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錦年收到程然的結婚請柬時,委實恍惚了好一陣。
設計精緻典雅的大紅色請柬上貼著準新人的婚紗照,新郎俊朗,新娘端莊,兩人相偎在一起,笑得很甜。
可是,這燦爛的笑容卻看得莫錦年極為苦澀。
是啊,想必沒有誰會在收到前男友的結婚請柬時還能笑得出來。尤其這個男人剛剛和她分手兩個月。
前腳剛走出一段感情,後腳就步入婚姻殿堂,不得不說,程然還真是一個追求效率的人。
就在莫錦年看著請柬憶苦思甜、感慨萬千的時候,同事王沁湊了過來,眼尖地瞥到了請柬上的照片,頓時驚呼:“這女的不是‘路誠’集團老總的掌上明珠杜琳娜嗎?她不總是和男明星傳出花邊新聞嗎,怎麼這麼快就收心決定嫁作他人婦了?”
莫錦年並不怎麼關注娛樂新聞,自然不知杜琳娜是何許人物,但是她還是知道赫赫有名的“路誠”集團的,A城頗有名氣的富商就是該集團的董事長杜德慶。
她不禁冷笑出聲。她沒想到八點檔狗血劇情居然活生生地在自己身上上演了。當初是誰深情款款地說“我現在還給不起你幸福,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等我再奮鬥兩年,我就娶你”,她傻傻地信以為真,誰知道轉眼他就迎娶別人。原來所謂的奮鬥不過是幌子,事實上他已經另結新歡。最關鍵的是,這個新歡實在比她更適合做結婚對象。娶了杜琳娜,他最起碼要少奮鬥十年,甚至都不用奮鬥了。
王沁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花心女子情海沉浮多年,終於遇見了她的愛情終結者,兩人即將展開幸福的婚姻生活,難道這不是一件可喜可賀,值得開心的事情嗎?”莫錦年輕揚唇角,可是這笑容卻顯得那麼勉強。
王沁沒注意到她的表情,只被她的話逗樂了,“哎喲,錦年,你這可是典型的‘知音體’。”隨即又瞥一眼請柬上的照片,嘖嘖說道,“也難怪杜琳娜‘LANGNV回頭’,這新郎的長相絲毫不比明星遜色啊,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要嘴巴有嘴巴的。”
莫錦年白了王沁一眼,“拜託小姐,只要是個健康的人,都是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的。”
“嘿嘿,我不會形容啦,總之他是個帥哥就是了。可惜啊,這世間又少了一個優質男人了,唉,到底會誰會來解救我們,讓我們脫離‘剩女’的隊伍呢?”王沁仰天長嘆。
莫錦年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莫錦年和程然的愛情談得很低調,程然也從來都沒有去單位接過她,所以除了她的閨蜜趙欣怡,很少有人知道她有個帥氣的男友。連坐在工位旁邊的同事王沁都不知道她曾談過戀愛,還以為她和自己一樣,也是單身一族。
下班之後,莫錦年打電話約趙欣怡去兩人常去的餐廳吃飯,並聲稱這頓飯由她來請。趙欣怡知道莫錦年善於勤儉持家,一般兩人用餐都是AA制,這次主動請客一定有貓膩,便笑問:“你升職了還是加薪了?”
“都不是。”莫錦年回答。
“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對別人來說是好事,對我來說……”莫錦年想了想繼續說,“或許也是好事,最起碼不再讓自己對他有期待了。”
“你就別賣關子了,老實交代吧,什麼好事?”趙欣怡憋不住了。
莫錦年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用平靜的口吻說:“他要結婚了。”
“哪個他?”
“還會有誰?那個人唄。”莫錦年都懶得提程然的名字了。以前兩人相愛的時候,她最喜歡叫他的名字,可是現在她提都不想提他的名字。
名字本來只是個代號,甚至,這世上有很多同名同姓的人,可是,在錦年眼裡,程然就是獨一無二的,程然也曾經是這世上最動聽的名字。
莫錦年原本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去參加程然的婚禮,趙欣怡卻極力慫恿她去,“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的,‘你已經錯過了我,請不要錯過我的婚禮’。你不但要去,而且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讓程然知道,錯過你是他的損失,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事情。另外,你一定要笑得很開心,笑得比新娘還要開心,讓程然明白,沒有他,你依然很快樂。所以,這次你一定要去。”
莫錦年覺得趙欣怡說得有幾分道理,便拿定主意,決定去參加程然的婚禮。
趙欣怡主動請纓擔當莫錦年的造型師,陪她逛街為她添置了新的行頭。儘管這次購物花費不少,但莫錦年為了挫挫程然的銳氣,還是覺得值得的。她可不能落魄地出現在前男友的婚禮上,她一定要以前所未有的光鮮亮麗的姿態出現在那裡。就算在經濟上她永遠無法和杜琳娜相提並論,至少她要在姿色和氣勢上壓倒杜琳娜。
程然和杜琳娜的婚禮在本市一家極富盛名的五星級酒店舉行。婚禮上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只是,除了新郎,滿目皆是莫錦年不熟悉的人。
伴隨著結婚進行曲,新郎和新娘款款入場,自紅毯一端走向那一端。
莫錦年曾無數次地想象過她和程然的婚禮,在教堂裡舉行還是在露天廣場舉行,是中式的還是西式的?可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她並非程然婚禮的女主角,她只是旁觀者。
她有些觸景傷情的同時,新郎新娘已經來到了佈置得喜慶華麗的舞臺上。一身黑色西裝的程然和一襲白色婚紗的杜琳娜面帶笑意地站在一起,向來賓致意。男的俊,女的靚;男的有才,女的有財,真正是天作之合、相得益彰。
忽然,一道目光直直地射過來,將將落在了莫錦年臉上。很顯然,她也感受到這道目光的注視。這道灼熱的目光來自舞臺上的新郎程然。
莫錦年毫不畏懼地回望過去,努力扯開嘴角,綻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笑容。
只是,那道目光只是短暫地停留了片刻,便又落在了一旁的新娘身上。
不知怎麼的,一股莫名的憂傷瞬間攫住了莫錦年,她笑著笑著,眼睛竟有點溼潤。不行,她一定不會在他面前哭,她是要來挫他的銳氣,而不是來助長他的氣勢的。她怎麼能這麼快就甘拜下風呢?
可是再怎麼努力,眼角的溼意卻越來越濃。還沒到新郎新娘互相宣讀誓詞的感人情節,就算感動得想哭,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她轉過身,快步走出婚禮現場,徑直往洗手間走去。
偌大的五星級酒店,隔音效果出奇的好,離了喧囂熱鬧的婚禮大廳,過道上彷彿是另一個世界,安靜得有些過分。
走到洗手間,莫錦年的眼淚終究沒能忍住,洶湧而出。先前即便是程然提出分手,她也沒掉一滴眼淚。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是當她親眼目睹曾經最深愛的男人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走向紅毯時,百種滋味瞬間湧上心頭,不甘、氣憤、失落、鬱悶……
她不想讓程然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於是強忍住內心種種不好的情緒,只哭了一會兒,便擦乾眼淚,對著鏡子補了妝,捋了捋額前的發,然後邁步走了出去。
可是,她剛走出去不久,就被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身形高大的男人撞了一下,她一不留神,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好在那個罪魁禍首及時伸手摟住了她。
溫暖有力的手臂,隱約傳來的薄荷香氣混雜著成熟男人的氣息。莫錦年這才察覺到她被一個陌生男人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摟在胸前,男人溫熱的手掌透過薄薄的衣衫熨帖著她的腰間,她頓時忙不迭地推開他。
莫錦年正打算舉步向前時,男人叫住她:“這位小姐,剛剛要不是我,你可能會跟水泥地親密接觸,你不應該跟我說聲謝謝嗎?”
什麼?莫錦年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剛才突然疾步走來撞倒她的人明明是他,應該興師問罪的人是她,現在怎麼他反倒成了有理的那個人?
她抬眼看向這個蠻不講理的男人。老實說,這個男人有著一副好皮囊,看起來英俊非凡,氣度不俗,長相絲毫不比程然遜色。程然濃眉大眼,是那種陽光燦爛的鄰家大男孩形象,而眼前這個男人則有著一雙奪人心魄的深邃狹長的桃花眼,彷彿是那種天生能招桃花的男人。
男人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令這個笑容看起來有幾分邪氣。
“這位先生,剛才是我在正常地走路,突然衝過來差點把我撞倒的那個人是你。你嚇了我一跳,我不找你要精神損失費就罷了,你還要我感謝你?!你講點道理好不好!”莫錦年本來心情就不好,又碰上“無賴”,所以口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男人突然低下頭,湊近莫錦年的臉,她措手不及,後退一步,慌張地問:“你幹嗎?”
“你剛才哭了?”男人凝視著她的臉,撇撇嘴道。
被旁人輕易看出端倪,莫錦年頓時心下一凜。
程然邀請她來參加他婚禮的初衷應該就是想看她出洋相吧?待會兒要是被程然看出她哭過的痕跡豈不是會遂了他的心意?她可不能讓他得逞!
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忍不住輕咬下嘴唇,她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被對面的英俊男人盡收眼底。他微微揚眉,輕描淡寫地說:“其實看不出來,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這下莫錦年不禁怒了,一張精緻的小臉憋得通紅,“玩笑?你們男人就是喜歡把玩弄女人當做玩笑!一點都不負責任!看女人出糗是你們男人的專利嗎?玩弄女人你們會很有成就感嗎?”
男人並不覺得方才他說的話有多過分,顯然未料到她會如此生氣。
“這位小姐,我以前沒得罪過你吧?最起碼,你沒有進入我的女友花名冊吧?”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女子。她穿一身藕荷色的連衣裙,長髮披肩,美麗動人的臉上因為惱怒泛出一抹胭脂紅,和藕荷色裙子渾然天成,仿若夏日盛開的一朵蓮花。
莫錦年“切”了一聲,“知道你們男人喜歡炫耀自己女人多,並以此為榮。”說到這裡,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闖進她的大腦,她抬起晶亮烏黑的眼眸,看向他,“你不介意你的女友花名冊裡多一個名字吧?”
“怎麼?你打算入圍?”男人玩味地笑了笑。
“只是暫時的,今天你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因為有求於人,莫錦年的語氣早已不復先前的盛氣凌人,而是有點哀求的口吻。
男人不做聲,似在沉思。
“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只要你陪我去參加一場婚禮。”莫錦年補充說道。
“哦?婚禮?不會是杜琳娜的婚禮吧?”男人微一挑眉。
莫錦年鄭重地點頭,“嗯,你怎麼知道?”
“我剛好要去參加這場婚禮,所以,你剛才提出的建議,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男人說著伸出右手很自然地牽起莫錦年的手。
莫錦年忍不住腹誹:切,答應得好像很勉強的樣子,這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既不耽誤時間,還能在風流史上添上新的一筆記錄。
不過對莫錦年而言,也沒什麼損失,不費吹灰之力就請來了一個一身名牌的大帥哥充當現任男友,怎麼著也足以長自己的士氣,滅程然的威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