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美國最偉大的流行歌手之一,1912年出生於賓夕法尼亞,曾經是家鄉小有名氣的會唱歌的理髮師。21歲開始跟隨演出團到處旅行,上世紀30年代中期意外得到流行電台的差事,之後又主持了CBS電台的節目,同時開始在好萊塢兼差。1945年,他單曲《Tilltheendoftime》為當年最熱門歌曲,之後10年,他的歌曲不斷進入榜單,成績卓越。2001年5月12日,他在佛羅里達的家中靜靜地離開……Tilltheendoftime,
longasstarsareintheblue,
longasthereaspring,abirdtosing,
I抣lgoonlovingyou.
tilltheendoftime,
longasrosesbloominmay,
Myloveforyouwillgrowdeeper,
Witheverypassingday.
tillthewellsrundry,
Andeachmountaindisappears,
I-llbethereforyou,tocareforyou,
Throughlaughterandthroughtears.
So,takemyheartinsweetsurrender,
AndtenderlysaythatI抦,
Theoneyouloveandlivefor,
tilltheendoftime.
是PerryComo。
電台主持人的話還沒有説完,PerryComo的歌聲便在房間裏迴盪了。又是這首《Tilltheendoftime》,音琪在ILLMORE改編演唱過的曲子。那天,明浚因為她與人打架了。
音琪將剛開了的桔梗花摘下來,折斷的地方小心用濕巾包好,再紮上好看的淺紫色絲帶。
直到PerryComo的歌聲結束,收音機裏響起別的聲音,她才出門。
窗前桌上的花瓶裏,是一束康乃馨。
Jean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從昏倒到現在便一直昏迷不醒。
音琪走進房間裏,眼淚卻已經不聽使喚地撲簌撲簌直往下掉。將手裏的桔梗花插進花瓶裏,她轉身望着牀上的Jean,還是一個勁地流眼淚。
走到病牀跟前,在挨牀的凳子上坐下來。知道事情的真相後,這是她第一次認真仔細地打量Jean的臉,經過小心篡改後的明浚的臉。
為他撥開額前的頭髮時,刻意隱埋在心裏的情感失控般地傾瀉出來。心裏的疼讓她全身失去力量,便隨着那股無法抵擋的強大洪流離開很遠。
她在Jean的身邊慢慢趴着,閉上了眼睛——
我以為將它們全都扔掉,不再看見它們,就全好了……——
你要帶我去橋屋,你答應了的,所以不能不守信用,知道嗎?——
對不起,你醒過來,求你醒過來啊。
她在心裏喃喃自語着,望着他的臉,等待Jean的身體將明浚的靈魂再帶回來。
又看見他頸上的黑色項鍊。
音琪忍不住將手伸到他的胸前輕輕拿起了框架墜飾,用手觸摸上面刻有奇怪字樣的凹凸的地方——
你能聽到我心裏的話嗎?——
不是説預言嗎?告訴我啊,現在就告訴我——
明浚,是我,我是音琪,明浚認識的音琪……
可Jean一動不動,他的眼睛緊緊閉着,房間裏除了加濕器噴出水霧的聲音,安靜極了。音琪握着項鍊的手停在那裏,不願意再放開。
音琪將頭埋進白色的牀單裏,那裏傳遞來明浚身上的體温。
不知過了多久,音琪感覺有人將手放在了自己頭髮,輕輕地撫摩過她的頭髮……
她猛地驚醒過來,看見Jean正望着自己,嘴角帶着虛弱的一絲笑。
"你醒了,Jean……"
音琪笑着的臉上還掛着未乾的眼淚。
"是明浚。"他説着,伸出手將音琪臉上的淚輕輕拭去。
"傻瓜……"
音琪哭笑着,眼淚又掉了下來。
"你別生……我的氣,好嗎?也別怪妍智……是我讓她的暑假……泡湯了……"
明浚有些吃力地説着話,笑着望向音琪的目光裏充滿了無法表述完整的深情,還有無法掩飾的身體不適帶來的痛楚。
"你別説話,我去叫醫生……"
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音琪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裂開了似的難受。她轉身準備站起來,卻被他伸出來的手用力的拽住。音琪驚訝地望着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在他的手上。
"你別走……在他們來之前,陪我……"
"你這是怎麼了?你明明好好的,為什麼會這樣?我要叫醫生來……醫生!"
與平日的健康陽光相比,他的臉色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鼻子上套着奇怪的管子……這樣的他讓音琪害怕。她甚至不敢問自己為什麼害怕,那樣的結局無異於天真的塌下來。所以有些情緒失控的音琪大聲衝門的方向叫着醫生。"傻瓜,我沒事。你別……擔心。"
"那你離開這裏,我們都離開這裏……"
説話的聲音慢慢變成了小聲地抽泣,音琪伏在牀邊,眼淚浸濕了白色的牀單。
"別哭,傻瓜……你為什麼把好不容易才開的桔梗花折了?"
他看見了窗前的桔梗,問伏在自己身邊的音琪。
"幸福會再次降臨……"
她抬起頭來,用一直守侯着明浚那樣的目光望着他。
"已經降臨了,你結婚的時候……只有不放棄愛的人才能抓住再次降臨的幸福,先是正勳,然後是你,現在是我。"
他又伸手去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現在正勳就是這個世界上負責捍衞你的幸福的人,我也會,但不是現在,是以後,在另一個地方等着……"
説着,他從胸前扯下項鍊,放到淚流不止的音琪手裏。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他才從口中擠出最後的幾個字:
"這是約定……"
10
沒有風,天氣晴朗無比。音琪今天從早晨開始便在埋頭整理薔薇園的東西,本來正勳説要來整理的,但她一再堅持自己做,正勳才沒有過來。但他説好一定來接她。
她伸手摸摸胸前項鍊上垂掛着的戒指,心裏想着即將要去往的地方。
去一趟首爾的想法是正勳爸爸媽媽提出,正勳和音琪徵求了音琪爸爸媽媽的意見後,然後兩個人一起做了這個決定。
黑色皮面的筆記本從一堆書籍裏面凸顯出來,十分打眼。音琪伸手將它從書底下抽出來,好奇地翻開很久沒有碰過的東西——好象是聽課筆記,一些胡亂塗鴉或隨意寫下的幾句什麼話,應該是在首爾時用過的。
看着以前自己留下字跡,她坐在那裏忍不住笑了。
從筆記本中間掉下一張紙條,她從地板上將紙條拾起來,看到上面的字跡:
你的衣服已經髒了,
暫時用我的吧。
衣服可能有些大,
不過應該還能穿。
明浚
像捧着那個人的手一樣,她甚至感受到了字裏行間傳過來的温度。只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她將筆記本和紙條放在牀上,走到桌邊拿起裝着涼水的玻璃器皿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站在那裏用力猛地喝下。覺得這樣做就可以一口氣將準備從心裏翻騰出的東西重新趕回去似的,那些字被生活沉澱成了固定形狀的東西——好象就可以被漸漸沖走。
回到牀邊,她還是拿起了黑皮筆記本,將有些時間印記的紙條夾進了黑色皮套裏面。
認識他以來,自己從來沒有留下過一張與他合影的照片。突然想到這個的時候,音琪的心裏真的失落起來。
將東西從薔薇園搬離到新家後沒多久,便是去首爾的日子。體察入微的正勳總是不露痕跡地照顧到她的情緒,從機場回家的路線都是讓她完全感覺陌生的——像是第一次來蜜月旅行的情侶一樣,行程浪漫而甜蜜。
正勳,我一個人出去走走。
清晨,望着還在睡夢中的正勳,音琪在他的額上輕輕親了一下後先起牀了。出了玄關。淺藍色的天空和乾淨整潔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出現彎到的地方。這是位於河畔的老街區,不會看到城鐵入口、毫無表情的商業大樓、被裝飾得花裏胡哨的酒店或者城市噴泉雕塑,只有被整理得別緻不過的街心小花園,兀自在老站牌下等着人去休息的長椅,一條穿過街道的老鐵路,還有從外面看上去很有情致的報亭——音琪步行經過的時候,小盒子似的房子裏面正好有人撐起窗口,擺出今天的報紙。
音琪買了一份今天的報紙,甚至像真的去某個陌生城市旅行的人那樣,還買了地圖。
這是一份首爾市內的旅遊交通圖,音琪一眼就看到了景福宮、昌德宮、昌慶宮的字樣。
是鍾路區。
慢慢沿着街道沒有目的的走着,她看到帶陽台的花店夥計將配有長春藤的小向日葵拿了出來,旁邊的咖啡裏有人在走動。音琪進咖啡館要了安吉利娜櫻桃蛋糕和有機栽培的蘋果汁,坐在靠近門口的座位享受完簡單營養的早餐。出來時,突然望見對街的建築物時,在原地站住了。她橫過馬路,那帶着翹角的大門很快將那身影吸附進去。
空空的庭院裏顯得十分安靜,她聽見自己腳步的回聲從遠遠的地方傳過來。
在祈福泉邊的長廊上,她放慢了腳步,沿着掛着木牌的牆壁走着,一邊抬頭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不知道那些自己讀不懂的文字後面都隱藏着什麼樣的願望,它們都有沒有真的實現過……
突然,她停住了,站在牆壁跟前抬頭望着,久久望着其中一塊木牌上的字跡——
明浚和音琪永遠在一起。
就是這樣的,已經是全部內容了,她卻像讀了好久才將願望的內容全部讀完整似的仰頭望着,望着,眼睛裏積聚成小小的水潭自己卻不知道。那水潭慢慢滿了,從眼角慢慢流了下來。
她低下頭吸了吸鼻子,伸手將那張小木牌從牆上取下來,緊緊抓在手裏,走出那座古老的建築。
我來到我們遇見的地方
仍然無法見到你
這讓我幻想所有關於你的細節
回憶那樣愛着你的自己
如果向你訴説現在的我仍然無法快樂
是因為看不到你的笑臉
是因為在遙遠的地方
那熟悉的目光
我無法再見到……
11
樹葉落在庭院的空地上,落進房間的陽台上,到處都是,可一點也不覺得髒。
音琪坐在陽台上,手邊的牛奶帶着温熱,她端起來放到嘴邊,讓它慢慢滑進喉嚨裏,留下淡淡的香甜——
都已經休待產假了,薔薇園那邊偶爾才過去住一晚的房子乾脆處理吧,以後寶寶生下來咱們也不住那邊啦。
正勳説着將臉貼近音琪微微隆起的腹部,去聽裏面的動靜——
還早,這樣怎麼能聽得到呢——
那不一定,寶寶再小也有感覺的。
正勳依然孩子氣般地堅持着,音琪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有些捨不得離開薔薇園,音琪還是答應了——
那太太,所有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不久,正勳便告訴音琪,房子沒有賣給別人,是曉彥一定要住,她的爸爸媽媽便送給她當做本命年生日禮物了。説着,將手裏抱着的紙箱子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
是什麼?——
上次搬東西時落下的零碎東西,不知道你還要不要,曉彥全裝裏面了。
正勳一邊洗手,一邊將頭從衞生間伸出來説着。
音琪慢慢走到沙發前坐下,打開了小紙箱,拿出裏面那些沒有被自己帶走的東西。
一張專業考級證,還有被折走形的舊身份證,幾張沒有消户的存摺;
幾本鋼琴理論教材;
一張從圖書館借來的、封套已不知去向的唱片;
有個冬天買了沒戴一次卻怎麼也找不着的新帽子;
去麗江時帶回來的染布,有些髒的樣子,但洗洗還是會很好看的;
然後,在箱底的角落裏,音琪拿出那個黑乎乎的小東西——它抱着自己的小爪子,傻傻地望着她……
音琪怔怔地坐在那裏,手裏握着它,發起呆來。
"音琪,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啊?!"
音琪回頭,看見正勳一臉的擔心,邊將手裏的木雕熊給了他。
看到熊,正勳便在音琪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説:"別多想了,找到就好了。他可能正看着咱們呢,來,笑一下。"
正勳説着舉起木雕熊,對着熊先笑了起來。看見正勳的笑臉,音琪也笑了起來。
"哎呀。"
音琪突然叫了出來,把正勳嚇一跳。
"怎麼了?"
"他踢我。"
房間裏的牆上,明浚手工做的黑色鏡頭框架項鍊被鑲進正勳自己做的手工琉璃工藝品裏,上面的馬來文字因為光線折射的效果而變得更加清晰:
生活在與你遇見的某種可能裏。
後記-非非隨筆
無解
邊寫邊看
刪除
再寫已失去原意
無奈
再刪除
最終還是拿起筆攤開紙
唉
那些小心避開着藏匿着的真實
17歲
最近總想些與17歲有關的事情:
將17歲時寫的日記翻出來認真讀,
看一大堆講述17歲的電影,
幻想自己的孩子17歲時是否正經歷難忘的初戀,
把17歲穿過的白色棉質恤衫裁剪縫成整齊的塊狀……
每個人的17歲都沒有消失,
我的也是。
它不在昨天,在將來。
童非非
二零零七年三月的某個失眠的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