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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傷心永日恨迢迢

    地缺冷笑連聲,杖影忽然加密,石軒中面色凝重,全神施展大周天神劍,但見劍氣繞身,嚴密之極,竟無一絲破綻。

    天殘焦躁地老瞪眼睛,這個名震天下的老魔頭,在他們數招之後,已知單憑地缺一人之力,短時間內決難收拾下敵人!同時暗驚對方所使的劍法。深奧莫測,粗看每一招都像某一派的絕招,細看時又不盡然!

    他知道蛇切派心法已失,昔年他們弄死煌蟈派涵碧真人,是見識過姓煙的絕學,記得那時雙方都因年歲關係,功力不若如今深厚,但其時是以一敵一,卻感不似如今對付這位後起名家那般棘手!那等於說,石軒中如今已比之當年的涵碧真人高出許多!

    須知這趟大周天神劍乃是石軒中師父,蛇煙掌門霞虛真人,二十年來揣摩天下各家派的絕招,潛心苦思,創演而成,每一劍均有無窮妙用,主旨乃在對忖天下無敵的鬼母陰姬,連那稱絕天下的第一劍家碧螺島主於叔初的碧螺劍法,也在十招之內,為之撤劍!當時雖仙人劍秦易功力不足,卻也可以窺見這趟劍法之神奇!

    如今石軒中功力深厚,使開來又大不相同。地缺雖盡全力,也不過各有攻守,佔不了半分便宜地缺冷笑連聲,幾番示意,天殘卻凝立如山,並不全力進擊!

    敢情這位老魔頭忽然另有算計,早先他見識過石軒中的輕功,已經天下無匹,若是他此刻貿然進擊,石軒中忽然逃走,那是決無法追上之事。故此他不肯動手,準備兩人打到關鍵,消耗對方內力之後,再覓準時機,盡力一擊,務求一舉成功。

    地缺情知天殘老謀深算,此時不肯動手,必有所謀,於是凝神定慮,全力應付2杖影劍風,越來愈響,尤其風力排落旋激,漸漸擴大,兩丈方圓以內的青草,全都擔府地上。

    石軒中深感背上的易靜是一大負累,面臨這種不可一世的大廈頭,全力施為,尚嫌未足應付,何況自添率累,許多險招施不出來,因此他變成極難求勝的局勢。然而地殘那種陰陰冷笑,又使得他雄心奮發,力戰不休。這一場惡鬥,直打得日月無光,風雲變色。

    易靜讓他這麼長久地折騰,早就昏而復醒,醒後又昏者四五次之多,可是他咬牙苦苦忍著,絕不肯哼出聲來。在她個人事小,在石軒中來說,卻是他一生中重要的關頭,若有失問,不但此後今名無從建樹,而且還得命喪荒野,自己也向之得到同樣的結果!況且石軒中既具如此身手,復有如此淵源,想將來請他相助圖謀大事,定必不會拒絕。正是無論在哪個角度,也得咬牙苦抵這些痛苦。

    看看天色漸暮,他們已打了將近三個時辰,石軒中雖然毫無政象,但真力消耗極多,自己也感覺出來。

    天殘在一旁冷冷道:“老二可得加點功夫,這小子越打功力越純,.劍招也嚴密凌厲得多!我不便插手,但你也讓人家當磨刀石用,你懂得麼?”

    石軒中心目裡暗喜,敢情自己的功力招數,都因和這不可一世的老度頭相拼而益見進步,總算沒有白耗氣力!

    目前浙昏,暮色不知幾時已經掩襲大地。他忽然吃一驚,想道:“不好,易姊姊危在旦夕,我即使盡力趕路,也僅有十二三個時辰剩餘,如今耽擱了這麼久,又耗費了許多精力,非抽些時間休息不可心種器分,立時送遇險招,一時竹影滿天,把他裹在其中,形勢萬分危殆!

    天晚面現美容.陳級*昭一目自各堅囹伽志被個油廠杯中。因心神稍亂,修然驚得身軀一震,背上的易靜哎地慘叫一聲!

    說得遲,那時快,地缺乘著天殘以上乘氣功把敵人震驚得破綻大露之時,修然一杖直點對方心窩。

    這一杖毒辣之極,決無可救,天殘張口大笑,然而剛剛笑出半聲,但見地缺哼一聲,竹杖直彈開去,身形也因之而退開數尺。

    石軒中夷然無傷,長嘯之聲起處,忽然飛起,一掠六七丈,宛如馭氣飛行,其快無比,剎那間已奔出老遠。

    地缺捧杖茫然,竟不知那少年剛才神指一彈,竟然把自己穿山破石的一杖彈開,還將自己震開數步的功夫叫什麼名堂?這也不足為保,當日碧螺島主於敘初也曾吃癟在這達摩三式中“彈指乾坤”的奇功之下,並且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名堂。當今之世,只有一個人能夠認得出這是什麼家數,那人便是玄陰教主鬼母陰姐!

    石軒中頭也不回,直馳出二百米里,這才找到個荒廢的神調暫時歇腳。他必須趁早休息一下,以免過勞時不易恢復,況且易靜又不知情況如何。

    他把易靜解下來,放在已鋪著自己外衣的地上,見她雖是雙目緊閉,面色難看,但呼吸仍然均勻,知道沒有大礙。當下給她眼下三位保心丹,自己然後盤膝坐好,用心地調元運氣,恢復疲勞!

    大概是大疲勞和消耗真力過多之故,這一坐竟然坐下了四個時辰,天已經亮了,他才回醒過來!

    不過盡是心急也不成,他先吃點東西,喝幾口水,然後再把熟睡的易靜背起,急紮好之後,便匆匆上路!

    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意外,不知不覺已走了五晝夜。

    易靜是傷勢轉重,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石軒中想起那星宿海天殘地峽兩老怪,屢次使用類似叱石開山的上乘氣功,易靜定然抵受不住,加上他對敵時縱躍搏刺,震盪得大劇烈,故此易籌傷勢加重。

    對於天殘地缺這兩個老魔頭,他心中憤恨得不得了!然而除了憤恨之外,他又有點忌憚。只因那天殘地缺兩個老怪,照例是焦不離孟,以他目下的群兇之首的乾坤他,纏戰下去時為忌憚諸葛太真功夫,決搪不住人家一擁而上!再推論起來,那大內子母圈諸葛太真,只須加上一個魔頭,便足可牽掣住,只要他招數間偶有失問,多半難逃毒手。他的確極那種機變毒辣,往後再相逢時,人家決不肯擺架子,定然以多為勝,那樣子他就難以應付了。

    這時已是午後申時光景,他已穿越過江西的部陽平原,眼前陡然高山湧起,根據公孫策給他的詳細地圖,知道乃是寧都州的翠微山。

    仙惦念著易靜的傷勢,因此到了翠微山腳時,便在一座松林裡停下。

    寧都州城垣隱隱,就在東南十數里外。他約略四下眺望一下,便一徑鑽人松竹深處。忽見前面一塊草坪,碧革茸茸,十分悅目,而且極為乾淨,連落列書枝等也發現不到。

    他沒有注意到這些,就在草坪邊緣的一處松前下停止,急急忙忙地把易靜解下來。

    她的面色十分灰白,石軒中焦急之下,可就沒想到,即使一個好人,教他數天不飲不食,也非得變為蒼白樵停不可,何況易靜又是有病之軀,加上一路上震盪,焉能不面色灰敗,宛如將死?

    他又喂她三粒保心丹,然後焦灼地計算時間。

    現在只剩下兩晝夜,只要他不休不眠,儘可以從客趕到!可是他究竟不是鐵鑄的人,這刻非得休息兩三個進辰不可,否則恐怕挨也挨不到公孫先生居處。

    他盤算了一下,不敢耽擱,忙忙盤膝端坐,又行那內家吐納之功。

    過了個把時辰,日影酉移,松針縫隙中射下幾絲陽光,照在易靜蒼白的面龐上。

    她的面色變得較為好點,這片刻工夫的歇息,對她頗有用處。

    靠山那邊的松林內,忽然走出一個白衣人來,山風把薄薄的衣袂吹得飄飄飛舞。

    這位白衣人忽然在草坪邊緣處站住,本來風采明豔得連冬日的陽光也為之失色的面龐,忽然凝結了,霎時連四周圍的空氣也因之沉重起來!

    這位美麗得異乎尋常的白衣姑娘,非常輕靈地,如同風中落花般冉冉飄飛過來,停在石軒中側邊文詩遠。

    現在一切都不會是假的這個正在吐納運息的俊美少年,正是石軒中,而在他身畔躺著的姑娘,便是易靜。

    瞬息間,這位白衣姑娘凝結的表情消失了,代之的卻是一種深刻的哀愁,以及無盡的寂寞!

    易靜忽然張開眼睛,眼光正好落在那位白衣姑娘面上,她立刻驚訝得渾身一震,努力想坐起來看清楚。

    那位白衣姑娘倏然間不見影蹤,彷彿是化作一陣香風,隱沒在翠微山中。

    “朱玲?”易靜低低地叫起來,她想掙扎坐起來的心思已不成功,而且因為用力太過,忽地又昏迷過去。

    一切復歸於沉寂,石軒中正在緊要關頭,這刻雖然泰山在他面前崩坍,他也不會理睬。林間白影隱現一下,那位白衣姑娘又冉冉飛出來,仍然是站在石軒中側面。

    這位美麗得無法形容的白衣姑娘,正是名震江湖。玄陰教一鳳三鬼中的白鳳朱玲!

    她有點發痴地凝視著石軒中的側面,此刻他就像一尊塑像似的,眼皮輕垂,動也不動!

    “一個人在一生之中,絕不能做錯一次!”她非常沉重地想,那顆心兒生像已經沉沒在幽冥深淵,“有些錯誤果真是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然後,再也不堪回首的——”

    珠淚紛紛掉下來,滴落在雪白的羅編上,很快便染溼了一大片!

    她已知道此生將永遠伴同那無邊的悲哀,默默地計算日子流逝c即使她由傾國紅顏而變成龍鍾老婦,這深道的悲哀,再也不會離她而去。

    因此,她用力地凝瞧他的面貌,生像是努力地把這一切形相鐫刻在心版上,天荒地老,也將不會湮沒。

    石軒中的身體較為松馳,朱玲知道他快要回醒,悲哀地嘆口氣,輕輕退口林中。

    她站在一棵粗大的松樹後面,不但身軀軟軟地挨在樹身上,連面孔也斜測地貼在樹身上。

    因而雖然閉著,然而一顆顆像寶石般的眼淚,一直不停地灑掉下來。

    她聽見石軒中親切地叫喚著易姊姊,易靜卻沒有回答。

    “她一定因我之出現而驚訝和妒嫉——”她直覺地想:“可是你又何必呢?一個勝利者,難道不能稍稍寬大一點?”

    地但覺自己非常軟弱,軟弱得甚至要她懇求易靜也可以,只要石軒中能夠冰釋誤會,知道她其後並沒有和西門漸真個成為夫婦,她可就滿足了!不管他還能夠和她重修舊好與否,只求誤會冰釋。

    的確,一個人只能真正地戀愛一次,一種純真沒有條件的愛。往後,即使有真摯的愛情,卻已有了限度和條件,那種純真而沒有條件的愛,絕大多數是屬於初戀!

    朱玲雖然不明白這些理論,但她卻是身處其境的人,她在實際上非常瞭解這些,與及因這原故而表現於行動。

    她村冒大不勝而背叛師門,師父卻是天下武功最高強和勢力極大的玄陰教主鬼母陰娘。同時是個心腸如鐵,極為殘忍的人!

    她聽到那僅扮石軒中而被國在武昌大牢裡的消息,居然不怕洩露行藏,直奔武昌,引起一場大戰!

    這一段日子裡,她不單是寂寞和恐懼,而且非常惶恐和猜疑,這種混合的痛苦,即使是個鐵人,也將承受不了!

    種種辛酸往事,卻兜上她心頭,外面忽然沒有了聲息。

    她本已決心悄然遠遊,到那音無人跡的深山大澤,或是天涯海角,不扣是什麼方式,了此殘生。

    然而此刻一覺察石軒中走了,禁不住痛哭失聲起來。

    她滿面淚痕地往外面一探頭,忽然和一對稅利明亮的眼光相遇,而且那眼光離她這麼近,以致她十分迷們起來。

    石軒中雙手抱著易靜,因為看情形她再受不住任何震盪。

    打現在開始算起,即使他不休不歇,趕到南方海濱公孫先生隱居之所,也頂多剩下個把時辰。這些少的時間是必須要騰出來,因為可能公孫先生不在家裡,需要耽誤一些時間去尋他口來!

    因此石軒中心裡的焦急,可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然而當他謹慎地抱起易靜之時,忽然一棵松樹後面發出@的一聲,那聲音好熟,登時使他心絃大震,一雙身已落在松樹倒邊,目光到處,不是朱玲還有誰人?

    四日交投,兩人都如受電觸,石軒中忽然忘掉她的薄情負義,只願意從此一見,便永不離開。

    兩人凝視了片刻,朱玲微呻一聲,嬌軀搖搖欲倒。

    這突如其來的猛烈的心絃震盪,使她忍受不住,差點兒暈厥過去!

    石軒中下意識雙手做動,想把地扶住,馬上發覺了手上的易靜,垂危待救!

    同時他也注意到她滿面淚痕,與及搖搖欲倒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

    許多往事一下子湧上心頭,這個曾經極其殘酷地使他心碎的人,立地又勾起爐恨之火!

    他冷冷哼一聲,聲音冰冷得宛如在地獄裡發出來。

    “這殘人早已瞧見我了!”他想:“可是她不敢驚動我,這是為什麼問!”

    他幾乎想大叫起來,腦海中忽然閃過厲魄西門漸那副猙獰醜惡的面容,跟著又問過她滿頭珠翠,羞愧痛苦的臉容。這些面容都是當日他在等雞山上,闖入玄陰教主壇對所遺留在心中的。那時候,整個廳堂裡喜氣洋洋,賀客滿堂,到處張燈掛彩——“她焉敢驚動於我?”他極為憤恨地想:“既然已經嫁給那醜鬼,難道我還肯理睬她?

    嘿嘿——”

    他在心中冷笑著,忽然一幅景象掠過腦海,那是在一間佈置一新的華麗房間中,紅燭高燒,羅帳低垂,床柱上的銀鉤亂響,床前擺著兩對鞋,一雙是西門漸的,另一雙便是她的!

    那顆心幾乎要炸裂了,因此他趕快移開眼光。

    朱玲幸而一隻手勾住樹身,因此終於沒有倒下,她的眼光一徑停留在他的面上。

    她瞧見他曾閃過深情的一瞥,然後,便盡是流露出她所害怕的,情緒。

    太多的話與及驚慌,使她反而說不出半句話。他的冷哼之聲,生像極鋒銳勁急的長箭,深深扎穿她的心靈!

    她寧願立刻死掉,也不要看見他這種狠毒的眼光,如今她已失去任何信心,一點也不相信即使自己說出沒有嫁給西門漸的內情,他會原諒她的過失。

    因此現在說與不說,好像已無關重要,只要他稍為好一點地看看她,那就夠了!

    她在心裡哀哀叫道:“石哥哥請你別那樣子看我,別那樣子看我問——只要你稍為垂憐,不論是罵我,抑是對我嘆口氣,然後,憐憫地看我一眼,那樣——我這一生縱然孤獨寂寞,可是已經滿足了,再也不要求些什麼——”

    石軒中恨恨一跺腳,一言不發,忽然轉身飛起。

    朱玲猛可撲出來,其快如風,然而石軒中比她更快,早已出去四五尺之多。

    眼見石軒中抱著易靜,一掠數丈,宛如駕風飛去,不禁失聲悽然一叱“石哥哥,請等一等——”

    石軒中聽得清楚,心頭一震,那口真氣差點兒散了。他在半空中一回頭,只見朱玲站在草坪上,可憐無靠地伸出兩手,作出挽留他的樣子。編衣勝雪,人比花嬌,猶自可以看見她面上閃閃有光的淚痕!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忘不了這景象,快樂的時光容易消逝,快樂的景象也同樣易被遺忘,只有迴腸蕩氣的一刻,悽豔動心的一瞥,永志難忘!

    他趕緊掉轉頭,因為他也非常激動,是酸是苦?是妒是憐?自家也攪不清楚,傻眼竟也熱淚盈眶。

    有誰能忍得住悲傷?當他知道幸福己永遠棄他而去!

    若不是易靜命在垂危,使得他抽不出一點時間的話,只要他再回一次頭,準保會回身去跟她廝見。他會知道他的爐恨乃是多餘,而朱玲也會發覺石軒中仍然是那麼傾心熱愛著她!

    如今當面錯過,時機不再來,什麼時候才再獲得相逢的機會?

    朱玲猛可一咬銀牙,舉袖抹淚,再看時石軒中已走了大半里之遠,當下也施展腳程,往南迫下去!

    然而不大工夫,她便把石軒中追丟了。當然她不會想到石軒中乃是登山越澗地直奔南方,估量他定要在前面較大的州縣歐足,於是徑投瑞金縣而去!

    石軒中一面飛馳,一面回憶平生恨事,但人生全無可戀,不知不覺間,又把新近才奮發的雄心,化為雲煙,霎時消散!

    如今即使要他停步,也不可能,只因無邊痛苦緊齧著他的心,使得他放盡腳程,拼命飛馳,生像要擺脫掉這痛苦!

    他很願意自己會忽然筋疲力盡地倒斃荒山野嶺之中,滿腔痛苦,都隨著軀體而化為塵埃!可是當他快要到達目的地時,依然尚有餘力。

    這裡已是五嶺之南,他顧不得驚世駭俗,一徑穿過這附近數百里唯一大城潮安府,此地遠在盛唐之際那位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文公,曾因諫佛骨而被請於此,正好本地有鱷魚為患,韓愈便作了一篇傳誦至今的“祭鱷魚文。”

    他本來以為此地邊遠,定然風俗文物都甚粗鄙,然而在他僅僅穿城而過的頃刻,已知自家想法大謬不然,城內牌坊甚多,街上行人,衣冠端整,浮動著一種古城的淳樸氣氛。

    半個時辰後,他已到了一處海濱。

    四下非常寂靜,平沙人海,都是極細白的沙灘,水浪溫柔地捲上來,又退下去,海水所至之處,把沙上原有凹凸痕跡,全都抹掉。

    他的速度已減緩下來,前西半里之遠,一座齊整的石屋,建築在一座伸出海去的崖上。石屋四下都植著芭蕉,這時已際隆冬,雖說南方地曖,但那些芭蕉全都殘黃了。

    沿著海灘慢慢走著,白色的海鷗,浴在陽光中,自由自在地盤旋飛翔。他偶爾走得開一點,海浪捲上沙灘,復又退下去,他回頭瞧瞧,那一串足跡,剎時已經被海水洗抹掉他嘆一口氣,因為世上之事,正如他方才印在細沙上的足跡,一經時間之潮捲過,立刻洗抹個乾乾淨淨!

    片刻工夫,他已走到崖下,仰頭看看,那崖高才三丈左右,當下一頓腳,疾飛上崖頂。

    石屋門戶嚴嚴關著,石軒中大吃一驚,想道:“別要我辛辛苦苦地趕來,公孫先生卻出門去了……”

    走到門前,可不是門上還用鎖頭扣著。

    這裡地勢較高,因此海風較猛,他可不敢讓易靜被海風久吹,隨手將鎖頭扭下,踢開本門,一徑進去。

    進門便是一個小小廳子,陳設簡單,只不過是幾張椅子和一張八仙桌子而已。

    兩邊俱有一房,廳後尚有一門,想是弄炊的廚房。

    他走到右邊房門,抬腿輕險,那道房門呀地開了!

    進得房中,撲鼻一陣藥香味道,放眼四看,只見滿室盡是木架,除了胸口高以上的架子全是書籍之外,下面架子上都是些罈子瓷瓶,貼著紙條,註明內盛藥物名稱!

    他立刻想起當日街進天香幻境中盜藥之事,但覺時光流逝未久,人事卻大有變,心下一陣們然!

    *內空一張竹榻,只因天寒之故,上面鋪了一條棉褥。

    他連忙把易並放在床上,卻見一扇窗戶開著,趕忙把自(1關好。

    公孫先生不知何去,使得他心中極是焦灼,眼看易靜面色蒼白之極,氣息也極是微弱,就修快要斷了是的,使他想到假如這一路上不是捧著飛馳的話,恐怕早就把她顛落得斷了氣。

    這刻他才覺得雙臂痠麻,身體也略覺疲軟,然而他還不能休息,特別是心中焦急萬分,竟連坐坐也受不了。

    他一直走到對面的房間,果然這邊的房間才是臥室。

    這邊窗門倒是關得滿緊的,他一掌推開窗戶,放目外望,但見此窗正對著他方才來路,因此既可望見遼闊的碧海,又可看見長長的沙灘,與及一片荒草曠野。

    他嘆口氣,趕快抱起一條棉被,走過這邊,替易靜輕輕蓋好。

    於是他走出石屋,在崖上四下張望。碧海遠處,帆影點點,近處卻無舟影人跡。這樣假使公孫先生乘興垂釣,也許已遠在那片片帆影之中。

    可是易靜頂多只有兩個時辰的命兒,他早已精密地計算過。等到公孫先生泛舟歸來,恐怕只能對著易靜的屍體悲傷。

    他繞過石層,但見此崖峻峭地斜伸向那邊曠野,這時正有一人,踏著荒草向石屋走來。”

    石軒中國力何等銳利,早已礁出不是公孫先生,卻是個年在四句上下的彪形大漢,面目粗家,神色陰沉!

    “唉!若是公孫先生在此,易姊姊得保無恙,我便可直奔碧雞山,尋那鬼母再鬥一次……”

    這個想頭乃是昨天所決定的,因為他忽地覺得人世全無足戀,倒不如再去尋那鬼母,轟轟烈烈地大打一場,輸掉性命,也強勝獨個兒孤鬼也似的在這乏味的世上煎熬!

    那粗豪大漢越走越近,已到了崖下。

    石軒中心中一動,想道:“也許這人認得公孫先生,我且問問他當下焦急地大聲問道:“尊駕可是公孫先生的朋友?他老人家往哪裡去了?”

    那大漢換目瞪視著他,沒有做聲。

    石軒中又焦急地問一聲,態度上不免顯得沒有禮貌。

    那大漢怒叱一聲,其勢洶洶地說了幾句話,石軒中一聽糟了,敢情一句也聽不懂。

    當下著急地道:“喂,我聽不懂你的話,來,來,你_紅來瞧瞧——”他的意思是請他去看看易靜的樣子,便曉得他乃是來尋公孫先生療治,故此招手著他上來。

    那大漢怒吼一聲,忽然騰身匕上崖來,身法快捷之極,等到雙腳一沾崖上,離著石軒中尚有三四丈遠,猛可一拳掏出,拳風呼地一響,勁烈無比!

    石軒中心裡一駭,付道:“這人誤會了我的意思,看他這一拳打出,功力只在隴外雙度之上……”

    心中想著,已自揮掌封架,為了避免誤會加深,這一掌封處,只用六成力量防守。

    啪地一響,石軒中身形上晃,竟然震遲半步,不覺大吃一驚!

    那大漢也自閃過驚訝之色,卻呼呼呼連環打了三拳!

    這幾拳力道更強,拳風把丈把外的殘黃芭蕉衝得搖搖欲倒。

    石軒中暗中一哼,左閃右避,躲開開始兩拳,第三拳卻非倒退不可,當下不肯示法,猛可又舉掌相迎。

    大響一聲,人家凝立如山,他雖然已用上八九成力,卻禁不住還搖晃一下。

    這一驚非同小可,放情此人拳上神力,雄厲得足可崩山裂石。

    那大漢又連環劈出三拳,石軒中使個身法,忽然閃到那人身後。

    他不禁啞然失笑起來,敢情此人拳力雖是雄猛得天下無匹,但招數卻不見高明,此刻苦是他一伸手,早已制住對方。

    那大漢俊然翻身,大吼一聲,又是連環三拳打出。

    這三拳佔地之廣,大大不同,石軒中除非退下崖去,否則便得硬碰一下,看那大漢心思,正是迫他下崖之意。

    石軒中雄心陡奮,清嘯一聲,修然單掌一探,身隨掌走,人影一晃,居然破開敵人那等兇猛的拳頭力量,閃到他身後。

    ,這一式乃是達摩三式之一,稱為“天羅逃刑”,當日薩迪上人使出無堅不摧的密宗神功,尚且奈何不了石軒中.何況這大漢的拳力.總不及那密宗神功妙用,石軒中一使出達摩三式,當然無法阻擋。

    那大漢一翻身,又打出三拳,力量似乎更勁厲了,石屋邊一扇窗門呼地刮脫飛墜海中。

    石軒中依然一式“天羅達刑”,又到了他身後,心中想道:“真怪,這人越打力量越大,可惜招數太過呆板!但僅此身手,踏入江湖,也盡足以稱霸江湖,震驚天下了!”

    那大漢怒吼連聲,回身又打,閃眼已不見了石軒中,回頭瞧時,也找不著敵人影子。哪知石軒中正施展出絕世輕功,一躍飛起六丈之高,在空中飄飄旋著,緩緩下落。

    他等到那大漢再扭頭尋覓之時,疾如閃電一掣,落在他面前。

    粗家大漢回頭一瞥,見敵人就站在身前,不覺嚇了一跳,正待揮拳,石軒中何等快捷,趁他心神驟分之際,伸手一點,那大漢登時如泥塑木雕般,動彈不得。

    可是石軒中立刻一掌拍在他胸口,把穴道解開。原來這大漢所使的猛勁絕世無二,剛才力量欲發而未發,適好被他點住穴道,若不即時解開,此刻便會內傷。

    那大漢大叫一聲,依IH打出三拳,石軒中一躍避過。

    他心中焦急之極,時間逐漸消耗,所剩無多。偏生四下無人,碰上一個,又是說不清的猛漢。

    那大漢打出三拳之後,仰頭等他下落,面上怒容忽斂,又大聲說起話來。

    石軒中一星兒也不懂,不過見他臉上怒容已斂,想來對方已覺出自己並無惡意,故此停手相問,靈機一動,直向石室走去,一面向他招手。

    兩人進了屋子,石軒中帶他到書房內,那大漢一視易靜蒼白樵懷的臉色,啊一聲明白了石軒中的意思,伸手拉他一把,轉身直奔出去。

    石軒中跟著他出了石屋,一躍下崖,直向荒草叢生的野地走去。

    眨眼奔出幾里路,那大漢朗聲高叫一聲,前面數丈處忽然傳來回容之聲。

    石軒中心中大奇,同時也大為歡喜,因為他認得回答之聲,乃是公孫先生的聲音。奇怪的是這一路望去,全是長僅及膝的荒草,公孫先生聲音雖聽得到,卻不見人,難道他是躺在地上?

    粗豪大漢一拉他,直奔過去,只見一個人冒出草外,正是那公孫先生。

    收到切近,這才發現那兒有個深達丈半的地洞,公孫先生敢情在裡面躍上來。這時離著地沿尚有大豐丈之遠,已聞到一種奇怪的香氣,立刻明白公孫先生定是挖這地洞來種植什麼藥物。

    公孫先生一見是石軒中,立地顏色更變,一時說不出話。

    石軒中生怕他生出誤會,又得紅央不清,連忙拱拱手,朗聲道:“易籌姊姊命在旦夕,在下特地來此找尋先生——”

    陡見公孫先生面色一沉,雙目射出凌厲光芒,竟是債很難堪光景。

    石軒中明知自己因提起易靜,使得公孫先生又疑怒起來,趕快道:“易姊姊是被那紅亭敵人的紅花指功夫傷著,如今在下已將易姊姊帶到那邊石層中——”

    公孫先生想哼一聲,道:“那殘人死了更令一”

    石軒中連忙括嘴道:“是令侄託我把易姊姊送來的,只因京師至此路程太遠,時間上又來不及,故此——”

    公孫先生冷冷一哼,轉眼瞧著那大漢,說了好幾句話,那大漢也答應著。石軒中一字不懂,然而卻放下心。

    果然公孫先生投步使走,直奔石屋,石軒中和那大漢也跟著回到石區!

    公孫先生回到書房中,一見易靜這等形容,神色也大大更變,吃一診視,使駐然道:“再過半刻,大羅神仙也沒得挽救——”

    石軒中一聽此言,便知已無妨礙,徐徐走出房間,再信步走出屋子,站在崖邊,眺望茫茫碧海。

    遠處海浪間雷,害者更客,白者更自,天朗氣清,陽光普照。

    他深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十分疲累。每個人都會這樣,一旦迫在眉睫的危機渡過之後,精神一鬆,連日透支的身體立刻覺出疲乏。

    也不知仁立了多久,對著清新的海風,,自家不覺運行起那內家吐納之功,站著站著,反而精神起來。

    公孫先生緩緩走出來,輕輕抬手撫在他肩頭上。

    “唉,老夫一向錯怪了你,真是汗顏元地——”

    石軒中籲口氣,苦笑一下,此刻他知道定是易靜回醒過來,因此公孫先生知道了一切。公孫先生往下說的話,他都沒有聽見,因為他在想著是否立刻實行往等雞山找尋鬼母之事。

    他若不是努力壓抑著自己,恐怕朱玲的影子立刻便會浮現在心頭。他下意識地希望在上碧雞山的路程中,會碰見白鳳朱玲,不過他不敢真個這樣想罷了!

    公孫先生髮覺了他心中的不安。由於他聽過易靜說及路上好像還瞧見朱玲,故此這位自身也曾飽歷情海風濤的中年人,便不再咦叨些什麼,只勸他去休息。

    那位姐豪大漢,原來乃是嶺南名家伏虎拳林真的門人。伏虎拳林真盡得南派少林真傳,在嶺南為頂尖名手,與公孫先生頗有淵源,是以這次公孫先生南隱海濱,林真便造這位本地人氏的弟子胡猛跟隨公孫先生。這胡猛天生異稟,練得好一身債煉功夫以及少林神拳,力量之雄勁,天下難匹,可惜在拳腳招式上,毫無情性,加之只會本地方言,不曾到江湖行走,是以箱箱無名。公孫先生暗喜得此有力臂膀,將來足可以震駭大內群質,便也百計籠絡。

    閒話作提,且說石軒中一覺醒來,已是翌日中午,但覺已經完全恢復疲勞。過去探看易靜,見她精神極好,面色恢復紅潤,大為欣喜。這是因為耽誤大久,故此公孫先生雖以絕世靈藥石海丹給她眼下,仍不能立刻復原。

    道謝等語說完,易靜便問道:“那天我彷彿瞧見那位朱玲姑娘,卻因為忽然昏過去,故此沒有叫她,到底是不是她呢?”

    石軒中一聽她提起朱玲,心頭大震,一方面願意聽別人提起她,另一方面又翻湧起滔天爐恨!不覺面色大變,半晌無語。

    易靜本來想再問問關於朱玲與西門漸成親,後來忽又中止之事,可是見他這般情狀,便不敢再提,趕緊岔開道:“公孫先生說我正好趁這機會,暫時留在此地,練一種特別功夫,據說是能夠一心兩用,宛如變成兩個人,威力也增加了一倍,弟弟你就留著陪陪我吧,好麼?”

    石軒中出了一會神,忽地奮然道:“現在小弟還不能陪伴姊姊,只要一想起碧雞山玄陰教主鬼母,小弟心中便翻騰不安,好像瞧見師父叮嚀囑咐我的樣子,因此小弟要馬上動身——”

    易靜愣一下,問道:“那麼事完之後,你還來不來找我呢?”語意中無限關切,她的確不敢攔阻他,因為這是大丈夫的事業!

    石軒中豪氣地笑一聲,道:“只要小弟能夠生下碧雞山,定然會來此與姊姊一晤——”

    雄壯的語氣兀自盤旋在室中,兩人卻都忽然靜默起來。

    他們都聽到海潮拍岸之聲,是那麼有節奏,捲上沙灘,然後又返回去。

    年年月月,潮聲依然如故,剎時使人覺得非常單調和寂寞!

    石軒中想起長長的足跡印在沙灘上,轉眼間浪潮湧擲上岸,退下去時,一切痕跡都洗抹掉……”

    他輕輕地嘆口氣,易靜也同時幽幽輕唱。

    他忽然覺得自己太衰颯了,在這行將出發,力赴強敵之際,應當豪壯慷慨才對,於是陡奮雄心,朗聲笑道:“易姊姊好生保重,小弟這就動身——”他用一個手勢,止住易靜插嘴。

    “小弟來不及向公孫先生告辭,就託姊姊代為致意,俟小弟歸來後,再面謁請罪。可惜姊姊不便走動,小弟真想請姊姊易一襲白衣,送我此行——”

    易靜心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石軒中舉手加L,然後轉身徐徐走出室去,口中朗朗吟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易靜剛剛舉油拭淚,卻聽那清朗吟聲,已遠遠去了。

    這刻的玄陰教主鬼母陰姬,正在江南養傷,碧雞山上,網無人影。

    石軒中只因循著來時故道,登山涉水,直奔北方,是以中途和朱玲相左。

    到了碧雞山,但見空山寂寂,全沒半個人影,心中不覺大詫!

    他並沒有細細搜尋,只因在上山時,經過下面的總舵,瞧不見半個人影,如今到了主壇,但覺一種出奇的寂靜籠罩全山,便在裡面定然也沒有人,姑且探頭看看,便退將出來。

    他不敢細看之故,便是為了當日他在這寬宏的大廳堂裡,親眼瞧見朱玲一身給羅,滿頭珠翠,正要和西門漸行禮,這印象是這麼深刻,因此他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會受不起刺激而發瘋!

    平場上山風呼呼,寒冷異常,他緩緩走到懸崖邊,偶然回顧。

    深壑中雲霧冉冉,深不見底。

    他只要再移動一寸,‘使得掉向這深壑之中。

    “現在再掉下去,”他想,“該不會像上一次那麼好運氣,必定摔成一團肉泥——”

    他苦笑一下,繼續想道:“其實那次我若摔死了,毋寧更好,省得活著受這諸般苦楚,唉——”

    忽然間他覺得不自在起來,這是因為他直覺地察覺出自身好像已陷在一個非常危險的處境中,究竟是什麼危險呢?他並不知道。

    在他身後果然一樁岔事驚人,敢清離他不及三尺之遙,站著一個身材魁梧之極的人,頭如笆斗,面目猙獰。這刻正雙手平平緩緩推出,正是作出要把石軒中推下深壑的姿勢!

    但見那雙大手筋虯向突,宛如銅澆鐵鑄般剛硬和有力,看來莫說是個人,便是一座小山也得讓他推倒!

    兩隻大手緩緩推出,凝重沉穩之極,只因速度極慢,是以毫不帶出風聲!

    石軒中心神悵們,臨崖憑弔,追溯前塵,因此被人掩到身後,尚無所知。

    須知這個形貌醜惡,身量奇偉的人,正是玄陰教主鬼母陰姬的人室高弟,一風三鬼之中首座厲晚西門漸!此鬼武功當日已比朱玲高強,自從鬼母陰姬受傷,進地修養後,因見他確是忠心耿耿,寧會心中受寵朱玲,也不離她一步,是以盡他傳授本門秘技,短短時日,功力又大見增進。

    以他身為天下武功最高的鬼母人室高弟,身手自然不同凡響,是以記憶掩到石軒中身後,本已難以發覺,何況石軒中心神悵們,耳目失靈,當然更不能發覺了!

    厲魄西門漸亦極陰毒,近國奉師命來等雞山取物,一路上已聽聞石軒中復出江湖的消息,他立刻推想到石軒中也許會上等雞山來。這時他以為朱玲乃是跟了石軒中,因此心中之恨毒,無可比擬,使一徑逗留在等雞山等候,終於在今天等到石軒中!

    他明知石軒中也是今非昔比,尤其聽說他的輕功卓絕凌邁天下,因此他不辭使用任何卑鄙的暗算手段,以謀加害。

    當年公孫先生曾經為鬼母在等雞山的主壇室,設下一點消息埋伏,他便打算利用這些消息。誰知石軒中失魂落魄地探頭望一下,便回身走了!追出去一看,暗中大喜,知道只要能掩到他身後,然後緩緩招手伸到他背後,再猛然一推,石軒中縱然武功蓋世,卻也無法挽救,且多在最危急之際回擊一下,但他即使和敵人同歸於盡,也在所不辭,何況受傷?

    這時詭計得送,雙掌已推出兩尺之多!

    他知道石軒中如今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即使心神迷糊,但只要他稍為快了一點,人家可就立刻發覺!故此他儘管額上已沁出汗珠,心情緊張得快要爆炸,但那兩隻巨靈大掌,依然極穩定路逐寸推出。這一下正是平生修養功夫發揮其妙用之時,換了常人,在這麼緊張的情形下,縱然雙手速度能夠控制,但全身四肢的骨節,可能因大緊張而作響。然而這厲院面門浙一點也不會這樣,儘管汗珠越沁越大,脖子上的青筋也睏倦住呼吸而粗大起來,但半點聲響也沒有。石軒中雖然覺得好像有異,但他決想不到這無人的荒山裡,居然會出現了這個強仇大敵,並且使用下流陰毒手段,加害於他!

    然而這麼一來,他卻能夠斂抑住那悵們通渺之,8,回覆正常狀態!

    那雙巨大的手掌,離他背後只有五寸之遠,然後逐分逐寸地縮短四山冷風悲號,鳥獸無聲,肅殺的冬天,使得到處都浮動著灰色的恐怖氣氛。

    特別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那悲號著的寒風,灰色冷驚的氣氛,都在像因這淳樸可愛的少年俠士,行將遭敵人暗算而更加沉凝強烈,天更陰暗了,寒風也叫號得更悲哀!

    那雙手掌的掌背,滿是黑嫵嫵的長毛,此時已有冷汗凝結成珠,可是離石軒中的後背更近了,只有兩寸左右!

    四山俱寂之中,兩點水珠掉在沙地上,發出輕微得幾乎沒有的聲音。那不是水珠,而是厲魄面rl浙額上的冷汗,越沁越多,沿著面額直流下來,然後滴落地上。

    石軒中倏然一轉身,兩人目光相對,登對兩下都愣住了!這種驟出不意的景象,又是兩張熟面孔,尤其是兩人俱懷有爐恨之心,故此反應特別強烈!

    在厲魄西門漸而言,他這兩隻手掌,以全副心力控制,緩緩推出了兩尺七八,這距離雖不算什麼,但在他那種情形而言,卻是非常吃力和特別用心之事,因此已成了習慣,在未到預定的一寸距離之內,而要他立刻改變,幾乎是不可能之事!何況對方驟然會轉身,彷彿是發覺自己在背後暗算而轉的身,更加使他駭怪,於是一時愣住!

    石軒中更不必說了,只因他已恢復正常,是以西門漸汗珠墜地時,他才發覺不對,陡然一轉身,映人眼簾的人,赫然是他恨不得寢皮食肉的情敵,一時也就呆住!

    這不過是瞬息間之事,厲魄西門漸驚天動地般怒吼一聲,雙掌倏然全力推出。

    石軒中也自同時發動,猛可一側身,左手已使出達摩三式中“彈指乾坤”之式,一指彈去!

    兩下俱都問哼一聲,石軒中吃西門漸左拳擊在肩上,登對呷骨盡碎,痛人肺腑,身形搖晃了好幾下,終於拿穩樁,沒有掉下無底深壑去!

    卻見厲魄西門漸龐大元倫的身形,噗咽倒在地上,空自瞪眼突眉,厥然可怖,卻因被石軒中以絕世神招,一指彈在胸前的神封穴上,立地渾身麻木,摔倒地上。

    石軒中面色灰白,緩緩走過來,然後站定了!

    他的布鞋正好在西門漸那笆斗般大的頭顱邊,現在只要他抬起腳,踩將下去,西門斯即使是鐵打的頭顱,也將踩扁。

    左肩上那種骨碎臂折的痛楚,像無數利刀刺扎著他的心。他的面色不但蒼白,而且痛出冷汗,他緩緩提起腳,然後慢慢地踏向西門漸的面孔。

    可是那隻腳始終沒有踩下去,“我能毀了她一生麼?”他口齒不清地前南自問:“我只能讓自己恨她一輩子,可不能變成讓她很我——”

    他所說的她,當然就是指白鳳朱玲。

    那隻腳從西門漸面門移開來,鞋底擦過他的鼻尖,留下一抹灰痕。

    寒冷的風依舊在山頭悲號,天色灰灰暗暗,使人但覺這世上竟無一處樂土!

    他踉蹌下山,直奔南方海濱,那兒最少還有長姊的愛護在等著他,二十多天的行程,只有痛苦和空虛,以及走不盡的路途的可怕感覺!

    穿過南昌府城時,白鳳朱玲在一家客店的上房中,托腮凝眸,正想念著一個人,與及今後茫茫的投止——店外此時卻有一輛大車經過,裡面坐著的正是石軒中,這輛大車緩緩過去了,並不大高的牆,薄薄的帝幕,便把兩個身懷天下絕技的人隔開,比天涯還遠和無法超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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