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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偶爾兩聲從街頭呼嘯而過的汽車聲,打破些許寂靜。

    名揚睜開眼睛,藉著昏黃光暈,低眉凝視懷中女子。

    結婚將近兩個月,他始終治不了她的「無法獨眠症」,只要他忙過頭,回不來飯店,她就坐在電視機前熬夜,開水一杯一杯喝,直到他回來,看見她紅了雙兔子眼、漲起蛙肚。

    面對他,孟穗沒有出口委屈、沒有抱怨半句,跳上身,掛著、懸著,直到滿足的輕喟聲響起,她笑容映面,他卻滿腔不捨,他的心讓蠢老婆制約了。

    於是,莫名其妙地,他變成居家男人。

    他不再逼員工陪他加班熬夜,六點鐘一到,下班,陪她吃飯、聽她廢話、看她沒事卻笑得一臉春風。

    不過,笨笨孟穗很體貼,她不白目,見他打開計算機要工作,便合作地閉上嘴巴,抱著滿堆從臺灣寄來的言情小說和漫畫,看著看著,笑笑罵罵,像半個瘋子。

    十一點,她打出第一個呵欠,他自動關上計算機,躺到她身邊,一陣昏天暗地的激狂之後,她在他懷裡睡得安然。

    名揚的生活常態因她起了重大改變,這改變曾讓公司員工恐慌過,甚至公司即將倒閉的謠言四起,最後是他的冷臉和更嚴厲的工作要求,緩和大家的緊張情緒。

    這段期間,公司的麻煩解決,元老把該吐的錢吐得乾淨,股票收購也進行到最後階段,原則上,情況已上軌道,他就算立刻回臺灣也不至於發生問題,但名揚習慣完美,習慣看到結局,於是他打算多停留十天再回去。

    起身,悄悄下床。

    他的睡眠時間,一天最多五小時,和孟穗要睡上十小時才能饜足,入睡便要七級地震才能震醒的習慣有極大差異。所以,他會在清晨四、五點起床工作,直到八點,把她吵醒,才出門上班。

    拿起落在床邊的T恤,他從未穿過這類衣服,就是念書時代也沒有,他總是一身整整齊齊的襯衫、西裝褲,合合宜宜的衣著裝束,不像一般年輕人老是穿T恤、牛仔褲。

    T恤是孟穗到風景區時買的,同樣的衣服,她買了八件,要分給姊姊、妹妹、名揚的爸爸、媽媽、奶奶,連樓下的房東林太太都有一件,還說下回辦家庭聚會時,可以當制服。

    衣服上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他不認為父母親會收下這種怪禮物,不過見她那麼興高采烈,他不想澆她冷水。

    套上T恤,這件衣服他適應了許多天,才能不去在意它的質料有多粗糙、圖案有多滑稽,拿來當睡衣穿已是他所能容忍的最大極限,他絕不可能穿這個走到人前。

    打開計算機,看幾份文件,改改審審,時間分秒過去,天亮起,鬧鐘響,他刷牙盥洗,換得一身整齊後,走到床邊,把孟穗喚醒。

    「起床。」

    冷冷的語調沒改變,孟穗卻老說從他冷冷的聲音裡聽到熱情,很怪的說法,卻是她真真實實的感受。

    「不要。」她把棉被拉到頭上,蓋住。

    「珍娜馬上過來了。」

    珍娜是她的新導遊,陪她玩了一個多月,該走的地方全走遍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出去玩?」拉開被子,她可憐兮兮。

    「累了?」

    「我不舒服。」半睜眼,小小的鼻子皺高。

    「哪裡不舒服?」

    「腳很酸。」

    伸展兩手,她把自己挪到他懷裡,又是雙手雙腳釦緊,標準的小無尾熊姿勢,這動作,她才能把那麼大隻的他給抱進懷裡,抱滿滿。

    「-想留在飯店?」

    「不想,我想和你去上班。」

    「我上班很無聊。」

    「我可以幫你。」

    「我的公司還不想倒閉。」-吧!從不說笑的他,幽她一默。

    「要不,我帶棋靈王去看,你忙的時候我看書;你煩的時候我陪你說話解悶;你生氣的時候,我唱歌給你笑。我保證乖乖的,絕對不吵你,絕對只做對你有好處的事情。」舉三根手指頭,她是宣示的童子軍。

    「不行。」名揚想到辦公室裡的四起流言,和搞不清楚狀況,三不五時闖進來的瑞秋,他不想孟穗攪進一團渾水。

    「拜託拜託啦,我們試一天,如果我真的很糟糕,鬧到你不能工作,明天就罰我關在飯店裡,哪裡都不準去。」

    「不行。」他不認為她招架得了那些好事員工,尤其是馥湘。

    這段日子下來,他領教了孟穗的笨,這種笨到近稀有的動物,應該把她關在家裡好好照顧,帶出去容易染上瘟疫傳染病,他玩她玩得正上癮,不打算為她買金寶山。

    「你很不通情理,孟姜說,你求人家一次,人家不答應,就誠心誠意再求兩次,到最後,誠心感動天,你一定會被我打動。」

    「不行。」他堅持她的工作是觀光購物,回臺灣後帶一大堆戰利品回孃家,告訴她的孃家,雖然嫁得倉促,但老公對她很好。

    「你很不好商量,這麼固執、這麼不通情理,會讓你的人緣變得奇差無比,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太喜歡你,說不定我一生氣,轉身離開,你就後悔莫及。」

    賴在他身上,孟穗戀上他的溫暖、戀上他的氣味、戀上他的全部全部,包括他的固執與難商量。

    她說太喜歡他?在她認定他是偉人、好脾氣男人之後,又說了太喜歡?孟穗的太喜歡動搖了他的堅持。

    「我不一定都待在辦公室裡。」

    他不在,喜歡捋虎鬚的馥湘,說不定會跳出來攪局,孟穗太笨,萬一認真馥湘的挑撥,她會傷心。

    傷心?他竟然不是在考量被誤會的麻煩,而是在考慮她的傷心?看來,他對她的喜歡,一如她對自己。

    「你出去我也跟啊,我喜歡坐你的大車子,可以在大車子裡面看書,等你辦完事,好不好?」

    說她笨,這個建議倒是很迷人,只要時時把她帶在身邊,就不怕別人欺負她。

    見他有絲絲鬆動,孟穗加緊勸說。

    「我覺得你比布什帥,參觀他的白宮倒不如去參觀你的白宮;我覺得哈佛沒有你吸引人心;馬路上的白種男人,不像你那麼有魅力。前幾十天,我在美國走來走去,不管走到哪裡,都覺得沒有比待在你身邊好玩。」

    孟穗很笨,但對於討好名揚,她有獨特能力,於是,她每句話都說到他心底。

    「-保證不鬧脾氣、保證乖乖配合我的工作?」

    「當然,大姊說,我們講過的話要當成承諾,認真做到,不行只是隨口說說,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盡全力去實行。」

    「好吧,-去換衣服,我等。」

    他答應了!史上第一個和他討價喊價的女人佔到上風,孟穗強、孟穗棒、孟穗孟穗呱呱叫。

    一陣亂親,他的脖子上,兩顆草莓成熟,叫價多少?很抱歉,天價也不賣。

    「我去刷牙、洗臉,你幫我挑衣服,我們分工合作,三分鐘後出發。」

    從名揚身上跳下來,她的跳躍功夫很有進步,進步到下一次雅典奧運有機會代表國家參加立定跳遠,打破舊紀錄、締造新世紀,指日可待。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

    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心中滿是悔恨,

    你說你嚐盡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說你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孟穗把「傷痕」和「悔恨」唱得既爆笑又快樂,名揚哭笑不得,也許該找個音樂老師教她唱歌,至少別讓她老唱同一首。

    什麼「愛了不該愛的人」,愛上他不會不應該,至於「懷疑人生」?他想孟穗沒那麼高的智商。

    「大家好,我是程孟穗。」

    一個九十度鞠躬,這個「董事長夫人」禮貌太過,嚇得職員們紛紛還她度數更大的鞠躬禮。

    「夫人好。」

    「夫人好。」

    此起彼落的招呼聲,冷了名揚的冰臉,什麼?北極冰原?您客氣了,他是西伯利亞那隻被結凍的猛瑪象。

    還說不千擾公事,一進辦公室,她就讓整群正拚命為他賺錢的人類,為她分心。

    董事長辦公室設置在最裡面,一路上,行經各部門,她笑容可掬,對每個員工綻放春意。

    進入秘書室,馥湘尚未前迎,孟穗就先走到她面前,笑嘻嘻說:「秘書小姐早,-長得好漂亮,和-工作一定很愉快。」

    孟穗說得真誠,但不熟她性情的馥湘卻以為孟穗話中有話,暗示她和名揚之間,關係匪淺。

    馥湘回她道:「我和董事長工作可不愉快,他操人操得很兇,害我的男朋友多次向我反應,要我辭職。」

    一來一往間,名揚聽懂馥湘的意思,她的話裡提供兩條訊息,一、她對上司沒興趣;二、她身邊有男朋友,請董事長夫人安心。

    換句話說,就是要孟穗別多疑,她絕不會無聊到和她搶丈夫。

    偏偏孟穗聽不懂她的深意,回頭數落名揚。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如果你一直對每個人壞,人家會不喜歡你,要是全公司員工都不喜歡你,統統跑掉,就算你再能幹,每天不休息,也做不完這麼多事情,你要記得我的話,隨時保持笑容,真心待人……」

    「閉嘴。」怒目瞪,名揚瞪掉她的-嗦。

    「好嘛,我不說,可是對別人好,真的很重……」

    吞吞口水,消音,他的白眼球在向她示愛,乖乖縮脖子,抱著滿袋子漫畫書,先行走入他的辦公室。

    跟在孟穗身後,名揚暫留。

    他轉身對馥湘說:「-白使心機了,她聽不懂-的弦外之音,而且,她沒想過-和我之間有關係。」

    之後,董事長室的門關上。

    他……在笑,笑得自自然然,這個笑讓馥湘心臟「挫」幾下,奇怪的女人、怪怪的老闆……

    搖頭,馥湘想想自己滿肚子的九彎十八拐,再映襯到孟穗的單純可愛。

    「沒有別的解釋,她是克羅馬儂人,心機不多,腦容量也少得可憐。」

    馥湘沒說錯,孟穗的腦容量確實少得嚇人,書只能看看言情小說和漫畫,讓女主角和男主角間的愛情感動感動,叫她再讀深一點的東西,像武俠小說或紅樓夢,她看不懂,要是拿本三國演義在面前逼迫,抱歉,她馬上睡給你看。

    孟穗在沙發上找塊舒服的地方,把漫畫從第一集到最後一集攤開擺好,將小說疊出形樣,拿來抱枕靠在胸前,反身趴在沙發上,兩隻小腿翹老高,短短十分鐘,她進入狀況。

    孟穗的不雅動作絲毫沒有影響到名揚,他任由她躺喜歡的姿勢,任由她把吃過的巧克力包裝扔到地毯上,她的家教很差,孟汶常埋怨,但是念歸念,反正孟姜總會在最短的時間,幫她把紙屑處理掉。

    目前,名揚漸漸取代孟姜的工作,他對她的縱容已超過自己想象。

    「董、董事長。」

    甫進入的馥湘聲音頓了一頓,才努力忽略孟穗的「自然不做作」,轉頭看名揚,拿出行程表,進行整天的工作行程。

    就這樣,名揚做自己的事,假裝現場沒有其它人存在。

    要不是偶爾,孟穗起身倒杯水喝,或偶爾,她發點小瘋,跳起來奔到名揚身邊,貼在他身上,抱抱賴賴,她的確乖到令人滿意。

    十二點,乖到不行的孟穗又發神經,她衝到名揚面前,把自己擠到他身上,抱住他的頭臉一陣亂親,幾十個吻東印西落,把他的臉弄出溼潤。

    幸好,他已經關掉計算機,準備叫孟穗吃飯,否則工作被她這一打擾,很難再繼續。

    他正襟危坐,臉僵著,直挺挺的身體沒對她的吻作出反應。

    他是個自制力超強的男人,沒忘記這裡是辦公室,該辦的是公事不是私事。

    這個畫面很有趣,一隻熱情小貓燃不起一座冰山,更厲害的是,冰山不融化,小貓也沒被凍傷。

    終於,她親夠了,趴在他胸前喘息,小小的臉窩在他胸口,笑得很快意。

    「做什麼?」

    「知不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雖然他的臉皮不薄,但這種恭維還是讓名揚汗顏。撇撇嘴,他沒說話。

    「那個東方緒很壞,喜兒不告訴他,他爸爸是被誰殺死的,東方緒就要把她捏死掉,又不是螞蟻,怎麼可以隨便捏死!他也不想想喜兒那麼愛他,為了他,放棄大小姐的身分隨他浪跡天涯,受苦受難,太可惡了,我要是喜兒,一定要馬上跑掉。」

    不用懷疑,她說的人物是小說裡面的男女主角。這不是第一次,她每次看了哪本小說的男主角太壞,就跳到他身上,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告訴他,他是天底下脾氣性格最好的男人。

    「名揚,如果你是喜兒,你會怎樣?」

    「訴諸法律,嚴辦殺人犯。」他的浪漫死於青春發動期。

    「不行啦,要是東方緒被官府抓去,喜兒會哭死,她那麼愛東方緒,東方緒應該瞭解,喜兒不告訴他真相,一定是為他好,如果他真的非要知道不可,他應該好好哄哄喜兒,說不定她一個心軟,就說出實話了呀!你說對不對?」

    「不對。」他夠無聊了,居然浪費時間在和她討論小說。

    「為什麼不對?哦!你還是覺得報宮正確,可是,原諒別人是一種美德,如果我們不和別人計較,會過得比較幸福快樂。若是整天都在和別人算計,你從我身上拿到什麼利益,我便要加倍討回,防人像防賊,日子多辛苦啊!所以我們原諒東方緒好不好?」

    是她先說東方緒壞,現在又回過頭來求他原諒東方緒,好人她做,他來當黑臉?無聊,不過是小說。

    「你不說話?又生氣!我實在好煩惱,你常常生氣,身體會不好,身體不好會很快死掉,你死掉我就沒有人可以抱,沒有你可以抱,我就和喜兒一樣,拚命哭,哭到死掉,請你不要死掉好不好?」

    捧住他的大臉,她的小手在上面順眉毛、順嘴角、順眼梢,想把他順出心平氣和,順出歡喜乎安。

    她的邏輯推論讓人想撞牆,名揚咬牙說:「我不會死掉。」

    「你會,你常生氣就會,你死掉我會很可憐,晚上沒有人可以陪我睡、沒有人陪我玩好玩的運動、沒有人給我巧克力吃、沒有人幫我倒水、沒有人對我像你對我那麼好……笑一笑嘛,把不愉快全-到雲霄外。」

    喟嘆,天地間萬物相剋,她是他的剋星,對孟穗,他只能佯裝生氣,沒本事真生氣。

    萬般無奈,他略略點頭,使點勁把眉毛的寄生蟲驅逐出境。

    「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脾氣最好的男人,好愛你,愛死你了,我要把你當成心肝寶貝,我要愛你一萬年,笑笑吧……」

    他笑了,皮笑肉不顫。

    「哦哦,你沒有發自真心,沒關係,我來唱歌給你笑。」不等他同意,她開始唱起孟穗主打曲。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申滿是傷痕

    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心申滿是悔恨……

    她的歌聲從剛被打開的門縫中傳出去。

    這、這首歌是這樣唱的嗎?用荒腔走板形容夫人的歌聲,會不會被扣薪水?馥湘攔腰抱住自己的肚子,她、她……她得到急性腸胃炎。

    孟穗第七天跟隨名揚到公司上班,渡海來美的小說漫畫全讓她看光了,名揚找人帶孟穗到中國書店找書買,於是她離開一下下。

    很不巧,偏偏這一下下就發生事情,瑞秋盛裝出現,她沒對名揚死過心,即使他已經結婚。

    紅紅的頭髮、鮮麗的套裝,她的臉上畫了世界名畫,是印象派作品。高跟鞋叩叩叩,屁股扭扭扭,她誇張地進入名揚的辦公室裡。

    馥湘是故意的,她故意讓瑞秋過關,故意讓老闆自己收拾爛攤子,這回她才不要擋在前面當箭靶。

    「他們說,你下星期要回臺灣。」瑞秋扭到他桌邊,一屁股壓在他的文件上面。

    他脾氣壞到極點,但還不習慣對女人動手,酷臉望人,不屑好明顯,真不曉得當年他怎會興起娶她的意念,心底的厭惡感逐步攀升。

    「你還沒決定離婚嗎?那種媒妁之言的婚姻,維持不長久。」瑞秋篤定了他非離婚不可。

    「我的婚姻由-決定長短?」輕輕幾個字,銳目甩過。

    說孟穗笨,她起碼會看臉色,這個瑞秋,笨的最高級是什麼?蠢、豬頭、白痴還是狂牛症末期的牛?

    「你不想離婚?也對,你們中國人很麻煩,什麼生小孩啦、照顧公婆啦,婚姻根本是綁死女人的繩子,沒關係,只要能在一起,就讓那個中國女人繼續當你的妻子好了,我不在意有沒有結婚證書。」

    瑞秋一廂情願地說著,轉過他的椅子,主動橫坐在他腿間。

    不舒服!那裡坐慣了另外一個屁股,屁股形狀不對,重量不相當,他被坐得很不爽。

    他直覺想站起身,把瑞秋摜在地板,要不是看在她父親合作釋股的份上,他老早把難堪送上。

    名揚還在考慮要怎麼做時,孟穗闖了進來。

    「名揚、名揚,我告訴你,我居然買到……」

    話到此,陡然停住,她看見他膝間坐了別的女人,好討厭!

    孟穗直直站著、望著,見對方絲毫沒有起身意思,緩步走到兩人面前,她回想小說裡的外遇畫面。

    下一秒,馥湘跟著跑進來。

    哦哦,好戲開場。

    馥湘笑笑,看著對峙場面,和一臉不知死活的瑞秋,她大膽到有人觀賞都無所謂,坐在名揚身上,手趁隙解開他的鈕釦,伸進去撫摸。

    「Youarenot,Iamyes.Heismy.」孟穗說。

    沒和人吵過架,她學不來氣勢是「激烈溝通」中,重要的一環。

    這是精簡版英文,意思是——做錯了,我生氣是對的,因為他是我的丈夫。

    可惜,這個英文名句除了名揚以外,沒人聽得懂。

    這會兒,名揚不急著把瑞秋從自己身上摔下來了,他在等待孟穗的反應,她常說他是世界上脾氣最好的男人,現在他倒想看看,她所謂的「脾氣不好」是怎樣的表現方式。

    「Standup,itismysit。」(請-起來,這裡是我的專用位置)

    她的怒火溫溫文文的,加不到沸騰點,這種架吵得起來才有鬼!

    「Italkyourmother.」

    終於,有一句是馥湘聽懂的,不過……搶男人需要向對方家長告狀?她解決事情的方法……救命啊!

    馥湘拍拍孟穗的肩膀,說:「夫人,她聽不懂-的話,我可以幫-翻譯。」

    「-英文很好嗎?」

    「還……可以。」馥湘表情古怪。

    什麼問句嘛!她可是史丹佛大學畢業的,問她的英文程度可不可以,簡直是侮辱她!

    見馥湘臉色怪異,孟穗暫且放下自己的不高興,拍拍她的背安慰。

    「沒關係,如果翻得不好,我不會怪-,是我自己不認真學英文,才不能和外國人溝通。」

    「是,夫人,我會盡力。」馥湘瞭解內傷感受,鐵牛運功散啊……Whereareyou?

    「麻煩-問她,為什麼要坐在我先生腿上?這裡的椅子很多,沙發也很舒服,可不可以請她換個位置?」

    請她換位置?好ㄋㄠ哦!馥湘決定用自己的口氣質問。

    「夫人問-,為什麼坐在她丈夫腿上?這裡沒別的位置可以坐了嗎?-不認識沙發的用途是什麼嗎?」

    馥湘問完,孟穗連忙輕拉她。

    「秘書小姐,我知道-在替我打抱不平,可是不要那麼生氣,生氣會弄壞自己的身體,划不來的。」

    孟穗的勸解讓馥湘羞得無地自容。救命哦!在聖母瑪麗亞面前搞鬼是什麼滋味,就是這樣,罪惡感壓死人!馥湘偷看老闆一眼,還好,他沒生氣。

    馥湘將名揚的沒反應,解釋成默許。於是帶著老闆的「授意」,她繼續挑釁。

    「謝謝夫人提醒,我儘量不帶情緒,幫-翻譯。」馥湘說。

    瑞秋回答一串話後,扭扭自己的屁股,得意洋洋。

    馥湘說:「瑞秋小姐講——他是我的情人,我就是愛坐在他腿上、身上、胸上和敏感部位,怎樣?夫人,她剛剛故意用臀部壓董事長的敏感部位。」後面這句,她附耳在孟穗耳邊細聲解說。

    「她、她、她,這裡是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別人會笑、笑她,-可不可以勸她不要,如果有人誤會她家、家教不好,可就糟糕了。」孟穗紅了雙頰,說話結結巴巴。好大膽的女生哦!

    「是,夫人。」

    轉身,馥湘面對瑞秋,將孟穗的話加料。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還有羞恥心嗎?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挑逗言語,有沒有半點家教?」

    在一陣嘰哩咕嚕之後,馥湘對孟穗翻譯:「瑞秋小姐說——美國是民主國家,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誰管得著?何況我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他是我的情人、我是他的最愛,我們高興就在一起,不用看誰的臉色。」

    「可是,就算美國很民主,搶別人丈夫都是不對的行為,我想美國還是有很多好男人,只要-花點精神,一定可以找到不錯的對象。」

    孟穗的苦口婆心,經過馥湘的名嘴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美國再民主都不會容許女人搶別人的丈夫吧,美國男人全死光了嗎?非要染指中國男人才成?-沒看見我丈夫的表情,他對-已經不耐煩到極點,要是-還有一點點青蛙腦,就不會賴在我丈夫身上不下來。」

    馥湘偷看老闆一眼,冰原解凍,春神降臨大地,可見他對這句「翻譯」很滿意。

    「潑婦罵街,無知的中國女人,-有心情罵我,怎麼不想想自己為什麼留不住男人?因為-身材平板、頭腦簡單、沒知識又沒水準、不讀書又沒家世,男人想留在-身邊才有鬼。」

    這回馥湘照單全譯,因為瑞秋的人身攻擊太精采。

    「我知道啊……我知道自己不夠聰明,雖然努力想當好妻子,也不曉得有沒有做到一百分,可是,我真的很盡心盡力,如果真的不好,-可以教我,我願意努力學習,可是能不能請-不要當我丈夫的情人?」

    哇塞!馥湘不得不佩服孟穗,她這種挑撥方式都沒本事激起她的好戰之心?

    好,最後一招,由她來向瑞秋下戰帖。

    馥湘皮笑肉不笑,輕語對瑞秋說:「留不留得住男人是我的事,不勞費心,如果-執迷不悟,非要糾纏我的丈夫,很抱歉,也許-不在乎形象、不介意媒體,但我保證一定讓-的家族名譽隨著-的惡行劣跡陪葬。」

    接著,馥湘很戲劇性地,哼哼,兩聲冷笑。

    「她是什麼意思?」瑞秋問。

    這句馥湘沒翻譯給孟穗,直接回答:「這裡有針孔攝影機,-的每句話每個舉動都被拍下來,瑞秋小姐,聽說-有意思進入演藝圈,不曉得這段影片對-的演藝事業有沒有幫助?」

    馥湘踩到她的痛處,瑞秋立刻自名揚身上下來,衝到孟穗面前,幸而名揚搶了先,把孟穗護在身體後面。

    他是不打女人,但也沒有好肚量到人家要對他的女人不利,還不採取動作。

    看著名揚的凝肅表情,瑞秋的怒不可遏瞬地轉為楚楚可憐。

    「名揚,你都聽見了,是她對我刻薄、設計我。」

    話說,淚落,瑞秋的手輕觸名揚的臉,明明是惹人心疼的溫柔動作,可是——拉手、反轉、提高、甩脫,迅雷不及掩耳間,瑞秋被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好痛!馥湘擠眼,不曉得瑞秋的脊椎受不受得住?

    「發、發、發……發生什麼事了?」孟穗被護在名揚身後,沒看清楚整個過程。

    馥湘親眼目睹傳言中的事,天!豈止震撼可以形容,老闆的臉……果然是他的罩門,誰都碰不得……

    馥湘悄悄把孟穗拉到旁邊,湊上她的耳朵,用最謹慎仔細的口吻說:「永遠不要碰到老闆的臉。」

    「不可以碰?為什麼?我常常碰啊!」孟穗滿目疑雲。

    「什、什、什麼?-常碰?」

    砰!被雷砸到,一時間天昏地暗,馥湘承受不了兩個震撼同時壓頂,垮了肩,乖乖將瑞秋帶出門——退場送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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