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厲害,一把插在採青肩頭的刀子在他手中,成了無所不能的利器。
他用木頭做成碗、湯匙和小板凳,他割下藤蔓編成軟椅,好時時將她負在背上,形影不離。
他拆下采青衣服上的繡花線做成釣線,三不五時帶她到潭邊釣魚,他簡直厲害到無所不能。
鋪起葉片,他將果子切成細片,一點一點喂進她口中。
煜宸從未服侍過任何人,生平頭一遭,做的不好,敬請原諒。
然而被服侍的小女人顯得非常開心,明明是蒼白著一張臉,卻堆了滿眼笑意,明明是連呼吸都覺得費力,她還是花足力氣搭起笑顏,討好巴結。
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更加心甘情願,服務小主人。
「魚湯快好了。」他說。
她伸展雙臂,等著煜宸將她抱起,沒辦法,受傷的人最大,何況就算只有短短三步距離,那條意外出現的小水蛇教會煜宸,他在哪裡,她便在哪裡。
「動作輕一點,不要把傷口撕扯開來。」
不痛的最大壞處是--弄傷自己沒感覺。
「嗯。」她合作,把手臂半放,
他用最輕柔的動作抱起她,不時叮囑:「我把-弄痛,一定要告訴我。」話才說完,連煜宸自己都覺得好笑,她根本不懂得痛為何物。
「我很好。」
弄痛她?不介意、不介意,她喜歡賴在他懷裡,就算真的痛死也沒關係,
「-的食量很小,要儘量多吃點東西,才能讓傷口恢復。」他嘮嘮叨叨像個多嘴婆子。
「好。」
採青心口不一,她寧願傷口不痊癒,寧願掛在他身邊歲歲年年。
走出洞外,他將她放在草地上,看著他用剖空竹子煮魚湯,她衷心佩服。
「你很棒,什麼東西都會做。」話說不過兩句,她劇烈咳嗽。
「少講話,-該休息,」煜宸皺眉,這裡沒有足夠藥品,好調養她的氣虛。
「我的喉嚨………沒受傷。」氣沒提起,她又咳了。
叫她別說話,偏又多話到令人髮指,這種朽木之材,要怎麼離才能雕出一副聰明腦袋?
她真把他惹火了,煜宸繃著臉一言不發,繞到火堆對面,將剛洗淨剖開的魚兒串在樹枝上,端開魚湯烤魚。
「好香……咳咳,我餓壞了。」她不餓,說餓純粹是討他歡喜。
又說話、又說話,她是閉不了嘴的九官鳥嗎?她就是這點糟糕,叫她別做的事,偏要一試再試,試到他火冒三丈為止。
煜宸別過頭,故意不去看她誇張笑臉。
他端來魚湯,她笑得好甜,繼續用言語企圖挑他展顏。
「小魚對不起,咳咳……小魚兒不該吃小魚。咳咳……」
她的咳嗽聲,聲聲撞上他的耳膜,彷佛咳痛的是他的身體,與她無關。
哼一聲,他假裝沒看見她的魚湯喝得多努力。
撐死了,她把魚湯喝光,還努力把他送來的魚肉,一點一點吞進肚子裡,要命,他是不是忘記她才吃掉一整「葉」的水果?
想出聲小小抗議,但他凌厲眼神掃過,採青立刻乖乖張嘴。「我最喜歡……咳……吃好多……咳咳……魚……咳……」
他再也受不了了,愛說話又愛咳嗽,少說兩句會死人嗎?
「閉嘴!」
他一吼,她乖乖照辦,雙手-上小小嘴唇。
「等我允許的時候,-才能開口說話。」
再多話,他就用魚刺製成骨針,一針針在她的嘴唇間繡花,讓她再沒本事多話。
山谷裡可用的藥材少之又少,他擔心她落下個病根子,天天用內力和食物,企圖將傷害降到最低,偏偏小丫頭不知死活,一能動,就不安分;一能說話,也不管身體受不受得住,兩瓣唇張張合合,不停止。
「嗯。」她點頭點得很用力,表明自己完完全全瞭解他的心意。
「點頭動作小一點,-的傷口還沒合口。」
「嗯。」
這回,她多合作呀,微微點頭,溫柔含蓄得像個大家閨秀,
看她的動作表情,煜宸暗地憋住笑意。她是個有趣的女生,一直都是,只是,這個有趣女生不適合做大家閨秀,煜宸想,終其一生,他都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要求。
「-夠聽話的話,下午,我帶-去飛。」
這是……獎賞?沒錯,是獎賞,採青愛讓他抱著,跳上縱下施展輕功,在他懷問,她既可享受凌空快感,又不怕摔斷腿,
「要是-更乖一點,我可以背-去追小兔子。」
了不起吧?從沒哄過人的郜王爺,學會賄賂小女生。
她是貪心不足的巴蛇,看著他、等著他,期待他開出更多優惠條件,
「當然,-要是把所有的東西都吞下肚,我不介意帶-去蕩藤蔓。」
知不知道什麼叫蕩藤蔓?很簡單,他用布條將她縛在自己背上,然後抓住藤蔓左右擺盪,想更刺激點的話,他樂意學山猿,藤蔓一根換過一根,從東邊到西邊,再由西邊回到東邊。
蕩藤蔓快樂嗎?自然是快樂的,只是她心知肚明,負著她,他施展輕功,最大的目的不是快樂,而是尋找離開的路、
他急著離開這裡,她卻但願兩個人永遠都出不去。
煜宸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採青的衣服早就成了縛綁傷口的布條,中午,他赤裸著背,揹她到池邊梳洗。
她能自行走路了,可他不准她雙腳沾地,所以愛揹她,變成他的習性之一。
採青的傷痊癒大半,中氣足,說起話不再一口氣接不上,他帶她玩的遊戲自然一天比一天刺激。
「要不要吃?」
他摘下一串紫色果實,原本採青不認識它,但煜宸說,在西域曾見人們用它釀酒,沒有懷疑過他的話,他說能吃,她就把東西吞下肚。
一吃二吃吃上癮,採青愛上這種酸酸甜甜的果實,谷底生長很多,伸手她便能滿足自己需要,但他仍然習慣替她代勞。
「要。」採青回答。
把採青放在樹幹上,從高高地方往下看,是她的樂趣之一,他從不剝奪。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用額頭試試她的額頭,沒發燒,很好。
「沒有。」採青笑-眼,和他在一起,只會舒服得不得了。
「很好,這兩天-的氣色好看許多。」
「所以我變成大美人-?」
「美不美重要嗎?」他讓她的稚氣惹笑。
「重要啊,夫子說婦容是女人五種德性之一。」她忘記自己縫了塊抹布送給他,也忘記,婦工同列女德。
「我沒記錯的話,-向來不屑夫子說的話。」
他嘲笑她,才不多久前,她還在王府書苑裡,大大批評夫子的頭腦太迂腐。
「是迂腐啊,他說女子不可善妒,卻沒告訴我們,女子之所以善妒,是男人的風流製造出來。
他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大,夫死從子,我問他,若是丈夫毫無道理便寫下休書,逼妻子離開家門,也該遵從嗎?他斬釘截鐵說要遵從。
我又問,若錯在丈夫呢?他說夫是天、妻是地,不管天做錯什麼事情,地都要受得甘之如飴,這是哪門子鬼道理?」
「-又在批評-的夫子。」他喜歡她精神奕奕。
「我認為真理不會因持有人是女子,便不成真理,錯誤也不會因為發生在男子身上,就被扭曲成正確狀況,」她義正詞嚴。
「-是個麻煩女子,將來娶到-的男人,肯定要傷腦筋。」幸好,他是個不怕麻煩的男人。
所以,他和天下男子一樣,喜歡女子溫柔婉順?喜歡女子別提問題,別出口反駁意見?可惜,她再努力修飾,也修不出一副合宜性子。
「男人都不喜歡傷腦筋的,對吧?」她悶聲問。
「放心,總有一天,不怕麻煩的男人會出現,告訴-爹孃,他不介意接手燙手山芋。」
煜宸尚不打算告訴採青自己的計畫,他知道若能走出這裡,首先要面對的是家國而非婚姻。
「要是沒有不怕麻煩的男人呢?我可以再到王府裡找你?」
「-來找我,哪次需要經過誰的同意。」
他的回答讓她好得意,是啊!她早把鎮威王府當成自個兒家,愛來便來,愛去便去,也不見誰反對同意。
只是……她答應過-茹姊姊,本以為是最後一面,哪想得到意外發生,使得一次變成許多次,多到她差點忘記,他將成為別人的專屬權利。
「不說話?累了?」煜宸問。
他總嫌她多話,又怕她不多話,人真的很難做。
「不累,我還想玩盪鞦韆。」
能玩就多玩些兒吧,明天會變成怎樣,誰知道!這會兒,她成了享樂主義者,不去設想明天,只圖眼前快樂。
「好。」
放下果子,他揹負起她,用割下她衣服做的繩索,將她牢牢綁在自己背後。
攀著他的頸項,臉貼在他頰旁,她的笑顏像陽光,美得耀人心房。
「準備好了沒?」
「好了。」
喜歡靠著他的感覺,他的背又寬又闊,彷佛天地問有這堵屏障,便能擋去她的不幸,彷佛只要偎緊他的體溫,寒冷冰雪便與她無緣,她合該躲在這堵牆後面。
只是,她不解,為什麼這個背屬於另一個女人,一個她連妒嫉都不行的女人……
「抓緊!」
他抱住她的小小臀部,屈膝、彎腰,挺身飛去,下一刻,他站上樹梢。
「腳夾緊。」
細心吩咐過,煜宸雙手並用,配合著輕功,他在樹林間搖盪擺晃。
她在他耳邊大笑,淙淙水流聲、鳥鳴聲、她宛轉悅耳的銀鈐笑聲響遍天際,不知不覺,他的嘴咧到後腦勺。
開心是什麼滋味?在這個無人谷底,在短短的十幾日內,他認識、熟悉,並深深眷戀起……
夜裡,月亮當空,潭中也是一輪皎潔明月,滿空星子璀璨,草叢裡螢蟲點點,閃閃光亮相映成趣。
他們在谷底已過半個月,這裡食物充足,天氣溫和,日日有看不完的美景,這裡是人間仙境。
他自遠處奔來,採青的眼色黯了黯,他又去尋找出路了,離開這裡,他是多麼的迫不及待。
但……怎能怨他?山谷外有他的人生功名,有他的愛情婚姻,山谷內,只有一個生病的包袱、一條笨笨的小魚。
煜宸奔近,坐在她身旁,他手支後腦躺在草地問,她沒多考慮,便躺上他大大粗粗的手臂。
「想要螢火蟲嗎?」他問。
「你要把它們抓來?」偏頭,她回問。
「對。」她都「至死不悔」了,替她做點事,有什麼打緊?
「不要,我寧可看它們自由地在草叢間跳舞。知不知道它們為什麼跳舞?它們在尋找適合伴侶,共度此生。」
煜宸想過要改變她「不正確」觀念,要教會她大家閨秀不能貪看才子佳人,更不該把看不見、摸不著的愛情,拿來當成人生首要。
但此刻,他反而覺得教育她不再那麼重要。
「人們受禮教約束,反而不及蟲子浪漫率真,它們追逐真心喜愛的對象,一旦選定對象便是終身,你不覺得這才正確嗎?婚姻是人們一輩子最重大的事情,為什麼要聽煤妁之言,或者皇帝賜婚?」
她的話說露骨了,這豈不是表明要他否定皇帝賜婚,拒絕-茹姊姊。一些微罪惡感浮起,採青咬住下唇,她曉得自己的言行不合宜。
「為什麼不繼續往下說?」她的沉默讓他不習慣。
「說什麼?」
「說-想說的話,」
如果是想說卻不應該說的話呢?能否不顧一切開口?當然不能。
「我想說,要是能住在這裡,永遠不出去就好了,你願不願意留下來陪我?」
靜默。
他不應聲?
意思是他不願意和她留在這裡?笨,他當然不願意,他的榮華富貴、他的前途名祿和豪宅嬌妻,全在外面的世界裡,她憑什麼提出這等愚蠢要求?
「再過兩天,-的身子更好一些,我們就想辦法離開這裡。」第一次,煜宸明說。
「我可不可以回答不要?」她委屈問。
「別任性。」她的身子需要大夫調理;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待辦。
可惜,她好想任性,想在這個只有他和她的地方,恣情恣意,想做什麼都可以。
「任性是種差勁品德嗎?」她輕聲問。
他被她的問話逗笑。「不是。」
「那麼,任性一下下,沒關係吧?」她擔心,非常擔心,一旦走出兩人世界,他有皇帝、有國家、有軍隊、有敵人,還有將同誓生死的-茹姊姊,到時,他身邊的人那麼多,她怎掙得他的眼光?
「傻女孩。」他笑著摟她進懷。
誰能預知未來?誰能告訴她,當有緣卻無分,她能做些什麼?,
教教她吧,不管你是上蒼或鬼神,給她一個指示,指示她該怎麼走?才不會和他的距離越行越遠……
「離開這裡,那些想害你的壞人,會不會再度出現?」假設出去是必須,那麼她唯一關心的,是他的安全。
「-知道他們是誰?」他不答反問。
「不知道,個過他們的皮膚很黑,不像中土人士。」
「沒錯,他們是瓦敕族人,我不明白為什麼簽了條約,他們還要到中上刺殺我,他們的族長拉拉卡還留在京城當人質,這種行動對族長百害而無一利。除非……糟了,他們派出那麼多勇士來到金國,目的是解救拉拉卡,他們想出爾反爾,趁我班師回京,軍隊最鬆懈的時候,出兵攻打金國!」
「那怎麼辦?」想起征伐,想起戰火燎原,採青心生恐慌。
「我們必須儘速回去,向皇上稟報這件事,只要拉拉卡沒被救出,他們就不敢貿然行動。」
「萬一,他們已經救出拉拉卡呢?」
「我想不至於,記不記得動手那天,他們不敢開口說話,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會說金國語言,害怕身分被識破,除非有內應,否則我不認為,他們能順利從宮禁森嚴的皇宮裡救人。」
「那就好。」-青松口氣,卻又立即沮喪起來,所以說,這裡他們是真的不能多待了?
「別擔心,就算他們救出拉拉卡,只要我儘速回到邊塞,諒他們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對自己有十足的自信心。
「假使找不到出路呢?」
「-有沒有發覺,瀑布直衝而下,潭中水位卻一直維持在同樣的地方,並沒有淹沒整個谷底?我認為一定有出口宣洩多餘的水量,只要能找到這個出口,我們就能離開這裡。」
真聰明的想法,要是他別那麼厲害,要是她多自私一點,或者就能成就他們的愛情,但他們都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此生,他們註定有緣無分。
「離開這裡,我會不捨,這輩子裡,這些日子將是最值得懷念的一段。」
「-的一生還有很長,別急著下結論。」
「這番際遇不是人人都能碰到。」
「這句話我贊成。」
「衝著這個贊成,可不可以今天不回洞穴,我們在這裡過夜?」
「夜深露重,-會著涼。」
「我想看晨曦,偎著你,就不怕著涼了,是不?」
他沒回話,她當他默許,輕輕靠近他,臉頰貼著他的手臂,安全感,一點點湧上。
不說話了,寂靜的夜裡只有蟲聲哪唧,亮人眼的螢蟲仍然為求伴侶翩翩起舞。
採青嘆氣,輕輕喃語:「莫把麼弦撥,極怨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裔未白孤燈滅。」
他噗哧笑開,伸手將她的小腦袋攬進懷裡。「又為賦新詞強說愁。」
他不知道,她的愁貨真價實,她心中的雙絲網豈止結下千千結,那些結東一個、西一個,纏得她的心情挨不過天明。
沉默,採青遙看天空繁星,明天……他與她會走入什麼情境?
煜宸說對了,潭水不滿溢,谷中必有出路。
他負起採青,在水潭邊左右各繞兩圈,怎麼都找不到出口時,他曾想過,也許出入口在水底,於是他想放下采青,遊至水潭裡先行探路。
「等等,你看,是彩虹。」採青驚呼。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彩虹,因水花飛濺,每每陽光角度對上,便會在山壁間形成彩虹,運氣好的時候,他們甚至可以見到兩道,三道彩虹。
「如果我們出得去,我保證,只要有機會,就帶-回這裡看彩虹。」他明白,對於此處,採青離情依依。
「如果我們出不去,我們天天都可以看到彩虹。」她回話。
「採青……」
「我懂,我不能一直當自由自在的小魚兒,偶爾,我必須記得自己是楊採青,是一個受禮教薰陶長大的女子。我不過是抱怨歡樂時光不長久罷了。」
他不語,給她一個鼓勵笑容,欲縱身下躍。
「試試水簾後面吧!」採青說。
「-說什麼?」他反口問。
「我並不確定……的幾天瀑布水量較少,你在釣魚時,我發現瀑布後面似乎有個黑洞,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出口……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採青承認自己私心重,她私心盼望洞口別被發現,更希望它根本不是出入口。
「沒關係。」
他懂她的心思,若非他有過人理智,說不定他也會安於此處一輩子。
他怎能輕鬆原諒她?他應該生氣、應該用大號音量吼叫她,讓她清清楚楚,自己的自私自利有多麼令人憎惡。
「我希望它不是出口。」她賭氣說,企圖惹起他的不原諒。
「沒關係。」他走近她,彎腰,想重新抱起她。
「我故意不告訴你那裡可能是出口,我怕一走出去,我們就是天人永別。」她故意讓自己說出更惹人厭的話。
「-說什麼?我們怎會天人永別?」這回他皺了眉,不快表情彰顯。
終於,她成功惹他討厭。死咬下唇,採青一句話都不說。
他們當然會天人永別,等在他眼前的責任是保家衛國,戰場上沒有永遠的贏家,好運不會一直降臨同一個人;而她,她答應過姊姊不再同他見面,人人都說思念啃蝕人心,要不了多久,她的生命將被思念啃蝕殆盡!
「說話,誰告訴-,我們會天人永別?」他拉抬音量。
「沒有。」低眉,她怎能憤恨-茹姊姊的態度?!就是她,不也在無人時,悄悄嫉妒起姊姊的幸運?
「採青,聽清楚我的話,如果真能回去,至少有一整年時間,我會忙於戰事,若情勢已迫在眉睫,恐怕連皇上欽賜的婚禮都要暫停,所以,請-等我。」他鄭重說。
等我?這是承諾嗎?她嚇到了,心臟猛烈狂跳!半張嘴,水靈靈的眼底有重大懷疑,
「等你?為什麼?」
「我知道不公平,但這個時代對男人的確優渥,只要我願意,可以娶一個、兩個、十個妻子,但是,對於女色,我沒有那麼大的渴求,有-、有-的-茹姊姊,對我而言已經太多。」他還是說了心意,為她眉頭問的糾結。
「你是說……」
「沒錯,對-茹我有義務,撇開皇命不說,消息已經發佈下去,臨時毀婚等同於毀了她的一輩子,這種事情我不做,至於-,-該明白經過這次,再怎樣,-都是我不能推卸的責任。」
應該自憐的,自憐她不是他的最愛,她只是「不能推卸的責任」,然她的野心不大,能同他共生死,不管有沒有喜歡或愛情,不管她是否單單屬於責任義務,她欣然接受。
小小的臉龐煥發光彩,她的心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漲滿,暫且忘卻姊姊的痛苦,她一心一意記取他的承諾。
「我等你,不管幾年,我都等你!」她直覺反應。
「很好,別再說什麼天人永別,不要胡思亂想,更別替自己弄出一大堆『千千結』、『魂已斷』、『夢相隨』,我要-維持之前的無憂快樂,我要-耐心守候,懂不?」
「懂。」她點頭又點頭,不管他說什麼,她都願意全力配合。
「很好,我們出去吧!」
他半蹲身,她爬上他的背、環起他的肩,快樂的笑顏貼在他背脊上面,夢相隨呵……她的夢終是與他相隨。
沒有婚禮,沒有認定,他一句「等我」,漲出她滿心愉悅慶幸。
有他這句話,就是魂斷,她也要依戀他身邊,不棄不離;就是千千結依舊在心底,她也要拾起耐心,一字一字,將他的名字縫綴在結上,告訴自己:心結美麗。
知不知道何謂窩心?
就是把心窩在他心裡,享受被圈圍保護的美妙;就是收起自己,把整個自己窩進他身體,肌膚相觸,點點甜、點點蜜,點點幸福漬進心底。
愛他,是她一輩子的事情,她不是個有耐心的女性,但執著堅持是她會做的事情,她堅持愛他、堅持守候他。
看著她的無瑕笑容,煜宸松心,背起她,走進水簾後畫,才一下下,飛濺泉水,溼透兩人。
「-會不會冷?」他問。
他的問題讓她有藉口摟他更緊:
「冷。」她的牙關頻頻打顫,這潭水真是冰得透心。
「再忍耐一下。」他的手將她身子收緊。
水簾後面果然有一個約可容納兩人的山洞,踩進去,他的腳自膝蓋以下泡在水裡,極目睜眼,黑漆漆的洞穴裡看不見任何東西。
小徑彎彎曲曲,為教採青安心,每個落腳,他的步伐沉穩。就這樣走了約莫一盞茶工夫,他們看見一絲光線,
「小魚兒,-看前面。」
「嗯。」
她胡亂點頭,忙把臉貼回他背上,這段路走到盡頭了,不管未來如何,至少在光明之後,她確定,分離等候。
他加快腳步,不多久,他將兩人帶到陽光之中。
走出來了,他們重回人間,過去的十數日恍若隔世?深吸氣,他臉上帶著淡淡笑意。
煜宸運起輕功,飛奔至山下,竟和從山上剛剛尋人不著下山的官兵相遇。
「郜王爺!郜王爺,屬下終於找到您了。」他的陣前將軍從遠處衝過來。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煜宸問。
「拉拉卡被救走,王爺失蹤,我們四處探聽,知道有敕瓦族人在此地出沒,便一路尋了上來,我們在山頂找到十幾具屍體,卻也找到王爺的佩刀,這幾日來,兄弟們都在山上尋找將軍。」
「他果然被救,朝廷裡必有內奸。你派人將所有人召集起來,等我進宮,稟明皇上,軍隊立刻開拔。」
「是,王爺!」
遠遠地,朝廷官員聽說尋到郜王爺,紛紛聚集,他們圍在煜宸身邊關心。
「採青,-怎麼在這裡?」採青的父親看見她一身的狼狽,訝異問。
「楊軍機,採青受傷了,請派人送她回家,並妥善照顧。」煜宸說。
「是,郜王爺!」他走向前扶下自己的女兒。
臨行依依,她回眸再看他一眼,他還給她一個安心笑容,點頭,她知道自己深切記取,永遠不忘記等他這件事情。
再回頭,他開始忙碌了,發號施令、分派工作,他又是威風凜凜的郜將軍。
戀戀不捨的,是她的眼睛,悄悄地拭去兩顆晶瑩,她明白山中歲月已經過去,明白短暫幸福已深埋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