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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很受愛戴。”這是結論,在車子裏,勻悉笑望霽宇。

    一手握住勻悉,一手握方向盤,他掌握住兩人的愛情方向。

    “公司營運越好,他們的年終領得越豐富,他們愛戴的是年終獎金不是我。”

    “講得真現實。”

    “你父親對員工太好,好到我想改變制度,又怕被罷免.”

    鼎鈞是他見過員工福利做得最好的公司,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鼎鈞能在企業界獨佔鱉頭,因它網羅了國內外菁英,並讓他們齊心為公司盡力。

    “你是老闆,誰敢罷免你?”回握他,他的大手是她的安全源頭。

    “他們可以聯合起來,讓我的辛勤付諸流水。”

    “説得也是,爸常講,水載舟亦能覆舟,想讓船行得順,不只要注意船的性能,還要考慮其他因素。”

    “比如?”很多時候,他相信,勻悉的寬厚大度來自父親的身教。

    “風向啦、氣候啦,最重要的是水流方向,逆流而上是不聰明的作法。”

    “企業裏,為避免逆流,最重要的是掌握人心,讓所有人都樂於為你賣命。”他接下勻悉的話。

    “對,這樣的老闆,就算什麼事都不會,已然成功了一大半。”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笑開,她這個小笨童居然能對高高在上的大老闆説教,強吧!

    “蔣小姐,我聽懂你的暗示了,我會善待你的員工。”

    “我哪有暗示什麼?”她笑得靦腆。

    他看出來了?這男人真是精明得可以,在他面前,她簡直成了透明人.

    “徐秘書向你告了什麼狀,讓你尋出這篇話來訓誡我?”慶功宴上,徐秘書在她身邊咬耳朵,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説你對員工太嚴肅。”

    徐秘書説他表情太兇,每次開會都讓上台的人嚇得兩腿發抖,即使有再多的準備都不夠。

    “我當然要對他們有所要求。”

    他給獎賞很痛快,但他對員工的要求也不手軟,他只要最好的員工,不要次級品來濫竽充數。

    “可逼急了,狗都會跳牆,何況是人。”

    她反對他的嚴厲,人嘛,總要多鼓勵、多稱讚,才能締造佳績。

    “事實證明,他們沒跳牆,反而展現更多潛力。”大手一扣,他將她的頭扣進他肩上。

    勻悉閉嘴,他沒説錯,晚上有幾位員工走到她身邊,對她説,霽宇是他們跟過最能挖掘員工潛力的老闆,還説跟他一起工作,刺激、冒險,而且很有成就感。

    “你把公司交給我,就該對我的做事方法認同。”他下結論。

    “我沒有不認同啊。”倚上他的肩,她愛上依靠他的感覺。

    “我相信,只是擔心你耳根子太軟。”他意指徐秘書。

    “你和徐秘書處得不好嗎?”

    “他很嘮叨,像個老頭子,同樣一句話能夠重複八十次。”霽宇笑笑,從小沒有長輩叨唸他,誰知進了鼎鈞,居然有這號人物來管他。

    “你想換掉他?”

    “不想,他雖然嘮叨,但會支持正確的事,他是個有遠見的男人,讓他當秘書太委屈。”只是眼前,他還不想讓徐秘書離開身邊。

    “那就好。”勻悉鬆口氣,對她而言,徐秘書不只是秘書,還是家人,他能和徐秘書相處平順,她很放心。

    “喜歡蒙哪麗莎的微笑嗎?”

    才剛要談到電影部分,手機響起,霽宇順手接上。

    “姜霽宇……爸……可能是慶功宴上太吵,進電影院又關機,才沒接到電話……嗯、嗯……怎麼會?好,我馬上趕過去……好……”

    “怎麼了?”聽見他口氣中的急躁,勻悉轉頭問。

    “珩瑛心臟病發作,住進醫院裏,我們去醫院。”説著,霽宇緊急扭轉方向盤,往路的另一端駛去。

    “別擔心,應該不會太嚴重。”她試圖安慰。

    “珩瑛很多年沒住院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搞成這樣。”眉心皺起,徐秘書説的嚴肅表情現形。

    那麼擔心,他很疼珩瑛吧,唯一的妹妹,換了她也要焦心。

    低頭,勻悉有些心慌,珩瑛的病和她有沒有關連?她想起那聲嚇人門響,想起屋裏乒乒乓乓的重物落地……是憤怒引得她病發?

    十指扭絞,她嚴重不安,怎麼辦?若真是因為她導致珩瑛病發……

    在醫院門口下車,她跟隨霽宇急促的大腳步往前奔跑,他的腿好長,勻悉追得辛苦,壓住胸口,她氣喘吁吁。

    進病房,珩瑛看見霽宇,撒嬌地伸出雙手,霽宇走到病牀邊,她投入霽宇懷抱。

    “霽宇哥……你為什麼這麼慢才來……”她嗚嗚咽咽哭訴。

    “怎弄成這樣?醫生不是告訴過你,儘量保持情緒平穩?”抱住珩瑛,霽宇問。

    “都是……”斜眼瞄見站在門邊的勻悉,她故意放聲大哭。“霽宇哥,你快叫她走,我討厭她、討厭死她了!蔣勻悉,你走開啦,我一輩子都不要看見你!”

    眼見珩瑛情緒起伏,霽宇看看珩瑛再看看勻悉,拉開珩瑛圈住腰際的手,他拉起勻悉走到病房外。

    “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別跑開,知不?”他觸觸她的發,叮囑。

    “嗯。”勻悉合作點頭。

    門關上,勻悉惴惴不安,她和珩瑛間的戰爭開始了嗎?這就是珩瑛要她後悔的部分?或者今天不過是序幕,未來還有更多難以應付的場面?

    勻悉在長廊踱步,來來回回,她想不透珩瑛怎那麼討厭她,她想遍所有和珩瑛交手的場景,仍找不出原因,難道她們真的八字相剋,難成親人?

    腦裏斷斷續續的,全是珩瑛對霽宇的依戀表情。

    勻悉沒有大哥,不懂得是不是天底下的妹妹都習慣將嫂嫂當成假想敵,但珩瑛的佔有慾太強烈,已遠遠超出她所能理解範圍。

    病房裏,珩瑛投身在霽宇懷間,扳動手指,一項項細數勻悉的錯處。

    “……不過是幾朵玫瑰花,她幹嘛那麼生氣?人家要去泡澡,想剪幾朵玫瑰,她不但不準,還神氣十足,好像花房是她的、我們家也是她的,她以為她的錢可以買你,也可以把姜家全部買下!”她信口雌黃,無中生有。

    霽宇不全然相信她的投訴,他太瞭解勻悉,她從不是頤指氣使的女人,頂多她是捨不得將綻放的生命受摧折。

    他懂的,失去雙親,讓勻悉對生命分外珍惜,她不願摘花狎草、不肯踐踏螻蟻,她捨不得的不是物品而是生死分離。

    “我央求她帶我和你們一起去看電影,那是在向她示好耶!也不想想,我從不對人低聲下氣,要不是她綁架你的心,要不是你提醒我,不可以對她太壞,我幹嘛試著對她友善?可是她太驕傲,一口氣回絕,我當然會傷心生氣啊!”

    珩瑛造謠,越造越順口,蔣勻悉不讓她好過,她何必對她手下留情?

    霽宇輕拍珩瑛的背。

    是這樣嗎?因為太生氣,引發病情?

    為什麼勻悉不希望和珩瑛同行?她是不想珩瑛插入兩人中間,還是無論如何都跟珩瑛處不來?

    “我説你是我大哥耶,她説我沒什麼好得意,你是她丈夫,她不準別人分享你!什麼話嘛,我們當了二十年的兄妹,她不過出現短短幾個月,就想一腳把我踢離開你身邊,我不服氣!”一面説,一面捶起棉被,她是真的氣壞了。

    霽宇看看珩瑛,他了解,她或者任性驕縱,但絕不是有心機的女孩。

    “就為這種小事,你把房間砸爛?”秋姨問。

    秋姨嘆氣,她頭痛,這樣的女孩將來如何同人相處,怎不教人憂心忡忡?

    “這不是小事,這是天大地大的大事,霽宇哥是我的,不管誰都不能離間我們。”她故意説得大聲,故意向門外的勻悉示威。

    “勻悉是霽宇的妻子,她當然有權利和丈夫獨處,這不是離間。珩瑛,你二十歲了,應該懂事.”秋姨苦口婆心.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又不是我媽!”仰頭,珩瑛滿臉倨傲。

    姜父欲言又止,霽宇搶先把話截下。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再説,珩瑛的身體不舒服,我們先讓她休息。”

    “大哥,今天晚上我要你陪我。”説著,她愛嬌地圈住霽宇的脖子,不讓他離開。

    考慮半晌,他同意,“好吧,你等等,我讓勻悉先回家。”

    他離開病牀,走出房外,門外頭,勻悉來回走著,她的焦心全寫在亂序的腳步中。

    “勻悉。”

    他低喚,她迅速轉身,迅速跑到他面前。

    “珩瑛怎麼樣?很嚴重嗎?醫生怎麼説?”她匆忙問。

    “沒事了,住兩天院就可以回家。”

    “那就好。”鬆口氣,勻悉拍拍胸口。

    “今天你和珩瑛鬧得不愉快,對不對?”他不主觀偏見,他要聽勻悉親口説。

    “對不起,我知道她身體不好,應該對她諸多包容,很抱歉,我沒做到對你的承諾,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後再不會出現這種事。”

    她的連迭保證,替珩瑛證明了她沒説謊,也證實勻悉的確該負一部分責任。

    點頭,霽宇説:“我想,今天的事不一定全錯在你,我相信珩瑛的態度肯定叫人受不住,但你要記得自己是大嫂,多讓她一點,若真的發生意外,誰都不好過。”

    “我懂。”

    “珩瑛有錯,錯在我,是我把她給寵壞了,我無法要求她改變,只能希望你對她適應遷就。”

    他都把珩瑛的錯往自己身上擔了,她還能説什麼?

    “是。”勻悉回答。

    “你不能在我面前説是,轉過身又去氣她,這種惡性循環對你們之間沒幫助。”

    她是雙面人嗎?為什麼他認為她在轉身前、轉身後,表現不一致?話沒問出口,她嘆氣,又答了一個是。

    “你在嘆氣,你覺得我説錯了?”扶住她的肩膀,他強迫她看他。

    “沒有,我只是……只是累了。”她敷衍搪塞。

    他的話夠清楚明白,她想留下來,就得適應珩瑛,和她建立良好關係。

    “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我答應珩瑛今天在這裏陪她。”他嘆氣,為了兩個女人的戰爭。

    “嗯。”勻悉點頭。

    “早點上牀休息,別胡思亂想.”摟摟勻悉,親親她的額頭,霽宇仍然願意相信她,相信她的善良和温柔可以解決和珩瑛之間的尷尬。

    “我會,你也早點休息,明天公司裏還有得忙。”微笑,她努力表現出“改過向上”。

    揮揮手,勻悉走出醫院。

    抬頭望向天空月明,她深吸氣,苦笑,她從沒想過姑嫂之間,會是婚姻裏需要克服的重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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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馬路上的車子行人稀少。

    走出醫院,勻悉心事重重,忘記該留在醫院門口等待家裏的司機到來,她往前走,一步一步,漫無目的。

    她想著珩瑛對霽宇的親匿依賴,想著她不像妹妹的佔有眼神……錯了!珩瑛不是拿她當假想敵,而是將她當成仇深似海的真敵人吶!

    怎麼辦?面對珩瑛的惡意,她該怎麼相待?

    低頭走著,勻悉過度專心,沒發現飆車族在她身後緩下速度,當她還在想珩瑛時,一部重型機車攔在她面前,她停步。

    “小姐,穿這麼漂亮要去哪裏?”嚼檳榔的男子問。

    勻悉低頭看自己一眼,身上還是參加慶功宴的小禮服,只是,她穿什麼與他們何關?

    “小姐,要不要我們送你一程啊?我們的騎車技術很不錯哦!”花襯衫男子伸出鹹豬手往勻悉臀部摸去,她一驚,後退幾步。

    “請你們不要這樣。”勻悉推開對方,警戒。

    “別害怕,哥哥會對你很好的。”第三個男人湊過來,滿身的酒氣薰得勻悉想吐。

    “是啊……很好、很好哦。”花襯衫男子也趁勢靠了過來。

    她驚呼,嚼檳榔那個人搶走她的包包,裏面的東西倒滿地。

    “哥哥會奸好愛你……”淫邪笑容掛上,襯衫男摸一把勻悉臉頰。

    一退再退,勻悉沒辦法和醉鬼講道理,推開他們伸來的手臂,她趁隙跑出車陣中心。

    不敢回頭張望,她聽見身後男人發出震耳笑聲,奮力往前跑,她清楚離他們越遠越安全,可人類的跑步速度哪裏比得上機車,於是簡簡單單地,半分鐘不到,她被追上了。

    她往回跑,趁他們回車空檔。

    但人類能製造出來的距離畢竟比不上車子,他們騎著車子在她身邊繞圈圈,戲弄白老鼠似地。

    他們尖叫、他們騎近,一下扯扯她的衣裙,一下子拉拉她的發。勻悉慌張恐懼,一顆心在胸瞠狂跳。

    幾次沒站穩,她被扯得往柏油路面摔去,她摔跤引來他們的鬨堂大笑,她勉強爬起,卻在未站直時,又被拉倒。

    幾次跌跌撞撞,她的腿和手臂傷痕累累,痛覺一陣一陣從末稍神經處傳來,緊咬唇,她不讓自己叫出聲,不讓自己的脆弱引得對方興奮。

    情急下,她看見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機,迅速拾起。

    她想報警,但對方哪肯給她機會,用力扯過,她被扯得翻摔出去。

    頭撞上路樹,暈眩襲擊,睜眼閉眼,她看不清四周環境。

    東張西望,模糊的視線、模糊她的痛覺,她期待有人看見她的窘困,可夜半路邊,誰會出現?氣喘吁吁,趴在地面,她不曉得還會有什麼更壞的狀況出現,但她無能為力了……

    喧鬧笑聲、機車發出的轟轟聲,震得她的耳膜發痛,這種時候教人學會,何謂欲哭無淚。

    終於,他們戲弄夠了,停下引擎,其中一個用力拉起癱在柏油路面的勻悉,淫穢雙眼盯住她,眼光在她身體上下搜尋。

    不安在心中擴大,她完了,她要毀了,她怎讓自己墮入這樣難堪裏?她知道自己將要失去一切,知道他們將狠狠地斬去她的未來人生。

    花襯衫男子湊過來,勾住她的下巴,邪氣問:“你還想跑嗎?”

    跑?是啊,只要她還有一分體力,她就要拚命跑。

    用力推開對方,她顫巍巍地跑了幾步,在一陣腿軟暈眩後,摔倒在地,他們又是大笑。

    嚼檳榔男子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頭髮往後拉,逼得她不得不抬頭看。

    “你把力氣全用光了,等一下怎麼和我們玩遊戲?”

    她還在掙扎,想拉開鉗住她頭髮的手。“我要回家。”

    “想回家?好啊,等我們玩夠了,我一定親自平安的把你送回家。”

    “不要!”

    她不要和他們在一起,不要所有倒楣事情都落到她身上,不要、不要、不要……她不要……

    男人粗壯的手臂用力一勾,將她攔腰抱起,無視於她的拳打腳踢,將她帶往同伴身邊。

    “看來,她的體力還很不錯。”花衫男子説。

    “走吧!”

    “要不要先把她打暈?不然她坐在機車後面很危險。”嚼檳榔的問。

    “也好。”

    抬眼,勻悉看見即將落下來的拳頭,用盡最後力氣大聲尖叫。

    像聽見她的求助聲般,巡邏警車的笛聲響起,三個男人對視一眼,決定用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勻悉被摔落地,一陣亂七八糟的疼痛傳入心底。

    “小姐,你還好嗎?”警察下車,另一個好心的警察把她散落柏油路面的東西收拾好交到她手中。

    她發呆半晌,然後放聲大哭,她嚇壞了,她從沒碰過這樣的事。

    “別哭、別哭,是不是受傷了?我們送你去醫院?”警察拍著她的肩膀,企圖給吔安慰。

    她全身發抖,什麼都不想,只想哭。

    “我看,還是先到醫院好了。”警察對同事説。

    她搖頭,一面搖、一面哭,她用淚水發泄恐懼。

    “你受傷不嚴重嗎?不然,我們回警察局,再通知你的家人過來?”警察讓她的淚水弄得手足無措。

    她又搖頭,還是哭個不停。

    “那……我們送你回家?”

    終於,她點頭了,警察鬆口氣,攙扶勻悉,坐入警車。

    一路上,警察不斷和她説話,問她地址、問她傷口痛不痛、問她剛才發生的事情。兩個陌生警察,用温言軟語安慰了她的恐懼,下車前,她終於平復情緒、停止淚水,還能向警察先生道再見。

    在不驚動管家、下人的情況下,勻悉悄悄回房間,洗澡、處理傷口,把手腳的擦傷該包的、該塗藥的,全細心處理過,連額頭的腫包也壓上冰袋褪除消腫。

    躺上牀,看著牀頭電話,她猶豫再猶豫,最後,還是撥出電話。

    電話接通,電話那頭是霽宇。

    “你到家了。”温温的語氣,讓她好安心。

    她明白打這個電話不對,清楚自己已經搞壞了和珩瑛之間的關係,實在不該再惹事的,只是她仍然害怕,壞人的臉孔還在她眼前晃,她想聽聽他的聲音,告訴自己,別慌。

    “嗯。”回家好不好?她在心底喊話。

    “要睡了嗎?”

    “嗯。”我想你在身旁,才睡得著。她一樣對自己説。

    “早點休息,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明天是週休假期,他打算當和事佬,帶勻悉到醫院和珩瑛和解。

    “嗯。”不要等明天一早,我想現在。她又説。

    “沒事囉?我掛電話。”

    “等等……”她突然喚住他。

    “還有事?”

    “我碰到一點小事,你可以回家嗎?”該死,還是説了,她不該講的,捶自己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捶到膝間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

    “什麼事?”他笑問。

    他那麼小聲,是珩瑛睡了吧!咬咬下唇,她説:“我摔跤了。”

    摔跤?她在撒嬌?她也想和珩瑛爭寵?霽宇無奈苦笑,天下的女孩子,心思都相當?

    “你在鬧脾氣?”

    “沒有。”

    “勻悉,任性、無理取鬧,從不是你的風格。你很清楚,我今晚必須陪伴珩瑛。”沒有提高音量,他只是試著把話説清楚。

    他拒絕了,清楚明白的拒絕,勻悉聽得懂。

    她居然是任性?從何説起啊!

    本來嘛,她怎能和珩瑛相抗衡,她擁有霽宇的關心已超過二十寒暑,她了不超擁有他一年光陰。他們是兄妹、是親情,而他和她不過是、不過是同牀異夢的假夫妻,何況霽宇還有一個女朋友在等待她退位……

    深吸氣、深吐氣,和小姑爭取注意力未免蠢得過分,她理解在他心底,她的地位比不過親人……

    不對、不對,吃醋很不對,今夜他本來就該留在醫院,今夜她本來就不該添事,今夜夠亂了,她不該打這通電話犯小心眼。

    矛盾在胸口處,她煩得説不出話。

    見她不語,霽宇嘆氣,他姑且把她當作小女孩心性,“既然你説碰到的只是小事,可不可以自行解決?”

    能説不行?説了不行他會立刻出現?別傻!

    “可以。”違背心意,她逼自己“乖乖”。

    “好,早點上牀,明天我帶你到醫院探望珩瑛,希望這次你們好好修補關係。”

    他對她有期許,卻不對珩瑛做要求,因他明白,對珩瑛要求只會造就她更大的反抗,而對勻悉要求,她會盡全力做到。

    “是。”掛掉電話,勻悉拉高棉被,不聽話的心情有點涼。

    他沒説錯,珩瑛是大事、蔣勻悉是小事,她若是懂事,該表現出合作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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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勻悉去了哪裏?霽宇在屋裏來來回回,走得很急。

    她在生氣嗎?生氣他只要求她,卻不要求珩瑛自我修正?

    不對,她不是小氣女生,那天她替珩瑛分解,説獨生女驕縱是正常現象,她説願意體貼珩瑛.還説自己不會對珩瑛生氣。

    昨夜勻悉打電話給他,聲音不對,他聽得出來。只不過珩瑛還在掉眼淚,對他控訴這段日子以來的不關心。

    他理解,珩瑛從未和任何人分享他;他明白,要珩瑛和勻悉相處甚歡,還需要相當大的努力。但他也同時篤定,勻悉會努力配合自己,讓這個家庭走入秩序。

    是他的篤定錯誤?是他沒考慮過勻悉再乖,也有心情和想法?

    天!他沒想過會成為夾心餅,沒想過會在兩個女人當中左右為難。他可以簡單應付兩個公司,卻沒本事應付兩個各有心事的女人。

    從醫院回來,發現勻悉不在,他打了她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

    這是婚後第一次,她不在他轉身處;第一次,他需要她時,他看不見她的笑容。

    他們結婚多久了?半年。

    她替他創造了許多新習慣,他習慣穿她搭配的衣服,習慣喝她遞過來的茶水,習慣她身體淡淡的花香味,瀰漫在他氣息間,他習慣生活中有她,習慣她的存在讓他安心,那麼多的習慣……在短短的半年內形成。

    相信嗎?那個手無縛雞力的女人,在六個月裏抓起麻繩緊緊縛住他的心,讓他在百忙中,想起她的笑容,鬆弛心情,也讓他在看不見她的同時,驚惶焦懼。

    是的,他驚惶焦懼,客廳前後來回,他踩過數千次,幾乎要踩出窪洞。

    她到底去了哪裏?她是生氣還是傷心?他會不會對她太嚴厲?無數的問號在胸口衝撞,他煩得想揍牆。

    突然,樓梯處傳來聲響,他猛地抬頭,勻悉居然在家!?

    當看見她纏滿繃帶的手腳和額間紅腫,他驚訝得説不出話,衝向前,抱住她。

    怎麼傷的?怎麼摔跤會傷成這樣?她的傷揪住他的氣管,教他無法順暢呼吸,她臉上的憔悴酸了他的心。

    “你跑到哪裏去?我四處找你。”他不是生氣,是焦慮。

    “我在樓上。”

    “我樓上每個房間都找過了,你不在。”

    “我睡不著,跑到頂樓看月亮。”彎彎的月眉,讓她好想爸爸媽媽,婚後首次,她害怕孤獨。

    “你……算了,你怎麼傷成這樣?”拉拉她的手、拉拉她的腳,他的不捨全表現在臉上。

    “我出車禍。”她避重就輕。

    “這就是你説的‘小事’、‘摔跤’?”他想揍人,有人笨到分不清大事小事?

    “是,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他在生氣?勻悉更加不敢抬頭看他。

    “這不是小事,這是大事、天大地大的事,就算你會給全天下的人添麻煩,也要大聲説出來!”他氣瘋了,怎有這麼笨的女生,要不是她還痛著,他一定要抓起她,猛烈搖晃,搖出她一點點正常腦漿。

    終於,她聽懂他的話。

    原來呵,他不是生氣,是擔心吶,他心疼她受傷、心疼她説這只是小事。

    鬆口氣,她重新窩進他懷裏,苦了一夜的心讓他喂上蜜汁,不苦了……那顆心呵,跳動得輕鬆快意。

    “還痛嗎?哪裏痛?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撞的?我不是叫司機去接你嗎,怎麼會出車禍?”他拋出一串問題。

    “我……”低頭,是她不好,無話可説。

    “你沒道理出這個車禍,説吧,是怎麼回事?”

    望他,她不答。

    説什麼?説她想珩瑛想得太專心?不!説了,他又要認定錯在她,認定是她心量狹小,不願意適應珩瑛,講到底,是她人前人後表現不一致。

    家裏已有許多下人對於她的“蠻橫驕縱”、“陰險歹毒”反感了,她不想再多説話,惹人厭煩。

    “我有點分心,錯過司機。”她的藉口給得很破。

    霽宇瞪她,五秒再加上五秒,勻悉無辜笑笑,不想再往下探討,反正,她和珩瑛是無解題組,誰都幫不了忙。

    “下次我會注意,不再發生這種事情。”拉拉他的衣服下襬,柔順聽話的小乖教人發不了脾氣,霽宇用力嘆息,擁她入懷,算了,再計較沒有太大意義。

    “餓不餓?傷口嚴重嗎?醫生怎麼説?是不是不能碰水?有沒有傷筋動骨?”他想問的事滿籮筐。

    她笑開,軟軟一句話,阻止他的嘮叨。“我好累。”

    下一秒,她被打橫抱起,輕輕的搖、緩緩的晃,她在人肉搖籃裏品味被關心的幸福,雖然她的幸福包裹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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