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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預訂了後天回家的火車票。高元莉、李文娜早已回家,宿舍一片狼籍,像戰後的沙場。少了幾個混事魔王,四周安靜得能拍鬼故事片。我一大早就跑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整整鋪滿了一張桌子。然後我把被子疊起來,加上厚厚的靠墊,抱著大狗熊靠在上面,準備看王安憶的《長恨歌》,好好度過這回家前難得的清靜。
“叮——”電話鈴聲響起時,我正昏昏欲睡,一把抓過聽筒。
“喂,你下樓,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是李炫日!嘴巴里的話梅竟掉到了桌上,隨手又撿起放在嘴裡!
他怎麼那麼篤定我會在?!我納悶。
“哦,你在哪兒?”我有些猶豫要不要去。
“你到陽臺上看看。”
我遲疑地抱著電話拉開陽臺門,看見樓下,李炫日站在單車前,一邊打電話一邊朝我微笑著揮著手。陽光灑在他臉上,生動而自然,我的心不知怎麼的就溼潤起來。
“好呀,你等我。”我掛上電話,飛速地洗臉,換衣,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下樓。其間,撞翻了兩張椅子,碰掉了一個水杯,扯著了電話線,一路叮叮咣咣。三分鐘後,我便站在了這個微笑的男孩面前。
“嗨!”我扯了扯頭髮。不知怎麼的,看到他還是有些緊張。
“嗨。”他笑,一點都不拘謹,好像我跟他認識了一百年,“怎麼,‘覺主’今天怎麼起那麼早?這不是你的風格噯?!”
臉刷的一下紅了。一定是韓莉尚這死妮子又充當賣國賊出賣了我!好啊,姓韓的,胳膊肘往外拐。等我揪住你小辮子,有你好看。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們的陽臺在哪?我還以為那是我們宿舍的秘密。”
他說:“我會看手相,從你的掌心看出來的。”哈~哈~哈~哈(有點像周星馳恐怖的笑)……
“騙人!”當我三歲小孩啊,肯定是我們家的“內賊”提供的情報,我很想當眾揭發一下韓莉尚的“卑劣行徑”。嘴巴張了張最終卻因為彆扭而放棄。
“坐好了,我們出發咯!”李炫日快樂得像個孩子。我只好坐在他的單車後座上,在大街小巷飛。
陽光灑在李炫日身上,像粘著一片片金色的羽毛。他後背是熟悉的溫暖和安全。我揚起臉,閉上眼睛,把腿翹得老高,覺得有些不真實。這是夢嗎?我掐了一下手心,沒有感覺。我急了,使勁掐了一下,疼得我嘴一咧。還好,這一切是真的,我得意地偷偷笑了,像小時侯偷吃了媽媽藏在罐子裡的糖果。
左轉右拐,經過商店、醫院、寫字樓、廁所、飯店、服裝店。穿過一條條街、一條條巷,車子終於停下來。我站穩後才發現不對勁。李炫日他居然帶我來遊樂園!上次去遊樂園是什麼時候,大概是高二吧。我考試進了前三名,媽媽獎勵我,讓我坐我期盼已久的過山車。可是今非昔比啊,堂堂正正的大學生,一臉滄桑地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間,多難為情啊。
“來吧。”李炫日鎖好車,拉起我的手就往裡走。
“媽媽,我們坐過山車好不好?”前面一個扎蝴蝶結的小姑娘搖著媽媽的手。
“我們去坐過山車。”李炫日說。
“搞什麼鬼呀。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呢。”我一邊抗議一邊使勁往後縮,試圖掙脫出他的手。結果一切徒勞,李炫日理都不理我,一雙大手像個鐵鉗子死死地扣住我的胳膊,徑直往前走。
我像被綁架一樣痛苦地和他並排坐好,綁好安全帶。
車子滑動,飛快地轉起來。心也一下子跟著飛起來。思維好像脫離了身體,靈魂出殼。只剩耳邊呼呼的風聲。我們完全忘情地大喊大叫,覺得世界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
下來時,我的腿還在抖,不過卻完全進入了狀態。
“我們還去哪兒玩?”我興奮地四處張望,尋找目標。似乎時光回到了十年前,我成了一個扎著蝴蝶結的小姑娘。什麼矯情,丟臉,見鬼去吧。
“啊,大小姐,好疼。”李炫日攤開手掌,幾條紅紅的印子。
“怎麼啦?”我疑惑不解。
“你還問我?剛剛是誰掐著我不放的?”
李炫日苦笑。
“啊,原來是我的傑作。”我吐了吐舌頭。李炫日恨恨地敲我腦袋。
我們跑去划船,跟他爭著掌舵,差點都翻進水裡。和他在噴泉裡打水仗,任水澆溼頭髮,灌滿鞋子,然後肩並肩坐在草地上,光著腳丫子曬鞋襪。
我們坐在高高的臺階上吃冰淇淋,搶他的巧克力脆皮。他索性全給我,看著我狼吞虎嚥。
“你別吃那麼快,我又不跟你搶。”說完為了讓我放心,他把手藏到了背後。
我吃完了,用他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
他問:“要不要吃冰糖葫蘆,要不要氣球?”
“好啊。”我毫不含糊。
李炫日站起身,跑去遠處的小攤。我看著他的背影,在陽光下像敏捷歡快的鹿。平時籠罩在他周圍的那層氤氳開來的憂傷似乎不見了。
旁邊的噴泉嘩嘩地噴得老高。我看著水柱迅速升空又飛快落下,在地面砸出無數的小水窪。我想起那晚李炫日說:我的心裡也積滿了雨點;我還聽到你在裡面走來走去,撲哧撲哧地走,讓我睡不著,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累呢?你在我心裡走了那麼久。
李炫日,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走在你的心裡。一生我都不累。
李炫日舉著兩串糖葫蘆和一個淡紫色的氣球跑來,遞給我。我伸手接過來。他從書包裡掏出兩罐咖啡奶茶,我也毫不客氣地拿來放在懷裡。
“你可真貪心啊!”他笑著坐下來。
“我怕這種特權現在不用,會過期作廢。”我說,嘻嘻!
他怔了一下,扭頭,很深地看住我,眼裡竟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溫柔,說:“我永遠不會把你從心裡趕出來,你一直走在我心裡,這種特權永遠不會作廢。”
原來,那天晚上不是夢,不是我的幻想。原來,是李炫日親口說,我一直走在他心裡。
在他的注視下,我極其不自然。我不自然的情況下,腦袋一般都會鏽掉而不聽自個使喚。於是,我就幹了一件事,無論什麼時候想起都會臉紅的——我拿了一根糖葫蘆獎勵給他。
“幹嗎?”
“給你吃啊,反正我還有特權,不愁以後吃不到,這個給你。”
“我才不要小孩子吃的東西。”他不領情。
“你——”我伸手捶他。
“好疼。”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對自己有點不可思議。奇怪,為什麼會突然覺得一下子和他距離近了好多呢?而且什麼時候變得不可理喻,那麼孩子氣,智商簡直低於零?!估計韓莉尚和高元莉她們看了,會笑歪嘴巴。
回去的時候,自然又坐在李炫日的單車後座。
“回家嘍,坐好。”李炫日說著弓起背,努力地踩著單車,我的頭髮和裙角開始輕輕飛起。在李炫日歡快的口哨聲中,我看著慢慢西下的太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我看著李炫日的頭髮被風吹得很清爽、很好看,我看著陽光在我們身上印上金色的光輝,沖淡了李炫日身上的憂鬱,心裡的溫柔和幸福就一漾一漾地溢出來。
自行車猛地顛了一下,我“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拽緊李炫日的衣角。
“害怕了?”李炫日問,話語裡都是奸詐。(>ooo<
坐在花園邊的長椅上,地上核桃樹的落葉被風一吹,嘩嘩地掃過腳邊。我在傻傻地發愣……
當初跟安承浩認識,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潛意識裡想接近李炫日。我從來也提不起勇氣,向他打聽李炫日的消息,卻慢慢發現這個人很好玩,就和他成了好朋友。
他的笑容是那麼陽光,讓人心情舒暢而沒有壓力。他會照顧人,整個一大哥哥形像。我像個小哈巴狗一樣,在他屁股後頭上竄下跳,纏著他買烤串、奶茶和黑森林麵包;用他的電話卡打長途電話,跟我同學煲電話粥;偷他的錢,請他吃冰淇淋;把他的單車和別的女孩的鎖一起,站在牆角偷偷看笑話。他永遠都是樂呵呵寬容的樣子,好像不知道生氣和憂愁怎麼寫。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他曾寫紙條給我,還保留著我的照片!安承浩,對不起,我的生命裡早已出現李炫日,不能容納第二個人。
李炫日,我現在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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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溜到了李炫日系裡的機房,他昨天打電話時告訴我會在這裡上課。隔著寬大的玻璃窗,我看見李炫日坐在靠窗的電腦前,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腦屏幕、專心致志地移動鼠標。烏黑茂密的直髮很自然地撫在額頭,他嘴唇緊抿著,兩眼發亮。什麼是工作中的人最美麗、認真的人最有魅力,我今兒算是見到了。
我就站在秋天大片水銀一樣的陽光裡,被李炫日迷得七葷八素直流口水。我想,我葉喬貞是怎麼樣一人兒啊,滿大街一抓就一大把的主兒,李炫日那麼優秀、那麼多人喜歡(至少有我和韓莉尚吧),他怎麼會喜歡我呢?!微風吹起我的頭髮,我想起傷秋、悲秋,“人比黃花瘦”的李清照就覺得自己傷感得很詩意,說不定能名垂千古。
我想著就覺得自己傷感得很偉大……
李炫日突然扭頭看見了我,跑已經來不及了,真糗,我只好站在那兒衝他曖昧地笑。
李炫日推門跑了出來,他問:“有事嗎?”
“沒事,路過,路過。”我扯了扯頭髮。
呵呵,他笑著敲我腦袋,眼睛彎彎的,好好看。然後,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向教室走去。
“幹什麼啊?”我沒有準備,嚇了一跳。
李炫日不理我,用另一隻手推開教室門。我使勁往後縮。好幾個女生抬頭看我。你們是嫉妒我嗎?嘿嘿,我突然惡從膽邊生,索性昂首挺胸跟李炫日大搖大擺走進去,迎著她們疑惑的目光。我把那想成是一道道閃亮的刺刀和彈影,我迎著槍林彈雨像黃繼光一樣英勇就義,偉大得一塌糊塗。
還好,講臺上沒有老師!
“給你看樣東西。”李炫日說著拉我坐下來,怕我跑了似的,緊抓住我的手還沒放。
李炫日點擊一下鼠標,屏幕上出來一FLASH動畫,一個小男孩抱著一包禮物,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騎馬、坐車,來到一個女孩面前,把禮物給她,告訴她,我的執著是你。李炫日送給親愛的葉喬貞。
我坐在那兒就傻掉了。我想我最近怎麼老做夢啊,還老做美夢。這不,大白天的都做起白日夢來了。她們老說我精神有問題,該不會是真的吧?
“喜不喜歡?”李炫日問我。
“恩,啊,喜歡。”
“你在幹什麼?怎麼老是跑神啊?你這腦袋瓜子整天在想什麼啊?真想劈猴腦一樣劈開來看看。”
叮——下課了。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李炫日起身收拾東西。
“好。”我不乖都不行。手終於被他鬆開,留下李炫日的手掌印。~0~
5
我們穿過兩條長長的街,去一家叫“大長今”的店。這兒裝修古樸,而且很乾淨。我們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兩份西紅柿牛肉飯,兩杯咖啡奶茶。”李炫日跟WAITER說,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西紅柿牛肉飯?”我奇怪。
“呵呵,他笑,因為我喜歡。你喜歡咖啡奶茶,我也喜歡咖啡奶茶,那我喜歡西紅柿牛肉飯,你也會喜歡。”
“那不一定,我恰好喜歡罷了。”我反駁,心想:“這什麼破邏輯啊,還學理科呢?”
飯和奶茶上來了。
李炫日替我將奶茶插上吸管,就吃了起來。他真的是餓了。
我剛才也餓了,可現在又不想吃了,覺得看著李炫日吃東西,我的肚子就慢慢飽了。我就那樣看著他,想起一個詞,秀色可餐,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似女色狼!:)~0~哈哈!
“你怎麼不吃啊!本來就不胖,再不好好吃東西,往門口一站,風一吹就跑了,怎麼辦?”李炫日瞪我,跟我媽一個語氣,眼裡卻是暖暖的溫柔。
“吹到哪個公園裡才好呢,門票都不要了!”我頂嘴。
抓起筷子剛要動手,隔壁房間的門一下子開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走出來。在這堆穿耳魔音中,有一個人的嗓音特別耳熟。我抬眼,迎面碰上韓莉尚的眼睛。
我一下子傻啦。雖說韓莉尚一手撮成我和李炫日,也經我口中得知很多細節。但我們三個還沒有正式“會晤”過。現在被她撞見,我怎麼覺得自己跟小偷一樣。這種滋味真難受,比當眾扇我兩個耳光都難堪。真正的偷情被人撞見是不是就這樣啊?那打死我這輩子都不會紅杏出牆。問題是,現在,我怎麼辦啊?
韓莉尚也愣了一下。她對那群人說:“你們先走啊,我還有點事。”說完,便衝我走來了。
“韓莉尚,你怎麼在這啊,你們吃飯啊?”我都快結巴了。不知道遇事雷厲風行的韓莉尚,會怎麼處置我們這對狗男女。
“恩,我們外語班的同學聚會。你也在這?怎麼?不做一下介紹啊。”韓莉尚看了一眼李炫日,開玩笑地說,聲音特正常,聽不出任何感情波瀾。
“好啊,韓莉尚,”我想,“最近修煉有成果啊,道行進步夠多的。不像我,巨蟹座,遇見突發狀況會迅速爬進保護性的殼裡,逃避是他們的習慣,我真痛恨我媽把我生成巨蟹座。”
“你們不都認識嘛!介紹什麼啊?!”我嘟囔了一聲,賭氣一樣向李炫日說。“這是韓莉尚,韓莉尚,我的上鋪、室友兼死黨。”
韓莉尚,我把咱們關係說這麼近,你應該不會讓我死得很難看吧。
“李炫日,我的——朋友。”我向著韓莉尚說。
他們都笑了。
“你還好嗎?”李炫日看著韓莉尚,臉上是溫文爾雅的禮貌。
“挺好的。”韓莉尚一臉的波瀾不驚,“老綿羊總提起你,你過得不錯吧。”
李炫日不解地看我,估計他不知道老綿羊是誰,不理解為什麼老綿羊總會提起他。韓莉尚,我那麼個性的名字你們叫就好了,幹嗎拿出來宣揚?讓我以後還怎麼混啊?!~~∶-(
韓莉尚解釋:“老綿羊就是葉喬貞,她現在好多了,以前身體不好,沒精打采的,溫順沒性格,跟一綿羊似的。你別看她現在有時候鐵嘴銅牙像個坦克炮,其實,整天迷迷糊糊的,最不會照顧自己,還盡替別人瞎操心,你可要好好對她。”
李炫日點頭,然後抬眼看我,笑得眼睛彎彎的,還是很好看,我卻覺得那裡頭淨是奸詐——小樣,被我知道你底細了吧,你就是一紙老虎,還好,我還不算太錯,懸崖勒馬,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好啦,不耽誤你們吃飯,我還有事先走啦,拜拜。”
韓莉尚一陣風似的走了。
我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她以前老罵我傻不啦唧,反應遲鈍,迷迷糊糊走神,招人煩,恨不得讓我回孃胎裡從頭改造。現在說什麼讓李炫日好好對我,這不坑人家嗎?想甩掉我自己逍遙去,沒門!
韓莉尚走到馬路邊要過去時,突然回頭,衝我伸出兩個指頭做V字狀,笑容落拓。陽光灑在她臉上,明亮而溫暖。刺得我眼睛受不了,一下子溼潤了……
韓莉尚,你今天沒穿高跟鞋,我怎麼覺得你挺高的?!
“你叫老綿羊?!”李炫日忍住笑,試探著問我。
“恩,啊,是啊。”我胡亂答道。真丟人!韓莉尚啊高元莉,早知如此,就賄賂你們取個好聽點的啊,什麼小白鴿啊,小燕子的,都比老綿羊強多了。
我倒覺得你有時候迷迷糊糊的像條小狗。李炫日笑,一臉的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啊,你說什麼?!”
“快吃啊,老綿羊。”李炫日拿起筷子,塞到我手裡。
我氣噎,狠狠地扒起飯吃。要不是擔心把李炫日嚇著了,我都想把盤子啃下來一口解氣。
今天的運氣指數太差!
回頭讓媽幫我燒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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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炫日把我送到圖書館樓下,騎車去系裡幫老師做項目了。我想著好幾天沒跟李文娜黏一起,就跑到她常去的閱覽室找她,卻不見她影子。沒辦法,我只好找個位子一個人看小說,喝著李炫日帶給我的外賣奶茶,直到圖書館閉館。
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我們家的陽臺一片漆黑。
還沒到熄燈時間啊,這幫瘋妮子,哪兒去了?
上樓,我把鑰匙插進鎖孔,沒費勁就打開了。我奇怪,推開門,看見兩個人影站在陽臺上。是高元莉和韓莉尚。
我喊道:“怎麼不開燈,玩什麼啊?秉燭夜談呢?我上個星期剛買的電,那麼快就沒了?”
噓!韓莉尚過來。一把抓住我把我拖到陽臺上,迅速把門關上。
“你還知道回來啊!重色輕友,整天看起來一副傻不啦唧的溫順模樣,其實就一大尾巴狼,還是色狼。”韓莉尚劈頭蓋臉就罵。
我想,這下完了,韓莉尚真是生氣了,白天給我留面子,晚上回來整我。雖然,論個頭我比她高,可吵架、打架我就完全不是她對手了。照高元莉的話講,就不是一檔次的。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我懂,無論如何,我要拖到明天搬救兵。
我說:“韓莉尚,你別生氣啊,你想罵我儘管罵啊,別傷了自個身體。”
高元莉說:“哎,你才知道啊,老綿羊可壞了。‘蔫壞’!別看長著清純的小女人樣子,壞起來排山倒海,頭上長瘡,腳底冒膿。你可不知道,那時侯我們……”
我趕緊打斷她,“高元莉,我這幾天好像沒得罪你啊。”
高元莉講的是有段時間我們合夥幹壞事。跑到別人宿舍,她聲東擊西打掩護,我在背後偷人家的蘋果、開水,幫人家鬧鐘定午夜12點的鬧鈴,還將鬧鐘藏到床底下,讓人家找不著;人家洗澡塗了一身香皂時,幫人關水閘,弄得我們一時間臭名昭著。可天地良心,我雖是主犯,高元莉是教唆犯啊!她把我這麼一顆純潔的心靈汙染成垃圾筒一個,卻還在人前賣乖!真氣死我啦!等等,高元莉不會是韓莉尚請來的幫兇吧。完了,完了,她們倆要聯手,我還不乖乖等死?!
“李文娜救我!”我心裡大喊著,拉開陽臺門準備逃跑,卻被韓莉尚一把抓住,“你給我回來,幹嗎去?!”
我戰戰兢兢地轉身,心裡想,這下徹底完了。我往樓下看了看,平時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卻覺得如臨萬丈深淵一樣,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她們倆該不會合夥把我扔下去吧?姐妹們啊,這可是五樓啊。可韓莉尚的手抓得牢牢的,我毫無逃生的餘地,索性心一橫:要殺要剮隨你便,怕死不是共產黨員!雖然,我只是個預備黨員。
“老綿羊,這幾天你有沒有跟李文娜待在一起啊?我覺得她這幾天怪怪的,小臉都瘦了。”韓莉尚說。
我愣了一下。
“對呀,我也覺得不對頭。那天晚上的鬼故事該不會那麼可怕吧?她反應也太大了,好幾天都魂不守舍的。”高元莉的聲音裡有一絲懊悔。
我看著她倆,是在討論李文娜,一顆心才放進肚子裡。鬼門關轉一圈回來,我容易嗎我?
想起李文娜,我的心裡也開始有些不安:“我也好幾天沒跟她在一起了,圖書館都沒有她,也不知道去了哪。”
韓莉尚指指宿舍,“很早就回來睡了,我們都沒敢開燈。”
高元莉低下頭,“我明天跟她道歉吧,不會要給她看心理醫生吧?”
我想起那天晚上李文娜的哭聲中壓抑的痛楚,就拍了拍高元莉的肩膀安慰她:“她應該不是被嚇著了吧,至少,不完全是。”
韓莉尚說:“老綿羊,李文娜太單純幼稚了,不能受太多的刺激。我和高元莉嘴巴太臭,也不會安慰人,李文娜她挺信任你的,你好好跟她談談。”
我點點頭。
我把一張卡片放進李文娜書包裡,上面寫:聆聽心事服務,二十四小時免費開放,絕對保密。歡迎打擾。葉喬貞。
李文娜一直沒有找我。看著她一天天遊魂似的盪來盪去,跟誰都不說一句話,小臉一圈一圈地瘦,我心裡難受,就跟有人拿刀砍我一樣難受。心理學裡有個名詞叫“渡人者”,是指陪一個人度過生命中最黑暗日子的人,這個人可以是朋友、親人、情人或心理醫生。李文娜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成為你的渡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