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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眨眼十個年頭過去。

    十年間,-天莊發展得更具規模,它儼然成為一個小王國,而現在的金朝已衰弱頹敗到沒力氣發兵攻打。

    這些年,煜宸、採青除了領兵,維護-天莊的土地田園不受朝廷侵犯外,偶爾,出外辦事,眼看世間不平,兩人會聯手搶奪貪官財富,分贈貧困難民,這些「偶爾」替二人打出響亮名號。

    人人都道,俠義少莊主郜煜宸,武功天下第一,風流俊傑、舉世無雙。

    見過他的人不多,但傳言遍及,男子崇敬他、拿他做榜樣,女子愛慕他,以他為英雄,盼著望著,只求見他一面,了卻心中痴念。

    傳言裡也提及郜少莊主美貌絕倫的未婚妻楊-茹,傳說男子只要見她一面,便會害相思,茶不思、飯不想,就是江南最有名的歌妓姜小小,都不及她的千分之一;-說鳳凰飛到她面前,會收起尾翅自慚陋顏,她的容貌用沉魚落雁形容不誇張,沒有任何公主比得過這位姑娘,就是金國皇帝,也期待有一天受她青睞。

    至於女諸葛楊採青,機智聰敏,學富五車,她的計謀多,沒有她解決不了的問題,她的醫術世問無人能及,再大的病,只要存口氣在,送到女諸葛面前,準能讓閻王空手徒勞。

    煜宸、-茹和採青,是溟天莊裡最受人矚目的三號人物。

    這天,競武大賽結束,少莊主煜宸拔得頭籌,贏得貨真價實的冠軍,沒有楊師傅私心相衛,更沒有采青的拱手相讓,而採青也不負眾望拿下第二名。

    大賽後是連續三天的慶賀祭典,這三天城裡城外熱鬧非凡,家家戶戶一面準備祭典,一面為即將到來的過年忙碌-

    茹跟在煜宸身邊寸步不離,他們看戲、逛市集,所有好玩兒、有趣的東西,他們全遊遍逛遍。

    「煜宸哥哥,說說你們這次送糧草到江北的事情給我聽聽,好不?」拉起煜宸的手,-茹愛嬌地膩在他身旁。

    「-沒央求採青說給-聽?」

    「你又不是不知道,姊姊不愛說話的,況且,她一回來,多少人上門求診-?她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哪裡有時間對我說故事。」

    沒錯,採青是個怪人,儘管人人誇她、贊她,卻從沒有人能真正進入她內心,包括-茹妹妹在內。

    她用一堵無形牆把自己關在裡面,隔絕人們對她的感激與關心,這樣的她,自然和人們多了層隔閡。

    「我們回來那麼多天了,她還沒忙完?」煜宸莞爾,勞碌命女人,比他這個少莊主還辛苦。

    「不知道,昨兒個她和公孫大夫在藥庫里弄到三更半夜,一大早我起床,又不見了人影,我看見姊姊的時候和你一樣--在早上的競武大賽裡。」

    「跟一個那麼忙的人比賽,我勝之不武。」笑笑,他知道,採青從來沒將比賽放在心上,不管是十年前或十年後。

    「不,小時候爹爹就說,你的資質好,武功早晚會勝過姊姊,而姊姊這些年為了學醫,武功擱下,你贏得名副其實。」-茹站到他那邊說話。

    「採青是個精力充沛的女人。」

    「別談這個,先告訴我,陳叔叔說你們這趟出去,碰到很多危險,好幾次逢凶化吉,怎麼回事?」她仰著小臉問。

    「這次的任務是為著江北水患,數千百姓無家可歸、流離顛沛、疾病四起,朝廷沒有撥下糧米,也沒有官員親去察訪。」

    「是啊是啊,這些公孫大夫都說了,所以藥材糧食,莊主準備了幾百輛車子,讓你們帶了出去賑災不是?」

    「這幾百車的藥材糧食引來道上兄弟注意,每人都欲分杯羹,沒想過孤苦百姓存活已在旦夕。」煜宸嘆氣。

    「怎麼辦呢?」

    「採青很聰明,一出莊子的勢力範圍,她就察覺情況不對,於是調派一隊武功最強的士兵,護衛四分之一的糧食藥草,將剩下的四分之三換賣成現金,由我和她二人親自攜帶這筆銀票。

    我們夜半出發,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江北,另外一隊武功較弱的士兵,在清晨運著空木箱走原定計畫道路,前往江北;最後真正帶著糧食藥材的士兵,直到晌午才出發,繞道至江北。」

    「哦,我懂了,陳叔叔說你做生意本事高強,指的是你將食物藥材賣得好價錢這回事兒。」-茹恍然大悟。

    「對,這筆銀子讓我們在江北多換得三成糧藥,救助更多災民。」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商業頭腦,了不起是交涉能力比常人好幾分,這次的事件讓許多人對他刮目相看。

    但真正讓他刮目相看的是採青,她幾乎在發現不對勁同時就擬好策略,沒有半分猶豫躊躇,同他和幾位叔叔商量過後,便開始分派行動。

    呂叔叔常說這才是做大事的氣魄,她果真是不讓鬚眉的奇女子。

    「沒關係嗎?聽爹爹說,你們的作法引起朝廷注意,會不會惹來災禍?」

    「現在的朝廷自顧不暇,昏君病重,幾個想接位的王子明爭暗鬥,哪有時間管我們?況且我們是替朝廷做事,有沒有聽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萬一饑民挺而走險群起反抗,皇帝還保得了他的地位?」煜宸耐心解釋。

    「嗯,然後呢?」

    她是聽不太懂的,但她喜歡跟在煜宸哥哥身邊,喜歡聽他不斷不斷說話,彷佛她是他的知己,什麼事兒他都愛跟她說。

    「一到災區,青兒妹妹先召集健康的百姓,搭蓋屋子,好容納病人進住,她教導百姓防犯疫病,指導他們過濾水源,取得乾淨的飲用水。」

    他喜歡這種感覺,和採青並肩為同一件事齊心努力,他們常常是忙到三更半夜無法入睡,常常是見了面,才發覺彼此的狼狽。

    一個相視而笑,不愛笑的採青,微笑發自真心。

    煜宸明白在救助病人時她是愉快的,再忙,她的心情都是開朗的。

    他印象深刻,回程前夕,她看著空蕩蕩的臨時醫館,笑說:「真好,所有人都恢復健康。」

    她並不知道他站在身後,縱身,她竟然漫歌輕舞起來,他從未見過輕鬆自f的採青,那種愉快隨著她的舞步輕移,沁入他心底。

    然而,當她發現煜宸,立刻回覆平日的嚴肅,冷著臉,面無表情告訴他:「明天就要啟程,早點休息。」

    那夜,他撞上她的秘密,撞上一個他不認識的楊採青。

    「姊姊那麼忙,你呢?你在做什麼?」

    「我們比糧車提早五日進災區,我自然是忙著到附近城鎮購買糧食藥材。」對於自己的工作,他不習慣揚功。

    「陳叔叔說,姊姊又得了個新封號,有人喚她再世華陀。」

    「那是災民對她的感激之情。」

    臨行,災民奉上珍貴的首飾珠寶,要送給採青添妝,她只收下囊袋,把首飾還給百姓,她說她收下的是比珠寶更珍貴的心意。

    「你們回程時,有沒有去扮扮樑上君子,劫富濟貧?」-茹扯住他的袖子興奮問,每個冒險任務裡,她最愛聽這一段。

    有!他們做了,他們潛入一個靠天災發財的富商家裡,當時,富商正和小妾做風流勾當,採青一見到床上的兩具軀體,立刻背過身,臉紅得說不出半句話。

    他拉過採青,閃進屋內。沒辦法,她再不想看都不行,因為富商寵愛小妾,將家裡所有金銀財寶全鎖在小妾房裡。

    他們面對面藏身在衣櫃夾縫間,夾縫處窄小,容下兩個人,再無多餘空間,採青貼在他胸口前,暖暖的氣息噴在他頸間,身上屬於女人的馨甜傳入他鼻息問,首度,他發覺,她是個女人。

    她有靦腆、有羞怯,卻驕傲地抬高下巴,假裝忽略。

    富商的喘息聲、小妾的呻吟,聲聲傳進他們耳裡,他們激烈的動作,只要視線一不對位,馬上落入眼簾。

    藉著燭光,他發覺她從額頭紅到耳後,她平日鎮靜的神情不復見,她的手在身側絞扭,不自在得很嚴重。

    他淡淡一笑,伸手將她緊握的拳頭包裹住,輕輕在她耳邊說:「閉起眼睛,休息一下。」然後用自己的大手將她的耳朵掩起。

    他能為她做的事不多,只能替她架起一個不受干擾空問。

    許是連日奔波勞累,她閉起眼睛,竟然睡著了--在犯罪現場、在他胸前。

    她沉睡的臉,缺了平日的嚴肅刻板,多了一點點稚氣,一點點嬌憨,一點點屬於小女人的羞怯。

    夜半,待床鋪上的兩人筋疲力竭,沉沉入睡後,他喚起採青,向來主張給人留餘地、偷竊只取二分之一的她,徹底蒐括了富商所有財產。

    那一路上,他們又成了散財童子,貧民的救命菩薩。

    「說嘛,你們到底有沒有去偷東西?」-茹拉著他的手追問。

    「沒有。」

    下意識地,他說謊。為什麼?不知道,總之,他說了謊……

    坐在湖邊,採青看著湖裡游魚,空閒時間,她極不願意回家。

    前年,奶孃下嫁呂軍師,重拾生命幸福,家裡沒了奶孃,她總是儘量留在製藥房裡,因為,她著實害怕和義父獨處。

    自懷裡掏出錦囊,那是災民送給她的臨別贈禮,繡工不算精緻,布料也顯得粗糙,但她不介意,那是人們誠心誠意送給她的東西。

    錦囊中躺著一對小魚兒,玉雕的碧綠色小魚栩栩如生,活潑俏麗的模樣著實惹人愛憐,她的手細細撫過,冰冰的觸感停留在指間。

    「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從富商家裡偷來的。」

    煜宸的聲音響起,採青嚇一大跳,猛轉身,觸上他含笑眼睛。

    這個男人呵,那麼愛笑,有那麼多事兒值得他笑嗎?人生在世苦比樂多,憂比喜盛,愁眉原該多過笑顏。

    「我就知道-在這裡,-茹猜錯了,她以為-在競技場看摔跤。」

    她不會去看摔跤,她痛恨暴力血腥、痛恨爭鬥,只是身分職責逼得她不得不做這種事。

    「我想-是討厭暴力的,-喜歡醫治人類遠勝於傷害人類,即使他們是-的敵人。」煜宸說。

    煜宸的話帶給她無數震驚,她從不認為有人真正瞭解自己,但他的觀察教她訝異。

    「我是不喜歡摔跤。」抑下心中情緒,採青做出淡然表情。

    「僅僅不喜歡?長久以來,我發現-對待敵人非常仁慈,-最常使用的是點穴功夫,只教敵人動彈不得,不欲奪人性命;而情況緊迫,不得不出刀刃時,-的下刀處常是在敵人四肢。」

    手心握緊,她釐不清心中情緒,那是感動還是被人看穿的難堪?採青並不十分清楚,別過頭,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不想繼續,他偏要繼續,他愛看她手足無措,而非永遠的無波無痕,這讓她看起來比較像個女人。

    「奶孃說,每次征戰返家,-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澡,非要把全身肌膚都搓得紅透才肯罷休。為什麼?答案只有一個---痛恨傷害別人。我想沒人會相信,善計使謀的楊採青,在堅強的外表下面,有一顆柔軟心……」

    「夠了,我不想談這迪一無聊事情。」轉過身,她拒人千里。

    「我並不覺得它無聊。」挑釁她,讓他好得意。

    「你想挖掘什麼?再不喜歡殺人,我還是領命上戰場了,不是?」她咬牙說。

    就像她不想摘鳥窩,但為搏得-茹一時開心,她還是摘了。她做著自己痛恨的事情,還要假裝她對於這類事情感興趣。

    「-生氣?」

    她的口氣始終平淡無波,然方才他聽見她的惱怒。

    「沒有。」她否認。

    「好吧,既然不喜歡討論厭惡的事,說說看,-喜歡做什麼?」

    轉折太快,一時間,採青無從對應。

    「別告訴我,-不喜歡任何事,或者……要求別人透露秘密之前,自己得先交出秘密?好吧!我說我的,我喜歡唸書、念很多的書,在書的世界裡我可以得到無窮知識;小時候,我但願自己是一隻蒼鷹,展翅遨翔,飛得高又遠,開拓自己的眼界。」

    他想當蒼鷹啊……原來他也不愛戰爭、不愛掠奪,他和自己一樣,胸無大志,只愛成為看遍世間的文人。

    是的,他的秘密勾引出她的秘密了。

    「小魚兒。」輕輕地,她對著遠山說。

    「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希望自己是一條魚,沒有責任與負擔,成天悠遊嬉戲,專心做自己。」

    她攤開手心,把玉石小魚遞到他眼前,他接手,細看雕工。

    她的回答引得他一陣心疼,原來呵,她的聰慧能幹替自己招攬過多責任,這個女人看似精明,骨子裡卻是笨到不行,她不懂得疼惜自己,別人交給她什麼任務,即便能力不及,咬牙,她也要撐起肩膀硬挑起。

    難怪她對競武大賽不感興趣,拿了賞金隨手就分出去;難怪她每次聽見要帶兵迎敵,總是愁眉接下任務,成功時也不見愉悅欣然,只有卸下負擔的輕鬆感。

    「以後,沒人在時,我喚-小魚兒,好不?」他說。

    採青怔了怔,半晌,她點頭,把手上的小魚分一隻到他掌心。

    「送我?」他有些些訝然。

    「不喜歡?」她不答反問。

    他是第一個窺見她內心的人,他分享了秘密,自然也該分享她的「小魚」。

    「不,我只是苦惱,要到哪裡找到一隻蒼鷹送給。」他笑答,收下她的小魚,放在胸前--貼心。

    他的話惹笑了她,她回看他,想起富商家那夜,緋紅猛地襲上臉頰。

    下一秒,收斂笑意,她囑咐:「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

    看見她頰邊紅暈,他想起同一夜,大大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耳朵。

    她可以輕易躲過的,但是……她沒躲,下一刻,他暖暖的掌心貼上她的耳際,暖暖的掌心、暖暖的溫情,融了她的刻板天地。

    享受只能一下下,採青沒忘記過,-茹的快樂是她的使命,而她的人生無權歡喜。

    拉下他的大手,她分開兩人距離。「這件事,請保密。」

    「保密?-指的是哪件?」

    哪件?除了他們之間不應該存在的親密,除了上司下屬間不能出現的饋贈,他們之間尚有需要保密之事?

    「秘密是指小魚兒這件,還是指富商家那夜?」煜宸存心的,鬧得她臉紅耳赤,他興高采烈。

    抬起高傲下巴,這種可惡問話,她一句都不答。

    「假設兩件事都要我保密的話,-得答應我一件事。」

    才當過幾回奸商,他就學會談判籌碼。

    「什麼事?」採青問。

    「拒絕-不想做的事,不管對-有所要求的人,是楊叔叔、我爹爹,或者呂叔叔都一樣。」

    他的要求是否名為「關心」?

    暖意迅速滲進她心底,熨著貼著,和她的心交融為一。

    抿著唇,倔起一張臉,她想拒絕關心,可惜難度太高,試了幾次都做不到。

    「沒辦法,換了你,要你拒絕所有不想做的責任,你辦得到嗎?」她嘆氣,回問他。

    「我和-不同,我是要接手掌管十數萬人生計的少莊主,我不能有太多自我,不能事事替自己著想,所以,想當蒼鷹?可以,午夜夢迴無人時,想作什麼夢,都不會有人擅加管東。」他自嘲。

    「我雖不是少莊主,卻也是名震江南江北的女諸葛,沒有我的支持,你這個少莊主位置能坐多久?」她難得幽默。

    「說的也是,好吧!等夜半,我們相約一起去作夢,好吧,小魚兒?」

    她笑開,為他口裡的暱稱。

    小魚兒、小魚兒,多麼熟悉又親切的名字,她和他之間居然有了共同秘密。

    收起自己的小魚,採青起身。

    他跟在她後面,拉開的笑容始終不斷。「小魚兒,告訴-一件事。」

    「什麼事?」她停下腳步,卻沒轉頭。

    「不嚴肅的-,非常漂亮。」

    漂亮嗎?沒有人稱讚過她漂亮,相比較之下,漂亮的人不是她,是-茹,他的未婚妻……

    想至此,一個她早有認知的事實戳痛她的心,咬住下唇,沒回答,她快速走出他的視線外。

    煜宸和採青的相處有了大改變,也許外人看不出來,但只有兩人知道,他們間的情誼已更上一層。

    藥房裡,採青指導幾個孩子把藥材分類擺好,再繞到後頭,看看孩子們背習穴位的情況。

    「採青小姐,少莊主有請。」一名士兵走進門,來到她身邊說。

    點點頭,她對孩子們叮囑:「我去去,馬上回來,你們要好好認真背,待會兒考試。」

    聞言,孩子們苦了臉,輕聲嘆氣。

    她沒罵人,單單看大家一眼,他們就乖乖地拿起書冊,自動念書。

    在課堂上,她是個嚴師,她總要求學生達到標準,孩子們縱有不滿,但都知道,採青對自己的標準,定得更高更嚴格。

    跟著士兵,繞過幾道迴廊,她在煜宸的房前佇立。

    「稟少莊主,採青小姐來了。」

    咿呀聲,門打開,迎接她的是他的親切笑顏。

    採青扯扯嘴角,算是給他的親切一個交代。

    「進來,我有事找-商量。」二話不說,他拉住她的手,將她往屋內帶。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屋子。

    煜宸屋內是簡單樸素的擺設,木桌木椅,一張素琴,幾方陽光射入,照在滿桌案牘上,沒有雕樑畫棟,沒有半分奢華享受,看來這個身不由己的少莊主還真沒什麼賺頭。

    「喝茶。」他親手端來茶水,送到採青桌前。

    曾經聽說,莊主不願意煜宸養成飯來張口的怠惰性情,在他十五歲那年,就將服侍他的婢女遣走,只留下一個打掃嬤嬤,看來不假。

    採青啜飲口茶水,沒什麼特別,和自己家裡用的茶葉差不多。

    看一眼他的背影,他英姿颯颯、俊朗傑出,不因為他的衣著,而是他本身散發出來的氣度,難怪他讓所有人折服,不管是長輩或者部屬。

    「我有東西給。」

    他從木盒子裡拿出一隻玉雕蒼鷹,再從自己的腰際取下新制的佩飾,上頭是她送給他的小魚兒,還有一隻和他手上相同模樣的展翅老鷹,他把兩個小東西串起來,隨身佩帶。

    「你上哪兒找到的?」

    她的小魚兒是意外所得,他的呢?是有心或無意?

    「我畫了圖,請玉雕師傅製做,喜歡嗎?」

    她低頭審視,玉是上等玉,和她的小魚兒有得比,雕工也是上乘,普通師傅做不出這等功夫,這件事……他確是用了心……

    為什麼呢?他該用心的對象是-茹不是她呀!他何必對她用心?-茹和他,已是大家眼中公認的情侶。

    低頭,沉吟須臾,她抬頭望他,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費這等心思,如果是討好,我想不出道理。」

    「-一向把事情看得那麼複雜嗎?」

    「我複雜,你單純?」他的說法讓她不以為然。

    「我只不過是還贈-,就像-送我小魚一般,動機單純。」

    他輕描淡寫,刻意不讓事情明顯,原因是--這個女人心思敏捷,且擅長拒絕別人,他對她尚未篤定,他希望感情一分一寸,慢慢地水到渠成。

    沒錯,你猜對了,他對她有心,在很多年前,但採青始終否認。

    真是她想太多?

    輕輕笑過,好吧!就當她過度複雜。拿出錦囊,採青把老鷹同小魚一起放進袋內,貼身收藏。

    「要不要我找人,把-的魚和蒼鷹串在一塊兒,像我這樣,挺好看的。」煜宸建議,他喜好和她做一樣的事情。

    「不,我習慣低調。」她反對。

    怎麼可以呢?讓人們發現他和她有同樣的配飾,要怎生解釋,才能解釋得清楚?

    「好吧!-高興就好,-茹妹妹晚上要和我一起逛夜市,-想不想去?」

    「不想。」連考慮都省了,她不想將自己安插在兩人中問,她習慣低調,不習慣惹是生非。

    「聽士兵們說,夜市裡有許多好東西,趁著過年前,人們蜂擁而至,為新的一年採購新物品,肯定熱鬧。」他遊說。

    「我還有事要忙。」

    「事情能暫時擱下,休息不會是-人生中的汙點。」

    「那麼請問,逛市集能替我的人生帶來什麼好處?」她回問。

    「好吧,不勉強-,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我幫-帶?」

    「不需要。」她直覺回應。

    「諸葛小姐,偶爾接受人家的好意,不會讓-造成重大損失。」

    「我接受了呀--」她把錦囊在他面前揚揚。

    一句話,她堵住他的說詞。

    「-聰明得讓人很討厭。」他皺皺鼻子,稚氣的動作不像平日的郜煜宸。但他無所謂--在她面前。

    「我再討厭你都不能趕走我,因為你必須仰賴我的聰明,好替你出策略。」

    採青話多了,她的輕鬆自在也在他眼前呈現。

    「這就是讓人最最痛恨的一點,不管怎樣,我非得一生一世把-綁在身邊不可。」

    這話說得曖昧了,什麼叫作一生一世?什麼叫作她非得在他身邊不可?猝不及防,豔紅染上她的雙頰。

    煜宸張嘴大笑,狂放不羈的笑聲侵入她心房。

    他喜歡這樣子的採青,有些些嬌媚、有些些人味,這時候的她不是冷冰冰的女諸葛,不是冷靜非凡的再世華陀,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美麗女子,美得教人怦然心動……

    深吸氣,採青試圖把自己弄回正常模樣,可試了又試……在他那對笑眼下,她的努力有限。

    「沒事的話,我回去了。」

    她迅速走到門邊,但煜宸速度更快,高高的一堵人牆擋在她身前,讓她出不得門。

    「-的輕功退步了。」他嘖嘖兩聲,緩緩搖頭。

    她當然退步,自從義父確定-茹的下半生有煜宸可以保護,便不再認真教她武功,沒了師傅,即使再努力,進步空間仍有限,何況她還要分出大部分時間習醫。

    採青不對他的話置評,眼睛盯住他,看煜宸要用什麼藉口將她留下。

    「下個月,公孫先生大壽,-想送什麼給他?」煜宸問。

    「我還沒想到,不過,我會提前幾日出莊尋找。」

    「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為什麼?」

    「聽說杏花村的柳員外,最近得了一株千年人參,還有失傳已久的醫典,如果能把它們盜來送給公孫先生,這個壽誕他肯定開心非凡。」

    「柳員外?是濟州最大的藥材商嗎?」他挑起她的興趣。

    「沒錯,就是他,要不要同我聯手?」

    「你當樑上君子當上癮了?動不動就想出手偷盜?」嘴上說說,她的心已然蠢蠢欲動。

    「柳員外常在疫情嚴重時,囤積藥材,高價售出,一些貧窮百姓買不起藥材,因而送了性命,我早就想動他,這次剛好給足了我藉口。去不去?一句話!」

    她的考慮很快,點頭。「算我一份。」

    「很好,今夜三更出發。」

    「那麼急?離公孫師傅的壽誕還有近一個月時間。」

    「許多黑白兩道的兄弟都盯上這筆,昏帝病重,不少人想借這條救命人參和醫典,盼著從裡面尋出法子救治皇帝,萬一,皇帝果真因此痊癒,那麼高官厚祿,終生享用不盡。

    昏帝活越久,百姓受的苦難越多,我們頂多能照顧十數萬個百姓,其他幾百萬的人民呢?所以,人參絕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我懂了。」採青答。

    原來,他考量的還是家國大事,憐憫的還是眾生百姓,若是繼任帝王有他這等胸襟,百姓何愁?民生何憂?

    「今夜三更。」他再叮嚀她一聲。

    目送她離去,煜宸沉穩的面容上露出笑意,心中淺淺漣漪泛起……他喜歡和她一起,不管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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