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寺位於拉薩古城中心,公元647年興建,距今超過一千三百年年,是藏傳佛教最神聖的寺廟,歷代達賴或班禪的受戒儀式都在這舉行。它也是西藏最早的木結構建築,融合漢、藏、尼泊爾、印度的風格。
大昭寺帶給我的震撼超過布達拉宮,不是因為它的建築輝煌壯麗,而是順時針繞著大昭寺磕長頭的虔誠藏民。
立正,口誦六字真言,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向前一步。
雙手保持合十移至額頭前,再走一步。
雙手繼續合十移至胸前,跨出第三步。
膝蓋著地後全身伏地,掌心向下雙手伸直向前劃地,額頭輕釦地面。
起身後,週而復始。
這些虔誠的藏民,雙手和膝蓋戴著護具,滿臉風霜,風塵僕僕。
身子匍匐於地,掌心向前劃地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靠著堅強信念,用身體丈量土地,三步一拜,緩緩繞行。
即使只是順時針繞著大昭寺走一圈,也得花幾個小時吧。
遠在各地的藏民,沿途跋山涉水,餐風露宿,一路磕長頭,可能得花上數年才能抵達心中的聖地。
遇到要涉水時,也會在河岸邊磕滿河寬的距離,再設法過河。
而在大昭寺旁邊,也有一群在原地磕長頭的藏民。
雖然他們並不需要步行,但每個人都認為最少要磕滿一萬次頭,才能表達虔誠。
我在大昭寺外被這些磕長頭的藏民深深打動,呆立許久。
終於醒過來後,買了票,走進大昭寺。
沿順時針方向參觀寺廟,從畫滿彩繪佛像的千佛廊,穿過夜叉殿、龍王殿,繞過數百盞酥油燈,來到覺康殿。
覺康殿最著名的,就是釋迦牟尼十二歲時的等身像。
這尊金身佛像由印度送給中國,再由文成公主帶入西藏。它的意義不僅僅在於歷史價值、文物價值或是藝術價值,最重要的是,這尊佛像跟兩千五百年前真實的釋迦牟尼一模一樣。
等身像是釋迦牟尼得道後,應徒眾要求所建造和真身一樣的佛像。
據說參照了佛祖母親的回憶,並由釋迦牟尼親自開光。
我很慶幸這時的遊客非常稀少,於是不知不覺間,學習大昭寺外磕長頭的藏民,在佛像前原地磕長頭。
我祈求佛祖保佑這世界祥和安康,也請保佑我這次西藏之行順利。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磕了多少次頭,直到聽見有人說:"你是從臺灣來的?"
我停止磕頭,站起身,回過頭看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喇嘛。
"你怎麼知道?"
我很納悶,莫非我長著一副蕃薯臉,所以一看便知從臺灣來的?
"你的臺胞證掉了。"
他手裡拿著淺綠色的臺胞證向我晃了晃。
我摸摸外套口袋,臺胞證確實不見,可能是剛剛磕長頭時掉了。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臺胞證,說了聲謝謝。
瞥見夾在臺胞證內的A4照片,我鼓起勇氣說:"請問……"
"有事嗎?"他聞聲回頭。
我將照片攤開,遞給他,問:"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他看了照片一眼,似乎嚇了一跳。
"想見活佛嗎?"他突然問。
"可以嗎?"我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可以嗎?"
"應該可以。"
"那我該怎麼做?"我很緊張。
"獻哈達就行。"他微微一笑。
我趕緊到大昭寺外面八廓街上買了條白色哈達,再回到大昭寺。
他引領我走到一個房間,然後他走進房間,我在門口候著。
當他探身出來朝我點個頭後,我帶著緊張與恭敬的心走進房。
活佛坐在鋪了藏毯的床上,床邊腳下襬了盆木炭火爐,炭火正旺。
我雙膝跪地,雙手捧著哈達高舉過頭,身體彎腰前傾,雙手平伸將哈達捧到活佛足下。
活佛用手接過,將哈達掛在我後頸上,然後用兩端打了個結。
眼角瞥見活佛右手拿了本經書,將經書輕放在我頭頂。
活佛口中喃喃出聲,似乎在唸著經文。
我閉目聆聽,直到誦經聲停止。
"你可以起身了。"身後的喇嘛說。
我緩緩站起身,彎著腰低下頭,退後兩步至喇嘛旁,再直起身。
"扎西德勒。"活佛雙手合十。
"扎西德勒。"我趕緊又彎腰低頭,雙手合十。
活佛微微一笑,看起來年紀雖超過七十,笑容卻像純真的孩子。
本想開口詢問照片上的光圈,但又擔心這樣很不禮貌。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身旁的喇嘛開了口:
"每個光圈代表一尊佛菩薩。"
"啊?"我吃了一驚,轉頭看著喇嘛。
"活佛剛跟我說,這表示你與佛有緣。"喇嘛又說,"他提醒你,要隨時隨地記得心存善念。"
"嗯。"我雙手合十,朝活佛點了點頭。
活佛又對著我微微一笑,口中說了幾句話。
活佛說的應該是藏語,我聽不懂,不知該如何應對。
"藍天刺白矛,枯柳披金衣。"喇嘛說。
"什麼?"
"活佛的話翻成漢語,大致是這意思。"
喇嘛提醒我該離開了,我便跟著他走出房門。
"那是金剛結,可以避邪。"喇嘛指著我胸前哈達上的結,"記得別解開。"
"我知道了。"
我跟喇嘛互道了聲"扎西德勒",他將照片還我,便走了。
我登上大昭寺頂層絢麗的金頂,俯視大昭寺廣場,又遙望山頂上壯觀的布達拉宮。
沉思了許久,才離開大昭寺。
經過一排排圓柱形的轉經筒,我開始順時針轉動所有的轉經筒。
轉經筒外壁刻上六字真言,轉經筒內部也裝著經咒。
藏民相信每轉動一次轉經筒,便等於誦了一遍轉經筒內的經咒。
轉了一會經,便在八廓街上隨意漫步,走著走著來到瑪吉阿米。
我走進店內,上了二樓,剛好遇見石康。
石康拉著我在靠窗的桌子坐下,然後拿了壺酥油茶過來。
"見到活佛了嗎?"
"見著了。"我說。
石康有些驚訝,問起活佛的種種,我告訴他活佛說的那兩句話。
"藍天刺白矛?"石康猛搔頭,"枯柳披金衣?"
我搖搖頭,表示我也不懂。
"藍天刺白矛這意思太簡單了。"
我和石康同時轉過頭,一位穿黑衣黑褲戴黑帽的年輕男子站在桌旁。
"你們看。"黑衣人右手指向窗外,"那就是藍天。"
我和石康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
"再拿根白矛刺刺看就知道了。"黑衣人又說。
"混蛋!你說啥啊!"石康站起身。
黑衣人一溜煙跑到樓梯口,說:"我不是混蛋,我是神秘人蔡駿。"
說完後,便跑下樓。
石康說西藏這地方雖然聖潔,但還是有瘋子。
"不過枯柳這句倒讓我想起一樣東西。"石康突然說。
"什麼東西?"我問。
"公主柳。"
石康帶我走到大昭寺前的小廣場,在著名的"唐蕃會盟碑"旁,有一座圍牆,圍牆內種了株柳樹。
據說這是當年文成公主親手栽種的,所以當地人稱"公主柳"。
石康說公主柳夏天時仍有茂密翠綠的葉,冬天葉子掉光了,
或許可視之為枯柳。
我們在公主柳旁待了許久,也研究了半天,始終猜不透"枯柳披金衣"的意思。
天色暗了,賣藏飾品的小販也開始收攤,我們便離開。
"難得來西藏一趟,你多出去走走。"石康說,"邊走邊琢磨,或許可以得到解答。"
我想想也是,便點點頭,再跟石康告別。
回到飯店房間,簡單洗個臉後,打算下樓吃晚飯。
走進電梯,看著電梯門上發亮的數字:4、3、2、1。
發亮的"1"突然變暗,電梯內的燈光也瞬間熄滅。
啊?又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