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言情小説 > 《愛情實習老師》在線閲讀 > 第七章

第七章

    廣告成功,衣服銷售量打破各名牌在台灣的銷售成績。

    街頭巷尾,大家都在討論PrettyGirl這個新品脾。

    聽説廣告中的模特兒是個國三學生,基於保護青少年立場,公司不讓她身分曝光;聽説她的家庭背景很好,家人不希望她走到螢光幕前面,打算高中時期送她出國唸書……

    謠言很多,但八卦雜誌怎麼追都追不出這號人物,久而久之,熱度過去,討論聲浪自然變小。

    學校裏有人喜歡拿廣告來取笑秀青,這讓她很困擾,她本就是不擅長解釋的性格,幸而有之禹跳出來替她解除危機。

    “我覺得廣告裏的小女生很像蕭老師。”汪玫説。

    “模特兒只有十六歲,年齡不符。”之禹一邊吸著珍珠奶茶,一邊説。

    “也是啦,十六歲的模特兒看起來比蕭老師高。”汪玫笑倒在之禹身上。

    什麼?那是他們找個一百六十公分高的國二學生,和她搭配演出好不好?她哪裏有比她高!

    秀青不服,但她憋氣憋習慣,喝口水連同怒氣一併吞下。

    “蕭老師的腿要是夠長,絕對能成為當紅模特兒。”江老師説。

    之禹不動聲色,離開汪玫的貼靠,走到秀青右手邊,離開對方一百公分遠。

    看一眼汪玫,這女人有騷擾癖?

    被騷擾,説實話,對他影響不大,反正男生被騷擾,賺到成分居多,但他記得秀青的認真,他認為自己該配合。

    “PrettyGirl的衣服很不錯,我到百貨公司看過,和一般時下的設計有很大的不同。”方老師圍過來説。

    “尤其適合蕭老師穿,”江老師説。

    “這種衣服不見得只適合短腿族。”汪玫的玩笑開得惡意。

    “短腿有短腿的好處,至少可愛清純。”之禹挺她。

    短腿已經夠糟糕,他還硬掰好處,豈不是在諷刺嗎?瞪他,她覺得他和汪玫一樣惡意。

    “可愛清純?不知道,但心機多肯定有的,是不是啊?蕭老師。”

    這種話換了你,你怎麼回答?“是啊,我很有心機”?或者“不對,你説的人是你自己”?

    不管哪個回答都難堪。

    秀青搖頭,看看手錶,整理好包包走出辦公室,之禹二話不説,東西提了,跟著她走。

    “汪老師,你沒希望了,賀老師的態度很明顯。”江老師笑笑説。

    所有人都喜歡之禹,但不至於盲目到看不清事實。

    車庫邊,之禹將秀青拉進車廂。

    “我認為你應該反抗。”他説。

    “反抗什麼?”她不喜歡惹事、不愛戰爭,她這種矮人烏龜性,喜歡的是天下和平。

    “反抗汪玫過分的態度。”他不平,若非怕秀青難做人,他會當場發飆。

    “你説得像在革命似的。”她的不舒服,因為他的站台消弭。

    “她常這樣欺負你?”他的口氣裏寫著濃濃關心,一紙一句,讀得她好窩心,

    “你覺得她沒事幹嘛欺負我?”秀青反問,

    “因為樹大招風,你的教學成績太好?”

    三個月將屆,他們十人當中將被淘汰五分之二,身為淘汰邊緣人,她有理由對穩佔名額的秀青不友善。

    “才不是。”她笑笑,搖頭。

    “原因是什麼?”

    “因為你。”她指控。

    “我?”

    “她找過我,問我和你的關係。”

    秀青本不想説的,可是他的駑鈍讓人生氣,為什麼所有女人戰爭皆因男人而起?

    “她不來問我,居然找上你,你們女人的邏輯很詭異。後來呢?你們談得怎麼樣?”

    “我告訴她,假設她的敵手有千百個,絕對沒有一個叫作蕭秀青。”

    “那麼肯定?現在自己打嘴巴了吧!”

    撥撥她的劉海,他把她撥進自己懷中。

    “我沒想過,我們會變成情侶。”直到現在,她仍不敢確定,她和他到底是哪一層關係。

    説實話,即使靠在他懷裏,即使他的體温真確,她仍存有懷疑。

    “人生因為驚喜而美麗。”

    “那也要心臟強而有力,才能承受一波波的驚喜。”

    “你的心臟不夠強嗎?沒關係,我替你補強。”

    説著,低頭,他又吻她。

    在大馬路上、在短暫的紅燈暫停間,這個肆無忌憚的男人叫人又愛又氣。

    心在狂跳,他訓練心臟的方式讓人消受不了,撫住胸口,秀青紅紅的臉頰,紅出令人垂涎的櫻桃香。

    糟糕,吃一口櫻桃不夠,他想一口再一口……吃到連櫻桃梗都啃了。

    之禹轉移注意力,限制級不適於外表只有十六歲的少女,他尋來另外話題:“你放心,汪玫在下個月將被解聘。”

    “為什麼?你要利用特權把她Fire掉?”她反問。

    “我的特權沒有大到能Fire誰,只能讓我事先知道,汪玫對學生極其缺乏耐心,對正式老師也不尊重,到目前為止,她是所有實習老師裏面,積分最低的一個。”

    “知道實情,她一定很難過。”秀青説。

    “你別去告訴她。”

    “提醒她一下,也許還有補救機會。”只要能夠,她願意幫任何人。

    “你是自討沒趣,她不會認為你在幫她,反而認定你在詆譭她,到時又有一場大風波。不想把單純的教書生涯弄得紛紛擾擾的話,少去碰她。”他給她良心建議。

    之禹的話秀青聽進去了,她本是怕招惹的個性,她覺得他是對的。

    “週休二日有沒有空?”之禹問。

    “有事?”

    “PrettYGirl的銷售成績很亮眼,在短時間內引起日本百貨業的注意,之前除了請你拍攝廣告之外,也請‘聽耵少女’代言,我們負責幫她們做造型設計,讓她們在打歌之際,把產品推銷出去。

    頭腦動得快的經紀人決定讓她們往日本發展,而日本百貨業更要搶在她們推出之前,取得我們的代理權,這星期,日本代表要到台灣和我們洽談。”

    “那是公事,你要我陪你?”

    “我想隨時隨地看到你。”每一分、每一秒,他不愛想她、不愛她只在自己的腦袋裏,他要看到她、聽到她,隨時隨地。

    “每天在學校八個小時還不夠?”她笑問。

    “不夠,二十四小時才勉強能滿足我。”

    “你想太多。”

    “説真的,你學過日語,來幫我做翻譯。”

    “我學得不好。”她對日語沒自信心。

    “有請翻譯小姐,我只是不信任她,想要你來幫忙聽聽,她有沒有欺騙我。”

    “你們這些天天騙人的奸商擔心被騙?笑話!”她糗他。

    “就是時時騙人,才會覺得人人都和自己一樣愛欺騙。”他笑笑,只有她這個小到不知道厲害的女人敢罵自己奸商。

    手機響起,之禹接過電話,下一秒鐘,臉色驟變,他緊急煞車,將車子停在黃線上。

    “怎麼了?”秀青忙問。

    “我二姊開車撞到黑道大哥,現在一羣人在我家裏面,我必須趕回去處理,你害怕的話,我先讓你下車,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好嗎?”

    “我不害怕,我們快回去,看看情況怎樣。”握住他的手,她直覺回答。

    下一秒,她才想起自己是怕惹事的膽怯女子,怎會説出“不害怕”三個字?側眼看之禹,難道是他給的安全感太多,多到她學會不害怕?

    秀青把手交疊在他握住操縱桿上的手,對他微笑,“我們是最佳拍檔,我們聯手,事情就會輕易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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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禹家裏一團亂,平常寬闊的客廳裏,因站了十幾個刺龍刺鳳的黑道兄弟,而顯得窘迫。

    之禹和秀青進屋時,二姊搗著臉,哭倒在二姊夫懷裏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隨笨你梭啦,偶們大哥人在醫摁裏面,你梭怎麼辦?”一口台灣國語的男子,兩條腿跨在桌面上,抖個不停。

    “真的拿不出一千萬,我們全家都是教書的,哪有這筆錢可以給你們?”賀大姊説。

    “當老蘇?很好啊!高級資似分子哦,可似,偶從小就最討厭老蘇,老蘇很愛亂打倫,很可惡的ㄋㄟ,好,一千萬偶不要了,偶要兩千萬。”手一拍,他坐直身。

    “一千萬都拿不出來了,哪裏來的兩千萬?你乾脆殺了我好了!”二姊聞言衝動地跳起來。

    這時,十幾個人紛紛掏槍拔刀,一副上戰場的兇惡模樣。

    秀青握住之禹的手,她被嚇到了,壞人和電視上演的不同,那種暴戾之氣,演員演不出三分傳神。

    “偶就梭,你們乖乖參字,向地下錢髒借錢,不就好了?”他拍拍桌上的文件,把紙推到賀爸爸眼前。

    原來如此!之禹懂了,這是詐騙集團的新手法,製造假車禍,逼受害人向地下錢莊借錢付賠償費,然後再暴力討債,榨乾被害人每一分錢財。

    回握秀青的手,他給她一個安定笑容。“沒事的,有我在。”他的唇語再度帶給她安全與信心。

    之禹帶秀青走到沙發邊,爺爺奶奶父母親臉色嚴肅,老師遇到流氓,比秀才遇到兵更辛苦。

    三個姊姊、三個姊夫一籌莫展,這是教書匠的悲哀,一生沒碰過壞人,碰上了只能任人宰割。

    “你們要兩千萬?”之禹問。

    “對。”

    “什麼時候要?”

    “偶大哥人躺在醫摁,你梭醫生開刀要不要錢?打增要不要錢?當然是夜快夜好。”

    “給我們一個星期,我拿房子抵押貸款。”之禹説。

    “你以為偶們是笨蛋,這個爛黃子可以貸到兩千萬才有鬼!誰不知道你們想騙偶們走開,全家人落跑。”黑道先生笑笑,用刀柄把桌面敲得價價響。

    “你們可以派人在外面把守,一個星期後再踏進這扇門收錢,現在請你們統統離開,這星期不準干擾我家人的生活作息,如果吵到我們,對不起,一毛錢你們都別想拿到。”之禹神態流露出威嚴,他的權威不容置疑。

    “你保贈還錢?”兄弟被他的威勢懾服,刀子收起。

    “一個星期!”之禹眼光掃過,帶著幾分凌厲。

    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看著兒子沉穩鎮定的表現,不敢相信,他是家中那個温文儒雅,最沒意見的乖小禹。

    “好,一個星期看不到錢,偶們就砍人。”

    撂下狠話,帶頭的走出賀家大門,其他人也紛紛離開屋內。

    “小弟,你真行。”大姊夫拍拍之禹肩膀,眼裏充滿讚賞。

    “幸好有你,不然這一關不曉得怎麼辦。”二姊夫説。

    “問題是錢不夠啊!我們怎麼湊都湊不出兩千萬。”三姊愁眉苦臉。

    “都怪我多嘴。”大姊懊惱,

    “我的存款有兩百萬。”三姊夫説。

    “好,大家湊湊,我貸款買房子,手邊錢不多,但還有七十萬左右,湊不夠的,我再拿房子去貸款。”大姊夫説。

    “如果貸款不夠,就賣房子吧。”爸爸語重心長。

    “不行,房子雖舊,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再不肖,都不能賣掉。”爺爺出聲反對。

    “不用湊錢也不用貸款,錢我有,”之禹説。

    “小禹,你才剛開始工作,怎有錢?”媽媽看著兒子,這件事恐難解決。

    “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處理。”之禹堅持,也堅持讓那些得寸進尺的黑道兄弟,發現自己惹錯了人。

    “怎可能不擔心?”賀爸爸愁眉不展。

    “等等,秀青,你對之禹的話一點都不訝異,你知道他有能力解決的對不對?”細心的賀媽媽發覺秀青的表現和大家不一樣,她太放心了,於是把重心放到秀青身上。

    “我來説?”

    秀青看看之禹,再看看他的家人,舉棋不定。

    她希望他誠實面對家人,卻沒想過自己會陪他面對。“我能説嗎?”她輕問。

    他點頭。

    好吧!反正戲演了二十幾年,演得有些膩人,趁這次機會説破,也好。

    “秀青你快説。”賀爸爸催促。

    “這個客廳裏面,所有人都是學教育的,古時候有孔老夫子談‘因材施教’,知道每個人是不同的材料;現代的教育心理學告訴我們,人要擺在最適合自己的位置,才有成就且快樂,

    之禹一直是被擺錯的那一個,他喜歡經商,從小時候便顯露天分,只是他的興趣不符合大家的期待,而他愛家人,不希望你們對他失望,所以照著你們盼望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從商有什麼好?多少人經商失敗,弄得傾家蕩產……”賀爸爸急道。

    “爸爸,讓秀青把話説下去。”媽媽拍拍老伴的手。

    “對不起,我並沒有批評賀爸爸的想法不對,只是在陳述事實。”秀青説。

    把秀青拉到自己身後,之禹護衞她的味道很濃。

    “爸爸,很抱歉,我從國小開始,就在做你口中會傾家蕩產的工作。”

    “什麼!?你從國小就做?”

    “是的,賣冰、賣茶葉蛋,該賣的東西,我都賣過,我在國二那年開始炒股票,當時我的資金太少,又要趕在你和媽媽發現之前,把提領出來的壓歲錢寄回去,又要想辦法挖出錢來,真的辛苦。”

    “不對,當時你在唸書,哪有時間搞這些東西?”

    “我並沒有乖乖上補習班。”

    “不對,你缺課,補習班老師怎麼沒有打電話通知……哦,你連學費都沒交對不對?”大姊恍然大悟。

    “那些補習費成了我炒股票的資金。”之禹笑笑,再回首,他發覺年少的自己,大膽得可以。

    “難怪你書念不好,知不知道為了你考不上好學校,要存錢讓你出國唸書,我們全家人過得多辛苦?”父親責備。

    “我很抱歉。”之禹認錯。

    “事實上,他並沒浪費時間,這些年他開了三百七十四家店,大部分在美東,台灣也有十二家店,他擁有數千個員工,也許之禹當不成好老師,但他是個成功商人。”秀青急著替他説話。

    “對不起,我更正一下,上個月PrettyQirl開幕,我在台灣有了二十八家店,總數已經是三百九十家。”之禹對秀青笑説-

    “你居然是PrettyGirl的幕後老闆!?那、那個可愛到不行的模特兒果真是秀青-?”三姊衝過來,拉住秀青,從頭到尾審視。

    “為保護秀青不曝光,我對外發布消息,説模特兒只有十六歲,未成年。”

    “之禹你真是奇蹟,你是怎麼辦到的?”

    二姊夫拍拍之禹肩膀,沒想過這個斯文帥氣的小弟,居然有這麼大的爆發力。

    “我很任性,我追逐自己的夢,堅持我想要的東西,也許我很自私,但這是我的人生,我想自己主持。”看著父親,他不退步。

    “可不可以説説,你一年賺進多少錢?”在大學裏教會計的大姊夫問-

    “大約五、六億美金,確定的數字要看損益表。”

    “這麼大一筆錢!小弟,我和大姊投票支持你。”大姊夫説。

    “我們也支持你。”二姊和二姊夫也舉雙手贊成。

    “謝謝。”頷首,他微笑。

    “我和爺爺一直希望你能接手我們的事業。”父親看他,眼裏有淡淡哀傷。

    “我可以的,經營一個學校對我不是難題,只是別要求我教學。”

    “為什麼?這段時間,你的教學讓學生很喜歡。”賀媽媽説。

    “那不是我的功勞,課堂上我忙我的工作,課程都是秀青一個人全權負責,我沒幫她半分。”

    秀青接下他的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長,他的領導能力、組織能力比平常人強,而我的耐力和細心又贏過他,這段時間,我們各自負責自己的強項,創造出一個最好的局面。

    我知道這個消息令你們難以消化,但我真的很羨慕之禹,他知道自己要什麼、想追求什麼,而我到現在,還是個乖女兒,家裏要我當老師,我就卯足勁去做,完全沒考慮過自己合不合適,有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我很害怕,在我三十歲或四十歲時,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從未真正快樂過。所以,如果我有能力,我願意像他,主持自己的人生。”

    秀青一番話説得大家動容,三姊走到她身邊,拉拉她的手説:“你贏得我的支持了,我不但支持之禹做他喜歡的工作,也支持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

    秀青紅了臉,之禹將她攬回身邊,他們是生命共同體,從見面那刻起,

    “爸爸、爺爺、奶奶,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他們快樂我們就幸福了不是?何況要不是之禹堅持做自己,我們哪能度過這次難關?”媽媽出面支援媳婦。

    長輩們不再説話,他們各自回房,消化之禹拋來的大量訊息。

    事情底定,之禹掀開一張面具,少了面具,多了輕鬆快意,當自己,多麼難又多麼讓人快樂的事情!

    哦,對了,三天後台北市警局破獲一個詐騙集團,他們專門製造假車禍詐財。

    警察抓到二十幾個人,有不少中輟生混在裏面,至於留在賀家看守的大哥,則在第三天自動失蹤,讓之禹的兩千萬一個子兒都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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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黏在一起的次數變少,因情況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之禹不去學校了,當他的身分公開,汪玫直説沒看走眼,生氣自己下手太遲,卻也高興秀青少了機會,近水樓台擁明月。

    見面時間減少,她感覺兩人逐漸生疏,加上之禹“光明正大”地忙,讓她不再有機會窩在他的小房間內,看他隔著視訊設備遙控人。

    幾百家店的大總裁忙碌理所當然,約會臨時改期也在正常範圍內。

    所以……心慌難免……

    這天,排除萬難,他們總算碰在一起。

    二話不説,之禹把她緊緊鎖在懷裏,一秒鐘、兩秒鐘,再多秒鐘對他而言都不夠。

    “你不負責任!”他把罵人擺在浪漫前面。

    她被指控得莫名其妙,推開他的胸膛,頭往上仰高八十五度,該死的高個子,早晚害她得頸椎僵直症。

    “我哪裏不負責?”秀青問。

    “你沒有天天陪在我身邊,這是身為女朋友的義務與責任。”

    夠魯了吧?秀青哭笑不得。

    “我要工作。”

    勾起他的大手,往前走,沒估計錯的話,他會在一個小時之內,被盡職秘書Call回辦公室,所以,時間寶貴,珍惜是必須。

    秀青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對“秘書小姐”的介意,更不想他將介意解釋成吃醋,但,沒辦法,她總覺得自己在和艾芬搶男朋友,也疑心他們的愛情並未走入過去。

    “別工作,我養你。”他的大男人主義一天天強,尤其在他確定了兩人要在一起之後。

    “忘記了?我想當首席名師。”愛情重要,工作成就亦非等閒。

    “當我的首席情人,比當首席名師更值得驕傲。”

    “你太高估自己。”她笑笑説。

    “我不覺得。”

    説著,他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裏拿出裝飾精美的盒子,打開,裏面有一條白金項鍊,墜子是隻可愛的熊寶寶,這款式,市面少見。

    “為什麼給我這個?”她不解。

    這段日子,她從他手上收到多少禮物?怕是數不清了,耳環胸針、名牌包包衣服,每次見面,以收禮物做開場,然後手機鈴響做收場,非刻意地,但它漸成形式,彷彿他見她,只為送上一份禮,禮成分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對不起。”把小熊握在她手心當中,他的大手再包裹住她的,她是他的,之禹認定。

    “為什麼?”秀青問。

    “昨天我爽約。”

    “你打過電話跟我説對不起。”原諒他,是昨天的事,她不擅長記仇。

    “這段日子,我經常性對你爽約。”他實説。

    “它代表你的罪惡感嗎?”

    “是的。”

    “那麼,你的罪惡感累積太多,我已經有一櫃子這樣的小東西。”

    “換句話説,我對你的‘過分’,快裝滿一櫃子?”

    她低頭頭笑笑,勉勵自己不在意,“別罪惡,我們要長長久久在一起,若是少見一次面,你就送來一件禮物,我不曉得十年後,該怎麼定義我的愛情,是禮物太多、太富裕,還是見面時間太少、太貧瘠?”

    “你不生我氣?”

    “當然,是我鼓勵你做自己,你愛從商、愛工作,那是真真正正的賀之禹,我怎能為了你的‘真實’生氣?只不過,少見面遺憾難免,因為跟你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她笑笑,句句真心,她愛同他在一起。

    “那……以後下了班,到辦公室陪我。”

    “看你工作?”

    “我不介意你把教材考卷帶過來。”

    考慮半晌,秀青看之禹,説動她的是他臉上的期盼。

    “好吧!不過,我要勒索一件事。”

    “你有權利勒索一千件事。”

    “別胡亂許下承諾,萬一做不來呢?”

    “是的,蕭老師。請問你想勒索哪件事?”他一臉受教。

    “把手機關掉,今天發生再大的事,都不能干擾我們約會。”她決定任性,決定當一次不識大體的小女人。

    他同意了,鄭重點頭,鄭重把手機拿出來,在她面前關機,這一天,完完全全屬於他們,再重要的工作,都卡不到兩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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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太保守吧?她實在無法忍受艾芬的手在之禹身上碰來碰去,那種隱含性暗示的動作,怎麼看怎麼礙眼。

    這是秀青第無數次和艾芬碰面,第一次是接機,第二次是和日本客户談生意,接下來的幾次是……好吧,是她太無聊,出現在不合宜場景。

    一天一天,他掀開面具,他做了自己,那個帶著權威的總裁,再不用嬉皮笑臉應付任何人。

    他沒空惹火她、沒時間取笑她的矮,他的真實面目讓秀青難消化。

    有時她會自問,是否她喜歡的男人不叫賀之禹,而是一個戴著面具的演員,下戲了,他脱去戲服,她不再認得他。

    真是這樣嗎?這些話她問過自己千百次,她試圖在他身上尋得答案,但他太忙,忙得沒時間給她解答。

    坐在之禹辦公室的沙發,考卷改過一張又一張,她不容易專注,而害她分心的人物,是永遠穿著低胸禮服的完美秘書。

    他們一起看資料時,她的頭髮貼在他頰邊,她微露的酥胸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她對所有人都高傲尊貴,獨獨對之禹温柔體貼。

    背著之禹時,艾芬曾問過秀青:“你為什麼老來?你不明白,愛情只是一個過程,過去了就是過去,再回不到從前。”

    秀青搖頭,否認他們已經過去。

    艾芬對她冷笑,她説:“跟在之禹身邊多年,像你這樣的小女生,我看過太多,但我很感激,至少你沒有哭哭啼啼,讓我為難。”

    換句話説,艾芬一直在處理像她這種女生?

    想法哽在心間,讓秀青不適,但她是個習慣忍耐的女人,再多的不舒服,忍了就算過去。

    艾芬説女人總為愛情盲目,秀青同意。

    艾芬説,他喜歡過無數女生,只有她始終跟在他身邊。

    為著這句話,她來了,天天都來,為的是“跟在他身邊”。

    之前,她相信,自己是他最後一段愛情;最近,眼看他和艾芬的點點滴滴,她越來越不確定。

    秀青嘆氣,或者她對他,真的僅僅是個遊戲,想徹底執行的人是她,想貫徹始終的人也是她,根本與他無關。

    但是……奮戰不懈是她的基因,除非再沒有努力空間,否則,她從不是容易喊停與放棄的女人。

    看看腕錶,九點鐘,之禹沒時間實現他的諾言。

    收拾考卷,今天是期中考最後一天,學校上課半天,他説要同她吃飯,十二點半她趕來了,然後一路餓到現在。

    當然,艾芬送來的幾塊手製餅乾填了她一部分腸道,然她真正介意的是——他再度對她失約。

    “你們忙,我先走。”

    打聲招呼,秀青假裝沒看見艾芬搭在他肩上的手,假裝沒看見她的十指蔻丹是充滿挑逗的桃紅色。

    “再等我半個小時,我馬上好了。”之禹濃濃的雙眉皺得老緊,她知道他對工作好用心。

    “這句話你説好多次,不過,這次不行,我必須回去把考卷成績登記在磁片,明天將成績單發到學生手上。”

    “抱歉。”之禹歉疚。

    “沒關係,我理解你的忙。”

    補習班和一般的商店經營不同,秀青明白他碰到瓶頸,她幫不了他,至少可以把時間讓出來,別讓自己耽擱他太多。

    “我們明天一起吃晚飯。”他説。

    搖搖頭,秀青不回答,她知道他做不到。

    “你先把工作忙完再説。”

    走到大樓樓下,秀青靠在柱子邊,應該回家的,但她居然對滿街的霓虹燈著迷。

    看著閃閃爍爍的亮點,她回想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從他撞上她的腳踏車開始,他老愛問她,你需不需要到童裝部買衣服?你想矮子樂對你有沒有幫助?

    他常把她弄到瘋狂,再乖乖遞出手臂,求她咬一口泄恨。

    他是不是怪物?肯定是,她愛咬人很不正常,而他,求著人家咬他,更不正常。

    假設説,她前輩子是肉食性動物,那麼他呢?他當了兩百輩子的食物被人吃?

    秀青笑開,粉粉的頰帶起幸福感。

    他的長袖善舞,讓學校師生人人懷念,也由於他的自動退出,讓實習老師中多一人留任,不管他離開或留下,總有人感激他,他真的很行。

    這種男人世間少有,卻讓她有幸碰上,儘管有些些委屈,受了也沒關係。

    秀青是這樣的女人,習慣用最温和的方式將忿忿抹平,習慣把委屈當成常態,然後自我遊説催眠,説服自己是幸福中的一羣。

    九點四十五,辦公室的燈關上,之禹和艾芬一起從電梯中走出,他們沒看見站在陰暗處的秀青,秀青卻從燈光處,看清楚他們。

    “之禹,記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也是在這樣的燈光下,我們在圖書館前面跳舞。”

    艾芬勾住之禹的手,她是半個美國人,這樣對待男人,不覺怪異。

    “記得。”

    之禹點頭,那年他初到美國,認識一個這麼精明能幹而主動活潑的女生,讓他大開眼界,她説的第一次,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

    “我説,你是我見過最温柔的男人;你説,我是你見過最聰明的女人。”

    “是。”

    他沒反對她説的每句話,那是他人生的一段過程,不管正確或錯誤,他都正視面對。

    “那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直到……”

    直到他的家人不願意接納她。喃喃地,秀青接下艾芬的話。

    秀青有一顆冷靜的心,她知道那些皆成為過去,她不能用歷史來挑剔之禹,卻不能不用歷史來挑剔自己。

    他失去艾芬,因為家人;他同意認真面對他們的愛情,也因為家人。

    即使假面具掀去,家人的重要性仍佔住他心目中的第一,所以,她並不真正擁有他的愛情,她有的是他家人的支持。

    還需要任何證明嗎?

    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約;從他對她的視而不見;從他的忙、他和艾芬的親密……不需要其他的了,這種證明在數學上早已成立,他愛艾芬,至於對她……也許是欣賞加上一點點的喜歡吧。

    “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艾芬説。

    “我也喜歡和你一起工作。”

    她是最好的智囊團,和艾芬一起工作,她永遠有創新想法,他們在事業上能激起共鳴,他喜歡和這樣的對手相較量。

    秀青吞吞落人喉間的哽咽,沒聽進去之禹後面的“工作”二字,她只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們彼此喜歡呢!他們共同擁有人生最快樂的過程,他們曾經在月光下浪漫共舞,他們是活生生被拆散的璧人,而她,該當這個幫兇嗎?

    “我有過許多愛情,只有你是我真心的眷戀,我知道錯失了你,我會後悔一輩子。”艾芬説。

    “你會再找到更好的愛戀。”

    秀青再聽不清之禹的話,鼓譟的心,聲聲摧折她的愛情,他是艾芬的眷戀,那艾芬呢?是不是他永不肯停歇的真情?

    他們的愛情橫過一個不識趣的蕭秀青,因為她可笑的認真、可悲的貫徹始終,讓他們不得相聚。

    她不想罵自己自私,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自私偏狹到極點的女人。

    回過神,她聽見艾芬幽怨悽楚的聲音。

    “你錯了,除了你,我再不要別人,我確定,你愛我,一如我愛你,”踮起腳,她將唇送上他的唇間。

    不看了,別過頭,秀青悄悄從陰暗處隱去,垮台的肩膀萎縮成蜷曲蝸牛。她想,她的努力空間被擠掉,她的忍耐到達臨界點,她……不該堅持繼續……

    眼光掃向秀青離去處,艾芬微笑,在之禹將她推開剎那間,她仍飽含笑意,她不輸的,不管再厲害的女人都無法讓她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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