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看過資源回收工作?
它將自各處蒐集來的破銅爛鐵,加以拆卸組合,變成有實際用途的東西後賣出。
宇文睿做的就是這行,他不是個高能力男人,但是他的親和力從小到大,無人能比。所以在大學時期,他輕鬆組織起一團隊菁英。
在草創階段,他收購經營不善的小公司,交付他的菁英團隊找出缺點、加以改造,等營運上軌道後,再由宇文睿出面尋找買家,高價出售,從中牟取利潤。
大學四年,宇文睿賺得人生第一個一億,也因為他的「特殊才能」,他成功申請到哈佛研究所,自然他的菁英團隊,也全數進入同校,再度同窗,再度發揮有錢大家搶的高度團隊精神。
兩年後,宇文睿和他的團隊登上時代雜誌,成為當代風雲人物,封面上,他帥帥的笑容,風迷全美仕女青年。
這天,他坐在辦公室裡,舒服地伸展雙腿,輕輕品啜他的曼特寧咖啡,他很悠閒,這是和他的團隊工作量相較下的形容詞。
「宗朔,你打算怎麼做?」
笑望同窗好友,宇文睿神態愉悅,完全看不出他正在談的,是一筆利潤十億的Case。
「我要把尸位素餐的有背景人員,從公司中徹底掃除,就算因此影響股價或信譽受損,也在所不惜。」
林宗朔眉頭緊繃,這決定已在心裡盤桓許久,再不改造,總麟遲早要讓這群人拖垮。
總麟房屋在臺灣是三十年的地產界龍頭,十幾年前,林宗朔的祖父將公司大權和部分持股,分交給四個兒子,這些年,兄弟鬩牆,人人只想從公司當中挖到利益,無心經營,於是,公司慢慢走下坡。
前年,林宗朔最小的叔叔,以同情票贏得公司經營權後,財務狀況更加吃緊,林宗朔的祖父眼見幾十年的心血將成泡影,連忙召回林宗朔,希望他能想辦法解決。
他畢竟是新生代成員,面對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和伯叔輩,許多工作進行中,阻礙重重。
肩負著祖父的期望與長輩壓力,林宗朔在接下公司一年半後,找上宇文睿——他的高中同學。
「說得很好,有舍才有得,不吐掉嘴裡的半口肉,你沒辦法享受龍蝦的鮮美滋味。」宇文睿是最懂得生活享受的男人。
「說吧,你有具體計畫了嗎?」林宗朔問。
對於老同學的名聲、能力,他在臺灣聽太多,誰想得到一個優雅痞子,在面對敵方時,手段會是這樣殘忍。
「整合的前置工作是破壞,我將放出風聲,讓貴公司的股票在最短的時間內跌成壁紙。」
「你要總麟在地產界消失?」林宗朔訝異。
「沒錯,我不認為一個沒有價值的舊公司,還有人想爭著當董事長。」
總麟最大的問題,是人人想當董事長,明裡暗地手段頻頻,弄得下面的員工不曉得聽誰的才算正確。
而「空殼董事長」要面對的,將是幾萬人的薪水支出,這種沒好處的工作若有人想搶,也算奇蹟。
「然後呢?」他問得小心,宇文睿的手段太激烈。
「然後,我出面收購你叔伯父親手上的股票,你打算給我多少資本額來整頓?」
「你需要多少?」
「二十億。」
「沒問題。」
「這二十億,我主要是用來改造總麟的營運,不是拿來買股票。」
「我爸爸和叔伯不會無條件把股票送給你,就算是壁紙,擺在家裡,多少有紀念價值。」
林宗朔覺得宇文睿太天真,他的長輩們個個是商界中的巨猾老奸,和他們鬥,多少要傷身。
「我會用一億來收購他們手中的股票。」
如果他的對手是狡猾的毒蛇,那麼他就是專吞毒蛇的王蛇,
「一億?你太欺負人!」林宗朔怪叫。
「一億可以貼不錯的壁紙羅。」
修長兩條腿相交,想起芬娜的溫柔,宇文睿薄薄的唇微微上揚。
芬娜是他認識不到三天的女人,她的眼睛像極……她……
「可是……」林宗朔欲言又止。
「你不信任我?」宇文睿嘴角微啟,淡淡一笑,怪的是他明明在笑,卻讓人感覺威脅。
「真希望我能更相信你。」林宗朔嘆氣。
「下星期一飛臺灣,我到總麟宣佈公司倒閉,並分別和你的叔叔伯伯見面,買下他們手中股票,瑞克負責留下公司人才,小英每星期傳一次報表給你,我們會在最短時間內整頓總麟。」
「說吧,我要怎麼配合你?」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宇文睿。
「先把你和你爺爺手中的持股交給我,然後帶你爺爺奶奶出國度假,關掉手機,我不希望我的作法讓兩個老人家心臟病發,三個月後回國,我會給你一間健全完整的總麟。」
「好吧,不過我想還是會有人心臟病發。」林宗朔嘆氣。
「誰?」
「我的小律師遊馥詞。」
「遊馥詞」三個字不在他的預料中,陡然出現,宇文睿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是她……她還好嗎?
隱在芽苞內的思念瞬間茁壯、綻放,開出朵朵燦爛粉豔。
「你說你的小律師?她和你之間的關係是……」語調-昧,挑眉,他裝得若無其事,其實……沒事才有鬼。
「你不要亂猜,她是我女朋友關蘋的國中、高中同學,一拿到執照就跟在我身邊,和我胼手胝足一同對抗長輩家族,我們有革命感情,其他的,沒有。」林宗朔伸五指朝天發誓。
對抗長輩家族?那的確是她會做的事情。
六年了,她好嗎?還是滿腦子想分數?她當了女強人、他從哈佛畢業,他們都實現當年諾言……倏地,一個清湯掛麵的身影,燃起他溫柔無限。
「你認識遊馥詞?」林宗朔問。
宇文睿沒回答,好看的弧線鑲在嘴角上方。
林宗朔問不出所以然,聳聳肩,端起咖啡品嚐。嗯,宇文睿的秘書有一雙巧手,這點馥詞及不上。
宇文睿逕自沉浸回憶,沒理會林宗朔。
想起她縮在他懷裡哭著大喊——我恨死你、恨死你,你是我最討厭的臭男生;想起她冷冷的無奈;想起她背單字的專注神情;想起她怒不可遏的狂楓,甜蜜全數回來。
曾經,他篤信遊馥詞是上帝從他身體中抽走的那塊肋骨;曾經,他以為不管怎樣,她終將屬於自己;是她的淚水敲醒他、是她的拳頭打散他的信心,於是,他逼自己放手。
這回,命運再度將她送到他身邊,他該不該把握?
宇文睿是個不懂得猶豫的男人,但在這件事情上,他猶豫了……三分鐘,然後作下決定——重新出發!
「和你談個條件、」宇文睿回覆,振奮精神。
「說!」
「事情成功後,除開該給的利潤之外,我要一個人。」
「誰?」
「遊馥詞。」
「不會吧,你……」
林宗朔話沒問完,宇文睿篤定拋出一個點頭——是的,他要她!
「當時我們和對方簽約,這是附加條款之一,假如拆掉這間舊教堂,總麟就算違約。」馥詞據理力爭。
這紙合約是她親自出馬,和對方簽訂,馥詞答應保留舊教堂,對方同意將土地賣給總麟蓋度假飯店,白紙黑字的事情,沒道理一個臨時政策轉彎,就將合約條款視為廢物。
「所有人都喜歡錢,等教堂拆掉,一切都無法彌補後,他們自然會拿錢了事。」林副董把事情講得輕易,彷彿事不關己。
瞪住上司,馥詞喘氣,她能理解,從頭到尾,副董想看董事長笑話,但為私人恩怨賠上公司信譽,值得嗎?
「若是對方不肯,執意上訴呢?」馥詞試著理性。
「上訴就上訴,告訴他們法院見,換個角度想,如果不上法院,公司幹嘛花錢請你們這群律師?」
「每上一次法院,見一次報,都會對總麟名聲造成影響,下回我們想再找別人合作,就沒有人會信任我們。」
「那就去找肯信任總麟的人合作。好了,會議到此,散會!」
所有人紛紛從位置上起身,離開。
馥詞幾番猶豫,看看左右同事,到最後還是決定留下來,鄭重走到副董面前,她深吸氣,董事長突然失蹤,到處找不到人,能為這個案子據理力爭的人,只剩下她了。
「副董,這是不對的。教堂只有小小四十幾坪,保存下來並沒有太大問題。何況之前的設計師已經做過全盤規畫,教堂不但可以保存下來,還能設計成景點。」
「之前的設計我不滿意,所以我要改變。」他為反對而反對,那些設計稿是林宗朔通過的,他要趁宗朔不在,胡搞亂搞;在他回國時,看好戲。
「不滿意設計稿?不!你真正不滿意的是子侄輩騎到你頭上、不滿意再不能像從前一樣,虧空自如!副董請想想,若公司真的垮掉,你得到的利益會比眼前多?」她的理智用罄。
「遊馥詞,你分不清楚誰是上司、誰是下屬?」用鼻孔瞪人,副董不爽連林宗朔身邊的小角色,都敢出面對他嗆聲。
「以你的作法搞下去,早晚你沒有『上司』這個位置可坐。」
馥詞不懂,難道他看不出再這樣下去,公司岌岌可危嗎?再生氣,公司都是他們的,單單為自己的不滿情緒去胡整惡搞,最後誰獲利?
「你在恐嚇我!」
雙目暴張,他的魚尾紋注射了肉毒桿菌,瞬間無痕。
「恐嚇不敢,我不過是在提醒你。」
「謝謝你的提醒,你被開除了!」怒拍桌面,他以氣勢壓人。
「對不起,我是董事長重金禮聘進公司的,要開除也得等他回來,由他親口對我說。」情緒取代理智挺身而出。
馥詞忘記自己只是小律師,卻沒忘記自己不是被嚇大的,想當年爺爺要將她逐出家門,到最後她不也順利擺平。
「你的馬屁董事長啥事都不會做,只會陪老太爺度假,在他耳邊說好聽話,回不回來都一樣。」林副董諷刺自己的侄子。對林宗朔,他有滿腔不滿,要不是他這個空降部隊,董事長的位置,幾年下來,他坐得牢穩。
「至少他不會在董事會面前哭哭啼啼,說自己的妻子為公司勞心勞力,生病住進醫院裡;說他們全家愛公司、愛家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企圖騙取同情。」馥詞冷笑諷刺-
心吧,這種選舉時期才會出現的話題,居然在董事會上現形,偏偏這個家族成員,人人有投票權,就是可笑的同情票,也算有效票。
遊馥詞的話句句刺進副董心裡,扎人!
「夠了,你馬上給我滾出去!警衛!」
他按下桌面電話,想叫人將馥詞架出去,但另一個懶懶的優雅聲音在門口處響起——
「不用麻煩警衛,看在你為公司辛勤大半輩子份上,我可以讓你自己用兩條腿走出去。」
大步邁進,宇文睿跨進總麟會議室,開啟第一場戰爭,在商場,他是不懂畏縮的戰馬。
淺淺笑意,帶出他的自信;不經意的目光,帶出威權,他的出現,讓副董事長倍感威脅。
「你是誰?」副董帶著防備姿態問。
對啊,是誰?遊馥詞也想看看誰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
回頭,她呆在原地,動彈不得,小嘴微張、瞠目結舌——不是老年痴呆早發症,是魂飛魄散,神魂不濟……她見鬼了。
他、他、他……出現了?一樣高、一樣壯、一樣帥到耀人眼目,而且……一樣痞到讓人牙齦發麻。
恍惚間,國中、高中的情景重回眼前,說不出快樂或辛苦,只是熟悉、單單純純的熟悉。
下意識,馥詞把腕間的手鍊往上推,企圖將它推進衣袖裡,她不想宇文睿誤解她心存想念。
微笑,他把她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送的鏈子她時時系在腕間?突然間,信心倍增,他看見兩人的未來。
「我是總麟的新老闆,我手上剛好握有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宇文睿笑笑,自我介紹。但即使他的表現隨意自在,卻頻頻壓迫得對手無法呼吸。
前腳跨進會議室,後腳隨之跟進,目光掃描一遍——會議室夠大,他喜歡。
「你——不可能!」想唬人?也不事先去探聽探聽,他可是騙子的祖師爺,不然他的副董事長寶座是怎麼來的?可……對方的氣勢……他被震懾住……
「林老董事長和新任董事長將手上的股票以最低價賣給我,另外,我自股市收購了百分之八。」解釋很累,但對於老人家,多少要心存敬念。
「我父親不會把一生心血送給外人。」否決、否決,他盡全力否決!
兩天了,他和馥詞一樣,聯絡不上父母親和宗朔那個小兔崽,他們行蹤成謎,只曉得他們出國,他認定這是場陰謀。
「送?No、No、No,這是我花一億兩千萬買來的,老董事長對我沒那麼慷慨。」
宇文睿悠悠哉哉走到遊馥詞身邊,牽起她的手,拉出白金鍊子細看——思,她保養得很好。
抬頭,笑出滿口白牙,彷彿他們之間沒有架空的六年歲月。
她的手一樣白皙、一樣細,當時她就是用這隻細細白白的手翻著參考書,讓他一看再看,看入迷。
「什麼?一億兩千萬?總麟的股價不只你口中的價值,它至少價值五十億。」副董不敢相信。就算公司被他挖掉不少利益,可總麟是金山銀山,沒道理變成……
「是嗎?在我宣佈破產之後,總價恐怕連兩億都不到。」涼涼說話,總麟他還看不在眼裡。
轉頭,他回眸望她——陽光男孩長大,但陽光仍在他身上,不曾褪去。
「你念完臺大了?」他勾起她的下頷,仔細看,他的美人兒依舊對他充滿吸引力。
遊馥詞不由自主地點頭。
「我也念完哈佛研究所了。」他不忙著處理公事,先和她敘舊。
「我不相信,你根本進不去,除非是宇文伯伯捐一座圖書館。」馥詞習慣看扁他。
「哈!被猜中了。什麼時候,你才能夠別那麼聰明?」不反對她,不提自己高分錄取,宇文睿習慣附從她每個聲音,只要她高興。
想起公事,宇文睿撥空對副董說話:「把你的東西收一收,公司人事大轉變,我要革除沒有工作能力的人——像你這類。」
「你說什麼?」坐了半生的江山,要他拱手讓人,怎可能?
「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沒聽錯。」匆匆回一句,他的注意力落回馥詞身上。
馥詞望住他的眼光,帶著些許迷濛。一直以為他會當電影明星,可是在他答應自己不當偶像後,宇文睿花錢買回廣告片,再沒經紀人說得動他走演藝路線,當時,遊馥詞後悔過,認為自己斷送他的前程。
「我手上還有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副董挺胸,強撐起肩膀,想表達自己的「了不起」,雖說眼前男人明擺了比他更了不起。
「如果你有興趣賣出股票,去找我的經理談。」
煩!宇文睿不想和他羅嗦,現在是他和馥詞久別重逢的浪漫時光。
「我不會賣。」
「很好,我喜歡有骨氣的人,留著它。對了,抽空看看明天的新聞。」
「什麼新聞?」
「總麟宣佈破產。」宇文睿說得無所謂,彷彿從沒把手中的股份看在眼裡。
「你!」他氣極。
「我承認自己霸道,如果東西不能全數掌握在我手上,我不介意把它丟掉,反正一億兩千萬不是多大的數目字,拿來買幾天的地產界龍頭當當,是個不錯的經驗。好了,你可以出去,我要和我的女朋友互訴離情。」
稍稍發火,對於副董的經常性打斷,銳目射過,宇文睿要他不死也只留半條命。
「等等,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瑞克,帶人進來把『前副董』架出去!」口氣轉換,宇文睿按內線,下達命令。
三十秒鐘內,辦公室裡僅剩兩人。
「你是認真的?」仰頭,遊馥詞問。
「對。」
「你買下總麟?」
「眼前是,以後……放心,林宗朔不會沒老闆當。」
「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點耐心,靜待後續發展。」
「我不能預先知道嗎?」
「我們不能先談談別的?」才見面,離情沒訴到,繞來繞去全是別人家公司的事,沒意思。
「什麼別的?」
「比方,我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說著,他的大手攬住她,稍稍用力,胸膛靠上一個軟軟、香香的女人。哦!你曉不曉得「滿足」兩個字怎麼寫?
「做什麼?這裡是公共場所。」
她想推開他,但沒成功,只在兩人當中拉出一個二十公分的距離。
「不管什麼場所,都不能控制我對你的思念。」
厚,他比高中時期更不要臉。才要出聲抗議,他的唇已堵了下來。
救命,第一、第二、第三,他蟬聯她人生中前三個吻,在馥詞來不及抗議的情況下。
伸手,想捶開他,但是他的吻技比以前精進,進步到……她推開的意願薄弱……第三個吻結束,第四個吻繼續,要是他念書像吻她那麼努力,她會相信,他上哈佛是憑實力。
宇文睿這個董事長做得好輕鬆,剛上任第一件工作居然是帶前董事長律師去吃飯!?看來,他非把總麟弄倒不行了。
「我一定要趕快聯絡上董事長。」遊馥詞說。
宇文睿左看、右看、橫看、豎看,怎麼都不像個正經老闆,把公司交到他手上,無疑是死路一條。臺灣正值經濟不景氣時期,找工作不容易,她不想把手中飯碗砸出去。
「你找不到林宗朔,他現在大概在北極吧!」
他回答她的喃喃自語,切一塊牛肉,把鮮美多汁的肉塊喂進馥詞口中,他迷戀上寵她的感覺。
「他跑到北極做什麼?」
「度假啊,你不曉得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囫圃吞棗,隨便兩三嚼,馥詞飛快把食物吞下肚。這些年,她習慣了快速的都市生活,走路快、吃飯快、說話快,快快快,連三快,在臺灣你只有比別人快,才有生存機會。
「公司倒了,他哪裡來的路可走?」
不曉得董事長故弄什麼玄虛,沒事先通知,人失蹤,公司拱手讓人。
「別替他操太多心,我會吃醋。」宇文睿說得似真似假。
「少無聊,說正經事比較重要。你真的要接手總麟?」
「真的。父親說我成年了,不能整天無所事事窮鬼混,於是幫我買下一間公司,讓我玩玩。」宇文睿胡說一通,在爾虞我詐的工作環境間久待,說謊是種自然而然的學習。
「玩玩?你瘋啦,幾萬人的生計讓你放在掌心玩?你這個富家子弟實在令人髮指。」低吼一聲,若非此地是高級餐廳,她肯定要跳起來揍他幾拳。
「不要我玩?好,我明天宣佈總麟破產,讓剛剛那個老頭子手上的股票變成計算紙,我很期待他臉上的表情。」
宇文睿發覺逗弄馥詞很有趣,不曉得年輕時的自己為什麼沒發現。
「不行、不準、不可以,總麟不能讓你亂玩。答應我,你要用全部的精力經營它,至少在董事長回來之前好好做。若是到時候你玩膩了,可以找董事長談談,讓他把公司買回去。」馥詞始終認為賣掉公司,是林宗朔一時精神不濟。
「這樣好嗎?再賣回去,我父親會罵我沒志氣。」他貪看她炯炯有神的眼睛,馥詞的認真努力,讓她全身散發魅力。
「你什麼時候有過志氣?不管,這段時間我會盯牢你,你繼續照公司之前的方針去做,不要弄出大變動,多聽聽各部門經理的建議,我想撐個十天半個月應該還可以,」
他沒志氣?有空,他應該請馥詞把這句話說給時代雜誌聽聽,免得那些記者一天到晚追著他訪問,鬧得不安寧。
「遊馥詞,你變醜了。」掠過她的聲音,他再度玩她。
「你說什麼?」馥詞皺眉。
「我說你變醜了。你什麼時候近視的?為什麼戴這種土裡土氣的黑框眼鏡?」這身打扮,難怪林宗朔舍她就關蘋。
「這樣看起來比較專業。」她不希望所有人只看到她的美麗,忽略她的才能,於是醜化自己是馥詞踏出社會的第一步。
「原來律師的專業需要靠眼鏡來維持,瞭解。」點點頭,宇文睿細細品嚐牛排鮮美,不以為然藏在潛意識裡。
「除了眼鏡,我們可以找到其他事討論。」馥詞想談「正經事」,不是無聊的旁枝末節。
「好,不談眼鏡,你的衣服也醜得可以。印象中,臺灣的織染技術不錯,你為什麼穿全黑套裝?」沒有攻擊字眼,卻是句句批評。
「謝謝你的指教。」咬牙,馥詞端起假兮兮的笑容,她的容忍度減少。
「你的頭髮放下來比盤上去好看。」
這回,他不只動口也動了手,大發夾一扯,馥詞的直髮披洩而下,很少花時間整理的長髮,沒讓染燙劑摧殘過,顯得健康烏亮。
「眼鏡、衣服、頭髮都嫌過了,你還有哪裡沒嫌到?」假笑端得有點辛苦,爆炸在邊緣處等待。
「你鞋子式樣太古板,絲襪顏色不好看,整體而言,只有手上的白金鍊子還不錯。」順應要求,宇文睿把她從頭到腳審評一次。
「宇文睿,你到底要怎樣?」
「我沒要怎樣。」
瞪他一眼,她手心伸出,攤平。「髮夾還給我。」
他不肯。「我不過想平衡逆差。」
「什麼逆差?」
「印象逆差,用白話文說——我想找回從前的你。」
「無聊。」她低頭,打開文件夾。
宇文睿把果汁湊到她嘴邊,馥詞就口喝掉——那是對他的習慣。她沒去深究果汁是否沾上他的口水。
「馥詞,念大學時你有沒有交男朋友?」他提問。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閒?」她沒正面答覆,但他得到答案,快樂。
「可惜,臺大的男生有眼無珠,看不到眼前擺著一個大美女。」
「大部分男人看到的是我的智慧,不像你,只看到我的衣服、髮飾和絲襪顏色。」繞了彎,她罵他膚淺。
「這是我的特異功能——分辨女子本質,規畫戰術,義無反顧向前追。」他的口氣痞到不行,
馥詞握住筆的指節微縮,說不清的怪異感受在胸前掠過——是酸?不對,有點澀,這種感覺不該在這種時間出現,他又不是她的誰。
遊馥詞皮笑肉不笑回他:「要不要我恭賀你,相交滿天下。」
「你想錯了,我不是濫情男人,不支持一夜情觀念,要是感覺不對,我絕不和對方進一步發展。」他澄清自己的品性。
「要不要誇你一句有原則?」馥詞冷笑。想到在她的一吻、二吻、三吻中間,他插進許多女人的香吻、想到她間接和一群陌生女人接吻……哦,不行了、不行了,她想吐。
「認真算算,我交過的女朋友不會超過十個人。」
眼觀她雙頰變色——他又成功挑起她的惱怒、他又有能力支配她的情緒……宇文睿好快樂。
這算不算變態?也許哦,可惜他的心理醫生在美國,沒隨行同他到臺灣。
「了不起。還有呢?」
十個女人?純潔的她,居然和十個女人共用一個骯髒男人?馥詞想發飆,若不是多年的人際訓練,她會拿把牛排刀插進他的任督二脈,用叉子穿過他的琵琶骨,教他終生成為廢人。
「我覺得你錯過青春,有點笨。」
宇文睿說得越認真,她就越生氣;她越生氣,他就越開心。
突然間,宇文睿發覺,年少的自己不是真傻,而是下意識挑惹她,因為她生氣的模樣,實在好漂亮!
「每個人的生活目標不一樣。你追求享樂,我要成就;你的人生圖畫是亂七八糟的印象畫,我的人生是一幅精緻的丹青水墨,所以,請你別用自己的價值觀來評估我。」她用說教來壓抑自我。
「你應該去看看蘇富比拍賣,印象畫的價格很高,不過,你要是喜歡中國丹青,沒關係,我可以買幾幅送給你。」牽拖幾下加裝傻,宇文睿模糊她的談話重點,他估計,她會更生氣了。
果然,馥詞身體向前傾,齜牙咧嘴,朝他低聲怒吼:「宇文睿!哈佛沒把你的腦袋訓練得足堪使用嗎?」
「你又生氣?別生氣啦,下午我帶你到新光三越買東西,打扮得漂漂亮亮,女人心情會大好。」要白痴,宇文睿在行。
他計畫下午把遊馥詞帶開,好讓他的團隊進駐總麟。至於從幾個傷兵老將手中拿到股票,他預計分幾個晚上進行,順利的話,他將在半個月內正式控制總麟。
馥詞氣得全身發抖,咬牙切齒說:「你要是肯花一個下午,聽我向你報告總麟的營運狀況,我的心情才會大好。」
「一定要嗎?那很無聊吶。」總麟的營運報告他看過不下十次,再聽她重複報告,他肯定睡著。
「一定要。」她堅持。
「好吧,我妥協,但是先陪我去買換洗衣服,不然晚上睡覺怎麼辦?」
「你沒做任何準備就回臺灣?」他未免太……靠穩。
「我只打算回來宣佈總麟破產。你知道的,我對事業沒有野心,也反感我老爸的安排。」他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
果然是敗家子。看在與關蘋多年好友的情分上,馥詞決定傾全力相助,留下總麟,讓關蘋繼續當她的企業家夫人。
「不行。」她一口氣否決他的企圖。
「我知道不行啊!看到你,我立刻改變心意,我要留下總麟,成為你的最佳上司。」他裝傻功夫更臻成熟。
成為她最佳上司?救命,她的窒息感加劇,突然間,臺灣空氣汙染指數向上攀升到致癌點,馥詞決定送他回飯店,為自己爭取一點自由空間。
「你訂了哪家飯店?」她問得無力。
看她一眼,宇文睿笑得詭魅。「可以住你家嗎?」
「不行,孤男寡女……」
「好,不勉強你,我忍耐點去住飯店,做兩天戲給我老爸看,等結束總轔,五天內我就飛回美國。」
「你……」遊馥詞瞪住他的雙眼冒出烈火。幾萬人的生計他居然看不進眼裡?掙扎、掙扎、再掙扎,她絲毫不曉得自己的表情取悅了對方。
「好,你暫時住在我家,但是等董事長回來,談好交易買賣,你立刻回美國。」馥詞妥協得青筋暴張。
「成交!」
擊掌約定後,托起她的纖腰,宇文睿戰略轉彎,他擄獲美人心的成功機率是百分之兩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