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傍晚時分。
天際晚霞已淡,夜幕降臨。
胡大爺的莊院中,燈光點點,院門緊閉,寂無人聲。
通往這座屬於胡大爺莊院的大路右側,距莊院約一箭之遙,是一片起伏的小丘陵,丘陵上,草深及人,疏落地生長著一些兩三丈高的松柏雜樹,在夜風中輕輕地搖曳著。
在一叢較為濃密的草莽裡面,蹲伏著那位胖子閔兄和三名大漢,八道目光,瞬也不瞬地透過草梢的縫隙,朝莊院那邊注視著只聽一名中年漢子喃喃說道:“奇怪,看情形分明是一座普通的鄉紳莊院,喂,閔兄,你沒有聽錯吧?”
胖子閔兄搖了搖頭,冷然道:“我五葷彌陀的耳朵,自信從來沒有把別人說的話聽錯過,這一點,你周兄大可放心!”
中年漢子周兄仍然有點不信地輕聲道:“可是,你看莊院裡的燈光是那樣平和,莊院裡的情形又是那樣安靜,更何況在莊院的四周也沒有佈下什麼伏樁暗卡,這一切怎能夠得上是江湖大豪的落腳之地麼?”
五葷彌陀冷笑道:“不是我閔某人吹牛,這一方面的判斷力,你周兄就得拜我閔某人為師了!”話聲微頓,目注周兄,凝重地說道:“須知,愈是表面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地方,也就愈加兇險,這個道理難道你周兄不明白?”
那位周兄似乎被說得不好意思地窒了一窒,一時答不上話來。
旁邊一名黑衣大漢接道:“既然閔兄已證實了就是這地方,那咱們還等什麼?”
五葷彌陀搖頭道:“照那位王二麻子哥所說的,以及現在咱們所看見的,兩者參詳起來,唔唔!這座莊院不簡單,如是咱們就這樣闖進去的話,嘿!準是肉包子打狗……”
黑衣大漢截口道:“咱們仍照老法子,給他放上兩把無情火,就像收拾幾座‘金龍分宮’一般,豈不……”
五葷彌陀連連搖頭道:“行不通,行不通,你徐兄以為人家也是跟那幾座‘金龍分宮’的人那樣草包,那就大錯特錯了!”
中年漢子周兄“嘿”了一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這樣乾耗下去不成?”
黑衣大漢徐兄也附和道:“對呀!那姓賈的小子和勝家妞兒被弄進去已有一天一夜了,咱們再不動手,就只好等著替他們修墳立碑了。”
五葷彌陀冷然道:“就算是替他們收屍,也總比睜著眼睛去送死好得多,諸位不要忘了,咱們僅僅有四員大將咧!”
中年漢子周兄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咱們又何必趕到此地來受罪?”
五葷彌陀沉聲道:“時機未至,咱們得等機會,不能……”
那半天不曾開口的第四名大漢打了個手勢,低聲道:“不要吵,機會來了!”
五葷彌陀等人聞言,一齊將目光順著那大漢的手勢望去……
暮色蒼茫之下,在那條通入莊院的大路上,出現了一批人馬,領頭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大胖子,白臉無須,年紀約莫在二十七八,腰懸長劍,走起路來就像只大肥母鴨一般。
大胖子的身後,卻是一名瘦削的青年,身穿淡藍文士長袍,腰繫長劍,一派斯文的樣子。
再後面,跟著一十二名身穿藍綢勁裝,佩掛著各式兵刃的彪形大漢。
這一行人馬已將近抵達莊院的院門了。
五葷彌陀看清楚以後,不禁大喜道:“果然機會來了,這一下有好戲看了!”
中年漢子周兄接口道:“來的是什麼人?閔兄這般高興?”
五葷彌陀道:“領頭的是‘勝家堡’的大公子勝靈光,跟在他後面的,就是江湖上聲名狼藉的‘肉食公子’勝文光,看樣子,他們準是為了勝家的妞兒,登門問罪來了,這不是來得正好麼!”
中年漢子周兄道:“咱們要和他們聯手?”
五葷彌陀搖頭道:“不行,那樣做法,發揮不了多大力量,咱們要等他們把莊院中的人吸引住了之後,才可以見機而行……”話聲微頓,又向莊院那方面望了一望,擺手道:“走,咱們慢慢溜下去。”
※※※※※
莊院的地下刑室裡,那張交椅中不斷響起“軋軋軋”的機輪聲音,鎖勒在賈天紳額上、腕上、腳踝上的鋼條,已然漸漸陷入皮膚裡去……
胡大爺陰森森冷然注視著賈天紳,口中卻關切地問:“賈大俠,這是剛開始哩,難不難過?”
賈天紳這時被鎖勒得兩隻眼珠子已有些向外凸出,雙手十根指頭也微微發脹,但臉上依然保持著泰然的微笑,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態。
他待胡大爺說完,嘴角輕蔑地一撇,道:“閣下少來這一套,我倒不怎麼難過,相反地,卻替你胡大爺難過哩!”
胡大爺“呵呵”一笑道:“請問賈大俠,你替老夫難過些什麼?”
賈天紳冷冷道:“你得不到‘金龍寶典’的圖式,你的主子會饒你才怪!”
胡大爺冷笑道:“這一層老夫放心得很,只等你賈大俠難過得受不了時,自然就會乖乖地把圖式替老夫繪出來了。”
賈天紳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依你閣下現在這種方式款待我,你就一輩子休想!”
胡大爺見賈天紳這般鄭重,不由一怔,道:“為什麼?”
賈天紳冷冷道:“你若是把我的頭腦箍壞了,我就無法記憶那些圖式,你若把我的雙手勒斷了,我就不能執筆,到那時,就算我答應了你,你胡大爺也只有空歡喜。”
胡大爺愕然半晌,連連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語音一沉,連聲喝道:“趙連升,把機關放了!”
站在交椅右側的大漢,應聲伸手一按椅背後的機鈕,那“軋軋”之聲頓時停止,又是一串“咔嗒咔嗒”聲響中,那幾道鎖勒在賈天紳額頭、腕上、腳踝上的鋼條登時鬆開,分別縮回原處!
賈天紳活動了一下,笑道:“你胡大爺還有什麼花樣?”
胡大爺皺了皺眉,沉吟不語……
許智高走上去,湊近胡大爺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胡大爺連連點頭,口中爆出一陣“嘿嘿”怪笑!右手一拍許智高的肩膀,大拇指一豎,笑道:“小許!真有你的,就這麼辦!”笑語聲一落,目光左右一掃,沉聲道:“黃勝、吳廣,你兩人跟許管事去一趟!”
站在右側牆下的兩名大漢應聲大步行了過來,躬身應命,然後隨著許智高,推開那道暗門,匆匆而去。
賈天紳方自暗忖,這個許師爺不知又出什麼鬼主意,嘿嘿!諒他在我身上也耍不出什麼絕招,除非……
他思忖未已,那道暗門“呀”然啟開,許智高領頭走進地窖,那兩名大漢則挾持著一個被黑頭罩罩住了頭臉的女子,相繼跨入刑室。
賈天紳觸目之下,不由心頭劇震,暗叫不妙!
只聽胡大爺十分有禮貌地說道:“賈大俠請起來,把座位讓給這位小姐坐。”
站在交椅兩側的大漢也不管賈天紳願意不願意,分別揪著他的胳膊,將他揪下了交椅,站在一旁。
黃勝,吳廣兩名大漢挾持著那女子一直走到交椅前面,將她扶上去坐穩了,然後抱肘分立兩側。
胡大爺含笑望著賈天紳,道:“賈大俠猜不猜得出交椅上坐的這位姑娘是誰?”
賈天紳怒道:“你閣下這樣做法,算是什麼英雄好漢,你有什麼絕招施在賈某人身上,賈某人絕不皺一下眉頭,但不應如此卑鄙地把她……”
胡大爺一陣“呵呵”大笑,打斷了賈天紳的話,他得意地狂笑道:“老夫還不曾下令動手,賈大俠何必生這麼大的氣?”笑語之聲一頓,神色忽轉冷厲,緩緩說道:“這就是江湖,這就是武林的手段,老夫為了要達到目的,向來是不擇手段的,什麼叫卑鄙?什麼是英雄?
誰理會這些,賈大俠,你就不用計較了!”
賈天紳默然半晌,長嘆了一聲,剛待開口……
坐在交椅上戴黑頭罩的女子突然尖叫道:“紳哥哥!這老賊可惡,你千萬不能答應他,什麼也不能答應他!”
這叫聲,正是不折不扣地赫然是勝夷光的聲音!
賈天紳嘆道:“夷光妹妹!那些身外之物,要來何用,拿給他們算了,不然,教我怎能眼看著你被他們折磨哩!”
勝夷光叫道:“不!不!我就是死了也不准你讓這老賊如願,你要不聽,我就永遠不理你!”
胡大爺赫然大怒道:“這丫頭可惡,黃勝!動手侍候她!”
黃勝應了一聲,伸手按動交椅背後的機鈕。
一陣“咔嗒咔嗒”之聲響處,勝夷光的額上、腕上、腳踝上登時被鋼條鎖緊!
賈天紳大叫道:“不!不!你們不能這樣對待她!”
胡大爺“嘿嘿”冷笑道:“為什麼不能,黃勝……”
他話尚未完,那道暗門突然開啟,匆匆走進一名中年漢子,直趨近他身邊,湊攏耳邊,低低報告了幾句。
胡大爺臉色連變了幾變,略一沉吟,轉頭沉聲道:“許管事,你上來。”
許智高應聲快步走上土臺,躬身道:“屬下恭候吩咐。”
胡大爺嘴皮一陣翕動,低聲交待了幾句。
許智高連連點頭,口中連連應“是”,待胡大爺吩咐完了,就躬身說道:“一切放心,屬下自會見機行事。”
胡大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領著那中年漢子,匆匆離去。
※※※※※
莊院大門外,勝靈光、勝文光兄弟倆已經等得不耐煩起來,尤其是勝文光更怒容滿臉,大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闖進去再說的態勢……
莊門內,卻只有一名鬚髮俱白的老蒼頭,不斷地打拱作揖,滿臉賠笑地口中連聲說道:
“真是對不起,家老爺有早睡的習慣,請諸位大爺多多包涵,請稍等片刻,喏喏!老漢在這裡代家老爺賠禮,請多多包涵……”
若是依了勝文光的脾氣,早就推開這老蒼頭,闖進莊裡去了,可是那勝靈光卻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脾氣又極溫和,何況在他仔細觀察之下,覺得這座莊園,的確不像是武林人物所有,莊內一切格局都平凡得很,因此就按住了勝文光,不許妄動,待見過了主人之後,再作打算。
那名老蒼頭仍自賠笑擋客,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老王還不快些迎接貴客入莊,盡在-嗦,豈不怠慢了貴客!”話聲中,那胡大爺已從莊內迎了出來。
老蒼頭連聲應“是”,身子一側,退後三步,擺手道:“家老爺出來了,諸位大俠請!”
勝靈光當先行入莊門,迎著胡大爺抱拳長揖道:“在下勝靈光,偕舍弟文光冒昧造訪,來得魯莽,請胡大爺海涵!”一面說,一面凝目向胡大爺細一端詳……
但見這位莊主,除了精神顯得健旺,步履輕快而外,其他一切都看不出是個武林中人,分明是一位道地的鄉紳士財主。不由心頭嘀咕,惑然不解。
胡大爺“呵呵”一笑,拱手還禮道:“老漢胡策,只因寒舍太以偏僻,務農人家已養成早睡習慣,平日更少賓客降臨,故此迎接來遲,請公子勿怪。”
勝靈光含笑道:“胡大爺不嫌冒昧,愚兄弟已屬萬幸,怎敢見怪。”
胡大爺又是一聲“呵呵”,笑道:“好說好說,諸位請進草堂奉茶。”
賓主互相謙讓了一陣,仍由胡大爺領路,往莊裡行去。
那老蒼頭伸個腦袋向莊門外望了一下,這才緩緩把兩扇大門關上,誰知
他僅僅關好了一扇,而另一扇只關了一半的時候,突地人影一閃,一條人影從門縫中楔人,低聲說道:“慢點,還有幾位,不準出聲報警!”話聲入耳,他的腰眼之間同時感覺到被一樣銳利的東西輕輕抵住了!
在這情形之下,老蒼頭當然不會拿命來開玩笑的。
只聽這條人影又道:“快裝作招呼我們進來的姿勢,快!”
老蒼頭哪敢不聽,遂點了點頭,一手扶著尚未關好的大門,另一隻手作了個延客進門的手勢……
從暗影裡立時轉出三條人影,泰然自若地順著老蒼頭的手勢,走進了莊門。
那條緊貼在老蒼頭身邊的人影又低聲道:“把大門關好,儘量放自然一些!”
老蒼頭順服地將大門關好,耳邊又聽那人影道:“把我們領到右邊屋裡去。”
老蒼頭身不由己,性命要緊,只好點了點頭,由那條人影陪著,帶了後來的三條人影,踏著平常的步伐,向右邊的屋中行去。
這列房屋共是三間,一明兩暗,當中的一間亮著燈光,老蒼頭走上臺階,伸手推開屋門……
屋內陳設簡單,中間一張八仙桌,四周擺了幾條長板凳,此時,八仙桌上點了一盞大型油燈,燈旁擱著兩柄鬼頭刀,兩名青衣漢子正對著坐在八仙桌旁,喝茶聊天,一聽門響,瞥見老蒼頭同一名身穿勁裝的胖子走進屋來,俱不由神色一怔!
“咦!”右首的青衣漢子一聲詫呼,站起身來,道:“老王!這是……”
身著勁裝的胖子“嘻嘻”一笑,左手一抬,兩縷電芒,分射兩名青衣漢子,一閃而沒!
“哎!”兩名青衣漢子喉頭一痛,只叫了半聲,就仰面跌翻在地上,雙腳一蹬,同時了賬。
左側的那一間暗間的房門口,幾乎是同時出現兩個腦袋,都是睡眼——地齊聲詫問道:
“譚老三,你們……”
他兩人話剛出口,但覺眼前人影一晃,耳門穴上“轟”的一聲,頓覺天旋地轉,雙雙昏迷過去。
身穿勁裝的胖子正是五葷彌陀,他低聲對那剛剛把暗間裡兩名大漢收拾了的兩條人影,道:“周兄徐兄,快把這兩個也拖進去,把他們衣服都剝下來咱們換上,快!”說完,轉對老蒼頭笑道:“老王!咱們也不難為你,但希望你能答覆咱們,聽得滿意,拍手就走,怎樣?”
老蒼頭眼見對方舉手之間就宰了四名護院打手,不由嚇得心驚膽跳,渾身發抖,訥訥說道:“好漢爺要……問……問……什麼……”
五葷彌陀道:“你家老爺昨晚上請回來的一位男客和五位女客,如今在什麼地方?”
老蒼頭一怔,道:“一位男客和五位女客?老漢怎地沒有看見過!”
五葷彌陀手一緊,笑道:“你當真沒有看見過?”
老蒼頭腰眼間一陣劇痛,忙連聲應道:“有有有!”
五葷彌陀手一鬆,笑道:“有就好,如今他們在什麼地方?”
老蒼頭很快答道:“當然是在客房裡了!”
五葷彌陀道:“客房在哪裡?快領咱們去!”
老蒼頭搖搖頭,道:“客房都在後進,老漢是不準到裡邊去的,好漢爺就是殺了老漢,也沒法子領你們進去。”
五葷彌陀凝目瞧了半晌,道:“好吧,那就委屈你老人家睡上一會兒!”話落,一指點了老蒼頭的暈穴,扛進右邊的暗間裡,往床上一放,又把被子蓋好,這才轉出來。
那周兄等三名“無名堡”武師已將打手的衣服換上,五葷彌陀趕忙走入左側暗間,匆匆地將衣服換好,然後將那四名打手的屍體塞人床下,一切弄妥,四人互相研究了一下,分作兩組,提了鬼頭刀,離開屋中,閃入夜暗中,分朝莊內摸去……
※※※※※
莊院的第二進大廳,胡大爺已肅客入座,由莊丁奉上香茗,那十二名勝家堡的武師,在勝靈光、勝文光二位少堡主身後,垂手肅立。
胡大爺輕咳了一聲,含笑道:“二位公子和貴部屬遠道而來,不知用過晚餐未曾?”
勝靈光欠身道:“謝謝胡大爺,在下等已於集子上用過了p”
胡大爺“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不作虛套了。”話聲微頓,注目問道:
“江南勝家堡,老朽欽仰已久,二位公子寵降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勝靈光含笑道:“敝堡的這點小名,在江湖上算不了什麼,怎敢當胡大爺‘欽仰’二字,倒是在下有一小小不明之處,欲請胡大爺賜示……”
胡大爺“哦”了一聲,笑道:“大公子有什麼不明之處,只管說出來,老朽是知無不言。”
勝靈光目注胡大爺,道:“胡大爺對江湖情勢如此熟捻,定然是武林前輩隱逸於此,敢請賜俠號,以免愚兄弟有稱謂上有悖禮之處。”
胡大爺“呵呵”笑道:“大公子說哪裡話來,老朽乃山野村夫,不過祖上略有餘蔭,故此生活略為優裕而已,對武藝一道,根本一竅不通……”
勝靈光插嘴道:“然則胡大爺你何以會知道敝堡的薄名,並說欽仰已久呢?”
胡大爺“哦”了一聲,笑道:“那是平日跟護院的教師爺們聊天之時,聽他們說的江湖見聞,故而老朽也知曉一些,如此而已。”
勝靈光恍然地一哦,道:“原來如此,但不知道胡大爺請了幾位護院的教師爺?”
胡大爺道:“不多,只有兩位。”
勝靈光道:“能榮任貴莊護院的教師爺,武藝一定很好的了。”
胡大爺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老朽請的兩位師父,武藝的確不錯,普通三二十人根本就不是對手。”話聲一頓,又道:“二位要不要老朽把他們請來廝見?也好談談江湖上的事情。”
勝靈光道:“如果胡大爺有這份雅興,能讓愚弟兄拜識兩位高手,當然是求之不得,就只怕冒讀了兩位教師爺。”
胡大爺搖頭道:“不要緊不要緊。”說時,轉頭吩咐莊漢道:“快去請張師父和黃師父來。”
莊漢應命出了堂屋,不多一會兒,領著兩名彪形大漢走進廳來,胡大爺站起身子,替雙方引見了。
勝靈光將這兩名教師爺細一打量,看出他們最多也不過是江湖上的三流角色,不由心中暗笑,但口中卻連連客套一番。
胡大爺擺手讓兩名教師爺在一旁落座,然後目注勝靈光,含笑道:“賢昆仲遠道辱臨,想必還有其他的事情,是麼?”
勝靈光點了點頭,注目道:“家父膝下,除了愚兄弟之外,還有一女,閨名夷光,她雖不曾在江湖上走動,諒胡大爺也許聽說過。”
胡大爺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老朽曾聽人說過,勝小姐不但人材出眾,而且武藝也不得了。”
勝靈光笑道:“那是胡大爺過譽了。”神色一整,續道:“約莫在一月以前,在下奉家嚴之令攜舍妹一道赴潼關辦事,不想在半路因故分手,自此即音訊渺然,不知她的去向。”
胡大爺“哦”了一聲,緩緩道:“竟有這種怪事?該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吧?”
勝靈光緊緊盯視著胡大爺,緩緩道:“愚弟兄會同了家嚴派出尋她的武師們,一路尋找打聽,就在集鎮上用飯之時,打聽到一點消息,故此特來求見胡大爺。”
胡大爺又是頗為詫異地一哦,道:“莫非那消息與老朽有關?”
勝靈光一字一頓地說道:“不錯,在昨日傍晚有人眼見,胡大爺將舍妹和她的侍婢,以及另一位叫什麼假大俠的青年,一齊邀請到貴莊作客,所以愚弟兄立即不揣冒昧前來拜謁,請……”
胡大爺連連搖手截口道:“慢來慢來,這消息不對!”
勝靈光詫道:“消息不對?莫非傳言有誤?”
胡大爺神色一整,道:“老朽平日均忙於督責佃農長工們的莊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甚少到集鎮上消遣,尤其是昨晚,老朽根本未踏入集鎮一步。”
勝靈光“哦”了一聲,道:“真的?這就奇怪了!”
胡大爺鄭重地點了點頭,又道:“適才老朽雖說是對江湖中的新聞略知一二,但那僅不過是跟教師爺們閒聊聽來的,其實老朽與江湖人物素無交往,何況老朽對武學一道,一竅不通,是以不瞞賢昆仲說,老朽這莊院大門之有江湖中人踏進,賢昆仲還是首開紀錄哩!”
勝靈光連連賠笑道:“如此說來,愚弟兄倒是不勝榮幸之至了。”
勝文光卻冷哼一聲,目注胡大爺,沉聲道:“鎮上的人言之確鑿,你胡大爺的這一番解釋,倒推得一乾二淨,難道我們聽錯了不成?”
胡大爺一點也不生氣,只是神色莊重地說:“事實如此,二公子怎能責怪老朽推倭!”
勝靈光忙使眼色按住乃弟,含笑道:“胡大爺說得是,不過,如果舍妹真的在府上作客,那麼,胡大爺又何妨喚她出來相見哩?”
胡大爺搖了搖頭道:“如果三小姐真的在寒舍盤桓,老朽怎會如此有悖情理,不讓賢昆仲兄妹相見?何況……”
勝文光“嘿嘿”一聲冷笑,截口道:“胡大爺說得好聽,你敢不敢讓我們搜一搜?”
胡大爺“呵呵”大笑道:“可以可以,本來老朽就準備請賢昆仲在寒舍盤桓幾天,好讓老朽多得一些江湖見聞,不知賢昆仲肯不肯賞臉?”
勝文光“哼”一聲,道:“好!我們就不走,看你……”
勝靈光忙攔住道:“二弟怎地這般冒昧,我們和胡大爺素昧平生,怎好在此打擾?”話聲一頓,轉對胡大爺,笑道:“舍弟失禮之處,尚望見諒,既然傳聞有誤,愚弟兄自也不便打擾,多謝盛情款待,愚弟兄告辭了。”言罷,對乃弟使了個眼色,離座起身。
勝文光雖不大願意,但大哥要走,也只好一同起身告辭,那十二名武師也紛紛起立。
胡大爺含笑道:“老朽已吩咐廚下備酒,賢昆仲怎麼就要走了?”
勝靈光抱拳道:“愚弟兄還有急事在身,胡大爺盛情心領,改日有緣,再來叨擾便了,請!”說完,轉身向廳外走去。
胡大爺見挽留不住,只好假作惋惜地說:“賢昆仲既然不肯賞臉,老朽也就不便留客,但願他日賢昆仲有機會路過敝地時,務請寵臨一敘!”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來,準備送客……
勝靈光忙道:“胡大爺請留步,只麻煩一位執事領愚弟兄出莊就行了。”
胡大爺正色道:“這怎麼行?賢昆仲要再謙虛,老朽就更加慚愧了。請!請!”
賓主互相謙讓一番,仍是三人並肩而行,那十二名武師在後相隨。
一行人穿過庭院及第一進堂屋,來到前面的曬穀坪,莊院大門已在望,陡地
一名勝家堡的武師,悄然拔出一把匕首,一挫腰,雙足一點,捷如閃電,疾若飄飛,直撲胡大爺背後,右手一抬,匕首寒光乍閃,照準胡大爺的腰間刺去!
雙方相距不過五六步,這名武師出手又快,他身形一動,匕首尖鋒已然觸及胡大爺的衣衫,只不過帶起一絲輕微的風聲而已。
這一招暗襲,慢說胡大爺背後沒長著眼睛,就是真的長著眼睛,也難以躲閃得開……
誰知,胡大爺的背後,就像真的長著眼睛一般,只見他一擰腰,那柄匕首的銳鋒頓時擦著衣衫而過,僅僅是差那麼一根頭髮的距離而已!
那名武師一擊落空,身不由己地朝前直衝,恰好從胡大爺與勝靈光之間竄過去……
胡大爺左手一抬,反掌下拍,出手又狠又準,那擊下去的部位,正是那名武師的背心重穴。
“啪”的一聲!胡大爺這一掌早然擊中了!
可是,他這一掌並非擊在那名武師的背心上,而是擊中了勝靈光那一隻反兜而上的右掌!
雙方同時感到掌心一熱,俱為對方的力道震得橫飄三步,各自心頭一凜!
“哈哈哈哈!”勝靈光捧著胖胖的肚皮,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顯然,他是為了揭穿胡大爺的假面具而高興。
“呸!”勝文光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手指那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胡大爺,怒聲道:
“姓胡的,你還有什麼話說,趕快把我妹妹交出來便罷,嘿嘿!否則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胡大爺一時疏忽,沒料到對方會來這一手,他雖然極力收斂著表示不會武功,可是基於練武之人的一種本能反應,使得他功敗垂成,為了躲閃,反擊那名武師的突襲露出了馬腳,不由氣怒交進,聞言,“嘿嘿”冷笑道:“不錯,那賤婢的確已被老夫擒來,不過……嘿嘿!
賢昆仲欲想和她相見,只有到陰曹地府會面了。”
勝靈光倏然止住笑聲,沉聲注目道:“什麼?你把舍妹……”
胡大爺獰笑截口道:“你不用緊張,她還沒有死,老夫說的是你們就要先她而去了!”
話聲一頓,厲聲喝道:“來人!把他們圍上!”
喝聲一落,立時從右側的側屋以及當中的堂屋裡湧出十幾名手執兵刃的大漢,由那手持旱菸杆的費思良總管率領,散開來把勝靈光等人包圍起來。
就只有左側的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人出現。
勝文光“哈哈”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敢胡吹大牛,師父們上。把他們統統宰了!”
勝靈光舉手止住眾武師,目注胡大爺,沉聲道:“閣下的‘胡策’這名字,自然不是真的,瞧閣下的身手,自然也不是無名之輩,請即亮萬,並將擄劫舍妹之目的說出,或者可以商量,否則……”
胡大爺一聲獰笑,打斷勝靈光的話語,截口道:“老夫就是老夫,那賤婢乃是送上門來,老夫另有用處,反正你們今晚一個也休想活著出去,也沒有什麼好商量。”話聲一落,目光一掃,喝道:“動手!”
那十幾名大漢轟然吶喊一聲,兵刃齊揮,朝勝家堡的十二名武師殺將過去。
費思良旱菸杆一抬,一招“仙人指路”,閃電般突襲勝文光胸前“七坎”大穴!
勝文光一聲冷哼,身形一閃,反手掣出背上的長劍,一撇腕,寒光乍閃,斜刺而出,反向對方肩背攻去。
費思良陰陰一笑,道:“閣下原來是個獨臂將軍,嘿嘿!這回你死定了!”笑語聲中,旱菸杆上下翻飛,展開點穴手法,那茶杯大小的菸斗,盡向勝文光周身各大穴道攻擊……
勝文光冷笑連連,也將家傳劍法施展開來,著著搶攻,頓時,劍氣如虹,漫天徹地,將費思良罩了個風雨不透,滴水難進……
胡大爺雙掌一拍,朝勝靈光“呵呵”笑道:“老夫未帶兵刃,就用這肉掌領教一下勝家堡的劍法便了。”
勝靈光“哈哈”笑道:“勝某人劍下從不斬無名之輩,閣下既不肯亮萬,又不肯動兵刃,勝某人也就徒手陪閣下玩玩!”
胡大爺“呵呵”笑道:“那你勝大公子就死得更快一些!”話聲一落,右掌一翻一推,一招“推山填海”直擊而出。
勝靈光“哈哈”一笑,身形一晃,橫移三尺,上步欺身,一招“上下交徵”,左拳右掌,交互還攻過去。
雙方這一交上手,頓見拳山掌影,有如怒海狂濤,連綿不絕,兩人的身形穿花閃電,迅疾移動,腳下不聞步履之聲,也不見點塵揚起,都使出上乘武功。全力周旋。
還是那十幾名大漢和勝家堡的十二名武師打得熱鬧,只聽叱喝之聲此起彼落,刀劍交擊的“錚錚噹噹”暴響,密似連珠,但見人影縱橫,刀劍光芒四射,地上走石飛沙,殺得難解難分!
“啊!哎呀!哇!”幾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開始有人傷亡了!
在群毆這方面,自然是勝家堡的武師實力比較強大,以他們堡中選派出來的精銳,對付這十幾名大漢,不多一會兒工夫,就有三名大漢倒在地上。
可是在單打獨鬥方面,勝家兄弟都顯得有些不妙。原因是那勝靈光舍長用短,同胡大爺徒手對搏,在內力的修為上,就比胡大爺差了一點,而勝文光則臂傷初愈,真氣尚未完全恢復,右手使劍,若無左手劍訣相輔,總是有些空隙,因此,那費思良的一根旱菸杆,就專找他這些空隙,著著進迫。
又過了盞茶工夫,那十幾名大漢只剩下了九個,而勝家堡的武師也有兩人負傷,退在一邊。
勝家兄弟二人,則漸落下風,眼見甚難支持,在此情形之下,勝靈光自然不能拿性命來維持平日的規矩了,他一連拍出兩掌,搶得一段空間,“唆”的一聲,迅快將長劍掣出,“唰唰唰”一連三劍,朝胡大爺攻去!
這樣一來,雙方又扯成平手。
胡大爺陡地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頓時從當中的堂屋後面,“嗖嗖嗖”縱了一批人來……
應聲竄出的這一批人,領頭的赫然是許智高和四名彪形大漢。
許智高縱落鬥場,立即高聲道:“大爺請下來,讓屬下收拾這小子。”
胡大爺以一雙肉掌和勝靈光的長劍相搏,等於也是舍長用短,對拼十幾招過後,便感到十分別扭,遂一晃身,退出圈子,笑道:“這小子的劍上造詣還有點門道,你要小心一些!”
許智高“嘿嘿”笑道:“勝家堡‘天星散手’劍法,不過浪得虛名、屬下還不曾把它放在心上,小輩休要亂闖,接招!”
喝聲中,摺扇“唰”地一張,迎著勝靈光挺劍衝過來的身形一晃,一股勁風,“呼”地猛卷而出!
勝靈光身形一側,反手撇劍,揚起一道精芒,朝對方扇上削去!
許智高右肘一沉,摺扇倏然合攏,橫敲勝靈光持劍的右腕關節,端的詭異狠辣,迅捷無比!
勝靈光“嘿”了一聲!挫腕撤劍,讓過了這一招,猛然震腕揚劍、朗聲喝道:“閣下功夫不俗,且教你嚐嚐浪得虛名的‘天星散手’劍法的味道!”
喝聲一落,天星劍法絕招倏然展出,“追星逐月”、“流星過渡”、“月落星沉”、連環三招,閃電攻出……
許智高“嘿嘿”連聲冷笑,身形閃動,手中摺扇倏合倏張,橫擋直戳,扇影如山,接招還攻,銳不可擋。
二人這一纏上了手,頓時展開一場快速狠鬥。
胡大爺“呵呵”一笑,舉手一揮,率領著剛剛跟隨許智高出來的四名大漢,撲入勝家堡武師陣地,展開一輪猛攻。
本來勝家堡的武師已經佔盡上風,直殺得剩下來的九名大漢鬼叫連天,幾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可是,胡大爺這一支生力軍的陡然增援過來,勝負之勢頓時發生變化,變得一塌糊塗!
只見胡大爺拳風到處,勝家堡的武師當者披靡,東倒西歪,掌影擊下,立時慘吼之聲大作,頃刻之間,十名武師已有四名倒在地上!
剩下來的六名武師只嚇得心膽俱裂,儘量施展小巧功夫、東逃西躲,不敢稍櫻這位胡大爺的拳風!
那十三名大漢此際莫不精神大振,端的是個個英雄,人人好漢,大家奮勇爭先,到處截擊那些躲避胡大爺的武師,把打落水狗的威風,盡情發揮!
這樣一來,勝家堡方面的情況就岌岌可危,眼看支持不了多久……
※※※※※
五葷彌陀和三名“無名堡”武師,裝扮成莊中打手,兩人一組,前後相距兩丈,繞過正廳,摸進莊裡,故作查夜的姿態,到處搜索……
可是,搜來搜去,連五葷彌陀自己也有些奇怪起來!
因為這莊院裡面,房舍固然不少,也有好幾重院落,可是,除了前面胡大爺接見賓客的正廳以及守夜之人住的左右側屋,這兩處尚有燈光之外,後面則到處黑沉沉地沒有半點燈光,所見到的房舍裡面也是靜悄悄的不聞一絲人聲。
難道是這後莊裡沒有人?不通!如果沒有人住,蓋這樣多房屋幹什麼?
難道是所有的人都睡了?當然,如果是真正的務農人家,這個時候的確應該歇息了,可是,這所莊院分明不是普通的務農人家!
五葷彌陀他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是想不通,那就只有用眼睛去看,他們選了幾間認為有問題的房舍,小心翼翼地把門弄開,溜進去仔細察看一遍……
可是,卻一無所得,因為這幾間房舍裡面,都是闔無人居,陳設的傢俱也是塵灰滿布,分明很久沒有動過了。
舉一反三,可見得其他那些房舍,也都差不多。
“這是怎麼回事?”
四個人聚在一處隱密的角落裡,一名武師首先發問。
五葷彌陀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看這種情形,似乎有兩個可能:第一,是這座莊院本來就是普通的務農人家……”
另一名武師截口道:“不對不對!普通的務農人家,哪有僱著打手保鏢之理?”
五葷彌陀一仰臉,悠然道:“你周兄沒聽清楚我閔某人說,這莊院本來就是普通的務農人家麼?我閔某人說的是本來,不是現在,你周兄懂不懂?”
那周兄似乎是不大服氣道:“本來與現在有什麼分別?”
五葷彌陀“嘿”了一聲,道:“當然大有分別,譬如……”
蹲在他旁邊的一名武師促聲截口道:“二位不要忘了咱們是在什麼地方,有槓以後再抬,喂,閔兄你快把第二個可能說來聽聽!”
五葷彌陀略一沉吟,道:“第二個可能,就是咱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個表面而已……”
那周兄插嘴道:“既有表面,當然就有表裡,你閔兄可曾看出來,那表裡是什麼地方?”
五葷彌陀右手食指朝下一指,冷然道:“當然是在地下,咱們……”
話還沒有說完,陡地傳來了一陣吶喊廝殺之聲,以及兵刃交擊的響聲,打斷了五葷彌陀的說話。
一名武師蹦起來,緊張地說:“勝家堡的人和他們幹上了!”
那周兄恍然若有所悟地說:“怪不得沒有半個人影,原來都到前面去了……”
另一名半天沒開口的武師興奮地說:“咱們正好趁這機會,尋出那個地下的入口,把人找出來帶走,豈不甚妙!”
五葷彌陀搖頭道:“不妙不妙!絕對不妙!”
那周兄似是不服地反問道:“陶兄的意見有何不妙?難道你閔兄有更妙的?”
五葷彌陀“嘿”了一聲道:“尋出那地下入口不難,把人找出來帶走也相當容易,但不妙之處,就是勝家那兩個小夥子和十二個飯桶,絕對不是這莊院裡面之人的敵手,比如說,他們很快就被人家解決,而咱們則還在地下室到處找人,那時候……”話聲悠然微頓,目注周兄,冷然道:“你周兄願不願意做甕中之鱉?”
周兄默然半晌,道:“萬一是勝家堡這方面打贏了呢?”
閔兄搖頭道:“萬一?這成算佔的太少了!咱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那陶兄急道:“依你閔兄又該如何?”
閔兄一字一字沉重地道:“馬上趕到前面,助勝家堡人馬一臂之力!”
周兄不以為然地說道:“憑咱們四塊料,行麼?”
五葷彌陀拍了拍腰桿,道:“別忘了咱們上次在‘合肥分宮’撿來的戰利品,同時,見機行事,一切有我閔某人,走!”
話聲一落,人已疾掠而起,那三名武師只好相隨往前院趕去。
※※※※※
前院裡,勝靈光和勝文光正在背靠背地拼命揮動長劍,抵禦著許智高、費思良和胡大爺的圍攻。
勝家堡的武師只剩下五名,也是結成一個梅花陣式,苦苦支撐著十三名大漢的瘋狂攻擊。
一陣陣得意的狂笑,混和著重濁的喘息聲、兵刃的交擊聲,響徹雲霄,震撼大地!
“呵呵呵呵!賢昆仲請快放下兵刃,老夫就帶你們去見令妹,呵呵!不幹?著!”胡大爺一面揮掌進攻,一面狂笑著說……
“著”字出口,一股掌風將勝文光震退了兩步,那費思良的一根旱菸管已疾如閃電般斜敲過去!
“噗!”的一聲,敲個正著!
“哎!”勝文光一聲痛哼,登時半身麻木不靈,幾乎倒在乃兄的身上,一咬牙,勉強站穩了。勝靈光一劍震開了許智高攻來的摺扇,急聲道:“二弟,傷得怎樣?”
勝文光咬牙切齒道:“不要緊,咱們放手幹,和他們拼了!”
胡大爺“呵呵”大笑道:“拼?你們還有什麼本事來拼?老夫再給你一掌,你馬上就要倒了,還拼個屁!”笑語聲中,右掌一揚……
勝文光目眥盡裂,大喝一聲,長劍一揮,就要衝上去拼命……
他這一移動身形,勝靈光背後馬上露出空隙,那費思良悶聲不響,旱菸管“靈蛇出洞”,疾朝勝靈光“靈臺”穴點去……
驀地
“金龍宮人馬到!殺!”一聲大喝,從左邊屋瓦上爆出!
這突如其來的大吼,有若晴天霹靂,前院裡拼鬥的雙方人馬俱為之一怔,手中兵刃不覺停了下來,都把眼睛向兩邊屋頂上望去……
左邊屋脊上,徐徐出現一個、兩個……四個人影。
右邊屋脊上,也露出四個腦袋。
胡大爺得意地“呵呵”大笑,手指勝靈光兄弟,喝道:“本來賢昆仲還可以支撐片刻,但如今就得馬上送命了!乖乖放下兵刃,否則……”
勝靈光厲聲喝道:“你們是‘金龍宮’的狗黨?”
胡大爺臉色一沉,道:“少廢話,你們看!”伸手朝兩邊屋頂一指。
原來,這時候站在屋脊上的人影,每人手中都擎著一具黑乎乎的東西,斜斜指向下面的院子。
胡大爺沉聲又道:“這幾具匣弩攢射之下,老夫一舉手,你們一個也休想活命,快快決定,不要耽誤了!”
勝靈光聽得心頭一涼,當下,朝勝文光使了個眼色,然後緩步向胡大爺行過去,口中道:
“閣下想要愚兄弟投降也可以,但在下有兩個條件。”
胡大爺倏然退後幾步,沉喝道:“站住!不準動!老夫不和你談任何條件!”
勝靈光本來是打算挨近胡大爺,然後出其不意地纏住他,近身肉搏,屋脊上的人就會投鼠忌器,不敢亂放弩箭,然後再覓機逃走,誰知胡大爺不上當,只好停下來,咬牙道:不談條件,絕不放兵刃!”話聲一頓,轉頭厲聲喝道:“勝家堡只有戰死的英雄,沒有投降的懦夫,弟兄們,拼!”喝聲一落,身形疾起,朝胡大爺撲去!
勝文光也展開有點麻木不靈的身形,相繼縱起,與乃兄雙雙挺劍,聯手合擊胡大爺。
那五名武師也同時一聲吶喊,兵刃齊揮,倏然散開,分朝包圍他們的十三名大漢猛攻過去!
就在勝家堡之人發動拼命之頃,胡大爺已高舉右手,大喝一聲:“殺!”
“咔咔咔咔”!
“啊!……”
“哎喲!……”
“哇!……”
一連串慘叫痛哼之聲,天崩地裂般在人叢中爆發,“砰砰噗噗”之聲起處,滿地人影亂滾!
眨眼之間,倒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