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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讓我叫他Joyce。

    我不喜歡這樣叫他,是因為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不喜歡他。我喜歡和聰明的人打交道,這個神秘小子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聰明的那個,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週三的時候,戴愛玲和我爸從她老家歸來,我藉口有參考書沒帶,特意跑回家一趟,發現我爸一邊洗澡一邊哼著小曲,心情特別愉快,估計是求婚成功。就在我鬱悶之際,天助我也,闕薇和花枝在宿舍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她用我床上的書砸了花枝的頭。花枝家以“腦震盪”為由,向她家索賠五萬塊,闕薇還面臨著被處分的危險。

    為了取得戴愛玲的信任,我以目擊證人的身份陪我爸去了花枝家調解,最後以我爸安排她家兩個人進服裝廠工作為條件,取得了暫時的和解。

    我去看了一眼花枝,她頭上包著誇張的白紗布,坐在床上看物理書。看到我,她恐嚇我:“做偽證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說,“所以我一定會說真話。”

    “你等著報應吧!”她憤然將手裡的書扔到了床下。

    我走過去替她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再放到她手裡,對她說道:“腦震盪,要小心控制你的情緒。”

    出了花枝家門,戴愛玲一直誇我:“我發現小安遇事真冷靜,與人爭辯也是頭腦清楚,我家小薇能有你一半就好。”

    “人各有所長。”我爸說,“我就覺得小薇比小安懂事很多。”

    “反正別人家的孩子總是好的。”我替他們總結。

    我爸哈哈大笑,趁機向我說明情況:“爸爸已經向阿姨求婚了,阿姨以後來我們家和我們一起生活,你和小薇以後要情同姐妹,互相學習,互相照顧,你說好不好?”

    “只要你們幸福就好。”我聽到自己的謊言,像泡沬一樣飄向空中,然後碎裂。

    我爸帶我們去消夜,趁我爸泊車、她上洗手間的機會,我把Joyce給我的那一大疊卡片塞進了她的包裡。那晚,我也不知道Joyce用什麼辦法,一夜之間就搬空了她的店,什麼也沒給她留。Joyce讓我去她家看她反應,闕薇說她在睡覺,於是我沒有見著她。那個沒見識的丫頭,居然跟我動起了手,我示弱的演出相當成功,蹲在她家地板上咳嗽的時候差點笑場。想要真正地贏對手,就得在她面前盡力隱藏你的真實面目。

    Joyce顯然也深諳此道。

    “你到底怎麼弄的?”在帝豪飯店的房間裡,我問他,“店裡的那些東西為什麼說沒了就沒了?”

    “一點小魔法。”他正在弄一個小方盒一樣的東西,一邊弄一邊對我說,“一會兒去房間的時候,記得放到電視機下面,放進去一點,小心被發現。”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闕薇不肯跟劉翰文進房間怎麼辦?”“那完全取決於你的演技。你這兩天不是演得挺high嗎?我看好你。”他看著我說,“劉二我搞定,逼瘋劉翰文的事你搞定,咱倆分工明確。今晚就可以收工了。”

    “你確定那玩藝不會讓劉翰文暈三天三夜嗎?”

    “你心疼?”他說,“看來下藥還得下重些。”

    “還需要點血做道具。”我白他一眼。

    “要不你在我手腕上放一點。”他擼起袖子說,“來吧,用你口袋裡的小刀。”

    “真的假的?”我問他。

    “聽說過狼人的故事嗎?”他說,“你今天運氣好,可以見識見識。”

    這人真太壞了,我決定教訓他一下,也讓他見識見識,可是一掏口袋,卻發現刀不見了。他的手往他後面一掏,居然摸出了我的刀,在小黑盒上搗來搗去,看他那樣,用得還挺順手!

    “我都借一天了,你才發現。”他得意地說,“以後小心點。”

    我覺得我整個人都要炸了。我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找到一根細麻繩,我決定要把他捆起來,捆成個大麻花,然後打開窗戶直接扔下去。

    “別捆我。”他頭也不抬地說,“那根繩子是給你捆劉翰文用的。咱們的計劃要是完不成,你過兩天就要有後媽了,想想後果吧。”

    他會讀心術嗎?我灰溜溜地把繩子揉成—團,背到了身後。

    “對了,小安。”Joyce饒有興趣地問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人生的意義何在?”

    “這問題有點大。”我說。

    “就憑直覺答唄。”

    “活著總得有點價值吧。”我說,“人生苦短,最起碼,要讓你最在乎的人快快樂樂的。”

    “我沒猜錯的話,你最在乎的人應該是你爹吧?”他問。

    “是。”我毫不猶豫地答。

    “既然這樣,那你為何還要苦苦追尋那些你爹不想讓你知道的東西呢?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他會很不快樂。”

    “你在暗示我什麼嗎?”我問他。

    “你猜。”他放下手中的盒子,抬眼看我。

    “我只想知道我媽到底死還是沒死。”我說,“要不你現在吿訴我吧。如果今晚順利,你將闕薇帶走,我到哪裡去找你才好?”

    “你忘了我說的嗎?你知道的越少,痛苦越少。這是真理。”

    “我可以承受。”我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好吧。”他說,“我告訴你,你媽媽沒死,她確實還活著。”

    “她在哪裡?”我發現我聲音都在抖。

    他看著我,思索了—下,這才回答我:“這個,我真不知道。”

    “你撒謊!”我撲上去打他,他卻不躲,而是伸長了胳膊,溫柔地抱住了我。我從來都沒有和任何男生有過這樣親密的關係,好像全身骨頭都軟了,手腳完全不聽使喚。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我聽見他在我耳邊說道:“如果你相信我,我會替你查清楚,然後回來告訴你。”

    我真的相信他。我緊緊地抱住他,儘管我知道,過了今夜,他將不再回來。他只是我灰色青春裡最亮的那顆水珠,溫潤過我,照亮過我,卻註定要消失在太陽下。

    但是我就是相信他,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難道這就是愛情裡的“弱智定律”?就算絕望到冰點,感覺也是那麼的好。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嗎?”我問他。

    “我叫池軒。”他說完,輕輕放開了我。

    那天晚上,我們的計劃完美地完成了,一切天衣無縫。

    劉翰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曰清晨。他掙扎著睜開眼,問我們:“闕薇呢。”

    “跟Joyce跑了。”劉二剛洗完澡,用毛巾擦著頭說,“我們姐弟倆,這一次是徹底被涮了。”

    “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劉翰文掏出電話,惡狠狠地說,“一個外地人,在我地盤上撒野,看我不找人綁了他們來,五馬分屍!”

    “你就嘴狠,若不是你犯蠢事,怎麼會這樣!”劉二說,“你要是敢動,我先讓人把你綁起來。”

    劉翰文走到門邊,劉二給我一個眼神,我上前攔住他。他推我一把,我掏出繩子,只用了兩分鐘,就把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放開我!你個臭八婆。”劉翰文破口大罵。

    劉二走上前,把一個黑盒子扔到地下,對他吼道:“強姦!除了這本事你還有別的什麼!人家故意設計你的,還錄了影,你要不要自己欣賞一下!要不是小安,你就真的坐牢去吧!”

    劉翰文低下頭,不說話。

    見他氣頭已過,我掏出小刀,一點點割開他身上的繩子,替他鬆綁。

    那小刀上,還留有某人的氣息。他叫池軒,他已經帶著闕薇離開,我想我會記住這名字,在我追憶似水年華的時候,我才不會忘記。

    兩天後,戴愛玲也神秘消失。彷彿這對母女,從來都沒有進入過我們的生活。唯一有變化的是我爸,他常常找不到東西,說過的話前面說後面就忘掉。夜晚,他長時間坐在屋頂花園裡,抽一整包煙,不說話。我給他端去—杯茶,吩咐他早睡,留他一人獨自療傷。

    短痛好過長痛,我相信他總有—天會沒事。

    只是那個少年,他還欠我一個答案。

    冬天,天很冷了。天中校園變得灰撲撲的。就在那日,我忽然接到一條陌生電話發來的短信:“等今年第—朵雪花飄落到你鼻尖的時候,我會來到你身邊,帶你去尋找這一個答案,你等我。”

    我打開手機,天氣預報說,三天後有雪。

    池軒,我等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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