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雪漫印象
其實,和阿九交談並沒有想象的輕鬆。
她總是習慣地用細小的聲音說話,很輕很飄,稍不注意就會聽岔。
她是那種你一眼看過去,就會對上笑容的女孩。她笑起來很甜,聲音卻微弱,像一株一碰就會散的蒲公英,讓你覺得即使對她大聲說話,都很罪過。
可是在夏令營的活動裡,我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她。
做遊戲輸了,接受懲罰的時候她站在大家圍成的圓圈中扭著屁股跳“三隻小熊”,還因為有人提出要求而不厭其煩地重新唱了一次。
她比一般女孩要高,所以在玩“月球行走”的時候,她主動地站在最前面,充當著指揮者與調度者的角色。
看得出來,她極渴望被人喜歡,甚至會為此而刻意地討好你。
在QQ上,有一次她敲我,然後發來一張她畫的畫。她一直追問好不好看,我能想象出她需要認可的心情,所以說出“好看,我很喜歡”的時候,她立刻發來一個大笑臉,像早就準備好的那樣。
我知道她關於頭髮的事情,但直到一個編輯告訴我,她無意發現阿九連洗澡的時候都不摘假髮,我才發現,隱藏起來的那種脆弱,已經形成了她的自我保護膜,在任何時刻,都會想盡辦法保護自己,不遭受別人異樣的眼光。
其實知道這件事以來,我們一直都儘量避免和她提及頭髮的話題。因為阿九曾經跟我說過,沒有頭髮,是她最大的困擾。
我非常理解,因為外表上一眼可見的缺陷,往往會影響別人對你的印象。這種境況很無奈,卻也很現實。
起初在夏令營裡,編輯們都覺得阿九很虛弱,甚至有一種為了得到憐憫而微微誇大的虛弱。
不可否認她的身體確實存在一定問題,可早就接受並適應這個社會殘酷現實的我們都認為,並不會有人因為這個,就對你加倍寬容。
所以當她微微眯起眼睛,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請求你幫忙的時候,下意識的,一個編輯覺得她應該學會堅強,學會不依賴別人而獨立起來。
只是接受我們採訪的時候,面對攝像機,阿九讓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一面。那天我和編輯們基本上都沒有提問,她對著攝像機一個人在那裡講自己的經歷,從出生說到第一次戀愛,再從男朋友講到夏令營。
她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平和,幾乎沒有太多語氣。可正是因此,我突然看到了她內心深處藏起的一股力量,因為承擔過這個社會所給予的骯髒,而被激發出的力量。
在登長城的那一天,阿九剛到長城便詢問米果什麼時候能夠返回到市裡,米果覺得很奇怪,便問她有什麼事嗎,但阿九並沒回答,只是一個人走開拿起手機打電話。
後來是其他營員告訴米果,阿九為了男朋友借了高利貸,今天是還款的最後期限,她要在銀行關門以前去給他們打款。
我接觸過很多女孩,她們因為生在一個不完美的家庭,缺乏愛渴望愛,所以將全部的感情都寄託在男朋友身上。我猜想阿九也是這樣,因為從未得到過完整的愛,才通過付出、討好甚至索取憐憫,來滿足自己對幸福的渴望。
我問到阿九的時候,她說:“其實,我還是希望能一直和他走下去。”
這種堅定並不能草率判斷是衝動還是理智,可是無論如何,都是她的決心。只是不懂如何去愛,往往是這些女孩的通病。你以為你付出了百分百,而事實是,你從沒得到過付出的資格。捫心自問,你所給的,別人能不能給?你所給的,究竟是不是他最想要的?
簡單的兩個問題,答案不言而知。
不過還好,我最欣慰的就是阿九自己一直在調節。
像這樣的女孩子,一定能在熬過風雨後看到未來的方向。
後來
阿九的QQ簽名在夏令營結束後一度變為“我現在,很快樂”,就在我為此高興的時候,緊接著的一句話很快又澆滅了我的熱情——“不快樂,又能怎樣?”
她依舊和左左談戀愛,左左對她承諾不再和前女友聯繫,希望能和阿九一直走下去,說到這裡阿九擺出一副發狠的樣子,說如果被她抓到兩人繼續聯繫的蛛絲馬跡,她一定會把他甩了。
我雖然懷疑她的決心,但我會祝福這個沒頭髮的好姑娘,祝福她一直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