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寫字樓二十四層。
早晨,柔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灑進來。
蘇河正在整理幾份文件,這時,她的電話響了。她放下手中的文件,拿過手機,是個陌生號碼。
蘇河拿起電話,走出了辦公區,禮貌性地問道:“你好,請問你是誰?”
電話那端沒人說話,蘇河剛想掛掉,那人終於說話了,傳來低沉的聲音:“是我。”
“你是?”雖然過去了這麼久,蘇河還是記得那個聲音的——那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但,她不敢相信會是他,便問道。
“陸卓文。”依舊是低低的有些冰冷的聲音。
“……”蘇河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著,眼睛剎那間變得愈發的憂傷。時間彷彿就此停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響。
“中午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陸卓文說道。
“……”蘇河沉默著,過了許久,說道,“我不想去。”
這個蘇河原本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的男人,現在又突然走進她的世界,讓她有些無措。她不知道陸卓文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但她知道,她現在已經不想再見他了。他的出現只會擾亂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就如同一面平靜無波的湖被風吹起了千層漣漪般。那些疼痛,蘇河是再也不願去回首了,她害怕翻開那些舊日曆。
“只是吃飯而已……難道你還記恨我?”陸卓文說。
“沒有。”蘇河語氣淡淡地說道,可是,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微微泛著疼。
“如果沒有的話,你就不要拒絕我了……”
“拒不拒絕是我的事。”蘇河壓抑著內心的痛楚,說道。
“中午,十二點,我在德順飯店等你,一直等到你來。”說完,陸卓文便掛了電話。
蘇河這邊頓時出現“嘟嘟”的忙音,拿著手機的手有氣無力地往下垂,眼睛裡閃過一絲迷茫。
接過這通電話後,蘇河根本就沒心思整理文件了,腦中一遍遍響起陸卓文剛才跟她說的每一句話。
那曾經熟悉溫暖的聲音,蘇河現在聽來是那麼的冰冷,沒有一絲溫度。這個她曾深愛的男人,離她越來越遠。只是,積澱在她心頭的那些陰影卻一直無法磨滅。自從上次她和陸卓文偶遇後,她就再也沒想過,以後,他們還會有什麼聯繫。蘇河不知道,陸卓文是怎麼得知她的聯繫方式的,同時,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來找她。
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
蘇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腦中的思緒又開始糾結,紊亂一片。最終,她的思維還是跟著她的心走。她選擇去,去見見這個讓她刻骨銘心愛了四年的男人,又徹底傷了她的心的男人。
下班後,蘇河便直接來到了德順飯店,幸好,這邊離她的單位並不太遠。
蘇河走進飯店,裡面人很多,她先環視了一圈,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陸卓文。
蘇河的腳步變得有些沉重,不知走了多少步,終於走到了那個位置前。
陸卓文抬頭,看著她,說:“坐吧。”
蘇河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語氣裝作很平淡地說:“找我有什麼事?”
其實,當她再次見到陸卓文的這一刻,她的心還是起了波瀾。畢竟,坐在她對面的不是別人,而是她曾深愛過的男人。
“先喝杯茶。”陸卓文拿過蘇河面前的杯子,為她倒了杯散發著菊花香味的茶。
“……”蘇河望著對面的陸卓文,發現他的模樣並沒多大的變化:冷凝的面龐,清俊的眉眼。要說有什麼變化,便是他看蘇河時,那漆黑的眼眸中不再有一絲寵溺。
“這幾年過得好嗎?”陸卓文問道,臉上有著一貫的冷淡。
“很好。為什麼要見我?”蘇河清澈的眼眸,像潭水般深不見底。
“上次突然看到你,我們卻沒說上一句話。都好幾年沒見了,就想找你出來吃個飯。”
“何必呢?”蘇河說道,眼中閃過一抹憂傷。
“我……”陸卓文突然支吾起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望著蘇河說,“以前,對於你,我很愧疚。”
“為什麼還要跟我提以前?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蘇河說得雲淡風輕,她抑制住自己此刻不去想那些過往。
“也許,你還沒原諒我,是我當時太自私了……”陸卓文低語道。
“不要說那些了。”蘇河打斷陸卓文的話,說道,“過去了的就讓它們過去吧。”
陸卓文接過服務生送來的菜單,看了看,然後,抬起頭,問蘇河:“喜歡吃什麼菜?還是以前的口味嗎?”
“點什麼都行。”蘇河平靜地說道。
陸卓文直接點了幾道蘇河以前喜歡吃的菜,這麼久了,陸卓文一直沒忘記蘇河的口味:忌辣,喜清淡。
此時,雖然飯店裡很吵,但蘇河覺得一切都與她隔絕了,彷彿只剩下她和陸卓文。
當服務生將菜擺上桌時,蘇河還是吃了一驚,這幾個菜都是她以前喜歡的,她沒想到陸卓文還記得她的喜好,內心突地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轉瞬便消失了。
“真難得,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蘇河的語氣中帶點嘲諷,嘴角卻綻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怎麼能忘。”陸卓文望著蘇河,說道。
同時,陸卓文腦中出現了以前他和蘇河一起吃飯的情形,零星的記憶漸漸浮出水面。那時,蘇河總喜歡纏著陸卓文,讓他陪她去吃飯或者逛街之類的。陸卓文陪了她四年,她所有的吃相他都記得,更不用說她喜歡吃什麼樣的菜了。
時間總會洗滌過往,但是,在青春時代陪自己走過的人,發生過的事,卻是很難被時間洗滌盡,在某個時刻我們還是會不經意地想起。
“我想,忘記會更好。”蘇河自嘲般地笑道。
“吃飯吧。”看著蘇河這樣的表情,陸卓文心裡又無端升起一股內疚。
“……”蘇河不作答,拿起筷子,慢慢地吃著,彷彿吃的是毒藥般。心,也開始隱隱地疼。
蘇河不明白,陸卓文今天約她還有什麼意義。現在的他們只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沒有任何話題可講。只是,各自承受著這高壓的氛圍,讓他們都喘不過氣來。
這頓飯蘇河自然是食之乏味。還沒吃完,她便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對陸卓文說道:“我去上班了,你慢慢吃。”
“等等,我也該走了。”陸卓文埋單後,就跟蘇河並肩走出了飯店。
“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的?”蘇河問道。
“我正在處理你們單位的一個案子,從中得之的。”陸卓文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麼巧。”蘇河所在的公司最近確實遇到了一點棘手的問題,領導們整天開會商量應對措施。
“是啊。”陸卓文低低地說道。
“那麻煩你多費些心。”蘇河隨口說道。
蘇河的眼神倏忽暗了下去,想道:他還是選擇了律師的工作。以前,我整天在他耳邊說叫他以後不要做律師,因為那會讓他很忙。那時,他輕易地跟我說“好的”。可是,在我走後,他並沒有改變他原先的意願。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想法,對我允諾的那些話也只是哄人的把戲罷了。那時的我,太天真,他說的什麼我全都當真了,可,現實呢?
“沒問題。”陸卓文爽快地應道。
“我從這邊走,你呢?”蘇河抬起微垂的眼睫,指了指分岔口往右拐的那條道,說道。
“你去上班吧。”陸卓文朝蘇河擺了擺手,說道。
蘇河也只是客套地回應陸卓文的動作,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入了人流中。
蘇河這樣的背影,跟當時陸卓文和她說分手時一樣,顯得無比的決絕,不同的只是:這次,她的心,沒有當時那麼痛了。
回到單位,蘇河又開始忙手頭的工作了。
她沒有想到,這次去見陸卓文,她竟然可以表現得如此平靜,少了偶遇那天的錯愕與心痛。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改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