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樂迅速向門前望去,姨媽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地上一大片花瓶殘骸和鮮豔滴血卻紛紛折斷的玫瑰。她的身後,站著與她表情如出一轍的一個人——姜習辰。
"姨媽,習辰。"美樂輕聲向他們打了招呼,轉過臉只見薰低著頭一聲不響,美樂趕緊用手肘碰了碰他,薰這才緩緩地抬頭準備叫人。
"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姨媽突然聲嘶力竭地叫起來。
"姨媽,怎麼了?"美樂對姨媽過火的態度疑惑起來。
姨媽也不看美樂,拉開腳步就朝薰走過來。
美樂慌忙本能地挺身擋在薰的身前。
"媽!"姜習辰在姨媽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姨媽迅速回過身:"放開我,我要把他帶回去。"
"算了。"習辰淡淡地說。
"什麼叫算了,怎麼算?習辰你也跟著他們一起發瘋!"姨媽不敢置信地望著習辰。
"媽。"薰突然開口叫道。
三雙眼睛一齊望向他。
"您忘了答應我的事嗎?"
姨媽震了震,接著一挺胸:"我現在後悔了。"
"媽!"薰叫道。
"我不能讓事情再發展下去,你馬上跟我走。"姨媽轉身想將自己的胳臂從習辰的掌握中掙脫出來。
"媽,難道你覺得我對您的恨意不夠深刻嗎?"薰突然冷冷地說。
"薰,你說得什麼話?"美樂伸手在薰的頭上K了一記。
"美樂,很痛耶!"薰呻吟著向美樂抱怨起來。
"你沒家教,活該!"美樂瞪著他。
薰笑起來:"我是沒家教啊,怎麼可能有家教。從小就有人告訴我媽媽去世的消息,結果就傻到深信不疑。親生媽媽在身邊活了多久都不知道,更沒有想過要去看她,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甚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生病,什麼時候孤獨地死去。試問這樣一個孩子,可能有家教嗎?"
薰用輕鬆的語氣敘述著這一切,眼中卻已經泛起淚光。
美樂驚訝地望向姨母,這時姨母的臉色已經蒼白的象紙一樣。
"姨媽,是真的嗎?薰小的時候你告訴他他的母親去世了,那是騙他的?"美樂盯著姨母問道。
"夠了。"習辰一把將姨媽拉到自己身後,"薰,不要太過分。"
薰笑了笑,不再說話。
"媽,我們回去。"習辰拉著姨媽往門口走去。
"習辰?"姨媽象虛脫了似的,卻仍然很猶豫。
習辰停下來,看著自己的媽媽,說起話卻彷彿意有所指:"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現在我們就相信薰吧,最害怕美樂受到傷害的不就是他自己嗎?"
姨媽望著習辰,突然淚如雨下。
"走吧。"習辰對她笑笑。
"習辰!"眼看他們就要走出房門,美樂終於忍不住叫起來。
習辰微微頓了頓腳步,並不回頭:"不要跟我說話,你,以後都不要跟我說話。"
門在他們身後輕輕合攏,美樂怔怔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半晌,美樂迷茫地望向薰:"什麼意思?"
"你認為呢?"薰看著她笑著。
"他們,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美樂惘然。
"呵呵!"
"可是又不象是這樣……"美樂頭痛起來。
"好了,不要再想了。"薰站起身,幫美樂掩了掩被角,"早點休息吧,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美樂嘆了一聲,目光逐漸被薰整理被褥的手法吸引,好溫馨的感覺哦!
"笑什麼?"薰抬起頭。
"薰,你好貼心哦!"美樂將嘴角拉得高高的開心地看著他。
"小時候,也經常有人為我這麼做。"
美樂點頭:"我知道,是薰的媽媽吧?她一定是個既善良又親切的美人!"
"……是啊,快睡吧。"薰溫柔地說。
"遵命!"
美樂猛然將被子拉高,向薰燦爛一笑,閉上了眼睛。
美樂出院已經三天了,這天早上當她從夢中醒來,再一次望見床邊薰用含笑的眼眸樂呵呵地看著她時,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坐了起來。
"早上好!"薰遞上一杯熱呼呼的牛奶。
"我還沒刷牙呢!"美樂苦著臉道。
"不要緊,這裡又沒有人看見,我不會說出去的。"薰單純地笑著,再將牛奶遞近一點。
"不行啦,多噁心!"美樂抗議。
"不會的!"薰很有耐心再勸。
美樂想了想:"好,要我喝也行,有個條件。"
"除了今天就去上學之外我都答應你。"
"為什麼我不能去上學呢?"美樂感到自己真要抓狂了。
"你在生病,上什麼學呀?"薰理直氣壯地反駁。
"我到底怎麼了?我有什麼病呀?三天前出院我就應該去上學了,結果卻被你一直囚禁到現在。人家受不了啦!"美樂有衝動在地上滾兩圈,以表心際。
"美樂……"薰又開始發動他的撒嬌攻勢了。
"沒有用的,我真的生氣了!"美樂以毒攻毒,將目光調向窗外不去看他。
薰抿著唇,看著美樂怔了一會。
哼!堅持到底就是勝利,美樂絲毫不為所動。
"美樂,不要生氣,我給你買新衣服穿?"薰試探著觀察美樂的臉色。
"我自己有衣服!"美樂斬釘截鐵。
"可是我只見你穿過那件米色的外套耶。"薰不解。
美樂臉不紅氣不喘地轉過頭來回望著薰:"冬天嘛,一件外套就夠啦!"
"可是會髒啊,髒了怎麼辦,你就沒有換洗的啦!"薰追問。
"哼哼!"這次就讓你知道許美樂的厲害,"我的那件外套是正反都可以穿的,外面的一面髒了就換裡面的一面來穿,怎麼樣?沒想到吧!"
望著薰呆滯的目光,美樂又很拽地哼了幾聲,她許美樂豈是浪得虛名!
許久,薰吞了口唾沫:"咳,那如果,換到外面的那一面也髒了呢?"
"那裡面的就又幹淨了!"美樂得意地笑。
"怎麼會這樣?"薰迷茫起來。
"因為裡面的那一面早在毛衣上擦乾淨啦!啊哈哈哈哈哈……"
"美樂你真會開玩笑!"薰跟著笑起來,並趕緊轉移話題隨手拿起美樂床邊一件物事,"這個護腕好特別哦。"
美樂正忙於仰天長嘯,看見薰拿起的東西,更加樂不可支起來:"薰,你眼光好遜哦,這是我的襪子啦,什麼護腕啊?"
"襪子?"薰頓時花容失色,"可是兩邊的洞口都一樣大啊!"
"呵呵,薰你真幽默,你看,腳指頭那個方向的洞明明比套進去的那一邊小得多啊!"
"……"
"薰,你很熱嗎?出汗了耶!"美樂關心地問。
"我沒事,你快點把牛奶喝了吧。"薰不由分說地將牛奶杯塞到美樂手上。
"你怎麼又來了?我都說我還沒刷牙!"美樂不滿地抱怨。
"好了,不用再裝了,我對你很瞭解。"薰笑起來。
這什麼話嘛,人家可是淑女,很講禮儀,很講衛生的好不好?
美樂委屈地接過杯子,咕嘟咕嘟邊生氣邊喝起來。
"明天去學校吧。"薰突然開口。
"什麼?"美樂差點被嗆到。
"我說,你被釋放了!"薰笑道。
"耶!"美樂開心地抱著牛奶杯歡呼起來。
薰靜靜地看著美樂,靜靜地笑。
如果時間永遠都能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停在能看見你笑容的這一刻……
終於獲得放風時間,美樂還沉浸在總算可以去學校的喜悅中。
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冷,正當傍晚,美樂拎著衣服打算到姜家溫泉開開心心地泡個澡。
最近的姜家安靜的很,美樂出院回來的第一天,姨媽就匆匆出國旅行了。對於這個消息,美樂難過了好一會,但更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是習辰。她知道習辰也在躲著她和薰。
從二樓的階梯走下去,腳剛一著地,就聽見朗朗的招呼聲:"美樂!"
銘亦正從大門處走進來。
"嗨,銘亦!"
銘亦笑著走進門,他後面,琛彬一邊皺著眉頻頻向身後的人說著什麼,一邊跟了進來。而最後一個走進來的,正是習辰。
"嗨,這不是習辰的女朋友嗎?"琛彬一發現她的存在,便充滿嘲諷地嚷起來。
美樂頓時臉一紅。
銘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說錯了嗎?幾天前我出門接通告的時候,這傢伙不還是習辰的女朋友嗎?"琛彬冷笑著。
"你少說兩句好不好?"銘亦皺眉道。
"我天生說話就是這樣,怎麼了?"銘亦的語氣非常的不爽,"我看你們全都瘋了吧?為這種女人,嗯?習辰,你就是為了她在棲野喝了兩天的酒?如果我和銘亦不親自去抓你,你是不是就想死在那,嗚……"
習辰突然伸出胳臂勾住琛彬的脖子,並用另一隻手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閉嘴。"
說完習辰一把將琛彬向銘亦推過去:"帶他回房間,聽好,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琛彬跟我走。"銘亦一把抓住琛彬的衣領,也不管他怎麼大呼小叫。
客廳裡總算恢復了平靜。
習辰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與美樂擦肩而過。
"習辰。"美樂輕輕地叫。
習辰仍然徑直上了樓,腳步闌珊地向自己房間走去。
美樂回過頭,望著習辰的背影。
"習辰!"美樂又叫了一聲。
腳步聲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美樂毅然向樓上奔去,在習辰伸手推門的一剎那擋在了他的面前。
兩人總算有了幾天來第一次近距離的對視。
習辰沉默地望著美樂。
"我想,我想……"美樂搜腸刮肚地尋找詞彙,卻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哼!"習辰突然冷笑了一聲,"許美樂,你這是打算幹什麼?現在是不是覺得我也很可憐,想來同情同情我?"
"習辰……"美樂顫顫地呼了口氣,鼓起勇氣道,"我必須要跟你說,對不起,習辰!"
習辰笑著,諷刺十足地對她搖了搖頭:"不必,請讓開。"
美樂急起來:"如果我早知道你會為了我出去喝酒,我一定會早點來跟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我們之間的交往並不是認真的,所以……,對不起,習辰!"
"你真的很好笑,許美樂。"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少自以為是了,現在你以為我是被你給吸引了嗎?"習辰突然揮起一拳,猛然砸在門眶上,"你憑什麼?就如同琛彬說的,象你這樣的女人憑的到底是什麼?許美樂,你以為我是在吃你和薰的醋嗎?吃你們兩個一無所有人的醋?真好笑,你們究竟得到了什麼好讓我嫉妒?最白痴的就是薰那小子,他以為你真的愛上他了,真讓人笑掉大牙!"
美樂震驚地聽著習辰的言論,連眼睛也忘記眨。
"讓我來教教你吧,我來告訴你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習辰放緩了聲音,神色也放鬆下來,"許美樂,你其實誰也沒有愛過,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當初你答應跟我交往,是迫於形勢,承認跟我交往,是為了救我於險境,你希望能和我好好相處,但是並不期待與我更近一步。到了現在你覺得對不起我,內疚自責,但是卻並不心痛。所以你對我從來就沒有愛意,我說得沒錯吧?"
"……"美樂怔怔地望著習辰。
"而你對薰,又何嘗不是這樣?"
"我對薰?"美樂喃喃重複著。
"在那天學校頂樓之前,你有想過和薰在一起嗎?沒有,對吧?你和薰都沒有父母,同病相憐,你同情他,憐惜他,甚至疼愛他。他說他需要你,不能沒有你,你就決定跟他在一起。美樂,你敢說你愛他嗎?你敢說嗎?"
美樂大口地喘著氣。
"你大概連想都沒有想過吧?"
"我答應了薰要跟他永遠在一起,我是真心的。"美樂咬著嘴唇顫聲說。
"許美樂,你還不懂嗎?"習辰冷笑起來,"薰他是真的喜歡你,他看你的眼神里有一種東西,那叫做執著,當他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時,他眼裡那種叫痛苦,他跟你不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美樂無力地問。
"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承諾,永遠在一起,是嗎?呵,美樂,永遠在一起是屬於兩個人的承諾,可是你這一份是冒牌貨。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幸福也好,痛苦也好,都會由薰一個人來承擔。而你,很快就會把他忘記,就象你曾經也忘記了一個不該忘記的人。你這種人,雖然是個濫好人,但因為濫得太過分,所以永遠不會懂得死去活來的那種愛情。不過,也許這正是你的福氣也說不定呢。"
習辰將美樂輕輕推開,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美樂緩緩轉過身,眼淚開始不斷地落下來。