做擋箭牌。”
“唉,萌萌,你還別說不怪班主任,要不是他的強壓政策,估計現在站在你旁邊的就是我了。”一向喜歡開玩笑的馬建似真非真地說道,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還整了個他以前喜歡咂嘴的動作。
“那你們知道……”田靜剛想抖出若琳高中時的小心思時,若琳慌忙拽了拽她的手,給她使了個不要說的眼色。雖然今天大家都開開心心的,聊著以前的舊事,但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她那隱秘的小心思時,她感覺自己心中的純真往事要被別人侵蝕乾淨一樣,分外不自在。
若琳不想讓田靜說出來,只是想讓年少時的那份美好回憶保存得更久一些。她怕年少時掩藏的純真往事不再是秘密時,懷念起來也索然無味。
田靜低頭看了看若琳的神情,然後,抬頭望著周圍盯著自己的同學,訕訕地說:“沒……沒什麼。”
大家還以為田靜有什麼勁爆新聞呢,聽了這幾個字,不禁有點洩氣。
突然,有個聲音響起:“我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一定不知道。”此人正是他們班那時最活躍的分子張天亮。
大家的眼神忽地亮了起來,一排溜地看著張天亮。
“你們可知,咱班的大帥哥穆景言……”張天亮話頭突然頓住,望了望穆景言,眼睛賊亮賊亮的,隱含的笑讓人無法捉摸。
穆景言驀地抬起了垂著的眼眸,望著張天亮,眼睛裡有一絲驚異。
“快說,故意吊我們胃口啊。”有人嘟囔道。
“他喜歡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張天亮神秘兮兮地說道。
眾人譁然,誰會想到一直悶頭看書學習的穆景言也會有喜歡的人呢?穆景言是班裡最帥的男生,成績也很好,讀高中時班裡有很多女生都迷他,所以一聽到他喜歡的女孩竟然是自己班的,馬上有女同學迫不及待地問:“是誰啊?”
此時,一大桌高中同學圍坐在一起,讓若琳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高中時代,記憶也追溯到從前,她好似還是從前的她,暗戀著穆景言的她。這一聲“是誰啊”把她的心給揪了起來,讓她緊張不已。因為她突然想起了穆景言對自己說的那句半真半假的話:“如果我說這個人是你呢?”他喜歡的人難道真的是自己嗎?
穆景言眼中的驚異加劇,竟不知要說什麼,過了會兒,他鎮定下來,可接下來他又怎麼想到張天亮竟會知道他心頭的小秘密呢,他記得自己可是從沒跟張天亮透露過。
“想不到吧?”張天亮像是正兒八經的八卦記者般,得意地說,“穆景言喜歡的就是——”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滿意地從眾人眼中看到了迫切的期待,接著說出最關鍵的幾個字,“沈若琳。”
穆景言聽罷頓時愣住了,微微垂下眼眸,都不敢抬頭看若琳。雖然自己也對若琳說過喜歡她的話,但若琳都當成了玩笑話不予理會,這次從旁人的口中得到了證實,若琳會怎麼想呢?
若琳的心更是猛地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眼望著穆景言,他低著頭,若琳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沒人要了,我就娶你。”穆景言曾對若琳說的話突然蹦入她的大腦,難道他說的不是玩笑話嗎?他真的從高中時就喜歡自己了嗎?
“若琳?”先是若琳身邊的田靜怔了怔,心想,怎麼會這麼巧,兩個人竟然在當時互相暗戀著對方。
隨後,一眾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穆景言,他們都知道那會兒穆景言都幾乎不跟若琳說話,然後,有人開始起鬨。
“沒有這回事。”穆景言抬起頭,沒有底氣地解釋,看起來一副心虛的樣子。
“我覺得,我們更適合做好朋友,與愛情無關的好朋友。”穆景言依稀記得若琳跟他說過的這句話,所以自那之後他又強迫自己掩藏了對若琳的喜歡。沒想到此時此刻,心底的小秘密卻被張天亮揭穿了。
“我可不是睜眼說瞎話,我是有證據的。”張天亮嘻嘻笑道。
穆景言覺得這事越來越奇怪了,不說話,聽張天亮的下文。
“有一次,我無意間看到穆景言的枕頭下竟然放著一張若琳的一寸照片。”張天亮用手比畫著。
穆景言這下是沒法解釋了,彷彿人家揭了他的老底一般,神情難堪,然後,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的笑,對大家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張一寸照片穆景言還記得是他有次掃地的時候撿到的,大概是若琳不小心掉下的。當時,他還環視了教室一圈,幸好,掃地的人少也沒人看他,他就趕緊將照片塞進了褲兜。自那以後,那張照片就被他壓在了枕頭下面,當他在宿舍看書看累了總會拿出來看上幾眼,看著照片上若琳迷人的微笑,他的心裡充滿了小小的快樂,學習也不顯得那麼累了。
以前那些細小的片段開始集聚起來,像零散的圖片般,一塊塊拼接好,在穆景言腦中湧現。
穆景言還記得第一次注意到若琳的時候,是新學期伊始,大家互不認識,班主任就要求每個人都來一段自我介紹。穆景言本來就少言寡語,自己介紹完後,基本就不抬頭看別人,直到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像黃鸝的歌聲那般好聽。他這才抬起了頭,頓時他就被眼前的女孩迷住了,臉龐清秀美麗,皮膚白皙潤澤,像鄰家小妹妹,給人的感覺很親切。他注意到她說話有點哆嗦,聲音中還帶點顫音,一副緊張的樣子,他在下面都為她捏一把汗,但最終她還是在斷斷續續的顫音中完整地介紹了自己。
以後的日子裡,穆景言就會時不時地關注若琳,他發現她的性格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內向;他發現下課後她很愛轉過頭跟後面的人說話,而那時,他往往都是隔著前面空空的座位用餘光看向她;他發現她還會跟別的男孩說話可就是從不跟他說話;他發現她的成績一直徘徊在中游,不上不下。當時,他的成績已經好得沒話說了,他很想幫幫她,幫她補那差得不行的數學,可是,他知道不行,他還有遠大的理想,他怕自己一旦陷入泥潭就無法自拔。
不過,若琳的那張照片穆景言一直保留著,即使畢業了,仍然視為貼身物品般。
若琳聽到穆景言的話時,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曾經喜歡過自己,而她全然未知,他亦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現在依舊不知。難道是一場緣分的錯失?若琳苦笑了下。但是又想,如果他真的喜歡她,為什麼她在他生日那天給他留了紙條,他沒有赴約?
“那就讓以前變成現在。”張天亮說道。
“就是,看看人家李廣源,當初沒有表白的感情現在不是有了結果。”有人附和道。
“對了,穆景言,你申請去D市工作不會就是為了沈若琳吧?”張天亮問。
穆景言只是笑了笑,並不否認。
若琳抬眼望向穆景言,他真的為了自己調到D市嗎?
“我就說嘛,你在這裡不是挺好的嗎?GTR財務總監的油水應該不少吧?怎麼要主動請纓去D市做新產品的宣傳拓展呢?那不是成心跟自己過不去嘛!原來是為了美人捨棄江山啊!夠能耐啊穆景言。”張天亮拍拍他的肩膀。
“其實我是想趁年輕多鍛鍊鍛鍊自己。熟悉各方面的業務,為以後發展打下基礎。”穆景言怕若琳有心理負擔,忙說是為了自己的事業著想。
“這話沒錯,以你小子的頭腦,將來自己開公司不是問題啊!到時候當董事長了別忘了老同學才好。不過,沈若琳和你,我怎麼越看越般配呢?要不,我做媒人,成就你倆的金玉良緣?”張天亮依然沒放過拿穆景言和若琳開涮。
“這還得問問人家若琳的意思吧,你可不能自作主張。”有同學打趣道。
“等等,我有話要說!”馬建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面部表情有些誇張地說,“經大家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眾人好奇地問道。
“……”馬建做了個深思熟慮的表情,咂了咂嘴,不說話。
眾人不解地望著馬建,張天亮笑了笑,說:“你這小子不會有什麼驚人情報吧,咱班的事還不是數我知道的事情最多。”
“這事你還真不知道。”馬建又咂了咂嘴,做出一副得意的樣子。
“那你趕緊說,到底是什麼事,或許我也知道呢。”張天亮說道。
“那我說啦。”馬建微微咳嗽了聲,四下同學們都不說話,屏息。馬建看這靜下來的氛圍正是他想要的,臉上浮現笑意,說:“我們班有個女生喜歡穆景言。”
田靜暗暗高興,心想馬建說的這個女生莫非就是若琳?既然他們兩人都曾互相暗戀過對方,現在又有什麼不好說的,說不定捅開這層窗戶紙一切就明朗了,真的如張天亮所說的成就一段金玉良緣呢。這不,她不說,還是有人要說出來。田靜轉頭看了看若琳,發現若琳滿臉怔忪。
“喜歡穆景言的女生多了去了,這不稀奇。”張天亮不以為然地說。
“但是主動給穆景言寫情書的女生不多吧?”馬建說。
“情書?誰寫的?”眾人馬上來了興致,兩眼放光地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因為情書的末尾沒有署名,不知是不是在座的哪位。”馬建望向在座的眾女生。
若琳聞言有些心虛地低著頭。但是又安慰自己,他說的是情書,她的那張紙條寫得那麼含蓄,那麼簡短,充其量就是幾句表白,稱不上情書吧?
田靜愣了下,馬建竟不知道是誰。想歸想,但她現在並不急著說。
“不會是你隨便杜撰的吧?怎麼可能寫了情書不署名呢?”張天亮不解地問。
“我有這個必要杜撰嗎?有一次,你們都出去打球了,教室裡就剩我一個男生做深刻的思想檢討。那時不是跟隔壁班的張震打了場架嗎?班主任罰我寫份三千字的檢討。寫作文本就不是我的強項,我寫得那叫一個累啊!寫完檢討,打算出去玩的時候,路過穆景言的座位旁,我瞥見了地上有一張紙條,上面不僅有對穆景言深情的表白,還寫著約會的時間地點。不過……”馬建摸了摸頭,有些不太好意思往下說。
“不過什麼?”大家追問。
“不過介於當時本人剛寫完檢討心情不爽,而且又一直嫉妒穆景言太有女生緣,所以,我就把那張紙條撕碎扔進了垃圾桶。”馬建難為情地說。
“馬建,你真缺德啊!”有同學替穆景言打抱不平。
若琳聽後,才知曉那日穆景言為何沒來的真正原因,那時,她心中曾有過很多猜測,比如,他不喜歡她所以不來的,他不想耽誤她的學業所以不來的,可是,眾多猜測中她唯獨沒有想到這個。
暗戀的那種情愫只留在了回憶裡,若琳憶起來雖清晰如昨,卻只成了回不去的曾經。她的心翻湧起來,萬般滋味盡在其中。
如果早一點和他在一起,她的感情生活就不需要那麼坎坷曲折了吧?她也不需要經歷那次相親,也不會認識韓皓軒,更不會有後面跟韓皓軒相愛到分手的短暫經歷。不過,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只有“但是”。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認識韓皓軒並跟他相愛。雖然結局是這樣的無可挽回。
她也想過,她和韓皓軒之間究竟存在什麼問題,為什麼她現在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接受韓皓軒呢?是害怕和他在一起會承擔太多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嗎?他像高高的大樹上結出來的金色果子,而她像樹下的小孩子,儘管想吃果子,卻覺得果子離自己太遠,爬上去採摘會摔倒。他們之間隔著太多的東西——家庭、前女友、不信任、謊言。
這些東西統統都是從愛情通往婚姻的路上不得跳過的柵欄。
她對自己沒有那麼大的信心,她覺得自己跳不過去,光是家庭和前女友那兩關就已經讓她累得氣喘吁吁了。
“馬建真會編故事。”張天亮笑了笑,不太相信馬建的話。
眾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突然有個聲音響起,說:“是有個女生一直喜歡穆景言,還給他寫過情書沒錯。”
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看向田靜。若琳也被立馬從回憶自己跟韓皓軒之間的矛盾打回到現實中,頓時驚了驚,用手肘碰了碰田靜,示意她不要把自己抖出去。
但是田靜卻不理會若琳,她一心想促成一樁良緣,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若琳,笑道:“那個喜歡穆景言給他寫情書的女生就是沈若琳。我可以作證。”
若琳再也無處躲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微微抬頭看了看穆景言,發現他也正望著她,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柔,嘴角含著一抹笑,輕輕淡淡的,卻不難看出是難得滿足的笑。若琳急忙低下頭,看著面前的碗筷,心裡一片混亂。今天不是別人的婚禮嗎?為什麼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和穆景言身上了呢?她頗為煩惱。
“咱們來聽聽若琳的想法吧,看她還一臉不好意思。”王萌萌笑道。
“我……”若琳一時間真不知說什麼,嘴角扯出一抹笑,半晌,說,“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就別再拿出來說了。”
“哎喲,你看咱們把人家說得臉都紅了。”張天亮在一旁開始起鬨,隨後,這一眾人都紛紛起鬨,更有甚者還起身要跟穆景言換座位,特意讓他坐在若琳的旁邊。
這起鬨聲最後在李廣源的發話下停止了,他看這情形,不由得說:“今天是我的婚宴還是你們的起鬨宴啊,還不趕緊收住話題,看看你們面前的酒,就光顧著說話,也不喝酒啦,看看剛才誰說話最多,現在就罰誰。”
“啊?”張天亮輕輕苦叫了一聲,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唯恐別人會把他拉入提名的行列,而事實是,他不僅被提名還直接入圍了。
接下來,席間觥籌交錯,一片熱鬧。
到了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的時候,場面更是熱鬧非凡。在一群人熱鬧鬧的吵聲中,王萌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含情脈脈地望著李廣源,臉上有少女萌發愛意時羞澀的表情。然後,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將手臂交叉在一起,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各自的面前。
看著他們兩人恩愛甜蜜的樣子,不知哪個機靈鬼提議讓穆景言跟沈若琳也喝上一杯,若琳聞言,簡直呆住了,虧那個同學想得出來,交杯酒是要結為夫婦的人舉行的一種儀式,而她跟穆景言算什麼呢?
這一幫老同學沒有放過他倆,幾乎每個人都說了一個讓他們這麼做的理由,就這樣在眾同學的軟磨硬泡下,若琳只好無奈地就範。
剛開始,若琳一個勁地推託,並用各種理由搪塞,但都無濟於事,而一旁的穆景言卻不吱聲,她就不斷地給穆景言使眼色,可穆景言又不會說話,就算會說也敵不過那麼多張嘴啊。最後,她想想,不就是喝交杯酒嘛!喝了又不會死人,喝就喝唄。
兩人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然後將手臂交叉在一起。若琳的眼神有些恍惚,盯著兩人交纏的手臂,她覺得看起來有些彆扭,像纏繞的藤蔓一般。
若琳端著酒杯,有些遲疑,而穆景言已經蹺起手肘喝起了自己杯中的酒,若琳只好順勢低下頭喝酒。穆景言個子比較高,他微微彎下腰,此刻,他和若琳的臉離得那麼近,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臉頰的溫度和輕淺的呼吸。
若琳不太會喝,輕啜了一小口後,抬眸,看了看穆景言,在燈光的映照下,他臉上的輪廓異常分明,好像被精心裁剪過一般,若琳盯著他的眼睛不再遊移,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她還是以前的她,正看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心旌微微搖動。
當穆景言抬起眼眸時,與若琳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他拿開杯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像是一點也不介意他們喝交杯酒,眼中似乎還閃爍著無數的光點。
若琳突然回了神,尷尬地笑了笑,移開杯子。
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活躍,有人還跟他們開玩笑,說:“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若琳被說得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幾欲無言,她看了看穆景言,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任別人怎麼說,他只是一笑置之,並不開口跟別人爭辯。
直到新郎新娘到下一桌去敬酒,菜也陸續上來,大家才開始將對穆景言和若琳的注意力轉移到飯菜上面。
這家酒店的“獅子頭”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這道菜剛上來,就被大家瓜分一空。若琳以前也很喜歡吃“獅子頭”,可是今天剛咬了一口,卻有種想吐的感覺。她忍住了,再咬了一口,沒想到馬上就“嘔”了一聲。
她捂住嘴,盡力遏制自己想吐的慾望,然後離開座位,匆忙去了盥洗間。
對著馬桶,若琳吐了個徹底,剛才吃的菜、喝的酒全都吐了出來。
她突然有種不良的預感,緊接著意識到“大姨媽”好像好久沒光顧了,再想起電視裡面每到女主角懷孕時總會以“嘔吐”作為先兆,心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不會是已經……
以前每次和韓皓軒發生關係,他總是會做好防範措施,難道那次她被他侵犯時他沒有做防範措施嗎?
若琳越想越擔心,這次還真怪她太疏忽大意了。不過也難怪,和韓皓軒分手後,她總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肯定考慮不到其他方面的事情。
若琳有些虛脫地從盥洗間走了出來,沒想到迎面就碰見了穆景言,只見他神色緊張地問:“若琳,你怎麼了?有事嗎?”
“沒事。”若琳搖頭。
若琳剛才在飯桌前的異常反應都被穆景言看在了眼裡,所以在若琳離開座位後,穆景言也跟了過來。他一直站在盥洗間外面的走廊裡等她。
衛生間門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他在外面都能聽到若琳撕心裂肺般的嘔吐聲,他聽得心都疼。他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他以為她是喝醉了,都差點要去請女同學進去看看她了。
“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對勁,喝醉了嗎?”穆景言又問。
“嗯,是有點醉,我不會喝酒。”若琳回答。
“那待會兒就別喝了。早知道你滴酒不沾,剛才那杯酒我就幫你喝了。”穆景言回想起剛才喝交杯酒的那一幕仍舊有些臉紅心跳。
“沒關係,現在好多了。”若琳擠出一絲笑意,“阿穆,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不過,你不會告訴我你會出現在這裡就是因為跟蹤我吧?”
“不是,我是剛好要來洗手間……”穆景言本想找託詞,卻發現越抹越黑。
“不用解釋了,我知道。走吧,不然我失蹤這麼久,大家該等急了。”
回到座位時,穆景言和若琳免不了又被好事的同學開涮一番。
“你瞧瞧人家穆景言護花使者當得多稱職,連沈若琳上趟洗手間也要護駕。”
“那是應該的,這麼多年的緣分啊!這叫什麼來著的……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多麼美妙的感情啊,真叫人羨慕。”
……
若琳一直埋頭吃飯,並不理會這些話。
穆景言也沒答話,只是一邊吃飯一邊用餘光去看若琳。她不僅臉色不對勁,而且看上去有心事。是因為同學們把他倆撮合到一塊,她不高興嗎?他暗自揣摩。
那些同學見穆景言和若琳兩個當事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也覺得有些自討沒趣,便不再往下說了。
若琳發現自己一碰葷菜就有股想吐的衝動,所以她淨挑素菜吃。
“若琳,你是屬兔子的嗎?怎麼只吃素的啊?”眼尖的田靜一下便看出了若琳吃菜的規律。
“過年期間我吃不了太葷的菜,因為家裡也是大魚大肉的,吃膩了。”若琳有些心虛地回答。
“哦。”還好田靜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若琳不由得鬆了口氣。
好不容易捱到婚宴結束,跟同學們匆忙告別後,若琳連忙走了出去,她想盡快確認一下自己有沒有懷孕。
“若琳,我送你吧。”穆景言在若琳身後喊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爸剛買了新車,我今天開他的車過來的。”
“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就好啦。”若琳回過頭,對他說。她並不是不想坐免費車,而是她想去藥店買早孕試紙,當然要避人耳目。
“若琳……我有話要對你說,可以陪我去一中走走嗎?”穆景言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開了口。參加高中同學的婚禮,又激發了他的勇氣,他對她的喜歡孕育得太久,也隱藏得太久,一直積壓在心裡,平時以為掩藏得很緊實,但只需要一個出口,便像泉水一般湧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若琳頓住了腳步,看了看錶,下午兩點鐘。這塊表是韓皓軒送給她的那塊,她只是把戒指還給了韓皓軒,卻沒有把手錶還給他,她想的是,雖然做不了他的新娘,但是至少可以保留和韓皓軒在一起的幸福回憶。幸福有時是短暫的,轉瞬即逝的,但是隻要心中有愛,就會成為永恆。
“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的,我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一個心願。”穆景言怕她有急事,忙說。他喜歡她何必通過別人的口來複述呢?他一定要趁自己此刻鼓足勇氣的時候鄭重地告訴她,他愛她,並將他之前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送給她。
“好吧。”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一般,若琳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