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堂課,是體育課。
我依舊穿得鼓鼓囊囊的,和大家一起做著自由活動前的準備運動。
夕陽照著空曠的操場,大家很快四散開來組成各個小隊選擇自己想玩的運動。
丹丹說:“龍四,這麼熱的天,你要不要把外套脫了?”
“不要。”我說。
“你是生病了嗎?”她用她那涼涼的小手摸摸我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
我受不了有人對我這樣關懷,儘管我總是抱怨自己得不到足夠的溫暖。
我就是這樣子,沒辦法像別的討人喜歡的小姑娘一樣,理所當然地接受別人給予的好意。
我搖搖頭,最終還是一聲不吭扭過頭去。
丹丹嘆了口氣,和別人去打羽毛球了。
她早就應該放棄我,我一點都不怪她。
每個人都成群結隊,只有我孤孤單單。不過不要緊,他們玩他們的好了,我也不是一個人就會死掉。
雖然我有時候恨死了我這種容易滿足的性格。
我一個人走到操場旁邊的大樹下,躲在體育老師看不到的角落坐下來。
我只想一個人呆上一會兒。不想打擾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擾。可是就算我躲到這樣遠的地方,還偏偏有個足球滾到我腳下。我瞥了一眼就轉過頭去看天,不理會。
操場那邊有人大聲喊,踢過來,踢過來。喊話的人是我們班的於靜文。
她明明是個女生,卻把自己搞得像個男生一樣,真叫人不明白。
有人說,她喜歡女生,還有人說看到過她跟不同的女生在學校的小花園的假山後面親吻。
我覺得很噁心,所以,我從來都不跟她講話。“踢過來,傻叉。”見我不動,她罵了一句很粗的話。我裝作沒聽見,繼續看著遠處的天空。因為我不想站起來。
我說過了,我不想打擾任何人,更不想被任何人打擾。她終於自己跑了過來,但是她並沒有去拿她的足球,而是一直走到我面前來,盯著我說:“你的耳朵是聾了嗎?”
我繼續不理她,但是我站起身來,走得離她遠了一點點。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明哲保身順勢而為”是龍四人生的第一條人生準則,永遠奏效。
誰知道她不罷休地跟過來,二話不說,就開始扯我身上的衣服。她的動作真快,力氣又大,我完全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我的外套已經被扯了下來。
繼而她已經開始扯我的校服,一邊扯一邊兇狠得像個男人一樣罵罵咧咧:“聖女,我叫你整天裝B!”
我被她惡毒的語言和粗魯的動作嚇呆了,只覺得自己的意識都模糊了起來,只能用吃驚而不明所以的眼神一直盯著她,完全不知道反抗。我想推開她,但我一點兒力氣也沒有。我的身體好像飄了起來,浮在空氣裡。我看到那個酒杯倒置著,懸在空中,我用意識下令它落下來,可是它卻存心和我作對,就是要懸在那裡,給我好看。
在我身上積聚了一整個下午的熱氣在空氣裡一下子都消散了。
連同一起的,還有我堅硬的盔甲,同外界抗爭到底的決心和勇氣。
我虛弱地任她扯著領子,而此時,我內衣的蕾絲花邊都已經露出來了。
直到丹丹從後面衝上來,一把推開她,把我摟到她懷裡去。大聲罵她:“瘋子!”
於靜文被後面一起趕來的幾個同學拉住,但我還是可以看到她站在不遠處,手指著我的臉,笑得快要抽過去。
我無法反抗,也不能將她撲倒狠狠重擊她那笑得幾乎扭曲的臉。我只能瞪著她。
用盡我所有的憤怒瞪著她那張看起來越發像男人的臉,然後我好像又看到那一雙浴室窗戶外不懷好意的偷窺的眼睛,然後是物理老師那張年輕的卻又笑得很猥瑣的臉。
他們都在看著我,在盡情地嘲笑我,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就連那些站在一旁的男生女生們,儘管他們沒有笑也沒有說話,但從他們的眼神里我知道他們也只是路人而已。冷漠而遙遠的路人。各自走各自的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