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曉君訝道:“逃走?那麼你呢?”
徐少龍道:“只要你能逃出此地,我沒有後顧之憂,就好辦了。”
他這話雖是說得誇口,好像很自負似的,但連曉君卻感到他真有這等本事,衷心中深信不疑。
因此她馬上點頭道:“好的,但你也別小看了我,我只要不被他們纏住,就有法子擺脫任何跟蹤的人。”
徐少龍道:“在通常情形之下,如果你想先逃走,則必定由我出去打頭陣。我們來一個‘反其道其行之’之計,由你先出去,佯作應戰。我出去時,佯作逃走。這麼一來,必可攪亂了對方陣腳,而你就有隙可乘了。”
他說完之後,不等她表示意見,馬上推她動身。
連曉君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手勢,提氣躍去,刷一聲穿出門外。
但見院中站著一箇中年人,身披長衫,黑暗中乍看雖不真切,但仍可以感覺得出此人滯灑斯文,必定是個俊逸超俗之士。
他手提長劍,凝視連曉君。
在牆頂上,還有一條人影。連曉君一瞥之下,但見那人頂上光禿禿的,分明是個僧人,手中提著戒刀。
“院中這個固然是個勁敵,但牆上之人,相信一定擅長截擊之術。因此我想躲過他的戒刀,實是不易,必須想個出奇制勝之計才行……”
她已掣出慣用的一對短劍在手,這時竟不打話,疾撲院中那個長衫客。
那個中年人被她凌厲的氣勢,以及她一言不發,出手搶攻的動作,迫得急急揮劍封架。
心中又不禁大為驚訝,口中低噫了一聲。
連曉君欺身攻敵,手中那對短劍,上劃下扎,割腕刺心,兇毒無比,完全是一派拼命的進手招式。
對方雖是劍光四射,奇招迭出。可是仍然有措手不及之感,是以又被她迫退了兩步。
連曉君連攻數劍之後,已知對方竟是峨媚派的高手。
當下手法疾變,使出一招“吞雲吐霧”。
但見她兩柄短劍互相掩護,著著從中盤攻去,而且專門勾挑敵人腕脈,她單單是使這一招,已連環刺出六七劍,登時殺得那中年人騰挪竄閃,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原來玉羅剎連曉君這一招“吞雲吐霧”,乃是她這一對短劍所有招式中,最能剋制峨嵋“快劍”的手法。
對方顯然沒想到她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有這麼一招,能充分發揮她兵刃的威力,克住他的劍路。
因此這六七劍下來,業已顯得狼狽不堪了。
徐少龍閃出門外,一瞧對面牆上有人,馬上向後面拔起,躍登屋頂。
可是後面兩道人影馬上抄截他的退路,徐少龍目光一閃,但見一個是白髮蕭蕭的老者,另一個則是梳譬的女人,雖是在匆匆一瞥之下,也看得出這個女人,體態娉婷,極有風韻。
他抹頭向左方躍去,對面牆上的持刀憎人,馬上迅如閃電般抄截去路。
這名僧人剛一離開方位,玉羅剎連曉君立即舍下對手,颶一聲竄過牆頭,迅快奔逃。
長衫客方自一怔,耳邊風聲颯然,他可就不得不警戒地持劍待敵,已無暇抽身去追趕連曉君了。
其他的三人,也快逾閃電般迫攏,分別在屋頂及牆上,包圍著在院中的徐少龍。
徐少龍提刀四顧,毫無懼色。
屋上的白髮老人訝道:“原來他逃走是假,那個女的逃走方是真的。”
拿戒刀的僧人也道:“他們的花樣不錯,咱們心中可不能不服氣。”
徐少龍心中一笑,忖道:“這幾位當代高手,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機警過人的老江湖道,但今日被我這一攪,大有眼花燎亂之概,傳將出去,也足以自豪了。”
忽然嗅到一陣香風,回頭看時,只見那個風韻楚楚的女人,已經飄落在他身後六七尺遠的地方。
她手中拿著一支金光燦然的兵刃,長約五尺。尖端似乎是兩片利刀合起來,可以開闔,作用宛如剪刀,但形狀卻一點不像。
她道:“閣下請報上名來。”
徐少龍銳利的打量她,但見她雙眉修長入鬢,眼如秋水,竟是個十分豔麗動人的花信年華少婦。
他啞聲道:“你明知老夫不會說出姓名,這一問顯得是多餘之舉。”
那美貌少婦搖頭道:“我若是早知你不肯報名,自然不會詢問,但其實以你這等功力身手,以及過人的機智膽力,我真不懂你為何要藏頭縮尾?”
徐少龍向她逼近兩步,冷冷地凝視著她,道、“世上有許多事,無法解釋,只不知姑娘信不信老夫這話?”
少婦笑一下,對於他的迫近,毫不緊張、輕輕道:“我叫林秋波。”
徐少龍道:”、”
“你不用自我介紹了,我早知道你是南海門出類拔萃的高手,但憑良心說,老夫萬萬想不到你長得這麼漂亮年輕。”
林秋波道:“你這話不似是年長之人應說的:”
徐少龍心頭一震,忖道:“幸虧她提醒我,不然的話,我早晚會在說話中露出馬腳來。”
他仰天一笑,道:“姑娘說錯了,我是倚老賣老,才敢說出心中觀感,換了年輕的人,面對著姑娘的容光一定不敢這般大膽褻讀。”
在他後面的中年人道:“這位仁兄口才甚佳,措辭頗雅,可見得不是一般粗淺的武林人。”
徐少龍頭也不回,道:“你是誰?”
中年人道:“你雖是不敢報上姓名,但我們卻沒有隱瞞的必要,本人峨嵋派上官雲是也。”
徐少龍道:“哦!原來是千層劍影上官雲,老朽久仰得很。”
眾人但覺他的態度,忽而粗魯,忽而斯文,不禁都泛起了一種不可捉摸之感。
徐少龍接著又道:“還有那兩位,一個是武當名宿冰翁江蒼松,以及少林假羅漢段玉峰,是也不是?”
那兩人都先後應了,那冰翁江蒼松的聲音中,果然含有冰冷的味道。
徐少龍向林秋波道:“老朽今日面對當世的四大名家,真是榮幸惶恐,兼而有之。只不知諸位有何打算?”
林秋波道:“我們準備把你帶回去。”
徐少龍道:“以你們四位的聲名和實力,這話不算誇大。”
林秋波道:“但你不肯讓我們帶走,這就表示你的身份名望,一定更在我們之上了。”
徐少龍道:“這也不見得,如果諸位沒有惡意,老夫馬上就拔腳跟你們走,到哪兒都行。”
上官雲插口道:“你敢是認為我們懷著惡意的麼?”
徐少龍道:“那就難說了,若然沒有惡意,何以找到我頭上來?”
上官雲道:“我們對你的姓名身份,甚感興趣,此外,我們也有特別的理由,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這個解釋,閣下可滿意麼?”
徐少龍道:“我滿意與否,完全對事實沒有影響。我現在只在等候證明一件事而已。”
林秋波道:“證明什麼事?”
徐少龍道:“剛才老朽查聽之下,附近除了你們四位之外,尚有別的人。因此者朽很擔心我那老伴,仍然被你們攔截住。”
林秋波道:“你這番話如果屬實,則我們可禁不住要大感慚愧了。
因為我們還沒有發覺尚有別的高手,窺視在側呢!”
她向假羅漢段玉峰道:“段兄,你也沒聽到麼?”
段玉峰道:“沒有,如果真有旁人的話,相信一定是我們太集中注意力在他們身上,是以忽略了其他地方的聲響。”
冰翁江蒼松冷冷道:“待老朽去瞧瞧就見分曉了。”
他馬上施展身法,繞圈奔行。
繞第十圈之時,已經把範圍擴大一倍。
徐少龍仰天微曬,向林秋波道:“他一定查不出人跡,你信不信?”
林秋波心中不信,可是口中卻道:“這卻是什麼緣故?”
徐少龍道:“因為早先老朽我聽到聲響之際,時機湊巧,所以查聽得到。要知當時我攝心定慮,全神查聽你們的人數,是以任何聲響,都瞞不了我。恰又碰著這兩個潛蹤隱跡之人,是當你們散開佈防之時,迫到近處。他們在行動中,自然有跡可尋。”
林秋波道。
“但你別忘了,蒼公這回搜尋,心目中已假想有敵人潛進,是以仍然不難查出。”
徐少龍道:“咱們意見分歧之處,就在這一點上。你認為江蒼松已是受我點醒而行動,故無疏漏之理。可是我卻認為他心中根本不信,所以反而會走眼。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兩個神秘盼武林高手)必是擅長潛蹤之士,故此他們才敢迫到近處。”
林秋波一時答不上話,敢情徐少龍的話很有道理。那兩個神秘高手,假如不是擅長潛蹤之術,豈敢闖入他們的包圍圈中?
她又深知武林中的確有一些高手,特別擅長此道,往往近在颶尺,仍然無法發現。
她登時感到優疑不安起來,尤其是這個敵手,分明才智極高,雖然在強敵環伺之下,他仍然能掌握著大局,處處都佔去主動之勢。
因此,假如今晚沒有法子拿下他,以查出他的姓名來歷的話,則這個敵手,仍是使他們日後永遠感到不安的人。
她不必與別人交談,也知道上官雲、段玉峰他們,都有同感。
當下忖道:“目下不管附近是不是有一兩個神秘人物,我們第一要務,就是對付這個敵手……”
這念頭剛掠過心頭,已聽徐少龍道:“老朽的姓名來歷,根本不算得是秘密,林姑娘可猜得出為何不算是秘密麼?”
林秋波已功行手中“金剪”,馬上就要發出,但他這麼一說,恰是擊中了她的要害一般,使她不得不中止了攻勢。
她迅快將今晚的經過,前前後後的想了一遍。
那經過很簡單,那是他們已查出五旗幫的通訊站,是以一直留心窺伺。今晚徐少龍、連曉君出現,由於他們身手高明,所以林秋波等人,決定把他們拿下。
他們從那邊一直跟過來,並沒有特別的事,足以作為猜測的資料。
林秋波一下子就想通了,當下應道:“你如果願意說出來,我不妨聽……”
徐少龍把聲音放得極低,道:“因為咱們只須正式動手印證,你們就可以從我的武功上,看出我是誰了。”
林秋波承認道:“這話倒是不錯。”
徐少龍馬上道:“因此你們只須用一個人盯住我,其他的人手。都用在搜查神秘人物上面,豈不是一舉兩得之事?”
林秋波嗯了一聲道:“恕我說句輕狂之言,我認為你真是花言巧語的能手。”
徐少龍笑道:“莫非你大為意動了麼?”
林秋波道:“不瞞你說,我正要照你的話去做。”
她提高聲音,道:“段兄,你來盯住他如何?”
段玉峰道:“這倒沒有什麼不可以,但我寧可參加搜查行動。”
林秋波道:“你博識天下各派的武功家數,假如他想逃走,你只須與他鬥個三招五式,就可以得知他的出身派別,我可不一定行。”
段玉峰道:“不,你也一樣。”
他馬上轉身走去,開始搜查。
上官雲也唯恐這個“盯人”的任務,落在自己身上,連忙道:“我也去啦!林姑娘小心點。”
林秋波這時連眼珠也不敢轉,死盯住這個狡猾多計的對手。
事實上徐少龍已沒有逃走的打算,因為他這一番做作,皆因另有神秘高手隱伺在側,是以設法使他們看在眼中之後,反而推測不出自己是誰。
等到假羅漢段玉峰、冰翁江蒼松、千層劍影上官雲等三大名家,將這兩名神秘高手搜出趕走之後,他將表露身份,並與他們商計更改屠龍計劃之事。
因此,林秋波空自緊張地全神貫注著他,防他逃走。但徐少龍卻好整以暇地四處張望,最後,目光落在她面上。
但見這林秋波修長入鬢的雙眉,浮動著另一種動人的風韻,比之石芳華、鄭豔芳以及連曉君等,全不相同。
徐少龍暗自忖道:“這大概是因為她的年紀較大,是以有一種成熟的風韻之故吧?石芳華她們,終究還是少女風姿,所以味道全不一樣。”
他想到這裡,忽然一驚,又忖道:“我這是怎麼攪的?難道加入五旗幫之後,便當真近墨者黑,變得貪淫好色,毫無禮教之念了麼?”
此念一生,頓時大為凜然,不敢再涉邏想。
其實他打從修習武功開始,便一直是全無拘束的不羈性格。這也是訓練中主要的部份,為的是使他不會變成拘謹人物,日後混入五旗幫時,能夠真像一個江湖浪子,而不是規行矩步之士。
因此,他內心中對於一個美如林秋波的女子,加以品評,實在是合乎自然之事。一點也不涉及“人格”的問題。
這刻雖然是在黑暗中,可是林秋波顯然練過特別的“夜眼”功夫,因此,她那對秋波,看來更晶瑩有神。
她已看見對方眼色和臉上的變化,而她女性特有的直覺也告訴她,這個老人,竟是在品證她的姿色。
這等事在她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不以為奇。
若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見到像她這般成熟美的少婦,而不加以注視品評的話,那才是奇怪之事。
但她卻留心地觀察起對方來,因為在外型上,徐少龍化妝得非常老邁,起碼也有八十高齡。
因此林秋波禁不住想到一點,那就是這麼老的男人,難道還會對她發生興趣麼?
兩個人在黑夜中,互相銳利地觀察。這等情形,落在常人眼中,決計想不到他們正在觀察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遠處忽然傳來斷續的口哨聲,徐少龍眉頭一皺,問道:“什麼人來了?”
林秋波道:“也是一位著名人物,告訴你也不妨,他就是峨嵋的無慾禪師。”
徐少龍心頭一震,忖道:
“如果是這個內好,我今晚萬萬不可露出真面目了。”
接下來他就趕緊動腦筋,尋找脫身之法。
在這幾個著名高手包圍之下,徐少龍想脫身,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只因以徐少龍精通各派絕藝的身手,無論哪一個高手,以最奇奧的手法截擊他,他都可以抵擋過去。
換言之,他但須硬拼個三五七招,就一定可以逃出重圍。
而這時候,包管這些高手們,個個都會驚得呆住。
但他今晚絕對不能露出別家派的絕藝,以免被無慾禪師看見,密報與鍾撫仙。而鍾撫仙根據徐少龍接觸過的通訊站的報告,就可得知是他。
鍾撫仙一旦得知他精通各門的不傳心法,自然會動疑。
縱然他不是馬上就能揭穿他的秘密,可是隻要他一動疑,往後的工作,就增加無限困難,甚至會落人對方圈套中,被他們所暗算。
他眼珠一動,林秋波何等聰慧伶俐,馬上發覺他在動腦筋。
她一時之間,還不知道作少龍腦子中轉動著什麼念頭,但有一點她確知的,就是對方這等變化,與峨嵋派的無慾禪師有關。
林秋波經驗豐富,處事老練,是以神色間一點也不露出來。
此外,她還當機立斷,決定應該怎麼做法。
她縱聲而笑,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遠遠傳出去。
徐少龍訝然向她注目,心想她不知何事發笑?
只聽林秋波道:“喂!老人家,我已知道你是誰了,而且一定錯不了,你信不信?”
徐少龍當然不信,即使以一百博一打賭,他也敢接受。
因此他應道:“老朽不信。”
林秋波道:“你真是太笨了。”
徐少龍想道:“我一聲不響,何以忽然在她眼中,變為愚笨?”
他不服氣地道:“怎樣笨法?”
林秋波道:“你看看四周。”
徐少龍轉眼望去,但見段玉峰、江蒼松、上官雲,以及最後趕到的無慾禪師,都在四下的高處,俯視著他們。
他道:“我看過啦廠林秋波道:“他們代表什麼意義?”
徐少龍越聽越迷糊,道:“我怎會知道?”
林秋波道:“他們可不是表示要捉拿於你麼?”
徐少龍道:“這與最初的話題,有何關連?”
最初的話題,便是指的知道“他是誰”這件事。
林秋波道:“我的笑聲,乃是召集他們的暗號,你可知道?”
徐少龍道:“不知道。”
林秋波道:“我召集他們之故,便是因為窺破你的心事。”
徐少龍道:“快說下去。”
林秋波道:“你的心事與無慾禪師有關,由於他一抵達,你的腦子馬上大為忙碌起來。
因此,我相信無慾禪師認得出你。”
徐少龍道:“原來如此。”
他一點也不震驚,而無慾禪師亦沒有任何認得出他的表示。
因此林秋波不禁困惑起來,道:“奇怪,這決計不會是巧合啊!”
徐少龍心中想道:“你的確十分厲害,可是你萬萬想不到其中還有許多曲折,所以無法測破我的秘密。”
但不論怎樣,他目下的形勢,比早先更為不利。
因為段玉峰等三人,已搜索了不少地方,仍然沒有所獲。
這麼一來,他們勢必放棄了搜索之舉,專心致力來對付他。
上面說過,徐少龍這一方由於具有精通各家心法的優勢,是以不難突圍逃走。問題卻出在他一旦出手,人人皆看得見他的驚人秘密,將使他原形畢露,被五旗幫幫主鍾撫仙察覺。
因此,他不管怎樣,今晚都不能出手。
他道:“諸位可是放棄搜尋禪秘敵人之舉了?”
段玉峰道:“這恐怕是你虛構的吧?”
冰翁江蒼松冷冷道:“這廝往後不管說什麼,咱們也別理會。”
林秋波道:“諸位如不反對,這就合力出手,將他生擒或者打殺如何?”
上官雲道:“這話甚是。”
徐少龍道:“諸位只要回答老朽一個問題,老朽就死而無怨。”
冰翁江蒼松以一貫冰冷的口吻道:“咱們別聽他的,誰管他怨不怨……”
別人聽他這麼一說,都不好回答。
幸而場中唯一的女性林秋波道:“你不妨說來聽聽,但我們未必回答。”
徐少龍道:“這個當然,你們不高興作答,老朽也沒他子可想。”
他略略一停,徐徐掃瞥四下的人影,才又道:“剛才諸位搜尋神秘高手之時,此處只剩下林姑娘一個人,老實說,若是老朽捨命出手,雖以林姑娘的造詣,老朽自信尚有一拼之力,因此可證明老朽若想逃走,當以其時為最佳機會了。老朽請問一聲,為何其時老朽不走?”
眾人皆不言語,歇了一下,林秋波才道:“那麼你為何不走?”
徐少龍道:“因為老朽確知真的有人窺伺在側,這兩個神秘人物,老朽也想瞧瞧是何方神聖之故。”
他的話依情據理,層層翻出,叫人無法駁斥。
林秋波道:“但我們卻搜不出來,有什麼辦法?”
徐少龍道:“辦法多的是,一是你們再行搜查,但專以近處和未搜過之處為限,如此費時不多,立見分曉。”
當他提到叫他們搜查之時,冰翁江蒼松已經連連冷笑,任何人一聽而知,此法必定不被眾人採納。
這是因為江蒼松將會反對之故。
林秋波道:“還有什麼辦法?”
徐少龍道:“第二個辦法,讓老朽自己來,如果找不出他們,甘願受罰。”
林秋波撲哧一笑,甚是嫵媚動人。
她道:“算啦!這法子行不通。”
無慾禪師一直瞪視著林秋波,那成熟豐滿的曲線,以及美麗的側面,都使他在第一眼看見之時,心神搖盪。
在夜色掩護之下,他可肆無忌憚地熟視這位美麗的女性。因此,他但覺慾火熊熊,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他在日間不是沒有見過林秋波,也深知她美麗動人。
可是在日間,他決計不能這樣看法,因而使他不致於觸發了慾念。
無慾禪師心中嘆息一聲,費了許多氣力,才把目光移開,向別處望去。
他這無意的一瞥之間,忽見屋頂人影閃動,登時大喝一聲,振臂凌空,向那邊迅疾撲去。
屋頂上的人影,本是扒伏蠕行。
無慾禪師喝聲一起,人影馬上躍了起來。
眾人轉眼望去,不但看見了,還發現共是兩人。
當眾人分心轉眼之際,徐少龍抓住這個千載一時的機會,呼一聲躍過牆頭,放步疾逃。
但後面卻被一個人盯住,他不暇回頭瞧看,使出輕功,猛烈衝刺。
他施展的是“八步趕蟬”身法,這幾個起落,快得宛如奔雷掣電一般。
但他奔出一段路之後,仍然感到有人追來,不但如此,而且似乎被人越追越近,竟無法甩得脫。
徐少龍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知道非使出壓箱底的功夫不可了。
他深深吸一口真氣,兩臂連振,生似大鳥展翅一般,登時速度激增,霎時間衝出數十丈之遠。
當他施展這宗絕藝之時,耳中聽到一聲驚噫,似乎是女性口音。
因此,他衝出數十丈後,馬上橫掠到一處屋角後,隱起身形,同時向來路查看。
原來他施展的正是南海派不傳之秘“飛鳥絕跡”的絕頂輕功,這種功夫,世間只有南海一脈,還得傳授。
但在南海門中,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傳授,是以世間之人,莫說偷學,就算是看也沒有幾個人看見過。
假如那一聲驚噫是出自林秋波之口,則她認出這宗本門心法絕藝,已無可置疑。因此,徐少龍可就不能一逕逃走,必須與她碰個頭,表露身份,請她保守秘密。假如不是她,那就不要緊了。
因為他特地振動雙臂,正是想掩飾這一門絕藝,在南海門中的高手,施展此術之時,並沒有振臂的動作。
換言之,在眾人之中,大概只有林秋波能看得破他的掩飾,也唯有她才能一直追躡在後面。
他等了一陣,才看見一道人影,在二十餘丈外的巷口出現。
這道人影遠遠一望便知是個女性,徐少龍聳聳肩,忖道:“果然是她………”
念頭還未轉完,忽見另一側的屋頂,出現一道人影。
由徐少龍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出此人乃是打屋內院中躍出來的。因此,這道人影既看不見街上的林秋波,林秋波也沒見他出現。
屋上的人影躍到另一座屋頂,身法甚是輕靈超逸。這時林秋波方始發現,嬌叱一聲,飛雲掣電般追去。
徐少龍心中大為驚詫,暗念林秋波現下追趕之人,不知是誰?但僅僅從他那一身佳妙輕功推測;此人武功造詣之高,無疑已列入一流高手之林。
他趕緊追過去查看,幸而那夜行人和林秋波,就在前面不遠的一座院落中。
原來那個夜行人聽到她的嬌叱聲,並沒有急急逃跑。
是以林秋波毫不困難便趕上他。
這時她已看出此人,並非假扮作龍鍾老者的徐少龍,而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登時又驚訝,又不好意思。
那個年輕人閃了閃目光,在黑夜中,似乎仍能夠把她看個清楚。
他灑脫地笑一下,道:“姑娘何事追趕在下?”
林秋波道:“抱歉得很,我認錯人啦!”
年輕人道:“原來如此,只不知姑娘追趕的是當世哪一位高人?”
林秋波口中雖說追錯,但她心中根本不打算就此走開。
這是因為對方的輕功出眾,又恰好是在這刻出現,使她不能不想到,這人會不會與徐少龍是一黨的!
她道:“我回答這問題前,希望能先知道尊駕的高姓大名。”
那年輕人毫不遲疑,應道:“在下秦三錯,不敢請問姑娘的芳名?”
林秋波也不隱瞞,報上自己姓名。
秦三錯眼中射出驚異的光芒,道:“原來是南海門林秋波姑娘,真是久仰得很。在下嘗聞林姑娘手中的金剪,多少年來,未逢敵手,想不到竟在這兒幸會。”
林秋波道:“秦君過獎啦!我一介女流,向來罕得與人爭勝,偶然碰上一些事情,總是承蒙別人相讓,是以浪得虛名。”
她也隨口客氣了幾句,接著就轉回正題,道:“只不知秦君來自何處?為何趕巧在這兒現身?”
秦三錯道:“在下可不知道林姑娘追趕什麼人,但在下卻敢保證,我之所以在此處出現,與姑娘追趕之人,全無關係。只不知姑娘信是不信?”
林秋波道:“秦君以為我信不信呢?”
秦三錯聳聳雙肩,道:“假如我是你,的確不易相信這番話。”
林秋波覺得好笑,不過她沒有笑出來。因為她感到秦三錯對自己的凝視,似乎包含著一點那種意思在內。
不過這等情形,林秋波已是司空見慣。
她自從出道以來,由於風姿淡雅,容貌秀麗,已不知得到多少異性垂青的眼光。
如今她出道已久,名氣響亮,而由於她看來還是那麼年輕美麗,是以一般人震於她的盛名,更容易對她發出既愛且慕的情緒。
因此秦三錯的神情,她並不十分在意。
不過他的出生來歷,卻不能不弄個清楚。如果秦三錯與徐少龍有關係的話,她就不難循此線索,查出徐少龍的底細了。
她道:“秦君既然自己也認為我不會相信,那又何必多此一問?”
秦三錯道:“話雖這麼說,但世間之事,實難逆料,萬一你居然相信,豈不好哉。”
林秋波道:“這話也有道理。”
秦三錯道:“這樣好不好,假如林姑娘是因為在下無意介入,以致擾亂了視聽,失去敵人蹤跡。在下為表歉意,願意將功贖罪,把那人抓來,任憑姑娘發落。”
林秋波道:“秦君這話未免大自信了。”
秦三錯傲然道:“姑娘只要把對頭的姓名示知,在下馬上去把他抓出來。”
林秋波禁不住微笑搖頭,心想這個青年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味口發狂言,實在可曬。
秦三錯登時忿然道:“林姑娘敢是認定在下辦不到麼?”
林秋波道:“我倒想知道,你憑什麼認定必能贏得我追趕之人?”
秦三錯哼一聲,道:“在下若然不是不願得罪姑娘,便不難證實我的話了。”
林秋波道:“秦君把證實之法,說出來聽聽,諒無不便吧?”
秦三錯道:“在下認為林姑娘出手,考究一下在下的武功,想必可以得到證明。”
林秋波頷首道:“這倒是個好法子……”
秦三錯道:“不然,這個方法在別人身上,絕無問題,但用在我身上,便又不同了。”
林秋波訝道:“有什麼不同呢?”
秦三錯道:“因為在下修習的都是重手法,不發則已,發即傷人。
是以若是姑娘與我動手,只怕結局十分難堪,鬧得不可開交。”
林秋波盈盈笑道:“我自問還有自保之力,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秦三錯無可奈何地道:“林姑娘已負盛名,自然不把在下的話,放在心上。在下這刻縱是唇焦舌敝,亦無法說得動姑娘……”
林秋波道:“那倒沒有這麼嚴重,假如我十分疑心於你的話,便不會與你多談啦!”
秦三錯本是偏激狂做之人,凡事愛走極端。因此他一聽林秋波並不是十分懷疑,他頓時欣喜欲狂。
若然換了別的人,決計不至感到歡欣感激。但秦三錯卻感激得恨不能馬上替她辦任何艱險之事。
話說回來,他這等性格之人,不論是喜怒哀樂,雖是強逾常人,但來得猛烈,去得也快。
換言之,他正是那種喜怒無常,性格不定之人。
林秋波一面揣摩這個年輕男子的性格,一面暗作準備。
她徐徐道:“不要緊,我們比劃幾招看看,如果你抵擋得住我二十招,我們就重新再談。”
秦三錯笑道:“只限二十招麼?”
林秋波道:“我相信二十招一過,就可以測出你武功的深淺了。”
秦三錯欣然同意,眼見林秋波揮動手中的金色杆棒,當下不敢怠慢,也掣出隨身兵刃,便是腰間的招扇。
林秋波玉手一揮,手中的奇門兵刃,那形如杆棒,尖端卻有兩片開闔自如的利刃的“金剪”,呼一聲撲掃過去。
秦三錯的鋼骨招扇,雖是短兵器,卻使出硬架手法,一招“鬼王撥扇”,向敵棒疾扇出去。
“啪”的一響,林秋波果然師出無功,金剪霍地盪開兩三尺。
秦三錯宛如輕煙般,已從這一絲空隙欺身迫入,揮扇向她要脅下點去。
但她扇勢才出,已發覺林秋波的左手衣袖,挾著一股潛力,封閉他的扇招。同時她手中的金剪,不知如何已向他頭頂敲落。
秦三錯不得不施展騰挪身法,疾閃開會。
他一竄開大半丈,手中摺扇已施展“陰陽穀”獨門心法,一招“天旋地轉”,扇身飄搖不定,封住身後的空隙。
果然這一招頭也不回,就抵住林秋波趁勢追擊的一招。
可是秦三錯卻在她的速度上,發現她這一招,使得遲了一線。
換言之,若是以她這等速度,則他即使不施展這反敗為勝的獨門心法招式,亦可以抵擋得住。
這時,他對林秋波的估計,可就沒有那麼重視和謹慎了。
他一個大翻身,手中招扇,閃顫不定,宛如在花叢中飛舞撲翅的蝴蝶,霎時出現六七團扇影,向林秋波迅施反擊。
這一招既迅快而又變幻無窮,直是教人眼花繚亂。
林秋波一退再退,直到後背險險碰到牆壁,才穩得住陣腳。
他們交手才不過數招,但在秦三錯的感覺中,林秋波的速度反應以及功力造詣,都未臻上乘。
因此,他已完全放棄施展“重手法”之想。反過來說,他已決定使用花巧手法,只求略佔優勢,把二十招之數拖過,便停手罷戰。
他的決定,乃是在下意識中完成,並不須經過思考分析。
這時林秋波忽施妙著,那柄金剪從扇影中直戳而出。
秦三錯不得不迅速躍退,因此所有的攻勢,立時完全消滅。
但他並不驚懼,亦不奇怪。原來大凡高手印證武功,往往會發生這等情形。屈居劣勢之人,常常會有一兩招妙著,宛如神來之筆,使對方辛辛苦苦做成的攻勢,完全瓦解。
不過雙方若是已分出高下,則這等“神來之筆”,亦不過多支持一會而已,並非就可以反敗為勝。
目下尤其是林秋波,聲名甚勝。假如她沒有一點真本領,如何能獲盛名?
所以秦三錯一點也不覺得希奇,何況他根本也不想把她當真擊敗,以免她感到羞憤,傷了自尊心。
但這回他才一後退,林秋波已如影隨形般攻上,那柄金剪,不但沒有因他後退而隔得遠些,反而更接近他心窩的要害。
在這電光石火的霎那間,秦三鍺只有兩個方法應付這等局面。
第一個方法是他施展出“陰陽穀”的驚世絕藝,以“少陽真力”貫注在掌上,使出“雙陽沓手”的招數,反擊敵人。
這一記反擊的威力,不在招數上,而是在那獨門奇功“少陽真力”上,只要擊中敵人,就真是一塊巨巖,也能擊碎,血肉之軀,更不必談了。
然而秦三錯本身卻須得付出“性命”的代價,任得對方的金剪,刺人心口要害。
第二條路是唯一的話路,那就是側身避過金剪的兇鋒。
可是這麼一來,他必定會被對方的左手招數所傷。唯一可以安慰的,就是在這等情況之下,對方亦使不出全力,是以決計打不死他。
秦三錯本是偏激狂做之人,他根本不須多想,亦一定會使出同歸於盡的絕手法,還擊對方。
但目下他的對手,乃是美貌如花的林秋波。
這個女性,早就使秦三錯生出愛慕之心,加以他早先那一陣感激之念,使他下意識中,已排斥了激烈反擊的觀念。
但見他一側身,讓過金剪。
林秋波左手衣袖一拂,登時閉住他的穴道。
她微微一笑,似乎對幹活捉此人,乃是很有把握之事,並沒有一點驚喜。
要知她出道以來,已見識過世間各式各樣的男性,對於他們的心理,她已分析得十分清楚。
因此秦三錯一開口,她就知道他屬於哪一類型之人。
於是施展攻心之法,使他根本失去兇毒的觀念。
現下她果然順利把秦三錯擒下,在秦三錯來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已被對方巧妙地加以利用。
林秋波從他手中取過那柄招扇,小心的審視一下。
接著又在他身上拍擊數掌,另行禁制他的穴道。
秦三錯雖然不能動彈,卻可以開口了。
他道:“你打算怎樣對付我?”
林秋波道:“我還未想到這一點。”
秦三錯道:“你的武功不見得比我高明,你自家可知道?”
林秋波裝傻道:“這話怎說?我明明已贏了你。”
秦三錯冷冷道:“當你追擊我之時,我如果施展毒手反擊,馬上可以制你死命。”
林秋波道:“如果你成練成某種特殊功夫,我就沒有話說,若是沒有,你便是吹牛。”
秦三錯雖然機警狡猾,但卻禁不住美貌女子的激詞,禁不住道:“我的少陽真力便是當世奇功之一。”
林秋波美眸一轉,忖道:“原來他是陰陽穀門下,這個秘密實在不易查出呢!”
要知普天之下,門派林立,各有絕藝,而武學一道,浩瀚無涯,縱然是當世高手,見多識廣,但也不易從短短的十招八招之中,認出對手家數來歷。
何況像秦三錯出身於隱秘的陰陽穀,這個門派雖是兩大奇門異派之一,武林知名,可是該派的奇功絕藝,當真見過的人,卻是不多。
故此,林秋波也須等到秦三錯說出“少陽真力”這門奇功名稱之時,方知他是“陰陽穀”出來的人。
林秋波這刻禁不住泛起了“騎上虎背”之感,因為她聽說過“陰陽穀”之人,行為和想法,與世俗大有乖違。尤其是記仇之心特重。因此,今晚之事,如若處置得不好,就無異與這一派幹上了。
換言之,她若是下手擊斃此人,則將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反正是這麼回事,必須多加思慮。
但若是釋放此人,便有不少麻煩。因為秦三錯勢必不肯就此罷休。而且縱然撇開了,他失手被擒的屈辱,也即是面子問題,暫時不談,單單看他的言行態度,她仍然會有麻煩的。
這個麻煩便是,秦三錯對她的美麗姿色,大有傾倒之意。是以一旦放了他,他仍然會設法相纏的。
如在平時,她自然不必多慮。
任得秦三錯如何糾纏追求,她都有法子應付。但目下她受“五老會議”的指令,負責保護總督黃翰怕的家小。這個任務使她暫時不能與任何人交往,亦不可傳揚此事於江湖。
秦三錯若是追求不捨,一則使她的保護網生出漏洞,二則有洩漏機密的顧慮。
因此,林秋波不由得感到頭痛起來。
這刻別說是她,即使是袖手旁觀的徐少龍,也感到不妥。因為他曉得秦三錯的脾氣,乃是等閒不肯干休之人。
這回被林秋波認錯了,又把他擒下。
而他又表現出對林秋波蠻有興趣,這種種因素加起來,不問可知他一定不肯善罷干休的。
由於徐少龍深知林秋波的身份任務,所以他暗中替她煩惱起來。
只聽秦三錯又道:“我猜想你一定不服氣我的話,也就是說,你心中不相信我能擊敗你,是也不是?”
林秋波道:“是又如何?”
秦三錯道:“若然如此,我必須拿出真本事,使你相信。當然,這其中亦牽涉到面子問題,所以我非要這樣做不可。”
林秋波道:“你打算怎生證明法?”
秦三錯道:“諒你心中亦明白,我不願傷了你,更不想弄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因此,我們只須另找一個對象。誰能收拾了他。
就算他本事大。”
林秋波道:“這個法子弊病大多,首先我們很難獲得協議,去對付同一目標。其次,在下手之時,各人手段不同,也不易分出高下。”
秦三錯道:“我無所謂,得罪什麼人都行。因此,這個目標人物由你來定,也由你立法,規定用什麼手段。”
林秋波忖道:“若然他不背信的話,倒是可以利用他的力量,消滅一些棘手人物,如果能因此把陰陽穀也拖下水,變成對方的仇家,自是更妙了。”
她點點頭,道:“這話聽起來很順耳。”
秦三錯道:“那麼咱們一言為定。”
林秋波道:“我如何才信得過你?”
秦三鍺笑一笑,道:“不必任何保證,你要知道,我們男人,當真是寧可失信於天下,而不願失信於一個婦人。何況是你,我更不肯失信。”
林秋波也微微而笑,道:“秦兄可看錯人啦!我不是普通的女人!你最好拿我做男人看待。”
秦三錯道:“那是我個人之事,不勞費心。對了,順便提一聲,你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以你的身份名望,盡有資格直呼我的姓名了。”
林秋波道:“這又有何不可,但我聲明在先,你如果把我當作普通的女子看待,將來你如果失望,可別怨我。”
秦三錯道:“一定,一定,你放一百二十個心,男女之間,如果不是水到渠成的話,有什麼趣味?”
他這刻已赤裸裸的把心事說出,林秋波反而有點佩服他。因為他這個人雖然狂做,但這亦是敢作敢為的表現。
這等勇氣,等閒不易在別人身上發現。
林秋波道:“好,現在不談這個,我且問你。你半夜三更,何故還在外面遊蕩y秦三錯道:“我不是遊蕩,而是前往應約。”
林秋波道:“應約?”
秦三錯道:“可不是赴女孩子的風流戀約,而是有生死之險的約會。”
林秋波道:“對方是什麼人?”
秦三錯道:“你最好不知道,否則你就被牽扯入這個漩渦中了。”
林秋波道:“難道你真不想我介入麼?”
秦三錯道:“當然是真的啦!”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這可不是開玩笑之事,動輒有生命之險。”
林秋波道:“原來如此,只不知你目下趕去,可還來得及?”
秦三錯道:“來不及啦!”
林秋波道:“那麼你豈不是失約了?”
秦三錯道:“沒關係,他們會找到我的,說不定這刻已潛在附近。
這正是我為何不肯把他們的來歷告訴你的緣故了。”
林秋波只淡淡一笑,不置評論。
秦三錯眉頭一皺,道:“你一定在想,以你的功力,大概不致於被人潛迫到切近,尚不知道。假如你真是這麼想,你就大惜特錯了。”
林秋波顯然被他猜中了心思,訝道:“為什麼大錯恃錯?”
秦三錯道:“因為這一路人馬,別的本事如何,我不知道,但卻擅長潛蹤隱跡之術。本領之高,說出來往往教人難以置信。”
林秋波道:“若是如此,倒是有可能潛迫到附近了,你不反對我查看一下吧?”
秦三錯道:“我不反對,可是你須得先行解開我的穴道,讓我恢復自由,免得在死在他們手中。”
林秋波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注意到你的安全。”
秦三錯吃了一驚,忙道:“喂!喂!你別開玩笑,我絕對不是哄你解開我的穴道……”
林秋波道:“但我卻不相信。”
她刷地側躍而起,落在右邊的牆頂。
徐少龍差點就被她看見,趕快縮回屋脊後面。
忽見另一邊人影一閃,竟是有個夜行人急忙逃開。
徐少龍機警無比,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再伸頭看那林秋波時,果然看見她向那道人影追去。
不過她只衝躍出數丈,馬上就煞住身形。
徐少龍暗想,來不及啦…”
果然另一側口出現一個夜行人,風馳電掣般掠落院中,撲向秦三錯。
此人身法快逾鬼魅,徐少龍一看之下,已曉得不論是自己也好,林秋波也好,都來不及救助秦三錯了。
林秋波嬌叱一聲,轉頭往回撲去。
可是那道人影一掠即起,已把秦三錯兵在脅下,躍過牆頭。
林秋波奮力追去,她施展出天下無雙的獨門輕功“飛鳥絕跡”,但見她雙臂連振,白衣飄拂,黑暗之中,宛如一隻白鳥撲翅而飛似的,既輕靈美妙,而又迅速無比,一下子滑過空院,飛出六七丈之遠。
忽聽數聲弦響,幾支勁箭,破空激射而至。
這數聲弦響,在靜夜之中,份外分明,一聽而知勁道十足,有無堅不摧之威。
因此林秋波不敢以對付平常暗器的手法,抵禦這些勁箭,身形一沉,落在屋面,迅即轉身撥打。
但見她手中的金剪,化作一道金虹,繞身飛舞。
“啪啪”連聲,三支勁箭先後被她擊落,另外尚有兩支,從她頭頂高處飛過。
林秋波擊落這三支勁箭之後,一則以驚,一則以怒。驚的是這個在暗處發箭之人,箭術之高,字內罕見。每一支箭上,都含有剛柔兩股相反的勁力,若是稍一大意,非傷在箭下不可。
怒的是秦三錯已被對方擒去,雖然他們之間,全然談不上感情。但秦三錯是被她擒捉在先,全身武功不得施展,若是因此而喪命在對方手中,當然是她的罪過了。何況他全無一拼的機會,對他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因此她決意追趕,雖然這陣勢擺出來,對方不但人數較多,而且都有特別功夫,若是追趕,實在十分危險。
她施展出輕身功夫,踏瓦越屋,迅快追去。
這一回已沒有勁箭攔阻,林秋波遙遙盯住前面十多丈處的黑影,追過十餘間房屋,突然失去敵蹤。
林秋波已曉得必有這等結局,因為若然對方沒有把握甩下她的話,則敵人的暗箭,一定再攔阻她。
她停步站在一堵牆頭上,轉眼四望,但見夜色茫茫,四下的房屋,有如一頭頭巨獸,蹲踞在黑暗中,等候著吞噬路過的人。
她嘆口氣,轉身往回路走去。
她並不是回到早先動手之處,而是往總督府邪那邊走去。
這是因為她已曉得這些劫去秦三錯的神秘人物,恐怕不是她獨力所能應付,必須去找尋幫手才行。
她跳落街道,不快不慢的向前走去。
走過幾條街道,便穿入一條小巷,打算抄捷徑,趕回府邸。
但她突然在牆下停住腳步,側耳傾聽。
牆門傳出一陣男女笑語之聲,一聽而知含有狠褻的意味。
林秋波雖是帶髮修行之人,從來不理會這等男女之事。
但她時常有機會在夜間行動,是以這等狠褻的場面,倒也見識過不少。
這刻,她並非由於好奇,或心猿意馬而停步,因為她對這等場面,已經能夠毫不動心。
當然,在可能情形之下,她總是趕快避開,以免影響道心。
現下她停步傾聽之故,便是因為這一對男女的談笑聲,俱是含氣斂勁,與常人不同。
林秋波心中一動,忖道:“固然男女調情,往往是在夜間,但這一對顯然是武功高強之人。在時間上推測,他們極有可能是擄去秦三鍺之人,恰恰回到此間……”
此念一生,她馬上警覺地打量地形,隨即走遠一點,躍過圍牆,落在那邊的院落中。
她糧快就移到窗下,由於她知道對方擅長“潛蹤隱跡”
之術,無疑連帶亦擅長“視聽”之術。所以她特別小心,不但在動作間打醒十二萬分精神,同時一早就屏住呼吸。
房內燈光相當明亮,一個壯年男子和一個妖豔的婦人,一同臥在榻上。
這一對男女,雖然沒有脫去衣服,可是互相擁抱在一起,勾臂疊股,動作十分淫褻不雅。
林秋波不去管他們的行為,卻小心打量這兩個人的身材面貌,以及一些散放在房內的各種物件。
從各種器用陳設上,可以推測出這是男人的居室,因此,床上的女人,一定是住在別處,這刻乃是到這房中,與這個男子廝混。
另外她看見床頭枕下,有一對短劍。
林秋波大感疑惑,忖道:“這個男人的兵器,藏放何處?”
她的目光往來巡梭,最後才從床下,發現一把長弓的未端。
林秋波立刻以銳利的目光,向那男人盯著。
但見這個男人一隻手抱住那豔婦,另一隻手上下不定,在那豔婦身上捏撫。
雖然如此,她仍然看出這個男人的掌指,都粗大異常,顯得非常有勁。林秋波忖道:
“是了,此人必定擅長箭術,剛才就是他向我放箭無疑照理說林秋波既已從種種跡象上,得知房內這對男女,乃是擄劫秦三鍺的同路人。這刻自應迅即前往搜尋秦三錯的下落才對。
但她動也不動,仍然守在窗下。
忽見那個壯健漢子,手法靈巧地解開那個豔婦的衣裳。
林來波秀眉一皺,忖道:“我原想從他們口中,聽出他的出身來歷。但是他們既已情慾沸騰,定然不會再說題外之言了……”
她心念一轉,立刻悄悄縱起,宛如一縷輕煙,翻上了屋頂。
房內的兩人,動作仍未停止,轉眼之間,那個豔婦,業已羅襦盡解,露出一身豐滿白皙的肌膚。
這時房門忽然打開,一個人無聲無息地走入來。
此人是個五旬左右的老者,面色血紅,兩眉如刀,又黑又濃,但頭頂卻已半禿。
他眼中射出惡毒的兇狠光芒,望著床上那對男女。
床上的壯健男子,忽然停止了動作,抬頭望了那個紅面老者,便坐起身,道:“嗅!二哥你來啦。”
那個豔婦雖然身無寸縷,而且那個壯漢已經坐起,以致她的胭體,完全暴露在燈下,看得分明。
但她卻仍那樣躺著,毫無羞意。而且媚眼眯縫著,面泛桃花,散發出一股迫人的蕩意。
她好像不知道有人入室一般,其實她目睹耳聽,豈有不知之理。
那壯漢反倒尷尬起來,道:“喂!二嫂,二哥來啦!”
豔婦鼻中哼了一聲,這才睜開眼睛。
紅面老者走近床邊,隨手把她的外衣拿起,丟在她身上。
那豔婦突然坐起來,胸前雙峰高聳,全無遮蔽。
她以很不滿的聲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紅面老者瞪著她,但旋即態度軟化,道:“給你穿呀!”
豔婦道:“哼!你到底要我變成什麼人?一會叫我和老五同床共枕,一會又要我正正經經,變回他二嫂的身份……”
紅面老者道:“剛才是叫你們權且冒充夫婦,在床上表演一下,可沒叫你當真……”
豔婦猶有餘恨地哼哼連聲,披上衣服。
那個被稱為老五的壯漢,向紅面老者道:“二哥,那個女人走了?”
紅面老者道:“是的。”
老五沉吟道:“她的輕功,可以當得上‘天下無雙’之譽了。剛才她的來去,我都聽不見任何聲響。若不是咱們有人在屋頂,看見她的身形,今晚一定被她摸了底去,而咱們還不知道……”
紅面老者道:“她就是南海門近年聲名極盛的林秋波,南海門的輕功,一向是天下第一。”
那個妖豔的二嫂,也落地上,那寬大的外衣,掩不住她身上動人的曲線,尤其是她裡面並無其他衣物,是以更惹人遐思。
老五看她一眼,不由自主的吞一口唾涎。
二嫂走到這二個男人身邊,道:“尉遲旭,你何故要我與老五表演?”
紅面老者道:“林秋波既然向咱們這邊來,想必曾經有過情報,認為此處有可疑人物,是以來窺探一下。因此,我要你們故意發出聲音,同時在床上表演,誘她進來窺視,此舉有兩個作用二嫂哼聲,道:“你總是說得頭頭是道,我瞧不出有什麼作用,除了白讓老五佔盡便宜之外。”
老五忙道:“二嫂別這麼說,小弟有幾個腦袋,膽敢成心佔你的便宜?”
他口中雖然說得好聽,可是聲音中並沒有誠意,態度上也含有猥褻的意味。
二嫂白他一眼,道:“你摸也摸夠了,看也看過了,還待怎地才算是佔了便宜?”
尉遲旭道:“阿紅,你聽我說,林秋波過來窺視,必有兩種反應,一是轉身走開,一是看得春心蕩漾,逗留不去。”
二嫂道:“她現在走了,為什麼?”
尉遲旭道:“‘因為她認為你們如果剛剛出動回來,不可能馬上就在床上胡鬧。所以她雖然知道此地有點可疑,但目下已認為與剛才之事無關。”
二嫂道:“著然她留下來,便又如何?”
尉遲旭邪笑一聲,道:“如果她看了你們的表演,春心蕩漾,我便可趁她耳目失靈之際,施展手段,把她活擒下來。”
二嫂馬上睜大眼睛,射出可怕的光芒,道:“你擒下她之後,一定先玩弄一番,是也不是?”
尉遲旭道:“我一擒下她,你豈能不知,試問我如何能動她?”
二嫂本想開口,忽又忍住。
原來她本想說,當時她與老五正在胡鬧,多半不會發覺外面之事,因此,尉遲旭大有機會可乘。
然而回心一想,既然她自己與老五弄假成真,以致耳目失靈,這等情形之下,豈能怪責丈夫。
她馬上想出另一個藉口,道:“你為何叫老五來和我表演?難道你不是男人。”
尉遲旭胸有成竹地道:“老五年紀輕,與你一起表演,比較像樣,也容易使林秋波迷醉,如是換了我,她多半是不願瞧下去……”
這個理由,雖是說得通,卻令人有點異想天開之感。
他轉身出門,一面道:“我去瞧瞧陰陽穀那廝,但只怕不易問出口供。”
尉遲旭走了之後,老五轉眼向二嫂望去,但見她也睜大水汪汪的媚眼,向他迎視,兩人都沒言語。
老五邪裡邪氣地笑一下,才道:“我也得出去巡查一番了,我的弓箭呢?”
二嫂道:“在床底下。”
她舉手一扇,數尺外的燈火,應手而滅。
房內驟然黑暗之後,老五並沒有馬上出來。
在對面屋頂上,林秋波看見老五沒有出來,不禁眉頭皺起,忖道:“這些人行逕如此詭邪,禮教蕩然,可知必定不是正當門派。同時又曉得秦三錯是陰陽穀之人,而居然還敢招惹,可見得這一路人馬,在武林中的地位力量,並不弱於陰陽穀。再證以他們都擅長潛蹤隱跡之術,大概就是與陰陽穀齊名的幽冥洞府之人……”
原來她躍走之時,雖然是離開此宅,一直翻出六七座屋字。但她的目的仍是這處地方,只不過繞個大圈,才回到那兒。
她的輕功舉世無匹,霎時已繞了回去,恰好看見尉遲旭在屋上奔行的身影,她立即放棄搜索此宅別處之舉,而跟他前往。
當尉遲旭推門入房之時,她已無聲無息地落在另一扇窗下。
然後房內的一切情形,以及他們的對話,她都完全目睹耳聞。
直到尉遲旭離開時,她早一步飛身躍到三丈外的屋頂,匿伏觀看。
尉遲旭當真是走入內一間房屋,林秋波等了一陣,但見房內燈光熄滅,而老五卻沒有出來,不同而知他在房內逗留,是為的什麼緣故了。
林秋波出道時間甚久,閱歷極豐。
對於人間的醜惡邪行,已看了甚多。
因此,她從這個老五與老二尉遲旭的妻子,居然在這等時機之下,還敢私通尋歡之舉,推測得出這一群,平時一定已經很亂。否則尉遲旭前腳才走,他們豈敢後腳就熄燈尋歡?
在這等邪派中,男女關係,向來是亂糟糟,而又最易惹起仇殺的困素。
林秋波忖道:“老五與他二嫂如此大膽,可能是他們兩個加起來的力量,強過老二尉遲旭。是以若然尉遲旭捉姦的話,他們將會聯手殺死尉遲旭……”
她搖頭慨嘆一聲,施展輕功,向後一進房屋撲去。
她原先曾經繞行過此處,只以這時忽然看見有一個房間,透出燈光,便迅即縱去,掩到近處。
這是因為早先她經行之時,這一進的房舍,沒有一間是點上燈火的。
她小心翼翼地潛行近去,從窗隙望入,果然不出所料,房內一共有兩個人。其一是老二尉遲旭,濃黑似刀的眉毛,以及血紅的面龐,似乎透出陣陣殺氣。
另一個人坐在一張靠背椅上,手足都沒有鎖釦捆縛,又顯然行動自如,神智清醒。這人正是風度不俗的秦三錯。
他沒有逃走的打算,可見得他一定受到某種禁制。
林秋波心中大為震驚,忖道:“秦三錯明明已被我獨門手法,點住了穴道。但這刻穴道禁制已解開,這些人居然懂得我南海獨門點穴手法,真是教人難以置信……”
秦三錯滿不在乎地與尉遲旭對瞧,嘴角泛起傲慢的冷尉遲旭道:“你自知必無生還希望,所以故意裝出倨傲之態。假如我落在你們陰陽穀之人手中,一定也像你這種態度……”
秦三錯道:“若然我非死不可,你還羅嗦個什麼勁?”
尉遲旭道:“假如我告訴你,你不一定會死,你信也不信?”
秦三錯仰天一曬,道:“我陰陽穀與你幽冥洞府,雖是天下兩大奇門異派,但多少年來,仇恨越結越深,咱們大家肚中有數,何必說這等無聊的話?”
尉遲旭道:“但咱們兩派,表面上仍然沒有什麼,甚至偶然還聯手對付一些強敵。因此,你不要固執成見,也許我須要你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