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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鏢局陷阱

    今天是正月十四,癸亥日。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甲子日。

    到了明天,李樂來到這個世上就已整整十五年了。

    現在他靜靜地坐在家裏,等這一天到來。

    房間裏的設置非常考究,任誰都能一眼看出這是非常有錢的一户人家。

    李樂家裏的確不窮,而且是非常的不窮。

    他父親居然是當朝一等公、兵部尚書李長淳,他母親居然是當朝天子的妹妹。

    這麼一個家又怎會窮呢?

    但李樂卻希望自己是一個窮人家裏的孩子。因為那樣至少可以不用受嚴厲的家教。

    他母親的那一套家教來自於宮中,非常嚴格,使李樂感到自己這十五年簡直就像生活在監獄中的犯人,只不過這“監獄”很富有罷了。

    李樂需要的是自由,而不是富有。

    他認為一個人活着,本就是為了自由,自由自在地活着,不需要任何的干涉。

    可他的美好願望直到今天也沒有實現。

    他決定明天一定要實現。

    一個年輕的少年人站在李樂身後。

    他的個子並不很高,但絕不矮,長的也不好看,但也絕不難受看。

    他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別的人不叫“葉紛飛”,而他卻偏偏不叫別的名字,反而叫葉紛飛。

    葉紛飛正笑眯眯地看着李樂,彷彿已看到他的心思,並決定幫他這一次。

    葉紛飛在李樂身邊已有五年,在這五年中,他知道只有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李東才能走出尚書府,到城裏痛痛快快地玩一番。

    這裏是京城,每天都有許多從四面八方來到這裏,他們也絕不是來朝拜當朝皇上的,而是來經商、遊玩的。

    京城裏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可李樂去過的地方卻不多。

    葉紛飛道:“小爵爺,你今年還想去看燈嗎?”

    李樂已看了十四年的花燈,鬼才想再去看那玩藝兒!”

    他回頭看看葉紛飛,翻起眼道:“是不是再要和你説第一百遍,不要叫我小爵爺?”

    葉紛飛道:“今天還沒到正月十五,而且也沒有出爵爺府,所以叫你小爵爺並沒錯。”

    李樂又垂下頭,道:“明天不去看燈!”

    葉紛飛道:“那我們就去長安大街最西邊的大酒缸衚衕。”

    “為什麼要去那裏?”李樂問道。

    葉紛飛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那裏的酒可以説是京城裏最不好喝的酒,但那裏喝酒的氣氛,卻是京城裏最熱鬧的。”

    李樂明白這個道理,往往酒越差的酒館,反而越有熱鬧看,他最喜歡這樣的地方了。

    但李樂卻偏偏道:“我不去!”

    葉紛飛不懂李樂今天怎麼變了性情,在往常他一定會跳着要去的。

    李樂這時又道:“我明天只想在家看看書!”

    葉紛飛如看見一隻公雞下了一個蛋一般,驚異地看着李樂。

    春秋時代的孔夫子不但是華夏民族最古老的“老人家”,而且也是最古老的教育家,他的那套教學方法一直沿傳到今天。

    相傳孔子有門下弟子三千,成名的就有七十二人。他教育弟子習“六藝”。

    六藝是禮、書、樂、御、射、數。

    李樂就是按部就班,極正規地學習這六藝的。

    當然他學習得最好的自然是“射”。

    他曾問過他父親李長淳,他們家的家譜,他得到的回答是他們李家是漢朝飛將軍李廣的後代。

    李樂因此高興得三天沒睡好覺。

    那—年他五歲。

    此後李樂就以飛將軍李廣的第七十二代後裔身份自居,苦練箭法。

    他甚至還在家中的書庫中找到一部號稱他老祖宗“飛將軍”李廣寫的書。

    那部書至今還由他保管,別人連看一眼都不可以。

    練了十年箭以後,他自稱“天下第一箭”,他一定要這麼説,別人也拿他沒一點法子。

    天下第一箭、小將軍李樂,在尚書府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一個也沒有。

    天下最疼兒子的自然是母親,但李夫人卻從來不偏護自己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兒子——李樂。

    天下最盼望兒子快些長大、成熟的自然是父親,所以李長淳常常以自己的兒子很懂事而驕傲。

    李長淳在邊關十三年,立下了赫赫戰功,也搏出了天下威名。

    現在他不但有很滿意的官職,而且還有一個非常辛福的家庭。

    李長淳有四個女兒,但只有一個兒子,而且兒子今年已經十五歲了,為了證明兒子已經長大,李長淳決定給李樂找一門親家。

    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李夫人。

    李夫人非常贊同。

    令天下所有的母親最高興的事中之下,就是見到自己的兒媳婦。

    他們為這件事己整整操辦了兩個多月。

    李樂自然不知道這件事,但他馬上就要知道了。

    他被李夫人的貼身丫鬟——香菊叫到了夫人房間。

    房間中擺設非常樸實。除了一般傢俱外,能坐的只有兩張椅子,而且上面巳分別坐着這一家的主人李長淳和李夫人,李樂只好垂着雙手站着。

    李夫人一臉慈愛地道:“樂兒,到了明天你就十五歲了。”

    李樂當然知道,他每天都盼着這一天,困為只有這一天,他才可以和葉紛飛到城裏去看花燈,平常只能在府中學習,學習,再學習。

    他笑着道:“一個人到了十五歲,是不是已算是大人了?”

    “當然算!”

    説這句話的是李長淳。

    李樂更高興了。連老爺子都開了口,看來自己真的算長大了。

    李長淳又道:“你的功課怎麼樣了?”

    一問到這個問題,李樂的頭就大了一圈,但還是要回答,而且是認認真真地回答。

    他大聲地道:“孩兒的功課學得很好,早已超過預計效果。”

    李長淳冷哼一聲,道:“恐怕只有你的箭術超過了預計效果吧?”

    李樂睜大眼睛,自信地道:“是啊!孩兒説的就是這門功課1”

    李長淳苦笑。看看夫人,道:“看你的好兒子!”

    李夫人道:“兒子是我們倆人的,教育他,你也應有一份責任。”

    “是碉!”李樂接道,“我就隨父親,長大帶兵到邊關打仗。”

    “不行!”李長淳幾乎是吼出來韻,道,“小孩子家,懂什麼?”

    戰場上的危險絕不是李樂這樣歲數的少年人能瞭解的。天底下幾乎每個人在少年時都曾夢想過自己當上率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但能上戰場的卻不太多,能從戰場上活着回來的就更不多,能活着回來而且當上大將軍的,這世上就設有幾個了。

    李長淳深深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李樂嗜着嘴道:“剛才父親還説孩兒已經長大了呢!”

    李長淳板着一張臉不説話。

    李夫人急忙打圓場,換了個話題道:“樂兒,你要知道,朝有六官,書有六經,人也應該有六藝,你不能馬馬虎虎地過日子。”

    李樂道:“母親,孩兒是很認真學習的。”

    李夫人道:“那為什麼東郭先生説你一直都沒有長進,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

    東郭先生是李樂的老師,是個嚴格而木愚的老頭。

    李樂一本正經地道:東郭先生是説孩兒謙虛。”

    李長淳一聽,差點沒把剛喝進嘴的一口茶噴出來。

    李夫人嘆息一聲道:“真希望如你所説。”

    李樂道:“母親如果不信可以考考孩兒。”

    “哦?”李長淳感到李樂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樣,居然這麼有信心。

    但還沒等他開口,李樂已接着道:“朝有六官:吏部天官大冢、户部地官大司徒、禮部、春官大宗伯、兵部夏官大司馬、刑部秋官大司寇、工部冬官大司空。六官即六卿也。

    天子垂拱於上,六卿分職於下;紀綱法度,周密分別,事無不治,政無不理,而天下平矣。”

    “好了好了,我已知道了。”李長淳道,“這是周禮的一段,你好像在七歲時就會背了。”

    “孩兒自然還會背其他的經書。”李樂道。

    他想了一下,然後揹着手,昂着頭,極熟練地大聲背誦,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

    李長淳在冷笑,打斷他的背誦,道:“你這背的算是哪一家經書?”

    李樂理直氣壯地接道:“是三字經!”

    李長淳氣得直翻眼,道:“十五歲了,還在背三字經,你可真有出息!”

    李樂卻是一臉驕傲的表情,彷彿感到自己真有出息一般,道:“三字經是‘經’,四書五經也是‘經’,同都是‘經’,又何必厚此薄彼呢?對人、對事都要公平!這一點也正是孩兒要向古人學的‘賢德’。”

    李長淳一時語塞。

    李夫人忽然嘆了一口氣,道:“看來老人們説的話一點也不錯。”!

    “他們説什麼來着?”李長淳問道。

    李夫人道:“老人們常説,一個男人只有成了家,才叫真正長大成熟。現在看來第一個説這話的人,一定是個很有學問的老先生。”

    李長淳笑了笑,道:“現在看來我也是個很有先見之明的人。”

    他指的是為李樂找親家的事。

    李夫人點頭道:“但咱們樂兒畢竟還是個小孩,所以還是給他找一個歲數大一些的女孩家,那樣不但可以照顧他,而且也可以幫助他。”

    李長淳道:“好!我決定找柳員外的三女兒!”

    “可以,完全可以。”李夫人贊同地道;“柳中緒的三女兒柳如眉,今天剛好十八,正值豆寇年華,而且聽説長得也很不錯,知書達理,是一個好女孩。”

    李長淳道:“柳中緒這個是非常明理的人,他的女兒自然不會差到哪裏。”

    李夫人—直微笑看着李樂。

    她很滿意柳如眉這個女孩,同時也為自己的兒子高興,為自己高興,歡悦的心情不禁顏於色。

    但李樂卻是一頭霧水,不知他們在講些什麼。

    最後李長淳道:“既然已經決定,我們明天就到柳家提親。”

    “也好,選日不如撞日。”李夫人道,“再説明天也是個好日子,元宵節,普天同慶,又是咱們樂兒的生日,明天就把這門親事定下。”

    李長淳點頭道:“一切就由夫人決定吧。”

    李夫人彷彿早巳準備好了,大聲道:“香菊,叫王媒婆過來。”

    香菊在門外應了一聲。

    到這時李樂才完完全全明白過來,吃驚地愣在當場。他還沒有來得及把“還我自由”的話對他的父母説出來,就又要進入另一個管制之中。

    柳中緒柳員外,他的三女兒柳如眉,居然比他大三歲,但從今天起,她就將是他李樂的準夫人。

    李樂的頭開始發昏,雙眼開始發花。

    他只知道王媒婆和他們説了許多話,但説的是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王媒婆走了,然後李樂也告辭了父母,離開了房間,在走出門口時,他看見香菊的笑容怪怪的——、

    李樂覺得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丟人的事。

    葉紛飛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麼錯事,讓李樂用這種眼神死盯着自己看。

    李樂的眼光中一會兒充滿着嚮往,一會兒又是悲傷;接着就是相信,然後又是不信。

    葉紛飛小心翼翼地道:“小爵爺,你沒事吧?”

    李樂忽然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道:“沒事,只不過忽然覺得日子過得太沒意思了。”

    葉紛飛懂得他的想法,道:“府中的確已沒什麼玩的了,但明天就是每年的元宵節,我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天了。”

    李樂幾乎是帶着哭腔道:“只有一天?你不感到太少了嗎?”

    葉紛飛笑道:“我認為每天有一天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場,總比一年之中連一天也沒有要好得多。”

    “你太容易滿足了。”李樂對葉紛飛最不滿意的就是這一點。

    他又道:“如果一個人能每天都痛痛快快地玩,你認為他是不是活得和神仙一樣?”

    “我不這樣認為。”葉紛飛道,“我認為每天能做些什麼事,要比每天無事可做更令自己滿意。”

    李樂不同意,道:“難道‘玩’就不是在做事嗎?”

    “可是一個人總要做些有意義的事。”葉紛飛道,“總不能吃喝玩樂一輩子,是不是?”

    李樂道;“無論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反正不能被人逼着去做。”

    葉紛飛明白了,一定是老爺和夫人給李樂出了什麼難題,所以他一臉不高興。

    李樂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中,喃喃地自語道:“幸好本少爺早巳做好準備,這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叫做掙開金鎖走蛟龍……”

    “你在講什麼?”葉紛飛只聽到他在輕聲自語,於是道,“還在想明天到什麼地方去玩啊?”

    李樂在心裏冷笑,但臉上卻平靜地道:“明天的事就留到明天去解決吧,現在我們來商討一件事。”

    “什麼事?”葉紛飛問道。

    李樂道:“你説是到邊關打仗好玩,還是到江湖上當俠客好玩?”

    “當然是江湖上好玩!”葉紛飛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就道,“在江湖上就是不當什麼俠客,也比在軍營中好玩。”

    他曾跟在李長淳身邊,在邊關軍營中住了七八年,是李長淳身邊的掌旗童子,他對軍營中的嚴律肅殺氣氛再瞭解不過了,所以他説江湖上好玩。雖然江湖上也充滿了危險,但也充滿着樂趣。

    李樂道:“江湖上的人是不是也用箭?”

    葉紛飛把“箭”聽成了“劍”,於是大聲道:“江湖上的人十個裏面有五個是用劍的。劍術高手在江湖上更是層出不窮,人才輩出,”

    “那就好了!”李樂笑道,“至少我就不會太差了,被人笑話。”

    葉紛飛終於明白了,急忙道:“我説的‘劍’,不是小爵爺説的‘箭’,他們用的都是三尺龍泉,可不是六尺長的金雕鐵胎牛弦弓。”

    李樂睜大眼睛,道:他們為什麼不用弓箭?”

    “硬弓長有六尺,又重又沉,帶着它行走江湖是一件極不方便的事,自然沒人用羅。”葉紛飛道。

    李樂還不死心,道:“那有沒有人用弓箭作兵器的呢?”

    葉紛飛想了一下,道:“也許有,但我不知道。”

    李樂忽然一笑,道:“你又不是江湖人,問你自然是白問。”

    葉紛飛也在笑,道:“可小爵爺已問了很多。”

    李樂看着他,他的笑容中充滿着古怪。

    “你為什麼這樣笑?”’李樂問道。

    葉紛飛道:“我只是有點奇怪,小爵爺今天為什麼忽然問起這些事?”

    “那是因為我決定從今天起開始練三尺長的的劍術,面不是六尺長弓的箭術。”李樂很認真地説馗。

    葉紛飛只當他是心血來潮,於是道:“你喜歡三尺長的劍?”

    李樂道:“不喜歡!”

    “那為什麼要練劍?”葉紛飛問道。

    因為江湖上十個人中有五個是用劍的。”李樂道,“這也是你剛才説的。”

    葉紛飛道:“可是剩下的五個人中,至少有四個半用刀你為什麼不練刀呢?”

    李樂道:“那最後剩下的半個人在練什麼?”

    葉紛飛道;“他們用一些奇門兵器,比如説長鞭、鐵枴、鐵鈎手等等,甚至還有什麼也不用的。”

    “什麼也不用的用什麼?”李樂問道。

    葉紛飛道:“他們只用自己的一雙拳頭。”’

    空手入白刃,李樂對這種人相當佩服,因為他們不但有高超的拳術,更有一身膽量。

    在李樂看來空手打仗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沒到過江湖,所以認為江湖上的危險和傳説中戰場上的危險是一樣的。

    葉紛飛又補充道:“只要是能殺人的東西,哪怕是一片薄薄樹葉,也應叫做武器,也自然是江湖人隨身的兵器,所以説統治江湖的不是兵器,而是人。”

    李樂聽得似懂非懂,問遭:“那麼統冶江湖的這個人又是誰?”

    “我不知道!”葉紛飛道,“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在江湖土稱為霸主。”

    “為什麼?”李樂道。

    “因為那時他面臨的敵人將是整個江湖。”葉紛飛道。

    李樂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説江湖上的主宰者是整個江湖上的人,而不是某一個人,對不對?”

    葉紛飛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李樂講得很有道理,就算他這句話説得對吧!”

    葉紛飛對江湖上的瞭解,也就是他平常道聽途説,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得到的,他只不過碰上了李樂這個江湖外行而已,所以講起來彷彿和真的一樣。

    李樂居然也相信他。

    他證求葉紛飛的意見,道:“你認為一個江湖人練什麼武功最好?”

    對於這麼幼稚可笑的問題,葉紛飛居然答不出來,他想了一陣才道:“各有各的好處,反正用六尺長的弓箭是行不通的,因為這種兵器太大太笨,太沉太重;攜帶起來不方便,江湖人是從來不用的。”

    李樂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所謂行走江湖,自然不能帶着大包小包。

    於是他問道:“假如你到江湖上去,你會用什麼兵器?”

    葉紛飛立即答道:“我自然用刀!”

    “為什麼?”李樂道,“你就不能用長鞭或者鐵枴一類的武器,或者用樹葉?”

    葉紛飛的回答很乾脆,道:因為我只會用刀!”

    李樂開始皺眉頭,因為他除了弓箭練得很不錯以外,剩下的就是幾套槍法和幾套拳術。

    憑這樣的身手能闖蕩江湖嗎?。

    李樂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不願將自己的命運永遠寄託在這個尚書府中。

    有人相信命運,有人不信。李樂就屬於不信中的一個。他只相信命運是由自己決定的。

    李樂開始向葉紛飛請教練刀的訣竅。

    一提到刀,葉紛飛就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道:“刀乃百兵之王,有刃有背,形式各異。”

    “你練的是什麼刀”李樂問道。

    葉紛飛道;“我練的是青龍偃月刀,也就是關公用的那把刀,長一丈二尺,重達八十一斤。”

    李樂聽得直搖頭,道:“我問的是江湖人使用的那種樣式的刀,不是上戰場的大刀。”

    葉紛飛嘆息一聲,道:“那種刀也有好幾種,但我練的都不怎麼好。”

    “白問!”李樂大大地嘆息了一聲。

    “小爵爺問這些做什麼?”葉紛飛道,“上戰場用短刀的機會很少。”

    “誰説我要上戰了?”李樂道,“我為什麼不能去江湖?”

    葉紛飛忽然大笑起來,道:“江湖上魚龍混雜,危機四伏。雖然比戰場上有趣得多,但恐怕更是危險,説不定屍骨無存,回都回不來。”

    李樂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他只聽了那句“比戰場上有趣得多”。

    有這句話已足夠了。

    他看向葉紛飛,忽然問道:“是不是已到了吃晚飯時間?”

    葉紛飛道:“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但小爵爺如果想現在就吃晚飯,也沒有人反對。”

    李樂忽然氣呼呼地站起了身,大步向門外走去,並且大聲地道:“我現在和你説第一百零一遍,以後不要叫我小爵爺,記住了沒有?”

    不論葉紛飛表示是否記住,他已聽不到了。

    李樂矯健的身影已快樂得消失在前方。

    李樂快樂而又興奮地吃着食物。

    但這—頓飯不是晚飯,而是早飯。

    今天是元宵佳節,也是李樂的生日。

    現在吃的這一頓飯,不但是今天的第一頓飯,也是在這個家裏的最後一頓飯。

    一切的一切都已搞定,他現在只等着早飯一結束,就開始行動。

    但當李樂還感到半飽時,李長淳和夫人就已出現在他面前。

    李夫人慈愛地道:“樂兒,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打算怎麼過?”

    李樂道:“孩兒早巳有了打算,不勞母親費心。”

    “説來聽聽,好嗎?”李夫人臉上充滿着歡欣而又和藹的表情。

    李樂道:“我打算先到府對面的王老闆餛飩鋪吃上一碗三鮮牛肉湯,再來一籠牛肉小湯包。”

    李夫人看看李長淳。

    李長淳氣得更是無話可講。

    他轉身出門,並且説道:“吃完牛肉湯和牛肉包到我書房來!”

    李樂大聲道:“今天不是可以到城裏玩嗎?”

    李長淳沒有回答,他已很快地走遠了。

    他不怕李樂不來。因為在這個家裏,他説出的話還沒有哪一個敢違背的。

    李樂看看母親,道:“今天是不是有很要緊的事?”

    李夫人笑道:“當然有,而且是終身大事。”

    説完她也出門了。

    李樂的表情是要哭的樣子,但轉眼間、他又笑了。

    他又開始很愉快地吃着食物。

    當李樂吃第三口時,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

    這個老頭就算化成了灰,李樂也能認出他,因為他就是李樂的老師——東郭先生。

    一年四季也看不到臉上有過笑容的東郭先生,今天卻是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他笑着對李樂道:“樂兒,在用早餐?”

    李樂心裏道;“這老頭兒説的不是廢話嗎?我現在不是在用早餐,難道是在睡午覺?”

    但他嘴裏可不敢這麼講,尊師在他沒學會寫自己名字時,他父母就已開始教他了。

    他只能笑眯眯地回答道:“老師,你找學生有事嗎?”

    “啊……”東郭先生道,“沒什麼事,只是過來看看你。”

    李樂感到他今天也怪怪的,彷彿今天所有的人都怪怪的,連自己也不例外。

    東郭先生道;“樂兒,你還記得到今天為止,老朽和你在一起有多長時間了?”

    李樂掰着手指頭算清,道:“老師從樂兒五歲起開始教樂兒,到今年已整整十年了。”

    他在心裏大大地嘆口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十年是怎麼過下來的。

    其實他在這十年中也從未想到日子的難過,只是馬上要離家出走了,外面世界的多采多姿生活立即要伸手可得。現在回頭想想.這才感到往日簡直不堪回首。

    東郭先生道:“不錯,到今天為止,老朽和樂兒在一直巳整整十年零二十—天。”

    李樂睜大眼睛,他不懂這老頭兒把日子算得這麼準幹什麼?

    東郭先生又道:“從明天起,老朽將離開尚書府,也就是不能再教你讀書了。”

    李樂一聽差點大聲喊出好來,但轉念一想,反正到了明天,東郭先生走不走都是一個樣,他只恨東郭先生為什麼不早走,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離開李府!

    李樂臉上卻是是一臉依依不捨的樣子,道:“老師,你離開這裏,要到什麼地方去呀?”

    東郭先生道:“先回家鄉去看一看,然後再拜訪一些朋友。”

    李樂道:“聽父親説,你老人家已沒有親人,何不在府上養老,這樣也好讓學生時常孝敬老師。”

    一番話説得東郭先生眼眶濕乎乎的。

    十年師徒情,就算李樂還是一個小孩子,不知道珍惜,但東郭先生卻不能忘記。

    這份感情來自於心靈深處;他相信李樂長大以後,也一定會非常懷念這段時光的。

    東郭先生長嘆一聲,道:“明天早上老朽請你吃王老闆的牛肉小湯包,好不好?我已有三年沒嘗過他的手藝了。”

    李樂當然不會説不好。

    東郭先生很滿意地笑眯眯走出了門。

    還沒等東郭先生的身影消失,葉紛飛又像飛一般地衝進了房間。

    李樂立即大聲地道:“你們是不打算讓我把這頓飯吃完了!”

    葉紛飛沒理他,而是道:“小爵爺……不不不,公子,我是特來告訴你一個驚人的好消息的。但如果你不想聽,我也可以不説。”

    李樂怎會不想聽,就算是一件驚人的壞消息,他也不會錯過。

    “是什麼好消息?快説!”李樂幾乎都要站起來,瞪着老大的眼睛問道。

    葉紛飛道:“老爺和夫人馬上就要帶公子去相親,給公子找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做老婆。”

    他自己忍不住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是他馬上要去相親一般。

    李樂也在大笑着,但笑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一臉氣憤的樣子,彷彿葉紛飛欠他一百兩銀子,而且還敢跑過來故意嘲弄他似的。

    葉紛飛也發現他臉色在變,於是停住笑,問道:“你不同意這門親事?”

    “我同意個屁!”李樂氣得直伸脖子,高聲叫道,“本公子連那個小丫頭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憑什麼要娶她做老婆?”

    葉紛飛一臉胸有成竹地道:“公子放心,我早已打聽好了,那女孩是城南柳家莊的三姑娘,叫柳如眉,今年一十八歲,長得自然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而且和咱們家的三小姐還是兒時的玩伴。”

    李樂根本不想聽這些,他又開始猛向嘴中塞食物。

    葉紛飛又道:“她父親叫柳中緒曾是威鎮兩河兩山的名捕,後來當過刑部侍郎,現在已告老還鄉,在柳家莊享清福呢。”

    李樂用力嚼着口中的醃花鹹菜,彷彿是在嚼着葉紛飛身上的肉。

    葉紛飛居然還在道:“這門親事可謂天造地配,門當户對,郎才女貌,這難道不是件驚人的大好事嗎?”

    李樂“嘿嘿”地冷笑着,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本公子,那個柳如眉還比我大三歲?”

    葉紛飛一聽直了眼,喃喃地道;“原來你早巳知道了,害得我求人問了半天。”

    “你這是活該!”李樂道,“許許多多的正事不去做,偏偏找這些無聊的事。”

    葉紛飛不同意地道:“這件事一點也不無聊,不但不無聊,而且還是件很要緊的事。”

    “再要緊有到城裏去玩要緊嗎?”李樂非常正經地道。

    “當然比到城裏去玩要緊。”葉紛飛道,“因為老爺和夫人已決定今天不讓你出去玩了,他們叫你馬上過去,老爺和夫人正在書房等你。”

    李樂道:“難道到老王那裏吃餛飩也不讓去了?”

    “是的。”葉紛飛道,“因為現在已是巳時,我們必須趕到午後末時回來。”

    “為什麼要那麼急?”李樂道,“餛飩是一定要吃的,我還打算在吃錕鈍前看一會書。”

    “啊!”葉紛飛開始有點急了,道,“平時叫你看書都不看,現在卻用起功來了,這要是老爺和夫人怪罪下來,我可不管。”

    李樂冷笑。

    他不怕葉紛飛不管,因為到那時,他想脱身事外都不可能了,李樂冷笑在步走出了門。

    葉紛飛叫道:“公子,你去哪裏?真要去看書?”

    李樂道:“我是不是連廁所也不能去?”

    廁所當然能去,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一個人去廁所。

    但葉紛飛連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樂這一趟廁所卻上出了事。一件絕不小的事——李樂上廁所不見了。

    葉紛飛有家,他的家就是李府。

    葉紛飛是孤兒,無父無母,連名字都是李長淳為他起的。他對李長淳和李夫人的尊敬,超過李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任何一個人,但他現在卻不想去見他平生最尊敬的爵爺和夫人。

    他是不敢去見他們。

    葉紛飛不去見李長淳,但李長淳卻來見葉紛飛。

    李樂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了得。

    這個消息猶如一股平地吹起的龍捲風,轉眼間就吹遍了整個爵爺府。”

    李長淳幾乎是跑着過來的,看見葉紛飛就立刻道:“紛飛,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紛飛已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輕聲道:“小爵爺去上廁所,然後就不見了。小的找遍了整個府院,也沒有找到他的影子。”

    李長淳大聲喝道:“我並沒有問你是否去找他,我只想知道這小兔崽子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如果李樂是小兔崽子,那麼他李長淳自己豈不就是老兔崽子了!

    葉紛飛不懂李長淳今天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李長淳追問道。

    葉紛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長淳又大聲道:“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那個這個人就是你。”

    葉紛飛和李樂在一起玩得太熟了,早已超過了一般的主僕關係,他們簡直就是一對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李樂對葉紛飛説過的話,比對他自己父母説過的話,要多幾十倍。

    李長淳不問他還能問誰?

    可葉紛飛是真的不知道。

    李長淳能看出葉紛飛沒有騙他。

    如果連葉紛飛也不知道李樂到什麼地方去了,那麼恐怕就沒有人知道了。

    李長淳在嘆氣。

    葉紛飛道:“小爵爺可能是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故意和我們周旋。””他也很可能跑出府了!”李長淳道。

    “不會的。”葉紛飛道,“小的已問過府上四個門衞,他們都沒看見小爵爺出門。”

    李長淳連想一下都沒有,就道:“如果是你,真的想逃出府,難道還會從大門出去嗎?”

    葉紛飛猶豫了一會兒,接着又搖了搖頭。

    他道:“咱們府的圍牆高有二丈四尺,連小的都是勉勉強強能躍過去,更不要説小爵爺了。”

    李長淳瞪大眼睛,道:“他不會輕功,難道還不會爬牆嗎?”

    李樂當然會爬牆,而且比大多數人都爬得好,他四歲時就會爬樹,七歲時爬房上牆已不成問題。

    一直站在旁邊的香菊吃驚地道:“那麼高的牆,小爵爺居然能爬過去?希望不要跌着才好!”

    李長淳回過頭大聲道:“連牆都爬不過去,還配當我鎮遠大將軍李長淳的兒子嗎?”

    香菊立刻閉上嘴。

    一個女人能閉上嘴,總是一件不壞的事,但就怕她不能保持下去。

    李長淳忽然很嚴厲地道:“香菊,你到夫人面前不要亂説,聽到沒有?”

    香菊急忙連連點頭,爵爺發了脾氣,誰還敢違前他的命令。

    香菊看着葉紛飛,這回小葉子要倒大黴了。

    葉紛飛也這麼想;他的唯一任務就是照顧好李樂,保護好李樂,現在把李樂弄丟了,讓他如何是好?如果他今天還不倒黴,他寧願三天不吃飯,只念經。

    但他萬沒想到,他今天居然真的沒有“倒黴”!

    念三天經其實也很容易,大不了和廟裏的小和尚唸經一樣有口無心,但叫葉紛飛三天不吃飯,那還真不如被李長淳打罵一頓。

    李長淳的臉色是很古怪的,彷彿早巳料到李樂會跑出去,但又對這件事很感氣惱。

    葉紛飛看着李長淳,等他臉色稍微平靜了一些時,才小心地道:“爵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到外面去找,找不到別回來。”。李長淳道。

    説完,他邁開大步走了,但不是回自己的書房,也不是去夫人的房間,而是徑直向大門走去。

    現在看來將要倒黴的不是葉紛飛,而是李樂。

    除非李樂不要回來。

    剛想到這裏,葉紛飛忽然一驚,他想起了李樂在昨天所問的一些事。

    李樂居然離家出走,到江湖上去了。

    這個想法猶如一個晴天霹靂,差點把葉紛飛震得癱倒在地。

    正在他痴痴地發呆時,東郭先生搖搖晃晃地邁着方步走了過來。

    他發現葉紛飛臉色不對,於是問道:“紛飛,出了什麼事?”

    葉紛飛猶如剛從夢中醒過來一般,直愣愣地道:“小爵爺跑到江湖上去了。”

    東郭先生“桀桀”地笑着,打死他也不相信,李樂會離家出走,他道:“樂兒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他怎會跑到江湖上去?”

    葉紛飛憂慮地道:“就因為他什麼都不懂,我才擔心。他在府中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要是到了江湖上還會有誰照顧他?”

    東郭先生苦笑了一聲。看來葉紛飛對江湖的瞭解原來也就是這些。在江湖上憂慮的不是誰來照顧他,而這條小命還能不能留下來的問題。”

    他問道:“老爺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葉紛飛道,“因為我剛剛才想到!”

    “看來我們只有趁樂兒現在還沒有出城,快點到城裏去找了。”東郭先生道。

    “他如果想到江湖上,恐怕早巳出城了。”葉紛飛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地道。

    東郭先生道:“不會的,樂兒對京城的興趣恐怕比對江湖的興趣大得多,他一定會在城裏逛上一大圈,把所有他沒玩過的地方玩一遍,然後再出城。”

    葉紛飛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可是城裏這麼大,我們又該到什麼地方找呢?”

    東郭先生想了一下,問道:“樂兒在外面有沒有朋友?”

    葉紛飛連想都沒有想,就搖頭道:“沒有,他平常連府門都出不去,又從哪來的朋友?”

    東郭先生道:“你們在外面認識的人,就沒有一個是江湖人?”

    在東郭先生看來,一定是江湖人在李樂面前大講了江湖上的有趣事,引得李樂大感興趣,然後才決定離家出走。

    葉紛飛忽然拍了下手,道:“我想起來了,五年前元宵節,我幻就認識了一個小叫花子,姓曲。”

    “五年前?”東郭先生道,“是不是太遙遠了一些?樂兒今年才十五歲耶!”

    葉紛飛道:“不遙遠不遙遠,認識他那年小爵爺雖然只有十歲,但往後每年的元宵節;我們都去午門看燈,而姓曲的小叫化也必定在那裏。”

    “三來四去你們就成了朋友,是不是?”東郭先生冷冷地接道。

    葉紛飛斜着眼看他,低聲道:“小爵爺樂善好施,自然會幫助他。”

    東郭先生冷聲道:“少給你們自己臉上貼金,老朽和他周旋了十年,他那種性情我難道還不知道。”

    李樂最喜歡的事就是看熱鬧,最願意做的事就是交朋友,哪怕是要飯的叫花子,掏大糞的老頭,只要能談得來,他就會主動請對方喝酒,和他交朋友。

    李樂這個性情不但東郭先生知道,甚至連李長淳也知道。所以葉紛飛就道:“似孟嘗,效專諸,這也是一+種古來相傳的美德。”

    “呸!”東郭先生重重地呸了他一口,道,“我看你是臭美!那小叫花子有多大了?”

    葉紛飛道:“大概和我差不多,絕不會超過二十歲。身材不是很魁梧,但很靈活,能看出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肯定是江湖上的人。”

    “有武功就是江湖上的人?”東郭先生反問道,“老爺是不是有一身武功?你是不是也有一身武功?難道老爺和你也是江湖上的人?”

    他們當然不是!

    江湖上的人大多數都會武功,但會武功的人卻不一定是江湖上的人,這就好像雞蛋是圓的,但圓的東西卻不一定是雞蛋這個道理一樣。

    葉紛飛明白這個道理。

    東郭先生又道:“那個姓曲的叫花子叫什麼名字?可曾和樂兒説些什麼沒有?”

    葉紛飛道:“四年下來,已説了幾萬句話,我怎麼知道老夫子要向哪一句話?”

    東郭先生道:“他可提過他是什麼門派的?”

    “也沒有!”葉紛飛又道。

    “那你總該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吧?”東郭先生彷彿也有些急了。

    “我還是不知道!”葉紛飛道,“人家又沒問我們的名字,我們為什麼要問人家的名字?”

    東郭先生重重地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葉紛飛叫道:“老夫子,你老人家到什麼地方去?”

    “到什麼地方去也比在這裏強,否則會被你活活氣死!”東郭先生頭也不回地道。

    葉紛飛跳着腳叫道:“我説的也是實話嘛!真是氣死人!”

    他就向府院後面走去。

    香菊不懂,道:“小葉子,你要到哪裏去?你難道不去找小爵爺了?”

    葉紛飛瞪着眼太聲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去找小爵爺?”

    可大門在南邊,你卻向西邊後院方向走,難道小爵爺在府院裏面?”香菊也大聲地道。

    葉紛飛道:“我難道就不難去拿點衣服,拿點銀子,再拿一把雨傘?”

    香菊更不懂了。張着一雙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葉紛飛已大步走去,彷彿是自語,也彷彿對香菊道:“找不到小爵爺,我也不回來了!”

    知子莫如父,但最瞭解李樂的並不是李長淳,而是葉紛飛。

    葉紛飛知道李樂絕不笨,而且比世上大多數的少年人都聰明,他既然早巳打算好離家逃走,那就絕不是很容易能找回來的。

    葉紛飛哪還敢再留在家裏,他連—刻也不敢留,匆匆收拾停當,從後門就出了府。

    人海茫茫,到哪裏去找?

    葉紛飛在大街上逛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好方法。

    看來只有從小叫花小曲入手了。因為李樂只認識他這麼一個江湖人物。

    可是小曲又在哪裏?

    葉紛飛想了一下就直奔城東。

    城東有家大鏢局——天威鏢局。

    鏢局裏的人自然是江湖人,他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江湖人物知之甚説,從他們口中打聽那位姓曲的小叫花,一定能得到一些消息。

    而且葉紛飛恰巧又認識一位鏢局裏的人。

    天威鏢局裏有一位鏢主,四名大鏢頭,三十六名鏢師,一百七十名趟子手。

    他們的鏢主叫東方名威。

    葉紛飛不認識東方名威,也不認識四名大鏢頭,也不認識三十六名鏢師中的任何一個,他只認識一百七十趟子手中的趙老三。

    趙老三正坐在鏢局裏一棵大樹下的石凳上,和另外兩名趟子手喝着酒,大談特吹着。

    葉紛飛一眼就看到了他,疾步走了過去,叫道:“趙老三!你好快活啊!”’

    趙老三抬頭一看居然是葉紛飛,急忙站了起來。

    他知道葉紛飛是什麼人,更知道李長淳是什麼人。宰相門前掃地的都是三品官,更何況是一位權傾朝野的尚書爵爺的貼心親信?

    他一臉恭敬地道:“是葉爺!今天怎麼有空到敝鏢局來?”

    “是特意看你來的?”葉紛飛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特意看趙老三的樣子。

    但趙老三還是一臉的笑容,可別的人卻不高興了。

    鏢局裏的人一向是很自高自大的,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有許多資本,他們不但有豐富的江湖經驗,還有一身普通人不能及的武功。

    這種人又怎會看得起一個普通人呢?

    而葉紛飛卻太像普通人了,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長衫,腳上穿的是一雙普通薄底馬皮靴,板着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對這種人又何必客氣?

    可趙老三卻是笑眯眯地道:“葉爺,你是來押鏢?還是找趙老三來喝酒的?”’

    他只知葉紛飛喝過一次酒,但對葉紛飛喝酒時那種豪爽和酒量卻記憶猶新,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剛要向另外兩個趟子手介紹葉紛飛,就聽到有人在喊他。

    “趙老三,鏢主找你!”一個身穿深紫色武士裝的趟子手奔過來喊道。

    趙老三急忙應了一聲,對葉紛飛道:“葉爺,小的先去一下,隔一會兒,小的請你到‘一品居’喝酒。”

    説完也不等葉紛飛開口,,就匆匆地走了。

    葉紛飛見他這麼匆忙,知道他一定有要事,也不好攔他,只好坐在石凳上等他回來。

    一個臉上長着麻子的趟子手走了過來,對葉紛飛道:“你和趙老三是朋友?”

    葉紛飛看着他,道:“可以説是吧!有事嗎?”

    那人沒事,只是看不服而已。

    但葉紛飛卻有事,於是接着道:“你們可認識一個姓曲的少年人,是一個叫花子,年紀大約……”

    他説不下去了,因為那個的眼睛已瞪得老大,眼中是一股怒氣。

    葉紛飛問他可認識一個叫花子,那簡直等於在當眾説他是和叫花子一流,他又怎能不生氣。

    這人幾乎要掄起拳頭,叫道:“你他媽的是到這裏找碴的?”

    葉紛飛跳了起來,他比對方火氣還大,因為他心裏更急,他大聲道:“你敢出口傷人?大爺……”

    “幹什麼的?”

    一聲大喝,從不遠處傳來,只見一位身材魁偉的漢子走了過來,雙目發着精光,直直地盯着葉紛飛。

    他冷冷地道:“在下姓鄧,是敝局今天當值的鏢師,兄弟有什麼事嗎?”

    葉紛飛道:“我是來找趙老三的,請他幫忙打聽一個人!”

    “這裏是鏢局,不是衙門。”那姓鄧的鏢師道,“尋人找物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葉紛飛當然知道鏢局不找人,而且他還知道這姓鄧的是一位武功很好的高手,在京城這一帶別人都叫他“火眼金彪鄧二郎”。

    葉紛飛道:“所以我沒有去找你,而是來找趙老三,難道向朋友打聽一個人,也違反你們鏢局的規定?”

    鄧二郎道:“找朋友也可以,但你最好不要隨便亂説亂動。”

    被趟子手都看看不起的人,他又怎會看得起?説完就晃晃悠悠走了。

    葉紛飛只是冷笑,他不想把事態弄大,否則一定會衝上去把對方罵得狗血噴頭,他不能那麼做,但也忍不住這口氣,剛要開口,就聽到有人在大門口冷笑着。

    冷笑聲極大,不但葉紛飛聽到了,而且場中的每個人都聽到了。

    一個人絕不會那麼大聲地冷笑,那人顯然是故意笑給他們聽的。

    那人—身淡黃色的絲綢長衫,臉上英俊白皙,柳眉高鼻,大眼紅唇,一副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樣子,冷冷地望着鄧二郎。

    鄧二郎道:“閣下有什麼事嗎?”

    白麪少年人冷冷地道:“託鏢局找人。”

    鄧二郎聽得一愣,道:“鏢局只押鏢,不找人。”

    “我付銀子。”白麪少年人道。

    “付銀子也不可以!”鄧二郎道。他這句話不但是説給對方聽,也是説給葉紛飛聽的。

    白麪少年人一聲冷笑,道:“見一面東方名威總還可以吧?”

    他居然敢直呼東方名威的名姓!再看衣着打扮,也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鄧二郎長居京城,自然知道這裏是個藏龍卧虎的地方,不要説當世的高人能士,就是朝中的一些公侯王孫,他也招惹不起人家。

    他輕哼一聲,道:“要找鏢主,請到裏面。”

    白麪人斜着眼看着他,一句話不説,昂首走了進去。

    鄧二郎正在乾生氣時就聽到了葉紛飛的笑聲。

    葉紛飛的笑聲,簡直如兩個大巴掌扇在他臉上。

    鄧二郎眼睛一瞪,正想衝過去教訓他一番,就又聽到大門口傳來一聲呼喝。

    “有會走路的嗎?出來一個,大爺今天給你們送生意來了!哈哈哈哈……。”

    居然有人敢在天威鏢局大門口説着這樣的話,看來這個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鄧二郎掉頭看去,只見門口站着兩個人,

    一個是五大三粗的壯漢,額下是如鋼針般的鬃衚衕雙大眼瞪得有如銅鈴一般,身上穿着一件大紅長袍,腰部鼓鼓的,定是藏着什麼要命的傢伙。

    另一個是一位貌不驚人的中年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一身淡灰色長褂,正眯着一雙細長的眼睛打量着場中的人。

    鄧二郎像兔子一般,一下子就跳到了那大漢面前,張口大叫道:“你們就算來押鏢,也用不着這樣大呼小叫的,本鏢局不差你們這趟鏢!”

    灰衣中年人淡淡地道:“我們不是來押鏢的。”

    聽到這話,鄧二郎是真的跳起來了。不押鏢到鏢局來幹什麼?他凡乎要掄起拳頭,今天來的這些人怎麼個個和他作對。

    中年人彷彿根本沒看見他在發火,還是淡淡地道:“我們是來找鏢局找一件東西!”

    鄧二郎一聽差點沒有噴出一口血來。

    鏢局是做押鏢生意的,不做尋人找物的事,這話是他自己説的,也是事實。但今天卻偏偏有四個人排着隊找上門,要做一些他們鏢局不能做的事。

    這時那壯漢道:“大爺有的是銀子,你們開個口,但千萬不要和大爺説你們不接這個生意。”

    鄧二郎正是這個意思。

    但他還沒開口,中年人已對壯漢道:“無驚,不要急。鏢局是做買賣的,有銀子他們怎會不接呢?”

    鄧二郎不想接,也不能接。不但因為面子上的事,而且也是因為他不能做這個主。鏢局到現在還沒接過這樣的生意。

    但他忽然間卻又改變了初衷。

    鄧二郎不是因為看到了那壯漢手中的一大疊銀票,而是聽到了中年人的那句話,使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一個擅使流星錐的江湖高手,別人都叫他“鐵錐”沙無驚。

    鄧二郎不敢再説什麼了,這“鐵錐”沙無驚不是好惹的角色,説不定會有血光之災。

    他“哧哧”地苦笑了兩聲,道:“是沙大俠!失敬失敬!請到裏面,在下立刻通報鏢主。”

    沙無驚沒有理會,而是看看那灰衣中年人。

    灰衣人道:“江湖人到了京城,怎能不到天威鏢局看看,到了天威鏢局,又怎能不見東方鏢主?”

    他大笑了兩聲,大步向裏面走去。沙無驚跟在他身後,向鄧二郎揮了一下手。

    鄧二郎如一匹小驢子-般,向裏面跑去,為中年人引路。

    他心裏卻大大的不懂,“鐵錐”沙無驚是江湖上數得着的高手,又怎會跟隨着麼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這中年人又是誰呢?

    但至少有一點他很清楚,能指揮得了沙無驚的人一定不是一個普通人。

    葉紛飛也可以算是一個非常人,但他長得太像普通人,不認識他的人,恐怕不可能不將他當作普通人來看。

    趙老三不但長得像普通人,而且根本就是普通人,但他此時笑得卻比葉紛飛開心,彷彿他已不是個普通人,而是一個暴發户,甚至他現在已是這天威鏢局的主人。

    趙老三笑着對葉紛飛道:“小的今天領賞了,請葉爺痛痛快快喝一頓。”

    葉竺飛沒笑:而是板着臉道:“你請我喝酒,我不反對。但有一件事,你必須在今天晚上給我消息。”

    “什麼事這麼急?”趙老三道,“是不是很要緊的事?要不要動用城西那幫弟兄?”

    葉紛飛苦笑道:“看不出你還有一幫弟兄?不錯,立即給我幹起來!”

    “到底要幹什麼?”趙老三到現在還是沒弄清楚。

    葉紛飛急道:“是找人!一個不大不小的叫花子,姓曲,長得是這麼這麼的模樣。”他邊説邊比劃着。

    趙老三叫道:“叫花子還不都一個樣?這京城中就算沒有兩千個叫花子,也有一千八百個,這可叫小的到什麼地方去找?”

    葉紛飛也緊皺着眉頭,道:“你看你們鏢局能出面找人嗎?”

    “照理説可能不行,但以你葉爺,小的想鏢主一定會答應的。”趙老三笑着道。

    “怎麼不行!”葉紛飛道,“我剛才明明看到有個白麪少年人就是來找鏢局找人的。”

    趙老三道:“葉爺説的是不是穿淡黃色長衫的少年人?他可是大有來頭。”

    停了一下,他立即又笑着道:“但比起葉爺來,他還是差一些。”

    “少廢話!”葉紛飛已聽出最後一句話是在拍他馬屁,道,“他到底要找什麼人?”

    “小的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好像要找什麼一個少年人。”趙老三道。

    “東方名威答應了嗎?”葉紛飛道。

    他也想直接找到東方名威説明情況,但又怕那樣會給李長淳帶來更多的麻煩。

    找李樂只能在暗中進行,絕不能弄得滿城風雨,否則還不如直接去衙門。

    趙老三道:“本來找人尋物是衙門的事,但那少年既然開口,我們鏢主看來是推不掉的了。”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葉紛飛問道:“他姓柳,是柳大頭的後人。”趙老三壓低聲音道。葉紛飛聽得一愣。

    柳大頭就是柳中緒。

    柳中緒就是李樂的老丈人。

    柳中緒原是刑部第一名捕,江湖上黑白兩道的人誰不認識。他不但長有一顆碩大的頭顱,而且還有更高人一籌的絕頂武功。

    這麼一個人要請東方名威辦一些事,想必東方名威是不會不答應的。

    但葉紛飛不懂的是他們柳家要找什麼人?

    難道是在找李樂?

    如果李樂失蹤的事,他們知道了,那李長淳的面子可就丟大了!

    但李樂失蹤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時辰,就算柳中緒想知道,也不至於這麼快。

    所以葉紛飛很放心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趙老三看得直眨眼,不懂葉紛飛在幹什麼?

    葉紛飛道:“給你兩天時間,可以找到那個姓曲的叫花子了吧?”

    趙老三道:“完全可以,只要他還在京城,就算躲到地縫中,也能把他找出來。”

    葉紛飛一撇嘴,道:“少吹,事情辦妥了有賞,否則重罰。兩天後,我在關帝廟等你。”

    趙老三急道:“葉爺,兩天後小的已不在京城了。”

    葉紛飛睜大眼睛,淡淡地哼了一聲,道:“反正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趙老三笑道:“葉爺放心,其實葉爺如果不急的話,也應到金陵走一趟。”

    “到那兒去幹什麼?”葉紛飛道。

    趙老三驚奇道:“原來葉爺不知道這件事?”

    “我為什麼要知道?“葉紛飛撇着嘴道。

    趙老三隻好從頭説道:“葉爺聽説過金陵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嗎?”

    “聽説過!”葉紛飛道,“江湖上不知道他的人恐怕還很少。怎麼你和趙老爺子是親戚?”

    趙老三嘻嘻一笑,道:“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我趙老三雖也姓趙,但就算求着和人家拉點關係,人家也不會願意的。”

    “趙老爺子怎麼了?”葉紛飛問道。

    趙老三道:“趙老爺子在年前就已飛貼江湖,今年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他要公開賣他那幾把劍。”

    葉紛飛聽得一愣。

    點霞山莊的趙老爺子闖蕩江湖一輩子,只留下了幾把天下名劍,看得比老命還重要,他怎會突然要公開賣起他的命根子來?

    “這絕對錯不了!”趙老三生怕葉紛飛不相信,又道,“這回我們鏢主都要去金陵城。”

    “好消息!又是—場龍爭虎鬥!”葉紛飛喃喃白語道,“這個趙老爺子是不是怕江湖上太平靜了,故意弄出點事來熱鬧熱鬧。”

    他對趙老爺子做的這件事深表遺憾。

    但別人的事,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於是又道,“我不想買劍,也沒有錢買劍。”

    趙老三笑道:“葉爺真會開玩笑,這次去金陵的,十個中至少有十一個不是為買劍的,小的就是特意求鏢主帶我去看熱鬧的。”

    “我也不想去湊熱鬧。”葉紛飛道,“我只想快點把那個小叫花找到。”

    趙老三道:“這正中小的勸葉爺去金陵的原因。”

    “什麼意思?”葉紛飛道。

    趙老三道:“你想想看,這麼熱鬧的事,能少得了要飯的?説不定葉爺要找的小叫化,早巳南下金陵了。所以葉爺才找他不着。”

    葉紛飛一聽大覺有理,李樂離家出走,也是為了到江湖上去玩,這麼熱鬧的地方,他如果知道了又怎能不去?

    李樂一定會知道這件事的,因為他一定會去找小曲。

    小曲如果不知道這件事,那麼一定是趙老三在騙他,但趙老三卻絕不像騙人的樣子。

    所以就算在京城找不到李樂或者小曲也沒有關係,因為他現在已有了目標。葉紛飛立刻感到心情輕鬆了很多,他用力一拍趙老三的肩頭,笑着道:“就這麼定了!兩天後如果得不到小叫化的消息,我就去……”

    他忽然不説了,臉上的笑容也僵硬在一起,彷彿被粘上凝固在臉上——

    在他面前的趙老三瞪着一雙大眼,眼中的神情是一種極不願相信的神情,而且還帶着許多恐懼。

    趙老三慢慢地倒了下去,口角邊流出幾絲黑色的鮮血,喉中不時發着古怪又怵人的聲響。

    葉紛飛立即伸手,抵在他胸口,一股強勁的內力推進對方體內,希望趙老三在臨死前能説出一句話。

    誰都知道這最後一句話是很關鍵的,至少可以瞭解死者的死因。

    可是還沒把胸口中那口毒血吐出來,葉紛飛已感到背後有勁風掃來。

    這裏是天威鏢局的一個牆角落,只有葉紛飛和趙老三兩個人,但現在已忽然間冒出第三個人。

    不是第三個人,而是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甚至十七八個。

    他們都天威鏢局中的人,但葉紛飛只認識衝在第一個的是鄧二郎。

    葉紛飛知道掉進了一個陷阱中,這是天威鏢局設計的。

    但他只是不懂,他們為什麼要趙老三死?

    難道他葉紛飛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東方名威?還是他葉紛飛今年流年不佳,正好當上個抵罪羔羊。

    難道東方名威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又恰好被趙老三知道。

    難怪趙老三剛才會忽然間被叫到東方名威書房!難怪趙老三出來時會笑嘻嘻地説領了賞錢!這原來是為了堵上趙老三的嘴。

    但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得住秘密,所以趙老三死了,而且正好把這一切推到葉紛飛身上,讓他為東方名威背了黑鍋。

    葉紛飛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就把這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他不得不為自己的聰明而佩服自己。

    但他此時卻又有口難辯,也根本沒有時間辯。

    因為鄧二郎已一拳打了過來,他這一拳帶着內家勁力,根本沒給對方留下半點後路。顯然不想給葉紛飛有分辯的機會。

    鄧二郎口中還在高叫道:“我早就看出你這個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在行兇殺人?”

    他沒想到的事還多,但至少不應該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的情況下貿然出手。

    所以他的手斷了。

    鄧二郎捧着自己的斷臂,眼中滿是恐懼,他不相信眼前的事實,不相信自己練就了十幾年,如鐵一般的臂膀被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一下子就折斷了。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事實,事實總是讓人無法否認的,但葉紛飛呢?

    對趙老三的死來説,葉紛飛該怎麼讓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現在已有了開口的機會,但葉紛飛卻沒有開口辨解。

    因為現在衝過來的不單單是十幾個趟子手,而是有一羣高手,這些高手的武功很可能比鄧二郎高一倍。最可怕的是他們眼中發出的光,已讓葉紛飛知道自己今天非死在這裏不可。

    這本來就是—個陰謀,一個令葉紛飛無法躲避的陷阱。如果葉紛飛不死在這裏,這個完美無缺的陰謀豈不就不是很完美了?

    葉紛飛並不笨,他已意識到這一點。

    他同時也意識到江湖的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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