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舟藏身崖下石縫之中,聽出那說話之人,正是這個紅衣刺嘛。但見他話聲一落,那儒者立即微笑道:“靈臺金粟已是無價之寶,中原八煞的厲魄,更可助長練武人的功力,難怪中原高手群起而爭之了!”
“先生只知其利,不知其弊;你可知道中原八煞均為狂傲不馴之人,精魄入腹,固可增功益元,卻也能移情伐性,更何況極地寒……”
“極地寒精如何?”
“極地寒精滲入九經百脈之中,能使人血冷如冰,人性全失,憤世嫉俗,睚眥必報……”
那喇嘛說時雙目閃動,威武迫人。江雨舟聽在耳中,不由怒火上升,陡然欺身而出道:“該死的東西,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江雨舟什麼時候血冷如冰?”
那儒裝老者見狀神態從容,如同未見,可那紅衣喇嘛卻神情為之一愕道:“什麼?難道……八魄金粟已讓你吃了?”
江雨舟冷笑一聲:“你不相信麼?”
那喇嘛身形微動,如同鬼魅一般,一下飄到了江雨舟身邊,反手一掌,就向江雨舟抓去。
江雨舟絕沒想到這喇嘛身法之快,較之五湖一怪、通天教主猶勝
一籌,心頭一驚,反掌用出了一招“閻王扛鼎”。
這一招雖是九州閻羅的絕學,無奈他學得並不地道,加以這喇嘛乃是威鎮西域的高手,是以招式剛出一半,頓時人影一花,手腕已被對方扣住。
江雨舟心頭一震,全力往後一掙。
喇嘛驚咦一聲,腕上陡加三成真力,又把他的手腕扣住。這喇嘛扣住他的手腕脈門,食中二指,緊壓關尺之穴,先是不言不動,繼而滿面驚奇地道:“怪啊!”
江雨舟雖然已人人手,但卻不服氣地冷笑道:“怪什麼?”
那喇嘛冷哼一聲,道:“雖然你血脈中尚有一股陽和之氣,但奇寒之氣已過紫府,深入九經百脈之中,距離冷血如冰的程度也只不過早晚間的事!”
江雨舟性格變易,自己卻毫不自覺,聞言怒吼一聲,道:“我不用你管,放開!”
那喇嘛嘆息一聲:“佛祖慈悲,弟子為了天下蒼生,不得不下毒手了!”
說話聲中他亮掌疾點,指影颯颯,直指江雨舟胸坎三處要穴。
江雨舟只覺渾身機伶伶打個寒顫,便見喇嘛把手放開,同儒裝老者快步而去。
這喇嘛身法極高,江雨舟身受其禍,尚蒙然不覺,直至二人轉入群山之中,這才冷哼一聲,舉步欲行……
他不舉步則已,剛一舉步,頓時嚇得心頭狂跳。原來他一隻左腿,此時已形同廢物,僅能以足尖點地……
初升的太陽,照著滿山白雪。
江雨舟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在山崖間踉蹌而行。
怒火在他胸膛裡燃燒;滿腔熱血,隨著時間而逐漸冷卻。他狂笑,怒吼,嘶聲力竭地叫道:
“八魄金粟能令人憤世嫉俗,睚眥必報,人性全失,血冷如冰。哈哈,他說得一點兒不錯,我是血冷如冰,我是沒有人性,我是冷血人!我要殺,我要殺那水性楊花的韋驪珠,殺那自命不凡的孫北斗、中條雙傑、五湖一怪,還有通天教主……”他悲憤發狂,怒吼如雷,正在此時,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厲喝:“好小子,你雄心可真不小啊!但依我看,你今生休想!還是來世再說吧!”
江雨舟聞言大吃一驚,如夢初醒,抬起頭來,只見通天教主等人正橫目怒眉地攔在身前。他心頭剛覺一驚,通天教主早已飛起一腳踢到。’此時江雨舟左腿已廢,這一腳那裡躲閃得開?只聽哎呀一聲,他就如同殞星一般,落下百丈深谷……
春陽斜照,積雪消融,鄂北原野裡出現了個跛足少年。
他衣衫襤褸,滿身汙垢,面上罩著一方黑巾,僅露出一雙怨毒的雙目。
他一顛一跛踉蹌而行,身形過處,留下兩排深淺各異的足跡。
他是誰?他就是被通天教主踢下百丈深崖的江雨舟!照理說,墜入百丈深谷,定會必死無生,可是因那谷中堆滿積雪,他身形墜落之際,僅在積雪上一彈,便即沒入雪窟之中。雪深數丈,奇寒入骨,任你功力通天也無法在窟中求得生路。通天教主等人以為後患已除,於是在狂笑聲中離開了。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江雨舟服下那粒八魄金粟之後,滿腔熱血已經逐漸冷卻,初時尚覺一絲寒意,及至後來反而感到如著重裘,只有那方玉符還發出陣陣奇寒。
於是,一線生機,重新在他心頭升起。他懷著滿腔怒火,迫不及待地尋覓出路。可是積雪疏鬆,他不動還好,愈動愈往下沉,最後,他發現足下除去白雪之外,還有枯枝雜葉。
難道這就是谷底麼?可是,地底下怎還有沙沙水聲?他本是絕頂聰明之人,略一思索,頓時醒悟到此時立足之處,乃是橫生谷口的樹枝,絕谷之底還在更下一層。
他左足雖殘,功力卻未失,驀地凝聚畢生之力,冷哼一聲,向下劈下一掌。
嘩嘩啦一聲巨震,身形隨著枯枝積雪一齊墜了下去。
從這一掌來看,雖然那喇嘛廢去他一條左腿,但他功力卻似乎更進一層,連他自己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他在驚愕中抬頭一看,只見頂上微透天光,谷下流水蜿蜒如帶,兩岸峭壁有如刀削,而自己正躺在一灣流水之中。
他周身雖然已被溪水溼透,但卻如沐春風,全無寒意。雖說谷下較暖,可也不應如此啊!尤其令他驚奇的是胸前那塊自幼佩戴的玉符,往日圓潤溫馨,此刻卻發出陣陣奇寒,如同一塊堅冰。其實他怎會知道,這玉符乃是萬年溫玉之精,他能夠保持一絲人性,可說全是這塊奇玉之功。在一片奇寒中,玉符發出縷縷陽和之氣,使得他周身血液冷卻之後,依然能使他胸口方寸處
保持著些許溫馨。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他能忍受谷下奇寒,而不至於曝屍冰谷。
江雨舟不明此理,是以才覺驚奇不解,不過這一絲驚奇之意,轉眼就被求生之慾掩蔽。
白雪掩映下的絕谷里,光線異常微弱,他踉蹌而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已至絕谷底部,那一灣流水至此竟流入一座石壁之中,壁上苔痕斑駁,隱見字跡。
江雨舟疾跨兩步,抬頭一看,只見石壁距地八尺之處,現出一行斑駁的字跡:“冷血人斃命之處!”
冷血人?冷血人是誰?江雨舟略一思索,突然想到那喇嘛之言,不禁雙眉一揚,縱聲狂笑道:“哈哈,對,我就是那冷血人,可是,我卻不信我真會斃命於此!”
他話聲一落,陡然右掌一揚,運足畢生之力,狠狠向石壁擊去。
掌勢落實,突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震,那座石壁竟然應手碎裂,亂石紛飛,現出刺目的光亮。
江雨舟在驚喜之餘,這才發現石壁並非天然形成,尤其是壁厚僅只尺餘,壁內是絕谷,壁外就是一座斷崖。崖高僅八九尺,流水滔滔,越崖而下,形成了一座小瀑布,那些碎裂的亂石,轟轟隆隆翻滾而下。
下面是一座深潭,那些亂石墜入潭水之中,激起了紛飛的水花,水花中有一根細長的東西在飄浮……
啊!那是一支硃紅的短笛!“符歸四絕,笛隱深淵。”難道這就是般若鳳笛麼?江雨舟把那和尚之言略一回味,立即縱身而下,跳人這座深潭之中,伸手一探,把那支硃紅短笛抓人手中。誰知他短笛剛人手,身形已沉入潭水之中,一口冷水入腹,把他重新驚醒。等到他由潭水中爬上岸來仔細一瞧手中,不由得歡呼一聲,跳了起來。
一點兒不錯,這支短笛非金非石,上雕玲瓏綵鳳,環以爭飛百鳥。
這不是般若風笛是什麼?可是,欣慰之心剛起,煩惱之念立即接踵而來。原來他身形一下並沒有跳起來,反而“叭”地一聲摔了下來,遍地冰塊石屑,令他周身奇痛無比。
此身已殘,縱然得到般若鳳笛又有何益?看來如山之恨,似海深仇,都只好付諸東流水了!他感到心中一片絕望和痛苦,臥倒在潭邊積雪裡,痴痴地注視著手中短笛。
突然,他發現短笛管內藏著一幅素絹。他神情一愕,立即飛快取了出來,雙目灼灼地瞧個不停。
只見他先是滿面驚愕,繼而嘿嘿冷笑,怒吼一聲,把那方素絹扯得粉碎,然後霍地站起身形,拾起短笛踉蹌而去。
難道素絹上藏有什麼秘密?般若鳳笛怎會藏入這石壁之中?這壁上之字又是何時所書?他又怎知道有個冷血人會墜入此谷?這一個個問題,江雨舟絞盡腦汁也解不開……
江雨舟埋首疾行,他恨這個世界,他恨這個世界上的人,他不願見任何人,他不願看自己這付狼狽之相。他扯下一幅衣襟,把那張滿布血跡的面孔遮上。
他不感到冷,也不感到餓,他像一隻野獸,懷著滿腔仇恨,要在這茫茫人海之中,去找尋他切齒痛恨的仇人。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在八魄金粟奇異的效力下,一直到了第三天,他才感到飢餓。於是,他走進了市鎮,跨進了一家酒館。
店小二見這麼個叫花子似的人走了進來,雙眉一挑,正待趕他出去,猛一抬頭,神色驀然一變,滿面堆笑地讓他上座。
江雨舟毫無江湖閱歷,哪知人情詭詐,徑自要了一份酒菜,自斟自飲地吃了起來。
就在他據案大嚼之際,冷不防身邊走過一名大漢,手掌一揚,只聽刷地一聲,他面上遮襟已被那人一把扯下。
江雨舟雙眉一場,正待出聲喝問,突聞那大漢縱聲狂笑道:“嘿嘿,姓江的小狗,我只當你叔侄倆偷去龍符已經遠走高飛了呢!哼,沒想到鬼使神差你竟又跑了回來!”
這龍符兩字聽得江雨舟心頭一震,他霍地站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麼?”
大漢冷笑一聲:“什麼?哼哼!你這小子還想裝糊塗麼?老主人待你叔侄倆仁至義盡,想不到你兩人面獸心,竟然……”
江雨舟聽到此處,心中突然醒悟:北霸韋震川雄視燕北,哪村哪鎮都有他門人弟子,說不定眼前這大漢就是……
江雨舟已把韋驪珠恨之入骨,一想到眼前這大漢就是韋家徒眾.頓時恨火燒心,大喝一聲,兩掌齊出。
那大漢可不知他此時已非吳下阿蒙,見狀狂笑一聲,道:“小狗,你這是找死!”說著,揮起一拳,就向他心頭搗來。
眼看雙方就要接實,突然那方玉符傳來一股陽和之氣,江雨舟手
下頓時一軟,把擊出的真力撤去六成。
饒是如此,那大漢依然無法承當。只聽啊呀的一聲,身形早已摔出八步,滿口鮮血狂噴。江雨舟此時卻像一頭冷血動物,眼見這般慘狀,竟無半點憐惜之心。他往桌上丟下一塊碎銀,一顛一跛,踉蹌而去。
可是,他怎會知道這幾日江湖之中,早已發生了驚人鉅變?那曾經惹起武林腥風血雨的龍符,曾經落入北霸手中,北霸獲得龍符之後,一直把它藏在祠堂神龕之中,想不到一晃多年,那看守祠堂的江老頭叔侄突然出走,龍符也就立即失蹤。不消說,武林昔日的龍符,一定落入了那身世不明的江老頭叔侄兩人之手。因此,北霸才派出了大批徒眾,深入江湖,覓跡尋蹤。而天下武林人物也望風而來,企圖乘機下手,奪取這一武林至寶。因此,身負不白之冤的江雨舟,才成為天下群雄追逐的對象。武林人物雖沒有見過這江湖小卒,但韋家門人弟子卻對他非常熟悉。江雨舟行不多久,突聞身後蹄聲大起,扭頭一看,只見三個大漢騎著馬,踏著融雪後的泥濘道路疾馳而來。馬蹄過處泥漿四濺,馬行漸近,三個大漢驀地齊聲叱喝,離鞍騰身掠空而來。江雨舟身受八魄金粟之影響,此時對人情已一片淡漠,見狀僅僅冷哼一聲,反掌向外一掠,已把九州閻羅所傳的那招“陰魂飄緲”使了出來。已疾撲而來的身形,頓時一震,如同風吹落葉般翻出幾丈之外。
這一招令三人大出意外,他們頓時二目圓睜,滿面驚愕之色。
江雨舟由鼻孔中冷哼一聲:“你們打算怎樣?”
為首一名大漢一愕之後,喝道:“獻出龍符,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否則怎樣?”
“取你狗命!”
大漢話落身起,圈掌提腿,上下盤兩招一齊攻來,招式奇妙,內力
雄渾,倒也可圈可點。
江雨舟雖然內力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但總共只會三招似是而非之學,更無半點兒對敵經驗,尤其左腿被那喇嘛廢掉之後,行動更是不便,只聽轟的兩聲,他身形踉蹌已被摔出五步之外。
可是那大漢的遭遇卻更慘,他雖然擊中了江雨舟,但自己左肋下也捱上一掌,這一擊重逾千斤,擊得他兩眼金星亂冒,連退九步,口中哇哇鮮血狂噴。
江雨舟此時怒火已被引燃,連遭屈辱之後,足以令他變得陰沉狠冷,更何況八魄金粟移情伐性,令他心冷如冰。只見他狂笑一聲,翻身撲回。
他雖然左腿已殘,但內力卻有增無減,如若真的拼上,這三個大漢豈是敵手?就在此時,江雨舟突聞一聲冷哼,猛一抬頭,頓時心頭一震。
你道他看到什麼?原來就在他身前八尺之外,站著一個身穿藍衣的清瘦老人。老人雙目電閃,一部花白鬍須在寒風裡簌簌抖動。
江雨舟雖不認識多少武林人物,但對這老人卻知之甚詳,因為他就是北霸韋震川的管家,外號人稱閃電手的鐘奇。
姑且不說此人在江湖上的名望,江雨舟在三年之前,曾親眼見到他赤手空拳連殺十三個上門尋事的武林人物,此時想來,猶覺心寒。
在江雨舟驚愕之餘,閃電手已緩緩地踱了過來。他雙目緊盯著江雨舟,一言不發,最後嘆息一聲道:“犬生犬子,虎生豹兒,江心月當年貪生賣友,想不到你這小畜生也是個見利忘義之徒!”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怯意全消,怒氣上騰,怒聲說道:“鍾老頭,你要胡言亂語,我可不認你了!”
閃電手眉頭一軒,冷笑道:“小畜生,你還想狡賴麼?你父子倆隱跡韋家祠堂十年,無非是為了那方龍符。哼!只怪鍾某一時糊塗,為你所騙。你還不乖乖地把那龍符獻出來麼?”
“老頭休得胡言亂語!誰見過你什麼龍符虎符?”
“嘿嘿,我家主人自得龍符之後,一直藏在祠堂神龕之中。你父出門數月,但神龕破損的痕跡猶新,難道偷走龍符的會是別人麼?”
閃電手話音一落,驀地五指一彈,就向江雨舟抓來。他招式凌厲快捷,委實不愧閃電二字。
江雨舟眼見無法破解,大吼一聲,正想舉掌力拼,突然,身側人影連閃,兩股勁氣,猛向閃電手撞去。
事出意外,只聽轟的一聲,頓時泥漿四濺。閃電手退出三步,那兩條人影也被震出八尺之外。
江雨舟尚未看清二人是誰,只聽閃電手沉聲喝道:“鍾奇與二位向無仇怨,為何下手偷襲?”
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六十未到,五十出頭,兩目凹隱,鷹鼻闊口,顯出一付奸狡陰狠之像;女的徐娘半老,細眉星目,蛇腰肥臀,冶豔非凡。那女人聞言之後,向閃電手風情萬種地斜睨一眼,格格蕩笑道:“呦,鍾大哥,你何必生這麼大氣嘛。龍符乃武林至寶,難道許你下手,就不許我玉觀音下手麼?”
閃電手鍾奇冷哼一聲:“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的鐘大哥?龍符乃是有主之物……”
閃電手話聲未落,那與玉觀音同來的鷹鼻老者突然狂笑一聲,十指箕張,直向江雨舟抓來。
閃電手見狀大喝一聲,舉掌急拍。玉觀音只是格格一笑,玉腕連翻,一連攻出三招,硬把閃電手身形擋了回去。
江雨舟左腿已殘,躲閃不便,乾脆大喝一聲,又把那招“閻王扛鼎”用了出來。雙方一接,那老者與江雨舟同時退出三步,老者大出意外,神情一愕。瞠目大喝道:“該殺的小奴才,氣死老夫了!我三招之內不取你小命,就不算巫山飛猿!”
這巫山飛猿在江湖中名望頗高,尤其輕功之佳,更有令人難以企及之處。他話音一落,身影凌空疾起。就在他凌空撲下之際,閃電手早已閃過了玉觀音,晃身疾進,電射星飛般向江雨舟抓到。
這幾個人都以為武林矚目的龍符就在這少年身上,所以左右夾攻,上下齊來,生恐失之交臂。
江雨舟見狀,知道若想硬拼,無異以卵擊石,但閃躲卻更是不可能,情急之下,嗖的一聲,掣出那支硃紅鳳笛。他雖得鳳笛,卻不知其妙用何在,此時取出,不過是聊勝於無而已。
他風笛人手,立即運足畢生之力,施出一招“鬼哭神號”。這一招“鬼哭神號”他學時僅涉皮毛,幾經施展,竟已漸知竅奧,加以八魄金粟之力與日俱增,是以鳳笛一出,銳嘯劃空。
巫山飛猿與閃電手一聞刺耳笛聲,心神為之一顫,身形同時後撤,飄出五步。兩人久歷江湖,見聞廣博,只向那硃紅短笛一瞄,頓時臉色大變,驚呼一聲:“般若鳳笛!”
江雨舟不知此笛出處,聞聲也是一愕,但他察言觀色之後再把九州閻羅之言一推敲,頓時醒悟這短笛一定大有來頭,是以故意冷笑道:“不錯,正是般若鳳笛!”
閃電手雙目連轉道:“江雨舟,你這般若風笛打從何處得來?”
江雨舟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閃電手聞言更加驚疑不定,沉思半晌,又道:“你認識這鳳笛主人?”
江雨舟冷笑不止:“我不認識他怎會把此笛交給我?”
他話音一落,閃電手、巫山飛猿和玉觀音等人一齊顏色慘變,但在此時,突聞身後有人大喝道:“他是你何人?”
江雨舟一時忘形,脫口說道:“那是我恩師!”
“恩師”兩字一出口背後頓時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貧道想請幾位施主賞個薄面,讓我把這孩子帶回武當,了卻十六年前那宗舊案!”
此人聲音沉渾無比,可見其功力較之閃電手與巫山飛猿更高一籌。江雨舟心頭一驚,一下轉過臉來,只見身後八步之外,站著個仙風道骨的全真道人。他雖不知此人是誰,但雙目同那老道一接觸,立覺感到威力逼人,直透肺腑。
那老道與江雨舟眼光相接,也是心頭一涼,連忙俯首施禮道:“善哉!善哉!有其師必有其徒,果然又是一名煞星!”
這老道在武林中似乎地位極尊,連閃電手那樣人物,此時也恭而敬之地上前施禮道:“道長代掌武當門戶,德高望重,武林同欽,若能出面處理此事,委實再好不過!”
巫山飛猿也諂笑道:.“道長既肯出面,那方龍符我們也不要了!”
老道淡然笑道:“我代掌武當門戶,承蒙武林抬愛,深覺於心有愧;至於那方龍符,乃是有主之物……”
江雨舟從三人談話,已知老道當功力定然更深,自己只會三招身手,如若認起真來,恐怕連閃電手也敵不過,哪能與這老道相抗?倒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自己一腿已殘,哪能逃出老道之手?正在思忖之際,他眼睛一轉,突然瞟到前三個大漢騎來的健馬,止在身邊不遠之處,頓時單腿一點,飛身而起,向一匹健馬躍去。他身落馬背,鳳笛連揮,健馬在狂嘶聲裡絕塵而去。
清雲道長話到一半,見狀低喝一聲:“小孽障,你還打算跑麼?”話聲中步履如飛,隨後趕上。
江雨舟胯下之馬,確是一匹良駒,不消盞茶工夫,已把閃電手和巫山飛猿等人丟下老遠。
可是,那清雲道長功力絕世,步履如飛,其速度之快,似乎並不下於這匹健馬。
江雨舟見狀焦急不已,正在無計可施之際,駿馬已馳人一片山崗之中。他心頭靈光一現,立即計上心來。就在駿馬翻過一座山脊之時,他突然單掌一按馬背,橫身飄出一丈五六,落進一道山溝之中。
他人雖離開:馬可沒停,反而因他那一按之力,更加快了步伐,在積雪剛融的山坡上,划起一路泥漿疾馳而去。
這一著果然妙不可言,清雲道長萬沒料到江雨舟會中途棄馬藏身。他在翻過山脊之後,毫不遲疑地尾隨足跡追了下去。
江雨舟耳聞沙沙之聲,知道清雲道長已從身邊越過,這才悄悄地爬將起來,沿著山溝躑躅而下。
山路崎嶇,積雪消融後異常難走,江雨舟一顛一跛,摔得頭昏腦花,渾身泥濘,後來實在無法再走了,只得停下腳來。他本想小憩一會兒繼續登程,誰知剛才卻步,山頭上又傳來一陣人聲:“枯竹教主,你若不將海天劍聖的龍符留下,我中條雙傑縱然追到天邊,也別想罷休!”
江雨舟聞聲一驚,飛快掩住身形,但心中卻感到疑惑萬分,暗忖道:“聽閃電手之言,這龍符主人明明是北霸無疑,可是,中條雙傑為何硬要說是海天劍聖的遺物呢?”
海天劍聖是誰?龍符是什麼模樣?那古剎中老僧所言龍符歸四絕,又是什麼意思?他正在思索不解之際,突聞頂上轟轟隆隆,那沒有融盡的冰雪,隨同泥漿沙石紛紛落下。想來上面已經打了起來。
江雨舟生怕被中條雙傑發現,免不了又是番麻煩,正想抖手走開。但一想到閃電手言之咄咄,似乎龍符被竊決非虛言,那麼究竟是
誰從中搗的鬼呢?但韋家祠堂最近並沒有外人進去過,看來竊走龍符的一定就是這枯竹教主了!他一想到那武林矚目的龍符就在眼前,立即把去意打消了。
可是,他有力量去爭奪龍符麼?他陷入了沉思之中。雪水和泥漿不時由頭上濺下,灑得他滿頭滿臉,他依然像毫不覺察似地……
突然,一聲慘號把他由沉思中驚醒,他猛一抬頭,只見一條人影由山崖上殞星般落下,同時耳畔傳來一聲狂笑:“枯竹老鬼,我看你還能把龍符帶進棺材?”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悟那山頭落下的人影,一定就是那竊走龍符的枯竹教主,不覺心神為之一怔,亮掌就向落下的人影抓去。
人由山頭落下,重量何止千斤,江雨舟被那人一帶,頓時踉踉蹌蹌衝出三步。
此時山頭又傳來一聲大吼:“老大,我腿上不便,你快下去看看!”
江雨舟聞言一驚,又聞山頭上連聲大喝:“中條雙傑,有我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在此,哪裡還有你們插手的地方!”話聲一落,又是兩聲巨震。
枯竹教主從山上飄下,經江雨舟一把抓住,落到地下,幸未斃命。
他注視著江雨舟,慘然一笑道:“娃娃,老夫生平不受別人恩惠,你既救了我一命,今日我就以袋中龍符相贈,你取了趕快走吧!”
枯竹教主乃一代奸雄,他哪裡會這般恩怨分明呢?其實,他這樣作乃是萬般無奈的權宜之計。
江雨舟不明白他胸中的詭謀,聞言後心中怒火已消去一半,立即由枯竹教主衣袋中取出一方龍符。龍符到手,尚未來得及細看,已見谷口人影閃動。枯竹教主更是臉色倏變,連催速走。他知道時機迫急,身形一轉,踉蹌疾去。他一口氣奔了一個多時辰,耳聞人聲已渺,
這才定下心來。
他才脫虎口,好奇之心又起,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方震撼武林的龍符,只見符寬兩指,寬約寸半,正面浮雕七個古篆:“東風無語夕陽愁!”
江雨舟心中驚訝不解,把那方龍符翻轉,用目一瞧,頓時若有所悟地驚了“啊”一聲。
江雨舟這一聲驚呼,並非因為他已把“東風無語夕陽愁幾字”審透,而是因為他在這方龍符的反面,發現了一條祥雲繚繞的青龍浮雕。這條青龍無頭無尾,只有頸項上那麼一段,從此可推測出這方龍符是從一方巨符上分割而來。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轉,另一個疑團立即迎刃而解了。他確信閃電手和中條雙傑之言全都不錯。北霸韋震川有塊龍符,海天劍聖也有一塊,若再由古剎中那怪僧所說“龍符歸四絕”之言推斷,便可證明還有兩塊龍符已落入那所謂四絕中的另外兩絕之手。
他對武林掌故可諳孤陋寡聞,實在不知紅塵四絕,就是北霸、南王、海天劍聖和蒼穹書賢。
江雨舟本無習武之心,更無爭奪龍符之意,怎奈連日遭遇,使得他大有改變,此時他恨不能立刻練成絕技,以遂嘯傲江湖快意思仇之志。
陰差陽錯,使他巧獲武林雙寶之一的般若風笛,而今四分龍符又得其一,因此他雄心勃起,不禁仰天長笑。笑聲激越異常,充滿了愁憤和孤獨的意味。山頭上剛融的積雪,被這笑聲震得轟然崩落。
笑聲未落,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大喝:“該死的小狗,你在此地鬼嚎什麼?快把那方龍符拿來!”
江雨舟聞言猛一抬頭,只見左面山坡上。一名獅面海口的老頭,電射星馳而來,那人身形尚在八尺開外,右掌業已抓到。
江雨舟雖然心驚,但並不肯退縮,冷哼一聲,反手就是一招“陰魂縹緲”,迎了上去。
那老人見狀怪笑一聲:
“好小子,你偷學九州閻羅幾招皮毛就想對老夫撒野啊!”
話剛出口,老人掌力猛加三成,呼地一聲撞到。
這一下兩人撞個正著,只聽轟的一聲大震,江雨舟竟被震得連退五步。但因他身受八魄金粟之惠,所以儘管連退五步,但腰桿一挺,並未倒下。
這情形大出那老人意料之外,更加令他驚奇不已的是,他雖然一掌把對方震退五步,自己也不由雙肩一晃,腳步一個踉蹌。
江雨舟只覺得怒火燒心,冷笑一聲,順手取出袖中短笛,反手一掄,但聞銳嘯刺耳,猛向那老人頭上劈去。
老人嘿嘿一笑,五指疾彈,欺身亮掌就向那管鳳笛抓來。笛稍剛人手,那老人卻突然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一般,連退三步,滿面詫異地道:“你手中的可是般若鳳笛?”
江雨舟收笛停身,揚聲冷笑道:“是又怎樣?”
他話音一落,突然身後也傳來一陣狂笑:“不錯,是又怎樣?”
江雨舟猛一回頭,便見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電射星馳而來。二人一見江雨舟,微感一愕,不約而同地冷笑道:“好小子,你倒真是命大福大,想不到那一腳沒有送掉你的小命,卻讓你揀來天大的便宜!”
江雨舟一見二人,情不自禁地沉聲冷笑道:“該死的老鬼,總有一天我非剝你兩人的皮不可!”
通天教主揚聲怪笑道:“小畜生,你狗膽不小!誰剝誰的皮現在姑且不說,快把那東西交出來!”
江雨舟冷笑一聲:“交出什麼?”
“嘿嘿,小畜生,你還想裝糊塗麼?中條雙傑搜遍枯竹老鬼全身,
也沒有尋到龍符。老夫據情推斷,便知道枯竹老鬼已將龍符交與同黨帶走,跟著足跡尋來,沒想到又是你小子!”
江雨舟聞言,雙眉一豎,叱聲道:“不錯,龍符就在我身上,但我要是不高興拿出來你又怎樣?’,他滿面血汙,兩眼怒火閃閃,聲音冷如寒冰,與他日前玉樹臨風的氣宇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通天教主狠毒高傲,哪裡能容得下這種刺耳之言,只見他面容突變,仰面狂笑道:“那我就先取你小命再說!”他話落身起,猛地就向江雨舟撲來。
江雨舟正要出手,突聞一聲大喝,先前那老人業已縱身將通天教主攔住。但聞轟的一聲,通天教主被震退數步,那老人也身形一晃,向後飄出數尺。
“你這老鬼是誰?”五湖一怪身形一閃,揚聲怒喝道。
那老人輕哼一聲:“終南散人之名,難道你沒聽說過?”
乍聞終南散人幾字,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兩人同時為之一震,相互交換一下眼色之後,通天教主這才改顏說道:“久聞大名,恨未識荊。不過這小子與散人毫無瓜葛,依本教主愚見,散人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傷了雙方和氣!”
終南散人稍一遲疑,又立即說道:“這孩子是我故舊門下,依老朽之意二位今天最好放過他,否則,哼,莫怪我不賣情面了!”
通天教主剛才已同他硬接了一掌,覺察到他功力實在高出一籌,是以才改顏相向,此時見他不肯讓步,頓時心念一轉,連聲大笑道:“散人兄,你何必虛張聲勢,別人怕你,難道我通天教主和五湖一怪還怕你麼?”
終南散人一聽眼前兩人就是江湖馳名的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心頭也是一愕,不過他平時也是心高氣傲之人,雖然有些吃驚,剎那間便嘿嘿冷笑道:
“不管你們是誰,今天若想動這孩子一根指頭,我終南散人就同他拼命!”
五湖一怪雙目圓瞪,連聲怒吼道:“終南散人,你這般裝模作樣想嚇哪個?我今天偏要試試,看你能夠怎樣?”
他話音一落,人影倏進,雙掌連連揮動,拍出股股掌風。
江雨舟見狀怒喝一聲,正想舉掌硬拼,終南散人突然雙肩微動,拳掌交錯,搶身而出,指顧問還攻五招。
五湖一怪心頭微震,身形轉眼被迫退三步。
情形十分明顯,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如若獨鬥終南散人,誰也不是他的敵手,二人不由得木然相視,遲疑難決。
江雨舟本在一旁靜靜觀看,此時見三人停下手來,立即向前兩步,向終南散人沉聲說道:“你說我是你故舊門下,這話當真?”
終南散人未想到他會如此發問,不禁一愣,但他終究不失為一名老江湖,一愣之後,立即答道:“若非如此,老夫管你這閒事作甚?”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本就感到撲朔迷離,聞言急忙問道:“你那故人是誰?”
他話音一落,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同時大喝一聲,雙雙欺身揚掌,分別從左右撲來。
終南散人對掌倏分,轟轟兩響,把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的來招同時化去。
但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也絕非庸手,終南散人雖略高一籌,但卻無法力敵二人聯手合擊之勢,一招硬接,雖把來勢化去,自己卻也震得心血激盪。
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見狀,頓時大笑道:“終南散人果真名不虛傳。再接一招試試!”話聲中人影連晃,同時攻出三招。
終南散人雖勉強接下三招,但也氣喘心跳,面色變自,眼看再拼下去,非落敗不可,一時急得大叫道:“小鬼,怎麼還不出手?”
江雨舟神情木然,沉聲道:“你先告訴我你那故人是誰,我再動手不遲!”
終南散人一面揮掌應敵,一面大叫道:“小鬼,難道你師父就沒對你談起過我?”
江雨舟為之一愕,忙問道:“我師父?你是說誰?”
他話聲一落,五湖一怪又連攻兩掌,喝道:“小鬼,你休聽他胡扯!”
終南散人這次不肯硬接,只是跨左足,出右掌,上體半斜,五指如封似閉,一面急扣五湖一怪脈門,一面沉聲喝道:“我終南散人與風笛主人乃是多年舊交,難道……”
江雨舟一聞此言,這才知他誤以為自己是鳳笛主人的弟子,頓時大失所望,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終南散人話聲未落,近旁又傳來一聲輕喝:“哪一位是風笛主人舊交?請出來讓貧道看看!”
這聲音沉渾而帶著激越之氣,內行人一聽,就知來人內外修為均已入爐火純青之境。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同時住手,終南散人和江雨舟也不覺愕然。
人影入眼,四人同時一愣。你道來人是誰?原來他是被江雨舟先前用計拋下的武當代理掌門人清雲道長!通天教主見清雲道長有如行雲流水,轉眼來到此地,心中是又驚又懼,驚懼之餘,他又奸笑道:“道長來得正好,這位終南散人就是當年威振武林的鳳笛主人的故交。”
清雲道人冷冷一笑道:“貧道搜尋一十六載,目前巧遇般若鳳笛傳人,今日又逢鳳笛主
人故交,難道當年之事,已到水落石出之時了麼?”
江雨舟雖不知十六年前江湖中發生了何事,但終南散人、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卻瞭然於胸。一聽此言,通天教主與五湖一怪嘿嘿奸笑,終南散人臉色突變。
清雲道長向前緩行兩步,目注終南散人說道:“散人既與鳳笛主人有舊,想必對當年之事有所耳聞了?”
終南散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地笑道:“十六年前的幾宗舊事,如同暴雨沉雷,九州驚悸,四海惶惶,老朽怎會不知?”
清雲道長又是一聲輕哼:“那麼鳳笛主人的下落,散人可否略示一二?”
終南散人神情遲疑道:“這……”他話聲至此,突然停了下來,看那情形其中似乎有難言之隱。
清雲道長見狀眉峰一揚,說道:“難道散人不肯說麼?”
終南散人臉色一變,哈哈笑道:“老朽同鳳笛主人雖屬故交,但十六年前那番大事發生之後,老朽迄今未見到鳳笛主人,此刻也正想問他這位傳人呢!”他說畢用手一指江雨舟。
江雨舟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
清雲道長目光向兩人一掃,緩緩說道:“看他年紀,十六年前恐怕尚在襁褓之中,那些事情他怎會知道?”至此一頓,他又繼續道:“散人既是鳳笛主人故交,雖不知其行蹤,但對其來歷總該有些耳聞吧?”
經過此番交談,終南散人神態已趨平靜,聞言乃放聲大笑道:“鳳笛主人本是中州人氏……”
鳳笛主人的來歷武林中罕有人知,這中州二字含義又頗為廣泛,
這種信口開河的無稽之談誰知真偽?他話音剛說一半,江雨舟又突然脫口冷哼一聲:“老匹夫全是一派胡言!”
終南散人神情一怔,喝道:“小畜生,你敢目無尊長,看我先宰了你!”他眉頭一皺,舉掌就向江雨舟抓去。但清雲道長反手一揮,拍出一股軟綿綿的和風,不但化解了終南散人凌厲的掌勢,把他身形也震得一連退後三步。
終南散人沒有想到這位武當代理掌門人功力竟有這般深厚,一時被驚得目瞪口呆,出聲不得。
清雲道長緩緩轉過頭來,說道:“小施主,難道散人說得不對麼?”
江雨舟冷笑道:“鳳笛主人明明是西域高僧,老匹夫偏說他是中州人氏,這不是滿口胡扯是什麼?”
江雨舟能夠知道鳳笛主人的出身,全是得自笛中那素絹上的留字,可是他這麼一說,無異是證實了他確是鳳笛主人之徒。
五湖一怪與通天教主先前見到他手中的鳳笛,還在懷疑它是否就是當年江湖之物,及聞此言,不由得同時大駭。
至於清雲道長卻用他那雙明亮的眸子掃向終南散人,似乎還有些不相信。
終南散人只覺一陣臉紅,忙道:“無知小畜生,你知道什麼?鳳笛主人雖然來自西域,祖籍卻是中州,老朽與他是多年舊交,難道還會弄錯麼?”
江雨舟仰面大笑道:“你這般牽強附會之言,還是留著騙你自己吧!”
終南散人雙目怒瞪,喝道:“老夫若大年紀,騙你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作甚?”
江雨舟嘿嘿冷笑道:“你真要我說破?哼!你先前騙我乃是為了藉故親近,然後奪我
手中龍符;至於現在這番謊言,無非是想抬高身價,企圖借鳳笛主人之威嚇退他人,以遂你奪寶之願!”江雨舟這幾句話一針見血,說得終南散人氣結面赤,瞠目無語。
清雲道長重重地冷哼一聲,滿臉不屑地笑道:“想不到堂堂終南散人,竟也會做出狐假虎威之事!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十六年來無時不在搜尋鳳笛主人下落,你若認為九大門派真的不敢去惹鳳笛主人,嘿!那可是大錯特錯了!”
這幾句話字字冷硬,聽得終南散人又驚又怒。不過他知道這位武當代理掌門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雖然心中生恨,卻不敢立即爆發。
這幾句話聽在江雨舟耳中,感覺又自是不同。他心中暗暗詫異:“為什麼說是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難道中原九大門派都沒有掌門人麼?為什麼一找就是十六年,這其中……”
他正默默思索之際,突見人影一閃,清雲道長業已欺進身來,沉聲說道:“既然鳳笛主人不肯出面,貧道說不得只好請小施主暫時委屈一下了!”
江雨舟見狀,疾退兩步,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清雲道長臉色一寒:“我要你隨貧道迴轉武當!”
江雨舟狂笑一聲:“這事總有一天,不過此時我可沒空!”話聲一落,轉身疾去。
清雲道長大喝一聲:“你既然不肯就範,貧道說不得只好用強了!”他話聲一落,身形疾進,反腕亮掌,快如星馳般抓來。
江雨舟怒吼一聲,鳳笛一揮,全力劈了過去。他身受八魄金粟之惠,功力精進,日新月異,這一招攻出,較日前又深厚一籌。只聽銳嘯刺耳,勁氣迫人,就向清雲道長的來掌迎去。
照理說,以他此時的修為,決難與清雲道長掌勢相抗,誰知一接
之下,他被震得連連倒退,但清雲道長一派掌門之尊,竟也會拿樁不穩,身形直晃。
終南散人、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見狀全都驚愕莫名。
清雲道長更是又驚又怒,大喝一聲道:“小施主好深厚的內力!你再接我一招試試!”
聲音一落,掌力陡然加到八成,轟的一聲,頓時寒濤狂湧,如同長江大河滾滾而來。
江雨舟生性倔強,此時因受八魄金粟之惠,心性更加冷傲,儘管來勢狠猛,他依然狂笑不已,舉掌力接。
清雲道長這一下含憤出手,情形立即改觀。江雨舟但覺一掌接實,喉頭頓時感到一股成昧,兩眼金星亂冒。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江雨舟眼看就要斃在清雲道長手下,突然一個人影橫空飛來,接著傳來一聲嬌叱聲:“道長住手!”
話聲未落,一掌已經攻來。江雨舟但覺手下一鬆,清雲道長已退後三步。
他在驚愕之餘抬頭一看,只見身邊站著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一雙眸子隱含無限深情,正在向自己默默注視。
你道這姑娘是誰?原來,她卻是江雨舟的青梅竹友,北霸的愛女韋驪珠!江雨舟只覺怒火上升,狂笑一聲,陡然舉起手中風笛,直向韋驪珠當頭劈到。鳳笛劃空生嘯,可見其用力之猛和仇恨之深。韋驪珠眼見風笛臨頂門,竟然不閃不躲,那雙目中的清淚,突然順頰而下。
她面容慘淡,聲調嘶啞地道:“江弟弟,難道你真不瞭解我一片苦心麼?”
江雨舟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冷酷的心田裡突然升起一股憐惜之情,手中鳳笛也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不過他這一絲憐惜之情,轉眼就被恨意沖淡,他雖然收回了鳳笛.卻忍不住仰天狂笑道:
“哈哈!我過去不了解你,現在總算知道你韋驪珠是個地地道道水性揚花的女人!”
“江弟弟,你不知道我全是為了你麼?”
“哈哈,為了我?你想要我手中龍符就請出手,若想再用那嫵媚的手段,可就別怪我江雨舟對不起你了!”.“江弟弟,你……”
“我什麼?哼!看在往日情份上,我今天放過你,日後若再遇上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他話聲一落,轉身踉蹌而去。
五湖一怪和通天教主大吼連聲,欺身疾進。終南散人也雙掌一提,跨步沉肘,連人帶掌撲了過去。
江雨舟步履不便,哪能逃出三個江湖一流高手的合擊?但如若轉身硬拼,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就在此時,驀聞韋驪珠嬌叱一聲,玉掌連翻,百十點寒芒嘶嘯而出,同時分向三人罩來。
三人見狀心頭一凜,六掌齊揮,同時驚叫一聲:“九寒砂!”
叫聲未落,幾個同時退出八步,一個個目光灼灼,直逼韋驪珠。
韋驪珠面寒似冰,玉掌中握著一支銅管,嬌聲怒喝道:“三位既知九寒砂之名,就請趁早住手!”
清雲道長聞言猛一欺身,滿面驚詫道:“北霸韋大俠是你何人?”
韋驪珠雙眉一豎,說道:“那是家父!”
清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啊!原來是韋姑娘!”話聲至此一頓,他又繼續道:“姑娘乃武林世家,名門之女,如若為了這一小賊傷了江湖義氣,豈不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